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金貂应让侬 下
“谁愁两雄并……金貂应让侬……”,原来这首诗的最后是这样的,因为宠爱,因为这一份独有的宠爱,所以皇后之位也要让他来当?
即墨言扶着安歌,不忍看她如今的表情,只有小心劝着,“我们走吧”
安歌却摇了摇头,“听下去!”
韩子高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但其中却参杂着些许伤感,“我们的感情不会被世俗所接受的,男皇后之诺,我知道你的为难之处,怎会和你计较这些”
陈蒨的语气很是温柔,“我陈蒨今生能有你韩子高相伴,是我三生有幸——”
安歌从未听过陈蒨这样温柔的声音,或许只有在他面前,陈蒨才会尽情释放他的柔情,他的好,他的关心,他的温柔,只赋予韩子高一人。
安歌并非墨守成规之人,书中记载有关男人之间断袖之癖的历史也并非不存在,魏王与龙阳君,汉哀帝与董贤。
无论他们的感情多么遭世人唾弃,但安歌始终站在一个局外人的立场上,不支持不排斥,远远观望。
但是眼前的这一切让她如何接受,她喜欢的人,她安歌喜欢了十七年的人,居然喜欢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竟然是当朝天子。
里面的两个人仍在轻声细语地交谈着,偶尔的话语不免让人面红耳赤,韩子高的声音很好听,说着一口的吴侬软语。但如今这样好听的声音在安歌耳里,竟如此刺耳。
即墨言一直观察着安歌的神情,生怕她做出什么意想之外之事。不过意外的是,安歌这么爱哭的性子,到了此时却十分平静,平静地吓人。她淡淡地吐了一口气,提起衣裙轻声轻步地迈下台阶,绕着房屋小心地走向厨房。
即墨言想要跟上去,安歌却拦住他,“看好这里,不要让任何人接近”
安歌的思绪很混乱,什么都想不起来,耳边嗡嗡地一直环绕着那句“谁愁两雄并,金貂应让侬……”。
安歌很想大力地推开门质问韩子高,但她没有这么做,因为她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身份质问他,妹妹吗?既然是妹妹,应该没有任何理由地支持兄长的决定,安歌想了想,接着自嘲一笑,除了妹妹,在他面前自己还有别的身份吗?
安歌凭着直觉莫名其妙地走到了后厨房,丫鬟一见是她,连忙起身问安,“公主来啦?药还得一会才能熬好呢,公主且等一等”
说着便拉过来一张小凳,让安歌坐下,旋即又反应过来,拉住安歌道,“公主且慢,这小凳是我们下人坐的,有点儿脏,奴婢再给您搬一张来”
安歌摆摆手,“无妨”说着便安静地坐了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药罐,脑袋里一片空白。
不知不觉得,一行眼泪悄悄落下,丫鬟连忙问,“公主,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安歌笑着说没事,自己擦擦眼泪,“烟太大,吹得眼睛疼,你们继续干活,不用管我”
下人们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公主的命令不能不听,只得重新开始手上的活计。
不久药熬好了,安歌亲自倒到碗里,端起托盘,一步步走向那件房屋,房间里的两个人你侬我侬,真正的感情至深,而她,始终都是局外人。
将药小心翼翼地交给陈蒨,又与他们说笑了两句,语罢便要离开,韩子高发觉安歌的异常,又看到她通红的眼眶,不禁问道,“安歌,你哭过了?”
安歌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陪笑两声,“还不是皇兄,让我早早地去端药,等了那么久才好,被烟吹着了”
韩子高担忧地问,“有没有事,用不用请大夫瞧瞧”
安歌笑道,“不用,哪就这么娇贵呢,过一会就好了。皇兄,阿蛮,可能是我昨晚睡晚了,今日太累,想回去休息了”
陈蒨早就恨不得她赶紧回去休息,却还是做出关心的模样,“还是身体重要,子高这边,你大可放心,快回去休息吧”
韩子高一听有理,没作太多阻拦。
安歌失神地走出将军府,一再的坚强终于崩塌,眼泪似玉珠般一串串掉下,即墨言生怕别人看到生疑,赶紧将她扶上马车,快马加鞭赶回公主府。
回到房里,安歌呆呆地坐着,眼泪止不住地流,眼睛里却毫无神色。
即墨言稍稍弯腰,把住她的肩膀,“你可记得昨晚我们二人打的赌?估计现在你是左右都不想做这个公主了,想要从这里逃跑了吧?你输了”
安歌苦笑两声,终于抬头看他,“墨言,你能不能不要跟我提那些事”
“怎么能不提,如何能不提?!我即墨言让你安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忘记他,忘记他的一切”
即墨言有些激动,而安歌听在耳里却是另一番意思,她细想了一会儿,望着即墨言缓缓开口问道,“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一句话噎得即墨言无话可说,安歌低下头,无尽失望,“连你都瞒着我,合着这几年来,只有我一个人被瞒在鼓里,你看着我每天的模样是不是很可笑?”
