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有暗香盈袖 上
李清妍好奇道,“你是说,当今陛下有龙阳之好?”
苏衍与林非烟一听,也皆呈震惊之色,安歌看她们三人的样子,甚是可笑,但依然故作知道的样子,说得十分认真,“是啊,实不相瞒,妹妹凌晨将绣品送往贞嫔那里时,是见到两个影子在花圃那边你侬我侬,不过妹妹眼拙,不知是皇上,但确实是看到两个男人没错啊”
李清妍闻言,不禁惊呼一声,“天哪!”
林非烟虽反应不大,但估计也被吓坏了,静静心神,拉起李清妍便向安歌告辞,“妹妹,我突然想起屋里还有书未整理,就先回去了”
“我也是,我也是”李清妍连忙接话。
安歌看着两人慌张失措的背影,终于在她们回房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苏衍见她此状,才反应过来原来安歌是骗她们二人的,笑骂道,“好啊,你连我都一起骗,吓死我了!”
“不过看她们二人的样子,那个女人应该不是她们中的一个,可是——”下一刻,苏衍又难过起来,“你说,那个女人到底会是谁呢,说真的,要是我就好了”
安歌没有回答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女人即便争得头破血流也非要抢一个名分,得到皇帝的宠爱真的那么重要吗?那个后宫之主的位置,那个皇帝宠爱的女人,真的那么令人企盼和羡慕吗?即便堵上自己的一条性命,也要争到?
皇宫这个自己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这些人究竟为了什么一定要进来?
安歌看了看苏衍,虽然昨晚自己和宇文邕并没有做什么,但日后苏衍若是知道真相,还是会责怪自己的吧?
安歌又忽然想起来,这两天一直都没有即墨言的消息,也不知他在那里生活得怎么样,也不给自己一点儿消息。想着想着自己又苦笑了起来,未央宫水深人杂,即墨言想要在那里站稳脚跟,至少也需要几个月吧。
宫里的日子是难熬的,特别在永巷的日子就更是难耐。秋风一天比一天凉了,眼见着就要迎来今年冬日的第一场雪。说实话,安歌其实很期待冬天的,只是天气干燥,寒冷难耐,确实要让她这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适应很长一段时间。
这日,安歌正披着披风在窗口呆呆地望着窗外,苏衍看见,悄悄过来问,“姐姐,你看什么呢?”
苏衍顺着安歌的视线看去,院子里只有一口井而已。
安歌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没想什么,发呆而已”
苏衍道,“这天气眼见着越来越凉了,窗口风大,姐姐要保重身体才是,莫着了风寒”
安歌点头,并未言语。
临近初冬,各殿都开始忙碌起来,托宇文邕的福,永巷的管事也并没有亏待她们这些还未经宠幸的嫔妃,初冬的衣服用品一应俱全,没什么好准备的,也没什么好忙的,倒是分外清闲起来,如果,没有林非烟她们的刁难的话。
好像真的把她和苏衍当作了使唤丫头一般,有什么针线活多数都扔到了她们房间里,而且提供给永巷的银炭是有限的,李清妍因为有林非烟作靠山,多次以不够暖的借口抢走她们的银炭,导致原本就怕冷的安歌整天只能裹着厚厚的被子,惶惶度日。
苏衍已经发疯了好几回,不过安歌都劝她忍住了,毕竟林非烟她们并不是好惹的角色,安歌还想清静几天。
苏衍在家里也是被宠爱着的,何时受过这种委屈,经常也夜里因想家哭醒,“我知道我生来就低人一等,但何必被她们欺负到这种地步!”
