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兰陵入阵曲 下
近日,宇文邕更加心神不宁,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着,常常在床边一坐就是一晚上,安歌为此特意燃了安神香,宇文邕方睡了几天好觉,但后来宇文邕亲自掐断了香,无奈地叹口气,“夜里最安静,你让朕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
安歌安慰他道,“你在这里想几天几夜也无济于事,战场上的事我们预料不到,只能在这里等消息,倒不如好好休息,熬坏了身子不值当”
宇文邕摇摇头,“朕放心不下”
安歌无法,只好由着他去。
再后来,传来的消息便不是太好。比如大周军队大败于太合谷,比如齐国高长恭仅率五百骑兵便冲进大周军队的包围圈,援助金墉城。
有些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有的人满怀激动。
宫里每个人都对洛阳那边的消息翘首以盼,几日以来,贞嫔都以各种理由拉着安歌一聊就是几个时辰,表面上是唠唠家常,讨教香道,但实际上贞嫔都在拐弯抹角地从安歌这里探听宇文邕的情绪及状态,安歌也毫不厌烦地一次又一次拐弯抹角地告诉她宇文邕这个傀儡皇帝做得有多称职。
悲哀如宇文邕,登基于他就像进了一座牢笼,整日被人监守,抬一次手都要被无数只眼睛盯着,如坐针毡。
这一个月以来,宇文邕可算坐实了贪恋美色的骂名,倒是没来几次昭阳殿,反而李夫人的鸣鸾殿和贞嫔的兰林殿去的最多,安歌随便以什么名义送了些安魂香,她知道,宇文邕睡不好。
偶尔在昭阳殿的几夜,也尝尝听到宇文邕叹气,安歌只能背着他偷偷燃上香,宇文邕也能好好睡上一觉,说实话,韩子高是安歌见过最美的男人,但有时静静看着宇文邕熟睡的样子,眉宇间的隐忍与坚持,却是另有一番男子气概。
后宫中的女人往往是最闲的,所以整日里除了绣花看星星,就只能想想怎么让自己登到高位,供众人膜拜,每月初一十五宫中众姐妹总要去李夫人那里待上一待,李夫人向来不管姐妹中争风吃醋的事情,然而贞嫔却一向瞧不惯李夫人,所以每每少不得冷嘲热讽一番,虽然李夫人位高且生有皇子,但毕竟贞嫔身后的靠山是谁都惹不起的。
林非烟她们比起往日在永巷可算安分了许多,也分得清轻重缓急,这样的时候若徒惹是非只能让宇文邕不悦,然而私底下却少不了拌嘴,不过都是些小事,不提也罢。
几日后,洛阳传来消息,高长恭带领洛阳军队大败大周,周国军队丢营弃寨,而宇文护本无将才,这次出征也不是他本意,见此状只能连夜退兵,无功而返,索性退兵及时,十万大军仅损失几千人,全数归来。
然而经此一战,齐国高长恭名声大噪,军中将士共作一曲以歌颂高长恭骁勇善战,又因高长恭封地兰陵为兰陵王,所以此曲又名,《兰陵王入阵曲》。
齐国周国两国征战已久,互相皆是虎视眈眈,不过毫无把握之前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就是了,齐国这口肥肉一直都在,不怕吃不到,宇文邕可以等,等一年两年十年,他也愿意等,只是这口肥肉绝对不能让宇文护吃到。
宇文护率领大军回朝,此次大动干戈却无功而返,宇文护只能率众将领向宇文邕磕头请罪,宇文邕也不过安慰两句了事。
新年已至,除夕悄无声息地来了,不过这个年,怕是谁都过不好了。
宇文邕已经连着两年因为各种各种的原因没有去过建康城,安歌也不想再回去,回到哪个地方徒生伤感未免无趣,倒不如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吃碗馄饨,喝杯长安的梨花春,再安安静静地伴着月色和雪景,守个岁。
宫里还是照例摆宴,只不过比起往年要惨淡了许多,少钟鼓乐声,婀娜舞姿,各人都怀着各人的心思,但面上又要装出无事的样子,安歌怎会喜欢这样的地方?早早地称病卧床,自己过自己的年去了。
月瑛月盈两个人怕安歌自己待着寂寞,执意要相陪,好好的除夕夜也该热闹一番,不料却被安歌婉拒,两人碰了一鼻子灰,姐妹回屋孤单相守除夕去了。夜幕降至,却见即墨言久久不来,原约定要一起喝杯酒,却左等右等也不见他人影,在屋里待着实在没趣,殿中的人又都被自己遣散,四周安安静静的像鬼门关一样,索性披了披风,到外面溜达溜达。
月光如洗,夜幕如墨,安歌隐约能听到远处的乐声,断断续续,听不出欢乐,反而隐藏着一丝淡淡的无奈,长街上偶尔经过几个宫女宦官,见安歌一身华服磕头行礼再打着灯笼离去。
没有除夕的气氛,安歌觉得很憋闷。
然而,走着走着,却在长街墙根下看到一个宦官对着月亮磕头,口中好像还在呢喃些什么,安歌走近了些,突然开口,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是谁在这对月拜礼?”
