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提醒
“楚然？”珈玥疑惑，“你不姓云？”
楚然道：“此事说来话长，姑娘想知道，日后再说。”
他既不想讲，珈玥也不会追问。
看来修泽这一世的投生，还挺不简单。
便听楚然问：“姑娘呢，认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
珈玥笑笑：“我叫珈玥。”
楚然重复了一遍，末了笑道：“名字不错。”
珈玥莞尔：“能得到大人的赞赏，真是不容易。”
楚然提醒她：“楚然就好，大人不敢当。”
珈玥问：“宋宴既是你变化出来的，那原本的州府大人……”
楚然道：“宋宴阳寿已尽，但蓝狐一案又久久没有结果，朝廷调动官员时日花费太久，期间难免有更多人受害，掌教特地下达任务，命我来了结此事。”
所以便化作宋宴的模样来查案。
珈玥面露赞赏：“公子好演技。”
知道她在出言讽刺，楚然亦回应：“姑娘也不差。”
珈玥笑笑，抬脚往前走：“我可没有你那么厉害。”
月明星疏，白衣白裙的男女自林中缓缓踱步而出，楚然道：“再厉害也被姑娘识破。”
珈玥摇头：“我虽早早察觉，但没料到你竟是长生门的人。”
楚然跟着她，“你认识我兄长，看来与长生门也有些渊源。”
“这倒没有。”珈玥转了转眼珠，忽然诚恳道，“只是对长生门有些兴趣。”
楚然看着她：“姑娘不是生性自由，喜好游走天下么？”
珈玥道：“天下之大，妖邪之多，我这点本事只够温饱，若能拜师学艺，自然也是有益而无害。”
楚然道：“姑娘若真心想来，尽管来便是。”
珈玥笑：“这个我倒不急。”
二人一路走出这片密林，天色仍是黑得很，楚然道：“此事已了，姑娘接下来去哪里？”
去哪里？
珈玥也突然愣住了。
费了这么多心血和精力，原本就是要追寻魂玉的下落，毕竟卿和说得对，洛覃不能一直跟着她做一只铃铛。
可先前看到那虚弱的小狐狸，全靠着魂玉延续性命，一旦她将魂玉拿走，那小狐狸用不了多久便会丧生。
魂玉虽然很重要，但总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而害了他人。
可为洛覃修补残魂的事一拖再拖，拖到如今已有了好些年，纵然洛覃从不抱怨，但不代表她心中就真的心安理得。
这几年的奔走，此刻回想起来，竟第一次觉得些许疲累。
珈玥叹口气：“我也不知道，可能会在翼州留下，日后再做打算罢。”
她一向自信而骄傲，眉眼总是有着别样的英气，一看便知是个要强的女子，此刻忽然表露出几分茫然，倒显得十分柔弱了。
楚然看着她，唇边浮现一丝笑意：“不妨来长生门做客，若习惯门中生活，我会请掌教留下你，何况你术法不错，门中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不知不觉两人的气氛越来越融洽，已不似之前的针锋相对，珈玥笑：“再说吧，多谢。”
她没有表态，楚然也不强劝，“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
珈玥轻笑着摇头：“不用，我自己能走，不麻烦你。”
楚然道：“你在翼州没有亲戚投靠，也不见你与何人有过来往，能去哪里？”
他这话原本是关怀，珈玥却十分不适应，“天大地大，何处不能去？”说罢抬手施术，“多谢公子，后会有期。”
红光乍现，人影瞬间凭空消失。
楚然低头看着那一处空地，微微皱了皱眉。
之前的客栈已被官府封锁，珈玥离开深山回到市集，另找了间客栈住下。
夜半下起雨来，雷声连连，银白的闪电一瞬而逝，竟牵扯出一个怪异的梦境。
梦里似乎是个阴雨天，长河桥头的杨柳枝刚刷出新芽，一只云雀从远处飞过来，落到桥尽头的一座石狮子上，脑袋左右晃动，似乎是在打量不远处四角亭中的女子。