即墨言皱着眉头,一只手紧紧握着安歌的手,“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即便我知道了又如何敢告诉你?”
安歌没有答话,似是在思考,又似在放空,半晌后,屋内的空气冷得似冰,即墨言在寂静中慢慢道,“他韩子高不是你安歌的良人,你何必苦苦等他,忘了他吧”
安歌冷笑一声,“忘?你以为忘记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吗?我安歌,从小到大,喜欢他韩子高整整十七年,这十七年,我把我所有的感情全都放在了他一个人身上,连着这里!”
安歌指着她心的位置,像是要把所有的苦楚都哭诉给即墨言,“喜欢他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我从小到大都以为我一定能嫁给他,可是现在呢,他居然告诉我他喜欢男人?!你让我忘掉,我想问问你,我习惯了十七年的习惯,要如何忘掉?!”
安歌一直哭着,即墨言也不拦她,由着她去,直到安歌哭累了,累到眼睛都睁不开,沉沉睡下。
即墨言在身旁守着她,像说给安歌,又像自言自语,“等你想通了,不想在建康城待下去了,我就带你走,带你去兰陵,带你去很多地方,天下之大,总会有你安歌容身之处”
第二日,即墨言迷迷糊糊地醒来,下意识地往床上看去,意外地发现安歌不在。想要起身,却发现头晕得厉害,细细闻了闻屋里的味道,是安歌燃了香。
从小韩子高想要让安歌学习医术,待日后也算有一技之长,而安歌对医术毫不感兴趣,偏偏学起了香道。
这一学不要紧,今日竟用到了自己人身上。
即墨言手脚发软,根本站不起身,心里一面担心安歌会不会做出荒唐事,自己却在这里无能为力。
安歌去了韩将军府。
命下人熬了补品,笑脸盈盈地向韩子高打了招呼,韩子高笑着看了她一眼,问,“今日即墨言怎么没跟着你来?”
“天气转冷,他不小心吹了风着凉了,在屋里休息呢,我没让他跟着来”
韩子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连即墨言都病了,安歌你身子弱,务必多穿点,可别再病一场”
安歌笑得开心,“放心吧”,这时韩子高发现安歌的眼睛红肿得厉害,不禁问,“这眼睛怎么还红着,叫个大夫瞧瞧吧”
韩子高刚想叫人,便被安歌拦了下来,“不碍事的,昨晚看了史书,正巧看到董贤和汉哀帝的故事,他们二人恐怕是真的两情相悦,可惜董贤死得冤枉,动情所至,就忍不住哭了两场”
“董贤和汉哀帝?怎么突然说起他们两个?”
安歌坐到韩子高跟前,“他们两个虽有龙阳之好,但我一向觉得即便是同性之间,也能产生至真的感情,阿蛮你说不是吗?”
正巧这时下人端了补品过来,安歌接过手,命所有人退下,将补品放到韩子高面前,嘱咐他一定要全部喝完,“这可是我特意命人熬的,一滴都不许剩下”
韩子高温润一笑,将补品端到跟前闻了闻,眉头一皱,一股荤腥味直冲体内,实在不舒服。韩子高笑着将补品放下,不由得问,“安歌,这是什么?”
安歌一手驻在桌子上,头靠在手上,呆呆地望着韩子高,“牛鞭,壮阳用的”
韩子高的眉头皱得更深,厉声训斥,“安歌,你一个姑娘家,怎能说这样的话!不成体统!”
安歌依然笑着,“不要嫌我不成体统,昨日我走后,也不知你和皇兄都做了些什么,身上的伤刚好,也要注意身体,这不,我特意熬了补品,快喝了吧”
韩子高好像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下意识地唤了声,“安歌?”
“你不必向我解释什么,我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该懂的我都懂,我也知道,感情这种事,勉强不得,你们既然两情相悦,我自没有插足的道理,只是,阿蛮,你如何忍心瞒了我这么多年!”
韩子高无言以对,沉默了许久,才默默开口,“这样的感情,终究是不被世人接受的,不是吗?”
安歌冷笑道,“原来我在你眼里和世人是一样的,这些年来,你到底当我是什么?”