那人突然停住,见安歌的装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磕了两个头,“仆失礼了!”
安歌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不禁弯下腰将灯笼靠近仔细看了看他的模样,终于想了起来,“你是——王益?”
那人闻声抬头,也认出了安歌,“仆该死,参见安姬……啊不,参见安嫔!”
安歌笑了,见他身上穿得单薄,不禁问,“你在这儿做什么呢,雪下得这样厚,你又穿得这么少,该着凉了”
王益不过是个奴才,他有多少斤两他自己最清楚,如今听了安歌的话,实在受宠若惊,忙答道,“回安嫔,今夜是除夕,仆想给家人磕几个头也算尽孝道了”
安歌不解,“为什么在这?而且对着月亮?”
王益低下了头,略感悲伤,这是一种思乡的情绪,不过安歌不懂是否和她思念韩子高是一样的,她也有家乡,却不再思念,“除了月亮,也没什么可寄托相思之情的,家中仆上面还有两个兄长一个姐姐,家里生活不容易,才将仆送入宫中,仆也不怨什么,只伤感除夕之夜却不能和家人团聚,仆话说的多了,请安嫔恕罪”
“没事”,安歌并没有在意,“除夕夜里,不在乎身份,你我都是孤单一人,只是更深夜重,地上雪浸湿了衣袍会落下病的,我没那么多礼数规矩,你先起来”
王益依话站起身,安歌又问他,“你如今在哪里做事?”
“回安嫔,仆没有安排在任何殿中,每日打扫长街就是仆的工作了”,在这个男子为重的时代里,被家人亲手送进宫中做宦官应该是一件十分悲哀的事情,打扫长街也是底层的工作,不但要看人脸色受人欺凌,每个月的月钱应该也多不到哪里去,即便把仅有的钱都送回家里,不,或许他们早就忘了这个儿子。
安歌突然不知道,到底是没爹没娘的她更可怜些,还是王益更可怜,她想了想道,“你我也算是旧相识,曾经你雪中送炭于我,今日我要还你的恩”
王益一惊,连忙跪下,“安嫔说得哪里话,仆只做了该做的事,实在不值得安嫔放在心上,更别提还恩二字,安嫔实在是折煞仆了”
“你快起来!”,安歌唤他,不过王益这次却没有动,卑躬屈膝地跪在地上,仿佛……仿佛自己生来下贱一样,无奈,安歌只好蹲下身子,王益见状,更是愧对难当,连磕了好几个头,“安嫔,天这样冷,您请回吧,若是此状被人看见,仆就算舍命也说不清啊”
安歌没在乎,笑道,“别人会乱想什么我不管,我只问你一句话就走,你是愿意继续无论寒冬酷暑在这里打扫长街,还是愿意到我的昭阳殿里来当差?”
王益瞪大了眼睛,真的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但很快反应过来,随即低头道,“仆惶恐,仆卑微之躯,怎能受您如此大恩,仆不敢去!”
安歌翻了个白眼,这孩子看着机灵,怎也是个顽固不化的,瞬间没了耐心,也稍稍急躁了起来,“我再问你,是愿意到昭阳殿当差,还是身化白骨,随便被人埋了去?”
王益犹豫了,不禁抬头看了看安歌,眼睛中说不清的情绪在流转,但安歌看得出来,这事感激,王益赶紧磕头,比之前磕的每一个都要恭敬,“仆不想死!”
安歌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我一直相信,善良是会得到回报的”,站起身,又悠悠说道,“你再跪下去,真的会落下病的,赶快回去吧,过几日就有消息了”
“是,谢安嫔赏识!”
深深一拜,直到安歌远去,看不到背影,王益才慢慢起身,当日给安歌送的烛台原也是无心之举,却没想到给自己谋了这么大的好差事,安歌,安嫔,应该是可以依靠的好主子,王益心下十分欣喜激动,他从未想过他自己也能攀上高枝。
安歌慢慢朝昭阳殿走去,忽听身后有一人缓缓道,“你倒是到哪儿都寻思忠仆”
安歌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往前走着,虽然夜深可怕,但听到即墨言的声音莫名地安心了许多,她莞尔一笑,“雪中送炭永远比锦上添花更让人惦念,他帮我于危难之时,我如今帮帮他,也没什么错”
“你什么时候也知恩图报了?”