那女子穿着明艳的红裙，长发飘飘，手中拿着一个酒囊，正一口一口喝酒取暖。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凭空出现一个紫衣男子，见着亭内的女子，并未上前，只站在亭外遥遥相望。
便听女子道：“他……没有来？”
男子摇头。
女子半是欣慰半是忧愁道：“如此也好……我是既盼着他来，又盼着他能不来。”
男子沉默半晌，忽道：“极荒之地有一处虚空，早年历练时，我曾开拓出一小片空间，你随我去，切记不可踏出来一步。”
女子愕然：“你这是要救我？”感动之余又叹口气，“你的心意我明白，但这些天我早就考虑好了自己该怎么做，这是我唯一的选择，我不想继续连累你。”
男子皱眉，不语。
女子垂头，语气低了几分：“你们觉得凡人很无能吧？贪生怕死，既懦弱又渺小。但其实并不完全如此，我们做人，也是很有骨气的，哪怕我是个姑娘家，但在死面前，也是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说罢又轻轻笑了笑，“他来不了也好，我就不必死在他面前，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兴许过个几百年或者几千年，他就会忘了，你们天上的仙女那么多，个个都比我好，不是么。”
话毕，便听得男子惊呼一声，似乎是在叫女子的名字，但具体是什么，却一瞬间模糊，听不清了。
女子吐出一口血，滚落在地，男子跑过去扶起她，末了看向石桌上的酒囊，“你放了毒？”
女子百般凄凉道：“我知道你不忍心对我下手，所以我不想你为难，唯有自行了断，这样，对你和他，都好……”
一声巨响忽然传来，珈玥一惊，睁开眼，脑海里的画面也戛然而止。
回想梦里看到的一切，珈玥躺在床上沉思，久久没有动身。
窗外又是一声巨响，接着是一阵吵闹的喧哗声。
终于来了兴致，珈玥起身行到窗前，打开窗户探头往外看，却见一众官兵拉着一辆囚车在□□，仔细一看，那囚车上的人面容精致，不正是蓝狐？
珈玥在人群中扫视一番，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
围观的百姓们纷纷拿出自家的菜叶朝囚车扔去，只听一位老妇道：“生得倒是人模狗样，想不到竟是这样穷凶极恶之人！可怜那州府大人，为了破案，却是连命都搭上了。”
一旁的中年男子附和道：“是啊，我听说那宋大人原本便身缠恶疾多时，但为了此案四处奔波，不料太过劳累病入膏肓，今日一大早便离世了。”
围观者一听，纷纷痛惜道：“可怜了一个好官哪！”
“砸死他！”
“对！砸死他！”
……
珈玥只是淡淡一笑。
“笑什么？”
须臾，一道声音响起。
珈玥回头，便见卿和坐在桌边，桌上摆了几道茶点。
走过去坐下，珈玥撑着头道：“没什么。”
“咦？”卿和笑着看她，“仙子似乎情绪不大好。”
珈玥不想理他：“明知故问。”
卿和道：“不就一块魂玉，至于么？”
“你却是说得轻巧。”珈玥丧气，“看来那魂玉，真是与我无缘。”
卿和安抚：“无妨，洛覃不会怪你。”
珈玥苦笑：“他若怪我，我心里倒还好受些。”
立即便传来一声冷哼：“真是没用！”
多日不曾听见他的声音，珈玥还真有些想念这铃铛，闻言顺道：“是啊，我真没用。”
洛覃道：“罚你日后好好护着我。”
珈玥失笑：“遵命。”
心情好上一些的同时，又免不了有些惆怅。
洛覃越是这般善解人意，她越自责。
瞧出她在强颜欢笑，卿和慢悠悠道：“现在可不是伤心的时候，要想伤心，往后机会多得是。”
珈玥挑了块糕点，闻言道：“唉，我知道，你不用次次来提醒我，怪心烦的。”