安歌早就被苏衍闹醒,迷迷糊糊地起来,“怎么好端端地哭起来了,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到了这永巷来谁还不是一样的,怎么就低人一等了呢”
苏衍哪听得进去,只管一直流眼泪,这几日苏衍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安歌每每都要安抚她许久才能重新入睡,索性这种情绪只维持了几天,不然连安歌也会崩溃的。
不过,这几日倒是从漪澜殿那边传来了一桩好消息——薛世妇即将临盆。
这确实是好消息,若生的是公主,温暖可人,细心体贴;若生的是皇子,举国欢庆,不负皇恩。
至少,安歌是这样想的。
可是,她听下面的人说,这薛世妇其实是不受宠的,好像是因为当年陛下醉酒才临幸的她,为了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才在登基后封她做了世妇,虽然如今她怀有身孕,却并不见陛下给她什么赏赐或有多宠爱她。
若是这次生下的是皇子尚可,若是公主,恐怕薛世妇今后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女人生子总是麻烦的,薛世妇更碍于生子生女的压力,近日以来不喜吃食,常常忧虑过度。漪澜殿那边吩咐下来,说是那边宫人的人手不够,需要从永巷这边派些人过去。
只是,谁愿意去不得宠的妃嫔殿里侍奉呢,纯粹就是吃苦不讨好的活。
不过安歌好像对此颇感兴趣。
当她提出想要主动去漪澜殿侍奉时,领事宫人立马拒绝了她,“安姬,上面有吩咐,让奴婢好好侍奉您,您还是好好在永巷歇息吧,莫要趟那浑水”
安歌笑道,“我在永巷住得很好,还要多亏您的照顾,只是这里实在无聊,薛世妇那边人手不够,我作为妃嫔之一也应当去帮忙,这是我自己的主意,与你无关,你大可放心”
领事宫人犹豫半晌,却终究得罪不起眼前的主,只好无奈答应。
苏衍听说安歌主动要求去漪澜殿帮忙,不解地问,“那又不是好差事,你去做那吃力不讨好的活干什么!”
安歌的语气很平静,“我在这永巷里待着实在无趣,倒不如找点儿别的事做,你们都道薛世妇不得宠,偏偏那样地方是非少,倒合了我心意”
苏衍想了半天,也不明白安歌到底为什么放着永巷里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要去漪澜殿伺候别人,最后只能叹口气道,“姐姐,你想的总和一般人不同”
安歌不置可否,只是嘱咐她,“我倒放心不下你,隔壁那两个平日里是刁钻了些,左不过也是待着无聊的缘故,要我说,倒不如你跟我一起去,也省得整日看她们脸色”
苏衍才不想去伺候别人,“算了,我可不去趟那浑水,姐姐去了小心便是,左右已经欺负成这样了,她们还能有什么花招,我且忍着就是了”
“你要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
苏衍重重地点点头,“姐姐放心,已熬了这么些日子,不差这几日了”
安歌去漪澜殿那天,下着这个秋日的最后一场雨,寒风刺骨,这让安歌怀疑她是否能在这里度过一个冬天。安歌向来没有穿厚衣服的习惯,即便冬天,她也只是批一件披风御寒,但显然,如果她在长安依旧维持这个习惯,估计她会被冻死。
当安歌到漪澜殿的时候,她总算明白为什么这里会人手不够,为什么没有人愿意来这漪澜殿。
凄凉,太凄凉;孤单,太孤单。
虽然这个时候花草皆枯萎,但漪澜殿的院子里并没有种花草的迹象,有的只是几块光秃秃的大石头和几棵光秃秃的叫不出名字的树木。
和安歌一同来的,是永巷的几名小宫人,领事见安歌年纪稍长,便安排她到殿内做事。安歌行了个礼,放下包袱,换件衣服,便急匆匆地进了殿内。
令安歌惊讶的是,虽然院子里的模样不招人喜欢,但殿内的清新典雅和简单却不失身份的摆设着实让她欣赏。
看见薛世妇,那是个一眼看上去就温柔如水的女人,化着淡妆,脸色略显憔悴,身材也因为怀着龙种而略显臃肿,不过从她的五官到一举一行一动,都那样的让人舒服,虽不及天香国色,但这份气质同样让人挪不开双眼。
“参见薛世妇,奴婢安歌,是永巷派来服侍世妇的”
薛世妇款款一笑,“听说你是今年新入宫的御婉?”
说话声婉转如清泉击石,听着颇是一番享受。
安歌颔首,“是”
薛世妇面色柔和,“让你来伺候我,可是委屈你了”
安歌笑着摇头,“哪里有什么委屈,在永巷待一日一月都是一样,能来漪澜殿伺候世妇,是奴婢的福分”
薛世妇想了一想,自己在宫中不得宠是人尽皆知的事,这安歌肯来漪澜殿,应该不是存了借自己这颗垫脚石的心来的,想到这,薛世妇苦笑,自己如今的处境,哪里有什么资格做别人的垫脚石呢?
