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入门
空山新雨，天气晚秋。
长生殿外云烟笼笼，朵朵红莲肆意绽放，围殿而香，山中一派祥和仙瑞之景。
殿内，高座之上，身穿蓝袍的人手中翻阅着一本本奏上来的册子，底下坐了几位老者，皆身着门派道袍，面容或慈善，或威严，都透出一股不同于常人的飘然气质。
良久，掌教放下文册，面露喜色道：“不错，今年新入弟子三百五十七人，比往年多了不少。”
老者们也纷纷露出欣慰之色。
“只是……”掌教迟疑，末了偏头冲一旁的青年道，“予儿，这便是全部的名册？”
萧予道：“是的师父，全部新入弟子的名册都在这里。”
掌教凝眉出神，不语。
萧予问：“师父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掌教回过神来，笑道：“这倒不是，只是这名册上，怎么少了一个人？”
萧予疑惑：“新人文苑的师弟们办事一向严谨，这名单徒儿也仔细筛选对照过好几遍，不曾发觉有遗漏之人。”
“掌教说少了一个人，却是少了谁？”有青衣老者出声询问，正是负责新弟子教导的元仙尊。
掌教回忆片刻，道：“昨夜于房中冥想时，竟有幸迎得仙君托梦，那位仙君自称清修多年，是仙界的一名文官，此刻托梦于我，是因他座下有位小仙童要下凡历劫，欲来我门中修习。”
一名黑衣长老道：“竟有这等奇事，那仙君可有说起那小仙童叫什么名字？”
掌教道：“那位仙童名叫珈玥，是个年纪不大的女仙。”
“珈玥？”萧予想了想，“徒儿并未见得名册上有这个名字。”
掌教道：“我方才仔仔细细看了数遍，也没见到。”
黑衣长老道：“此次招新弟子的时间比往年仓促了些，莫不是那仙童来得迟了，未能入门？”
言之有理。掌教立即道：“予儿，快快通报下去，命人在山下等候着。”
萧予领命：“是。”转身便要走。
“慢着。”掌教复又叮嘱，“此事保密，不可告知他人，即便是那位仙童本身，也不能告诉她这件事，今日在场的各位，全当那位仙童是普通弟子便好，但暗地里要多加关照。”
萧予明白：“徒儿知道了。”
新弟子院中，首次上山入门的新人纷纷已换上了洁白的门服，正齐齐坐在厅中听候门中要规。
讲案上，身姿挺拔的女子正柔声教导众人，她身着淡紫仙袍，外貌出众，且为人亲切友善，不少新弟子以崇敬的眼光看着她。
不大一会儿，一位女弟子上前低声道：“林师姐，萧予师兄来了。”
林月明抬头，果见萧予正从厅外进来，瞬间吸引了不少女弟子的视线。
萧予是掌教之徒，门中大大小小的事皆由他经办，做事认真负责，性子沉稳，虽不是首座大弟子，但也颇得掌教及各位长老的喜爱。
见得萧予进来，众弟子纷纷有礼道：“见过师兄。”
萧予点点头以示回应，转头看向林月明：“师妹也在。”
林月明起身，笑道：“我来与新弟子讲讲门规及各项要事。”
她本是长老之徒，这些事理应不该她做，不过她既有心，萧予也不再多言，只吩咐旁边的几位弟子道：“今年招收新弟子略仓促，掌教有命，特延迟三日，看看还有没有好根骨的弟子能招进门中。”
那几位弟子道：“是，请萧师兄放心。”
萧予道：“去罢。”
一行人立即准备下山。
林月明道：“这样的琐事师兄也要亲自来传达。”
萧予道：“招收新弟子是为传承门派，怎会是琐事。”
林月明立即道：“师兄说得对。”
萧予看了看四周，“打扰，师妹继续。”说罢转身离去。
身后一派弟子恭敬道：“师兄慢走。”
延迟收人的命令下达，不少盼着能进入长生门的人纷纷来试手，但修仙需看资质与根骨，只有符合要求者才能合格，是以不少人满怀期待而来，又沮丧失落而归。
转眼三日很快过去，前来测试的人，竟一个合格的都没有。
萧予奉了命令关注此事，故三日一过，便前来招募台察看。
日落西沉，眼见天色渐晚，有弟子询问道：“萧师兄，是否可以收拾回去了？”
萧予皱眉，莫非那仙童错过了时机，真的不来了？
但好在掌教叮嘱过，如若三日后还未有自称珈玥的女子来，便不再延期等候，无缘的事情终究强求不得。
终是遗憾。萧予微不可闻叹口气，转身道：“回去罢。”
弟子们立即开始收拾布台。
等到收拾完毕，正要御剑回去时，却忽听身后一道细如秋雨的好嗓子道：“各位仙者请留步。”
众人微顿，回头，只见一位白裙少女静静立在阶下，身形纤瘦而轻盈，白裙飘飘，黑发微动，小巧莹润的脸上带着几分稚气，眉眼却十分沉静，尤其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透着别样的自信与从容，衬着身后那漫天铺散的红霞，竟生出一派空灵出尘的仙气来。
诸位弟子仅仅入门三五年而已，都不算太久，只见过门中修炼得道的师兄师姐们有过此等飘然气质，哪里见过寻常人也如此夺目的？且对方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皆在心中大大惊艳了一把。