“心烦？”卿和好笑，“有关修泽的事可还一点眉目都没有，你却哪里来的心烦？”
珈玥叹口气：“正是因一点眉目都没有我才心烦呢。”
卿和道：“欠情报恩不是容易的事，但也不算十分困难，只要你护着修泽，保他性命安全，且替他撮合一段好姻缘，圆他前世的一个梦，不出什么大差错，就算成功。”
珈玥道：“听着是挺容易，做起来却难了，我与修泽不过几面之缘，怎么保他性命？总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照看着。你说的姻缘，就更是无稽之谈了，我虽是神线所化，但姻缘牵线这事，一向是自然而然发生，我却没有管过的。”
卿和抬手倒茶，笑道：“怎么不能时时刻刻照看着了？”
珈玥抬眼看他。
卿和道：“近来长生门招收新弟子，你不妨去试试，以你的资质嘛，他们抢着要你还来不及。”
珈玥倒在桌面：“不想去。”
“怎么就不想去？”卿和道，“左右你与云庄有了照面，何况还和他胞弟楚然相熟，要办成这事，已经容易了许多。”
见她丝毫提不起来兴致，卿和又道：“好了好了，等哪天我再给这门中的掌教投个梦，就说我座下有个仙童下凡历练，要来长生门度过这一世，请他帮我照看照看你，如何？”
果见珈玥面色好了点：“嗯，这还差不多。”
却听洛覃忽道：“修泽还有个胞弟？”
提起这事，珈玥也奇怪，目光看向卿和。
卿和道：“此事我也惊讶，没想到修泽竟还有个双生弟兄，不过却不碍事，我看那楚然，倒是个挺不错的青年，应该不会坏事。”
挺不错？
明明狡猾又深不可测，言行幼稚爱与她争辩，哪里不错了？
珈玥撇嘴：“既是修泽主动下凡来的，司命星君肯定会写命格，你怎的会不知？”
卿和道：“我原也这样以为，但修泽身为月神，位高权重且影响颇深，司命不好下笔，所以便没有专门写命格，只让修泽顺其自然，所以你这一世护着他，全靠自己的判断，我却没有什么好提点你的。”
珈玥瞬间苦了脸：“这修泽，净给我添麻烦了。”
卿和道：“怪只怪你欠人家的。”
珈玥愁眉。
见她这样苦恼，卿和倒是觉得心情不错，忍不住出言提醒她：“你可还记得你为何流落凡界的原因？”
珈玥回想，怎么会不记得？
洛覃说过，她□□，颇得仙界各位仙君倾慕，为了躲避，她借云游之名想去别处清净清净，却不料正遇上渡劫晋升的修泽，挨了一道天雷，半死不活地落到了凡界。
卿和道：“红线之源命中多情，你需得记牢了，虽说要护着修泽，但也不能太过越界，别到时候修泽没看上别人，却对你动了情，那时麻烦便大了。”
珈玥刚送进嘴的茶水一瞬间呛了出来，“怎么可能？”
卿和不着痕迹擦了擦溅到手上的茶渍，笑道：“怎么不可能？这世间可能的事多着呢，说不定你们相处后日久生情，保不齐你哪天也对修泽有了那份心思。”
珈玥无语：“笑话，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对男女之事好奇了？活这么久，我还从未在情爱这两个字上有过什么。”
卿和道：“正因如此，你才更要慎重，毕竟姻缘这回事么，没人能说得准。你看修泽，自以为能过情劫，却终究被困得不轻，至今还未醒悟，你若是不警醒些，到时将自己搭进去，可就亏本了。”
珈玥胸有成竹道：“这你大可放心，我虽掌管世间姻缘，但自己却对这个没什么兴趣，情爱之事向来麻烦，我避都来不及，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哪及我一个人来得自在。”
卿和垂眸轻笑，“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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