韩子高拉起安歌的手,语气有些激动,“当你是什么?我韩子高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在我心里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妹,我最亲的妹妹”
“妹……妹……”,即便安歌知道韩子高会这样回答,但当她真的从韩子高嘴里听到这些话时,心还是不可避免地疼了一下,“我一直以为我们两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虽然我一直以你的妹妹自处,但我一直是欢喜你的啊,我原以为,你也是同样欢喜我的”
韩子高一怔,睁大了眼睛,“什么?”
安歌的笑容有些苦涩,“原来你是不知道的,也怪我,把这份感情一直隐藏在心里,藏了十七年了,如果我早点告诉你,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我是不是就不会习惯身边一直有你的陪伴,是不是就会早点忘记喜欢你的这种感觉,到底是我的错——我的错——”
韩子高继续保持沉默,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歌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继续道,“如果有一天,你告诉我你喜欢上了哪家的姑娘,如果她比我漂亮,比我有才情,或者比我更欢喜你,或许我会知难而退的,只是现在你告诉我你喜欢一个男人,你要我怎么跟他比?!”
韩子高终于忍不下去,看着安歌快哭了的模样,他不是不心疼,只是他从未想过安歌对他居然有这份心思,“安歌,是我没有察觉,如果知道你对我是这份心思——”
安歌打断他,“如果你知道我对你是这份心思,倒不如早些告诉我你当我只是亲人,长痛不如短痛,我认了!只是现在……”
语罢,两人又开始沉默,秋日到来,吹过的风都是冷的,太阳高挂,却无阳光,偌大的院子,冰冷得像寒冬一样,刺骨,铭心。
一盏茶的功夫静静过去,悄无声息,那边即墨言也终于调整好气息,决定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安歌,而这边,安歌抬起头,望着韩子高,笑得有些凄凉,“韩阿蛮,你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话语刚刚落地,安歌只觉脖颈一痛,便晕了过去。即墨言看了看韩子高,不禁道,“韩将军也是略懂医术的人,公主她自幼体弱,怎受得了这种打击?”
韩子高这才反应过来,立即心疼地抱起安歌,将她安置在自己床上,转身出去抓药熬制。
不知过了多久,安歌脑袋昏沉,像是淹在水中,无数的水流如同小蛇一般缠绕在身上,不停地将她往水底拽去,似有千斤重压在心口,逼得她喘不过气来。睁不开双眼,却能感觉到四周愈来愈暗,一股刺骨的寒意随着皮肤渗进体内,体内却是如火般燃烧着,冰火两重,安歌明显地感觉到呼吸愈加困难,极度地渴望解脱……
挣扎,沉沦,一念之间尔。
我这是在哪儿?
倏然,似乎是从遥远的远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安歌,醒醒”
声音飘渺悠远,似近在耳边,又似远在天涯。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一遍遍地唤着安歌的名字,“安歌……安歌……”
伴着他一声一声的呼唤,压在安歌身上的水流竟奇迹般地渐渐消散,身体从水中慢慢浮起,前所未有的舒畅痛快。
所有的知觉霎时间全部恢复,耳边有窸窸窣窣的响声,一股浓郁的药味弥漫在四周,顺着呼吸钻进喉咙,涩得难受。
一只冰凉的手覆在安歌的额头上,触感这样熟悉,安歌下意识地使劲闻闻,仿佛想要在浓烈的药味中寻找他身上独有的味道。
阿蛮……韩阿蛮……
“韩阿蛮,你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一声声的埋怨与质问犹在耳边,心中的羞耻陡然升起放大。安歌猛地睁开眼,待眼前那张完美的脸映入眼帘,不自觉得偏过了头。
韩子高一怔,悻悻地收了手,他愣愣地望了安歌许久,嘴唇一张一合数次,终是没说出一句话。
“你不必守在我身旁,我没事,也不需任何人可怜”半晌后,安歌最先开口,不是为了打破沉默,而是不想再面对韩子高那张让人怨不起来的脸。
韩子高顿了顿,声音中饱含伤感,“安歌,你睡了三天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安歌笑了一声,“难为你还惦记我,我自作多情了这么多年,也是个大笑话!”
韩子高深深叹了口气,“安歌,你我从小在一处长大,这份情意岂是他人所能比拟,这十七年来我待你如何,你难道不清楚吗?”
