第六章·吴伯言始踏云长府 二
惊慌之间,他们左右张望,可是四处阡陌交通,人声鼎沸,关凤一个还未完全长成的少女身影,在其间自然非常渺小,一时间一丝痕迹都难看到。只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这样宽而长的大路上,怎么会突然消失?!
关羽遍寻无果,心中担忧,便要震怒,一阵悠闲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的一个小吃铺子后面传了过来:“真好吃。”
关羽和关平皆是浑身一震,立时转身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一身杏色的少女翩然微步,自那个小吃铺子的后面款款走出,每一步都尽显少女的柔美和灵动。
关凤的脸上洋溢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比平时的每一刻都妩媚动人,却让关羽和关平皆觉一凛。她娇笑着,悠悠行了一礼:“侯爷,将军,可真是巧啊。”
关羽和关平闻言微微一怔,想起关凤出门在外的身份,立即明白了过来:“哦……是云荆啊,真巧。”
“是啊,父亲,真巧呢。”
父子二人颇尴尬地对着笑,关凤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行礼道:“云荆给侯爷和将军请安了,不知两位在做什么?”
“我们……”关羽敛了面容,清了清嗓子,转头看向了关平。
父子连心,关平随即温和地笑了笑:“父亲与我随便逛逛。”
关羽随之点头。
关凤自然明白,这两个人一定是因为自己昨天的那个样子,很是担心,以为自己在外面认识了什么不好的人,又不敢开口问,才有如此行为。见父亲和大哥一副心里打鼓的情状,她只觉得无比温馨——近乡情怯,唯亲而已,她怎会怪他们呢?
她随即身体一让,将身后不远的两个人展现在他们眼前。
高一些的男子一袭灰衣,淡泊如清风细雨,矮一些的少年则一身藏蓝,清朗若朝起晨曦。
关凤微微侧过身,向他们介绍了起来:“这一位侯爷,单看相貌就知道是谁了吧?这位是侯爷的长子,关平将军。”
原本打算出门去见见已经接洽的两位关羽的下属,却没想到在这里偶遇了关凤,吴言但笑不语,吴登张扬大笑,心里都是十分愉悦。见关凤打了招呼就跑到了小吃铺子后面去,吴登好奇,跟了过去,问她在做什么,关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里的小吃很好的,你要不要尝尝?”
吴登立即同关凤一起吃了起来,还爽朗地请客,全然忘却了昨日的别扭,让关凤很是开心。立在一旁的吴言却隐约发觉,关凤虽依旧妙语连珠,她的目光时不时地便要投向一旁不远的路口。正略感疑惑,吴言顺着关凤的目光淡淡看去,却听关凤的声音突然大了些:“真好吃。”
随后,她便向站在路口处的两位满脸焦虑的男子走了过去。不想竟如此的巧,那两位男子正是关羽和关平父子!
更让吴言兄弟吃惊的是,关凤和关羽父子似乎甚是相熟。
听关凤介绍完毕,吴言和吴登立即上前,双双拱手道:“在下吴言,武陵人士,携堂弟吴登来此经商,拜见汉寿亭侯,拜见关将军。”
“在下吴登,拜见汉寿亭侯,拜见关将军。”
无视于吴登惊讶得有些手忙脚乱的样子,关羽看向了吴言,剑眉微微一挑。
眼前的男子听闻了自己的身份,虽也有惊讶之色,却丝毫不慌张,浅笑依然中淡泊行礼,不卑不亢里尽显风骨。当今士卒工商等级鲜明,身为商人面对已经入仕的自己,竟能做到如此,可谓不易。
“百姓中间,不必多礼。”关羽不由赞赏一笑,“吴言,很好。”
关凤闻言双颊一红,心砰砰地跳了起来——看来爹爹对吴言的印象还不错……
她随即笑道:“我没告诉你们,自从父亲和大哥上了战场,家母与大嫂虽在家做小本生意,却仍有些入不敷出,我就做了关老爷家的丫鬟。承蒙老爷和大少爷错爱,我平时只打理书房,悠闲得很。”
关羽和关平面面相觑,僵硬地笑了起来。
关平目露无奈,温和一笑:“若非云荆博学多才,父亲也不会对你如此看重。”
关凤转头看向大哥,意味深长地一笑:“多谢将军谬赞了。”
吴言和吴登相视一眼,随即抱拳:“吴言与堂弟还有要事要办,就先告辞了,改日再上贵府拜见。”
关羽颔首,见女儿神色之中流露出几分不舍之意,心念一动,便道:“言出必行,不过你不必太急,且先忙好自己的事,七月初七那日,便来府中一叙吧。”
关凤、吴言和吴登闻言皆是一怔。
关平微一惊讶,了然一笑:“七月初七是犬子的生辰,家父与二位一见如故,故有此请。”
吴登不敢乱说话,只低着头沉默,吴言淡笑依旧,压下心中震动道:“恭敬不如从命。七月初七,在下与堂弟一定前往贵府,恭祝孙少爷生辰。”
关羽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便再会了。”
“告辞。”吴言和吴登俯首一鞠躬,便相伴着离开,步履镇定,心绪却如波涛一般,汹涌不息。沉默了半晌,吴登见吴言淡笑之中,眸中却没有一丝笑意,便知他在沉思,本不愿打扰,可是心有疑问又不吐不快。他紧皱着眉头,几番欲言又止。
吴言却在这时换了方向,带着吴登走回了私家驿站。进了房间之后,他才轻描淡写地吩咐下去:“今日的聚会取消了吧,告诉他们,七月初七,关府上见。”
吴登大惊:“你真的打算去啊?!”