于是微笑道,“快起来吧,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你且认真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便好”
安歌低头道,“奴婢必当尽心尽力,服侍世妇”
薛世妇淡淡笑着,细心地品着桌上的茶,但眉间的褶皱却昭示着她现在的担忧,眼见临盆之日将近,是男是女,这是决定一生的事情。
安歌很纳闷,薛世妇无论从样貌品行,还是举止脾性,都要比那个贞嫔强上一倍,可为何这位薛世妇却不得圣宠呢?
安歌想,若是以后哪日有机会碰到宇文邕,一定要问个明白。
安歌在漪澜殿的日子,并不难过,也并不辛苦。薛世妇不难伺候,脾气又温和,偶尔有哪个宫人打翻了杯子或者摔碎了碗碟,她也只是嘱咐一句“下次小心”,便草草了事。
安歌从未见过脾性如此好的人,至少她认识的人中没有,至少她也不是好惹的。
而另一边,宇文邕听说安歌到漪澜殿服侍的消息后,显得有些焦急,“她不在永巷待着,去漪澜殿做什么?”
陈全回答道,“回殿下,听永巷的领事宫人说,安姬是嫌永巷的日子太过憋闷无聊,才主动请求去漪澜殿侍奉的”
宇文邕听罢,不免笑了笑,这个理由,倒颇符合安歌的性子。
批阅好奏章,宇文邕起身,“去漪澜殿”
“是——”
听到这个消息,宣室殿的一干宫人交头接耳,十分惊讶,有人拿手指头算着上次陛下去漪澜殿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还是上一年的事情吧。
这边,安歌正在替薛世妇挑头饰,薛世妇前几日突然发现安歌的头饰选的特别精巧,虽不如这些金银奢华,但别有一番风味,于是便让她替自己重新梳个新式发髻,换换样子,也换换心情。
可是头饰还未戴完,就听外面宫人传报,“陛下到——”
薛世妇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缓缓道,“安歌,你瞧我,可能是近日来太过紧张,都产生幻听了,我竟然听到陛下来了”
安歌放下手中的头饰,往外探头,看外面的阵仗,向薛世妇断断续续道,“世妇……好像……陛下真的来了”
“什么?”薛世妇一惊,也不知是害怕是惊讶还是太过开心,手中的金钗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怎么,朕来了,世妇却好像不太开心?”
薛世妇激动得不能自已,忙上前见礼,“妾参见陛下”,安歌在薛世妇身后跪拜,“奴婢参见陛下”
宇文邕见安歌虽然好像有些消瘦,但面色红润,放心了一大半,笑着说,“都起来吧”
说完拉着薛世妇坐到桌旁,细心问道,“近日身体如何,听说世妇食欲不振?”
薛世妇笑着,尽管尽力掩饰也掩不住她此刻的开心,她摇摇头,“只是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心里有些紧张,所以吃不下饭,妾无恙的”
宇文邕拍拍薛世妇的手,温柔道,“朕殿中今早做了粥和一些清淡的小菜,你吃了会舒服些,一会朕叫人给你做了送来”
“多谢陛下”薛世妇说着又要行礼谢恩,宇文邕拉住她,虽是责怪却饱含关心,“你怀有身孕,这些礼数能免则免”
薛世妇哪里听宇文邕说过这些话,一时间高兴非常,脸颊上映着好看的红晕,“陛下……”
薛世妇原想借势靠在宇文邕怀中,忽然想起自己的头饰才戴了一半,猛地惊醒,把宇文邕也吓了一跳,宇文邕问,“怎么了?”