安歌静静得看着他,眼角渗出泪来,这几天来,止不住地哭,止不住地笑,偏他一身桀骜淡然,反衬着她如同戏子一般。
韩子高终于忍不下去,一手抓住安歌将她一把搂在怀里,“我的好安歌,我知道我终究是对你不住,你若要恨,便恨吧,千刀万剐剥皮削骨我都任你处置,保重好自己的身体,不要折磨自己”
千刀万剐……剥皮削骨……
我怎舍得。
我喜欢了十七年的人,我怎么舍得……
左右是自己的错,如果自己从未喜欢过他,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现在自己依然能以妹妹的身份赖在他身旁,可是现如今这层窗户纸已经被捅破,他们二人若是还像从前一样,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韩子高,又有什么对不住她的?
安歌阖上双眼,贪婪地享受这如春风般温暖的怀抱,他的怀抱永远这么有力,带给她无限的安全。
稀疏的阳光透过窗棂钻进来,照着韩子高的后背暖洋洋的,安歌埋在他胸膛里,声音闷闷的,却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阿蛮,你喜欢他吗?”
韩子高抱着安歌的手一颤,安歌听到他的心跳声骤然加快,然后,慢慢趋于平稳。他的声音还是这样令人安心,但对现在的安歌而言却像立在雪山之巅的千年寒冰,“喜欢”
秋风萧瑟,叶落归根,安歌笑着,心却这样冷。
安歌推开他,勉强笑道,“我知道了,你走吧,我想自己静一静”
韩子高面色犹豫,只抓着安歌的手腕,不置可否。
安歌笑得更深,手上使了些劲将韩子高往外推,“你放心,我不会寻死,若是堂堂的安阳公主为情而死,传出去皇兄的面子往哪搁?”
听到这话,韩子高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抓着安歌手腕的力气也更重了些,仿佛在宣示他的怒气,下一刻,他坚定不移的话语传来,“安歌,你在我心里从不是陈国的安阳公主,你永远是我韩阿蛮的亲妹妹,我在这世上最疼惜的亲人”
安歌再一次笑了,因为不知道以何种表情面对他,只能拿笑敷衍着。
深不可测却藏有万种风情的眉梢眼角,风神秀异却立如芝兰玉树的颀长身材,谈笑风生却实为隐世淡然的爽朗举止……这样一个如壁的人,如今就直挺挺地站在安歌面前,悄无声息地藏在心里十七年。
安歌轻笑,用衣袖半掩嘴角,“皇兄有没有说过,你其实是不适合说情话的?”
韩子高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安歌,莫要胡言”
安歌的笑容僵在那里,许久后才恢复了平淡,但安歌知道她快坚持不住了,需早点将他赶走才是。安歌轻咳一声,淡淡道,“我不同你胡言,十七年来你我同吃同住,虽今日你我飞黄腾达不同往日,但在我心里你也从不是陈国的将军,而是唯一疼我惜我的人”
语罢,安歌却迟迟没有听到韩子高的回应,遥想他当年一人舌战十余位大臣也未曾如同现在一般无言以对,到底是她为难他了吗?
见他嘴唇微抿,徐徐开口道,“安歌,我韩阿蛮说过的话从来都是肺腑之言,我说过要护你一世,就绝对会做到,无论你喜欢我也好,恨我也罢,即便有一天你要杀了我,我对你许下的誓言,也绝不会反悔”
那天他对自己许下的诺言仍铭记于心,“你放心,无论什么事,只要你不愿意,没有人敢逼你做,我韩子高,一定护你一世安好无忧”,为什么如今竟会变成这个样子?
安歌垂下眼帘,有那么一瞬竟害怕面对他的眼神,安歌仍是笑着推开他,“好了,肉麻的话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赶紧走,我乏了,要休息了”
韩子高望了安歌好一会,终于缓缓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看着韩子高秀丽的身影在视野中完全消失,安歌提在心口的一口气方才落下,忍了那么久的眼泪也终于顺着扬起的嘴角簌簌落下。
“喜欢一个人竟喜欢成你这副样子,也是难得,哭了这么多天,够了吧”即墨言的声音再一次不合时宜地传来,安歌见他从房顶一跃而下,便知他刚刚一直在屋顶偷听,实非君子所为。
安歌的眼神不自主地飘向他离去的方向,阳光正好,秋花正盛,今年,独留她一人空赏美景。
即墨言见安歌不说话,尴尬地在原地走了几步,安歌见他犹豫不定,明明有话想问,却碍着自己的心情问不出口,不知不觉得笑了,“有话便问,你即墨言何时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即墨言悄悄瞥了她一眼,低声问,“韩将军最后一句话,到底想说什么?”
安歌回望了他一眼,微笑着悠悠道,“他的意思是,他韩子高,这一世能担待我安歌所有事,但唯独这不负二字,他担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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