安歌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他,皱着眉头,对即墨言的话颇不满,“我什么时候不知感恩图报了,难道我在你眼里一直都是薄情寡义的小人?”
即墨言急忙摆手,“我可不敢,你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我没说出口”
安歌白了他一眼,走进昭阳殿,走进自己房间,却见蜡烛即将燃尽,于是即墨言被晾在一边,呆呆地看着安歌拿下灯罩,换上蜡烛,偌大的房间里足足有七八根蜡烛,全部换完也颇费了番功夫。半晌过后,安歌才悠悠道,“除夕夜漫漫,这么过去也怪无聊的”
即墨言大大咧咧地往锦垫上一坐,自顾自地给自己倒茶喝,一边喝一边问,“这层层高墙是出不去的,在这么个小地方,你还想做什么?”
“嗯……”,安歌想了想,突发灵感,打了个响指,“我最近正研究几味不循香道的香料,不然你替我试试?”
即墨言刚喝下一口茶,听到这话差不点喷出来,连忙摇头摆手拒绝,“算了算了,你那些还是留给猫儿狗儿吧,我还想多活几年娶媳妇安家呢!”
安歌不可思议地瞅了他几眼,“你?你这个模样,估计也没人瞧得上你,再说了,猫儿狗儿即便闻了也不能言语,给它们倒白白浪费了这好香”
即墨言不置可否,根本没搭理安歌。安歌见他又沉默了,一时也没了话说,其实她和即墨言有段时间没见了,每天碰到开心事难过事都想与他说上一说,只是真正到了见面的时候,又觉得当时想说的话都显得太微不足道,想说些举足轻重的也真没什么好说,到最后,两人都沉默不语,好好的除夕夜更落寞了。
即墨言见安歌突然闷闷不乐的样子,轻笑着摇了摇头,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小壶酒来,在安歌眼前晃了一晃,安歌果然眼睛里冒出光来,即墨言轻声道,“无钟鼓馔玉,仅略备薄酒,不知可赏光否?”
安歌怎会不肯,忙坐到即墨言跟前,等他给自己倒上一小杯,刚拿起酒杯,却被即墨言拦住,只见他正声道,“只许两杯,不能多饮,这梨花春比上建康的桂花酿可毫不逊色,你别醉了”
安歌赶忙答应,“不会的不会的,我只尝尝鲜,你该早拿出来,放到雪里冰上一冰,味道会更佳”
即墨言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就你鬼主意多,我能弄来这一壶已实属不易,你且喝就是了,埋怨这埋怨那的,白费我一番苦心”
“哪里埋怨了,建议而已,喏,为你一番苦心——”,安歌抓着即墨言的手腕拿起酒杯,亲自给他满上酒,两人酒杯相碰,“也为除夕团聚,干杯!”
两杯酒下肚,安歌直接脸颊发热,头也有些闷闷的,不过意识还算是清醒,即墨言看出她的异样,欲扶着她起来,“夜也深了,不然睡吧”
安歌眯着眼睛摇头,“我想守岁,守到天明,在建康时我一直偷懒贪睡,阿蛮虽口中嗔怪但却一直由着我睡,现在没人管着我了,我倒想熬到天亮,墨言,你说是不是挺可笑的,早知道在建康时,就该多听他的话,也该给他留个好印象”
“安歌——”,即墨言唤她,试图拉她起来,安歌的力气没有即墨言大,即墨言一路用劲将她拉到床上,其实也是怕她胡思乱想酒后乱言,“乱说什么胡话呢,你醉了,赶紧睡吧”
安歌却是清醒着,恐怕是酒醉壮人胆,此时此刻她倒什么都敢说,口无遮拦,“墨言我告诉你,我是答应你再也不回伤心地,不念伤心人,我也尝试过了,可我忘不掉啊,夜深人静,只要我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都是他的笑颜,发呆时脑海里全都是和他的一点一滴,我知道我不该如此,可忘记他太难了”
即墨言顿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安歌会和他说这些,但他明白也理解,虽然他口口声声地让安歌学会忘记,但他怎么会不知道忘记一个心上的人有多难?此时此刻,也不禁安慰安歌道,“知道疗伤最好的良药是什么吗?是时间,是新欢,韩将军于你如亲人,你和他朝夕相伴十七年,忘不掉是意料之事,但安歌,你总会遇到你的良人,你也不可能记着韩将军一辈子”
安歌呆呆地看着他,突然嘲讽似的一笑,“那你呢,你待在我身边也有十余年了,你说过,你这一生想要遇一良人潇洒江湖,可现在,你要怎么快意人生?”