见得众人目瞪口呆望着自己，珈玥展颜一笑：“不知贵派是否还收弟子入门？”
萧予细细打量她，心中已有九成把握，闻言答道：“姑娘若是想拜入门中，自然是要收的。”
珈玥笑道：“敢问各位仙者，入门可有何要求？”
一位弟子行出一步，赞叹道：“无需什么测试，只用眼观便得知姑娘根骨上乘，乃是天生修仙的体质，我见了不少新弟子，第一次见到姑娘这样出色的。”
若不出色就怪了。珈玥暗自发笑，有礼道：“言下之意，我可以入门了？”
萧予道：“当然，不过还请姑娘报上姓名。”
珈玥偏头：“我叫珈玥。”
果然是她。
还好延迟三日，不然就真的错过了。
萧予面上浮起喜意：“好，既愿入门，今后便以师兄妹相称，我叫萧予，师妹若有事尽管找我。”
此人相貌端正，五官俊朗，浑身一股正气，一眼便知是个好人。珈玥没来由觉得亲切：“多谢师兄。”
见她这样懂礼乖巧，一向板正的萧予也忍不住露出笑容，“天色已晚，师妹随我们回去罢。”
珈玥点点头，刚要下意识念决招来一朵祥云，忽见面前的几个人都拿出佩剑来，才猛然想起自己现在应该多多收敛才是，不由暗骂自己一声，差点露出马脚。
其余几人纷纷御剑飞至半空，只有萧予停在原地，“师妹不会御剑，我带师妹一程吧。”
珈玥倒真的从未御剑过，不免也有好奇，那萧予本想伸出手拉她一把，却见她主动跳了上来，稳稳当当，不歪不斜，简直如履平地。
需知新入门的弟子在初次练习御剑之术时，几乎都被摔过，萧予也不例外，心下不由感叹，这神仙转世果然非同一般。
珈玥站好，萧予叮嘱了声，一行人飞快冲上山门。
到得门中，几位弟子各自回了住所，珈玥跟着萧予来到新弟子所住的院中，随意挑了间还没有人住的房间给她，又交代了一些必知的要事，便自行离开了。
萧予前脚刚走，珈玥后脚便急不可耐倒在床榻上。
腰间挂着的碧色铃铛发出一串光亮，洛覃笑道：“这样就累了。”
珈玥翻了个身：“可不是。”
原本三日前就该来长生门的，可谁知走到半路却被一个白胡子老仙人给拦住，让她回一趟天界。
珈玥一听，愣了。
那老仙人迫切问她：“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珈玥摇摇头。
老仙人叹口气，哭笑不得：“你竟也会失忆，不知哪位那么大的本事，能让你失忆。”
一席话听得珈玥云里雾里。
原来老仙人正是尘世男男女女所供奉的那位月老仙君，因着珈玥已失踪多日，府中的红线与本体失去联系，纷纷乱了套。
虽说没造成什么大麻烦，只改了一根红线，但若长此以往发展下去，必然是很要不得的。
月老眼见情况如此，便四处打听珈玥的下落，后来幸得卿和告知，才知道珈玥出了意外流落到凡间，不但失去了记忆还不想回到仙界，月老一听，当即踩着云下凡找她来了。
本来还存有一丝侥幸，毕竟那卿和出了名的爱说笑，但见珈玥一脸防备地看着自己，月老这才接受事实，痛心的同时还不忘接珈玥回去处理红线的事情。
珈玥哪里会想回去，眼看修泽的事情即将开始发展，这时候再离开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事端，两人争执半日，最后各退一步，珈玥拿出一半元神让月老带回去稳住红线，此事便也算解决了。
一半元神何其费力，故此珈玥在房中修养了三日，又有卿和为她调息，才能顺利下榻赶到长生门来。
近段时日可能会施展不出多少法力，不过却也无妨，她来长生门是暗地保护修泽的，又不是来捉妖，没有法力也不碍事，何况也只是暂时，顶多调养十天半月便能恢复了。
珈玥累极，正要沉沉睡去时，忽听有人敲门道：“有人吗？”
珈玥费力起身，门打开，只见一位黑衣女子立在门口，头发高高束起，十分精神。
见得珈玥，那女子眼睛亮了亮，笑道：“哟，来了个小美人儿。”说罢将手中雪白的门服递给珈玥，“明日辰时去大殿听元仙尊论道，别迟到啦。”
珈玥正想说话，那女子又道：“听萧师兄说，你是天黑才来的，还不知道大殿在哪里吧？那这样，明天我来找你，带你去。”
若是平日，珈玥自然会与她好好闲聊，顺便打听打听什么，但此刻一门心思只想着睡觉，完全不想多言。
珈玥接过门服，浅笑：“多谢师姐。”
那女子道：“看你脸色不好，应是累了吧，我便不打扰你了，那就明天再见啦小美人儿。”说罢未等珈玥反应便自己关了门走了。
真是来去一阵风。
珈玥扶了扶额，将门服放到桌上，复倒在床上躺着。
不多时，便听到一阵轻微的呼吸声。
房中忽然亮起一团光亮，碧色的铃铛自腰间飞出，围着珈玥转了一圈，紧接着，便见一条毯子轻柔地落在了珈玥身上。
铃铛在半空转了几转，最后光芒消失，轻轻落在了珈玥的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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