薛世妇镇定下来,满是抱歉神色,“妾鲁莽,忽然想起妾的头饰还没戴完呢”
宇文邕听罢,看了看薛世妇的发髻,轻笑了两声,“无妨,那你继续戴,朕先回去了”
站起,转身,眼神流连在安歌身上,宇文邕虽面上笑着,但心里却难过,明明自己是一国之君,喜欢一个女子却要如此谨慎小心。
薛世妇原满心欢喜地以为今日宇文邕能留在她这里用膳,却没想到宇文邕居然就这样匆匆离去,走之前,还不忘吩咐下面,务必好好照顾薛世妇。
望着宇文邕离去的背影,薛世妇暗自伤怀,喃喃道,“安歌,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安歌没有回答她,只是小心翼翼地唤了声,“世妇——”。
安歌看到这一幕,总算明白薛世妇为何多年不得圣宠,虽然宇文邕与她的结识是因为一次醉酒,但宇文邕能在登基之后封她为世妇,也算是她的福分。只不过这薛世妇,好像着实不懂何为相处之道。
薛世妇身怀龙种却不得宠,一门心思全放在宇文邕身上,却得不到丝毫回报,这样想着,对于薛世妇又平添了几分可悲。
其实安歌心中明白今日宇文邕为什么会破天荒地驾临漪澜殿,大概多数是为了自己吧,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到宇文邕这般对待?这确实是许多女人想得到却得不到的东西,但偏偏是自己不愿得到的。
摸不清宇文邕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前前后后对自己说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但只要能达到目的,安歌才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只是,心里隐隐的,对宇文邕多了几分歉意。
安歌看着四周的层层高墙,或许自己坚守的,只是对皇宫的厌恶,讨厌这个牢笼一样的地方,讨厌这个几丈高的围墙,所以连着围墙里的人,也跟着讨厌。
这并不是宇文邕的错,说到底,是自己自私。
薛世妇叹了一口气,撑起身子,安歌连忙上前扶她,薛世妇的笑容显得有些憔悴,“安歌,陪我到沧池走走吧”
安歌虽然到漪澜殿没有多久,但她是否用心竭力的做事,薛世妇还是看在眼里的。这些日子以来,安歌保持着她“少听少说多做”的良好习惯,薛世妇其实对她颇为信任。
沧池?安歌拒绝,“世妇,沧池离漪澜殿甚远,若是这样走过去,莫说时间久,世妇身体也吃不消啊”
薛世妇又叹了一口气,“是啊,沧池那么远,我是去不了的,可是宣室殿离我这漪澜殿并不远,可为什么我过不去,他不想来呢?”
“世妇为何忧心,陛下今日来,是心里想着世妇呢”
薛世妇苦笑道,“安歌,你不懂,一个男人不在你身边,或许他依然想着你念着你,但有时即便他在你身边,你也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心不在这儿……”
安歌正愁要如何安慰她,就见薛世妇拉住她的手,无声地落泪,“这些年过去,我已不求陛下心里会有多在乎我,我现在,所有的盼望都在这个孩子身上,安歌,我只想为他生一个皇子”
安歌回握住薛世妇的手,什么都没有说。
宇文邕回到宣室殿,还未进门,就见含仁殿的宫人前来叩拜,“陛下,太后请陛下到含仁殿一叙”
母亲?宇文邕虽疑惑太后为何这时召见他,但他不敢怠慢,急匆匆地改变坐辇方向,赶往含仁殿。
太后素喜焚香,所以她的含仁殿中总是每天变着花样,散发着各式各样怡人的香气。宇文邕刚走到门口,一股浓烈的桂花香就从含仁殿里面飘扬出来,他笑着进门,“母后还是这么爱香”
太后端坐在正殿之上,看到宇文邕时,严肃的神情变得稍稍温和,宇文邕见礼,“请母后安”
“快起来”太后命人看茶,而后将殿中的一干宫人皆屏退。
宇文邕见这阵仗,不免疑惑,“母后叫儿子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太后拿起雕刻着梅花图案的白玉茶碗,细细地品了一口,抬眼看看坐在殿下的宇文邕,缓缓道,“最近,陛下可有听到什么传闻吗?”
宇文邕想了想,他近日以来不是忙于国事,就是忙于安歌的事,哪里有时间去关心宫中传闻,于是摇摇头,“儿子并未听到什么传闻,不知母后——”
太后一手打在桌子上,气极,宇文邕立即跪下,“不知母后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
“风言风语?现在都传到孤的含仁殿来了,可还有假?”,太后阖眼,稍缓神,才睁开眼睛道,“几个月前,与你在永巷那边的,是哪位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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