即墨言一愣,却是逃避般粗鲁地把安歌塞进被子里,声音闷闷的,“我这条命是你的,只要你平安,我便安心了”
安歌闻此言,淡淡地笑了。人生得一知己,夫复何求?
到最后,安歌也没有守成夜,一觉睡到天亮,刚坐起身就听月瑛盈盈笑道,“怕安嫔夜里想吃点儿什么,奴婢做了馄饨端来,没想到安嫔早早地睡了,也不唤我们一声,衣服都没换就睡了,也怪我们照顾不周”
安歌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是我让你们尽情玩的,哪还会再叫你们,昨夜喝了点酒,太乏了就没更衣”
正巧月盈端了水来,月瑛伺候安歌梳洗,安歌稍稍精神了些,问月盈,“昨晚可玩得开心?”
月盈连忙点头,说话也无遮拦,“昨晚和好几个姐妹聚在一起打牌来着”
安歌脸色一变,月瑛赶紧拉住她,月盈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跪在地上认错,“奴婢说错话了,安嫔息怒”
安歌拿起月瑛手中的茶杯,漱了口,悠悠道,“我向来不管你们玩乐,玩归玩,但也管好自己那张嘴,祸从口出的道理还需我讲给你听吗?”
月盈立即磕头道,“安嫔教训的是,奴婢再不敢了”
“罢了”,安歌没再管月盈,而是对月瑛道,“你一会去替我办件事,我宫里是不是还需填几个宦官?”
安歌坐在镜子前,月瑛小心翼翼地梳着头发,另一只手赶紧让月盈出去,省得再惹安歌不快,然后回答道,“是了,大概这几天就准备找几个懂事的进来”
安歌点点头,“帮我留意一个人,叫王益”
月瑛应了,安歌又道,“你和月盈一起长大,就是因你的庇护,她才这么冒冒失失的,也别太惯着了,比起我,她还是更听你的一些”
月瑛连忙拜谢,她们姐妹何德何能能遇安歌这样的贤主,也是后生有望,不负忠心了,“奴婢知道了,一定好好教导月盈,不给安嫔添任何麻烦”
安歌淡淡笑了,“也没什么麻烦不麻烦,只是日后当真惹了事,受苦的还是她,话说回来,你们姐妹两个这名字也太过相像,一年过去到底也没习惯,两个人总是叫错”
月瑛听出了安歌的意思,试探地道,“还请安嫔亲自赐名!”
安歌喜欢月瑛的聪颖,月瑛直接,她也不会拐弯抹角,“我想了好几日了,不如,一个叫子衿,一个叫子佩,也颇有意味”
“子衿——子佩——”,月瑛喃喃念着,她的名字是胡乱起的,月盈想跟着姐姐的名字才给自己起了“月盈”这么绕口的名,她们姐妹二人面貌已是极其相似,名字又差不多,所以一直让人记混,月瑛细想来,子衿子佩这名字,倒也很有气质,随即笑应,“谢安嫔赐名!”
自然,月盈要了子佩这个名字,而月瑛也自此唤作子衿了。
说起自除夕那晚后,安歌却是连着几天都没有见过即墨言,也不知即墨言在哪里忙些什么,而宇文邕近日也一直留宿在李清妍那里,李清妍可风光了一次,连走路的样子都带着威风,常常目中无人,苏衍也仗着身份数落了她好多回,不过都是小打小闹,安歌也没管,由着苏衍闹。
初七过去,安歌向外称病已大愈,其实她还想躲一阵子的,只是无论是从鸣鸾殿还是兰林殿送来的一批一批补药,都让安歌看着头疼,无奈之下她只好称病愈,不然这些补药扔了浪费,吃了又不知该吃到何年何月。
这天,宇文邕又带着一堆补药来了,可把安歌头疼坏了,“你你你你你,你成心拿这堆药来噎我?”
宇文邕懵了,“听说你病了,朕特意带了上好的补药,知道这些有多难得?怎还落你埋怨?真是不识好人心!”
宇文邕说的没错,战乱纷飞,百姓苦不堪言,即便在宫里,宇文邕也向来过得简朴,平日的膳食也是十分简单,这回能拿过来这么些上好补药,也都是看在安歌的面子上罢了。
安歌有些崩溃,也不准备和宇文邕纠结在这么一件事上,而是悠悠道,“我这几日也没闲着,一直在帮你想对策,眼见着就要到二月了,有些事情,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宇文邕叹了一口气,点点头道,“朕早有打算,只是挑了个不好的时候,也不知突厥那边会不会轻易答应”
安歌淡淡笑道,“一定不会,所以我们才要早想早做,听说突厥可汗的女儿也是个美人,娶她过门,你可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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