吴言淡淡道:“既然答应了,自然要去。”
吴登皱眉道:“云荆不过是个丫头,关羽再如何看重,也不会只因是她的朋友,就亲自邀请我们入府赴宴吧,更何况那天还是他孙子的生辰?”
“你的意思是,关羽看出了我们的身份,所以借云荆的名,明则请我们入府一叙,实为一网打尽?”吴言笑了笑,“那么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云荆就是关羽派出的细作,故意接近我们,探听我们的身份,后来得知了什么,故意引发了今日之事?”
吴登立即摇头摆手:“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说关羽,又没说云荆……”
吴言慢条斯理地倒了一盏茶:“我们与诸葛大人兵分两路,虽是同日抵达江陵,却一个住在官家驿站,一个住在私家驿站,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联系,而关羽拒婚的消息也是由诸葛大人修书,通过了几番接手,才交到了我们手中。我们究竟能有什么把柄露了出去,让关羽发现了端倪,从而派出了云荆?而且,我们与云荆的初遇那日,可是你不肯罢休,硬是将人家拦下的。”
吴登的脸一红一白,局促道:“我都说了,我没觉得云荆是细作,她那么好……”
“不过今日之事,云荆确有几分奇怪,好像是在等着关羽他们出现。”吴言轻抿了一口茶,笑容一凝,“若非今日确是偶遇,我便也要怀疑她了。”
吴登想了想,道:“可能关羽和关平对待下人确实不错吧,云荆又那么招人喜欢,他们主仆之间在玩游戏也说不定。”
吴言忍俊不禁,无奈一叹:“倒也有这可能。”
吴登知道吴言在笑话自己的想法傻,却不以为忤,坦荡地笑了起来。刚笑几声,就想起了吴言的决定,不禁皱起了眉:“姐夫,你为什么把今天的会面改成了初七那天,还改在了关羽府上?”
“这是天赐良机,让我们不用暴露自己的身份,就能够达到目的。”吴言轻轻地放下了茶盏,唇角微扬,“糜芳这个人优柔寡断摇摆不定,他部下的将军傅士仁也极为谨慎,这两个人都对关羽深为不满。他们虽有向主公投诚之意,却也同时为自己想着后路,束手束脚,难堪大任,就算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同意了我们的谋划,并开口对关羽进言,只怕也有所保留,倒不如我们亲自来。”
吴登大吃一惊:“亲自来?可是我们的身份……”
“商人自然言商。”吴言悠然为吴登斟了一杯清茶,递了过去,“糜芳和傅士仁若知我们能得关羽邀请,必然以为我们深得关羽信任。到时候,我们手中的那些证据,他们对关羽不满,甚至有反意的证据,就会有了分量。那些我们想明说的话,就会从他们的嘴巴里,漏出来。”
“对啊,咱们虽然有证据,可毕竟是江东的人,就算拿出来了,关羽也不可能信,他们就是看准了这个,一个多月了,才愿与我们见面。”吴登听了这话,才放下心来,欢欢喜喜地接过茶盏,一口便要灌下。
“哎——”吴言拦阻不及,只见吴登手忙脚乱地将茶盏扔开,不停地用手掌扇乎着已见水泡的唇舌,满脸的委屈痛苦。
吴言对此唯有无奈地摇了摇头:“赤子之心难得,你的也未免太难得了。”
“什……什么意思?”吴登疼得口齿都不利索起来。
“好在你经得起雕琢。”吴言不再多言,拍了拍吴登的肩膀,起身去寻药。
吴登明明疼得不行,可是一想到这个问题,却还是忍不住要问出口:“那过了初七,我们是不是就要回去了?”
吴言的脚步微微一顿:“咱们已经出来一个多月了,就算是路上耽搁,你又在我驻守的芜湖随兵操练了一段日子,时间也实在长了些。现在到初七还有十余天,若初七后再不启程,那些借口只怕就要暴露了。我不必在回去后立即面见主公,你可不行。”
“那……”吴登紧蹙着眉,“我可不可以带云荆一起走?”
一想到要离开那个总是灵动笑着,喜欢戏弄人的女孩,他就满腹不乐意。
这时,吴言已经找好了药,本欲为吴登擦上,听见这句,即将拔出瓶塞的手转而握住了瓶身,生硬地放到了吴登身边的桌子上,转身向书桌行去。
吴登听见那“当”的一声,微微一怔,抬首见吴言的背影孤独而萧索,心顿时如重钟一般被猛地一撞。心念一动,他抿了抿唇,声音从未如此沉重:“你……就不想带她一起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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