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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引狼入室


正院本来就是比南院地方大,李氏那里人多,伺候的人更多,大格格就被分到了西厢,朝向不好不不说,屋子还浅窄。这里一大打开窗子就能看见景儿,她还高兴呢,直说:“把外头的海棠折一支进来。”

        珍珠恰好这个时候捧着白玉瓶进来了:“主子原就说格格爱那几株海棠,特意把德妃娘娘赏的白玉瓶找出来给格格,说配在一处正好,格格看呢?”

        周婷跟着进来了,她换了一件浅蓝色的家常衣裳,头上插了两枝珍珠簪,人显得精神又又大方,走过去就摸大格格的头:“这屋子你阿玛也瞧过的,还说给你添一个鱼缸,养两条锦鲤什么的,我刚想问呢,你喜欢玻璃的呀,还是喜欢旁的?”

        大格格脸上还带着红晕,人窝在锦被里,衬得小脸晶莹,她嘴巴微微一抿,露出两个笑涡来:

        “玻璃的看着更清楚。”

        珍珠笑了一声:“我记得库里有个莲花型的玻璃鱼缸,刚好摆在格格这儿,凑一个四季花开了。”白玉瓶上雕的菊花,加上大格格喜欢的水仙台屏正巧是四季花样,大格格一听往屋子里一扫,眼睛就亮闪闪的。

        周婷还真说过玻璃的鱼缸更好些,不管里面弄些水生的花也好,草也好,不用凑近抬下头就能看清楚,刚想着在自己的屋里也摆一个呢。

        周婷知道这是珍珠有意融合她和大格格的关系冲着她微微一笑,抬起手摸摸大格格软软的头发:

        “先睡一会子,你阿玛今儿铁定要来瞧你的,你精神些,他也安心。”

        大格格的脸更红了,张嘴就叫:“额娘费心了。”她自然看得出这屋子是精心打理过的,特别是那一架屏风,她前两日还想画一幅出来呢。

        周婷脸皮一抖:“我是你额娘,这都是应当应份的。”她还是未婚呢,这就当妈了,叫姐还差不多,周婷心里一阵别扭。别扭完了还得吩咐丫头们照顾好大格格,留下了茉莉,带着大丫头山茶出了门。

        大格格身边的丫头不可能一个不留全留在南院,总得有几个侍候熟的人跟在身边,大丫头山茶茉莉肯定是离不得的,另有两个二等的丫头蔷薇紫竹也跟了来。

        加上大格格笼共就五个人,要是这样还能成了李氏的眼睛耳朵嘴巴,那周婷就不用混了,她领着山茶到了暖阁,一指前面的矮凳:“坐吧。”

        山茶自然不敢坐,看了周婷一眼,见她脸上笑的温和才敢倚着凳子的一只角坐下了。周婷照过镜子,知道她现在的脸长得就是一付和蔼的样子,只要微微弯起嘴角就显得特别温柔了,那拉氏只在长辈面前笑得多,在后宅里因要立威一直不苟言笑,真是白瞎了一付好人脸。

        “大格格才来,定有诸多不习惯的地方。若是有不便之处,即便她不好意思张口,你们贴身伺候的也不能轻忽,定要报上来我知道才是。”跟着安抚一番又说:“用心当差,大格格好了,你们自然都好。”

        珍珠拿出个托盘来,里面摆着一对手镯一只戒指和两付耳环,山茶站起来谢赏,行了李慢慢退出去。

        “这个山茶看着倒是老实的。”

        “看看再说吧,这几天叫上门的丫头婆子将门户看紧一些,不拘来人是谁来干什么都要记住名字相貌,轻易不要放进来。”都堵着不让进门是不可能的,李氏也不是傻子,肯定要会找各种理由往正院里面钻,周婷不用想都能说出一堆来,什么大格格落了东西啊,什么侧福晋想念大格格啊,她可不能引狼入室。

        “开了一个洞就能引来一群耗子。”周婷还想过舒坦日子呢,反正也只有这么一段时间,正好趁着大格格在,多弄点好东西,伸手比划了一下大小:“就在这儿再摆个鱼缸,弄个玻璃的,里面栽点花啊草的,无事亮亮眼睛也好。”

        珍珠脸先是脸色一肃,后头又跟着笑:“这事当交给碧玉吧。”虚指一下:“正在那儿拉着大格格的丫头说个不住呢。”

        玛瑙这时候才带了人把箱子搬进院子,小丫头们去交割,玛瑙回了正屋,一亮手上的手钏:

        “瞧,侧福晋给的,红石榴都成青皮石榴了。”

        周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每人再赏些大钱。”玛瑙哎了一声,喜气洋洋的出去了,珍珠在后头划着脸皮笑她:“倒比过年还高兴了。”

        胤禛到底还是知道了李氏那里拖拉着不肯挪屋子的事儿,到不是周婷有意告状,是送赏赐来的公公是德妃那儿的人,德妃既然知道了这一出,自然要透给儿子听,也算帮周婷一个小忙,话还说得特别漂亮:“你媳妇早七早八的收拾好了屋子,我还给大格格又添上了一对贝雕摆件,就连太后都有赏赐,怎么这个时辰了,还说没挪过去呢?”

        他回来的时候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原来他觉得李氏跟那拉氏的那些小不对付都是常理,李氏变着法儿的诉苦他也不是不知道,但是李氏伺候他更久,相处的时间更长,他就更偏向李氏,偶尔还真的会觉得是那拉氏对李氏不够宽大。

        可这事儿是他决定的,里头没有那拉氏一分半点的影响,李氏抓着这个闹还闹得宫里头都知道了,让他很不高兴。

        他没耐烦去李氏那儿,直接去了正院。大格格刚睡醒,周婷正看着大格格吃粥汤呢,她生得一付弱相,九岁大了看上去还如现代五六岁的孩子结实,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粥汤养人,大格格脾胃又弱,就吩咐厨房把粥最上头那层米油盛出来单给她吃。

        山茶在旁边喂粥,周婷嘱咐茉莉:“等会让玛瑙给你一块表,记着上头的时辰,往后大格格午睡不能超过半个时辰,不然走了困,夜里就睡不着了。”

        胤禛一进来看见的就是大格格脸带红晕喝粥吃药,周婷在旁边安抚劝慰的样子,他心里先是一松,再看周婷就顺眼起来,家常的首饰,身上也没有多余的花粉味儿,清清淡淡的蓝色裳子衬得脸庞细白,心里突然就一动。

        还没等他说什么呢,外头的打帘子的丫头通报了声:“侧福晋来了。”

        李氏一进屋子眼睛就盯在胤禛身上,委委屈屈的红着眼眶,走过去拉住女儿的手:“睡得可好。”她这是一心一意过来扮慈母的,可惜这回连大格格都不吃她这一套了。

        大格格吃饭的时候不来,午睡的时候不来,午睡醒了还没见人来,偏偏胤禛下班过来了才来,说她是无意的也没人信。

        胤禛干站着背着手不说话,当着大格格的面也不能让场面太冷,周婷开了口打圆场:“我瞧着这是睡得香了胃口也开了,喝了大半碗粥,还进了这么些小菜呢。”玉兰片几乎都吃光了,还有加了虾油拌的香干菜也吃了一大半。

        这全是碧玉从紫竹蔷薇那里套的话,舍出去一盘子精致糕点,得出大格格平日里的喜好,就是怕李氏过来挑刺。

        李氏的目光溜了一圈,她没这个胆子当着周婷的面找碴,女儿还在她手里捏着呢,更何况这屋子里里外外胤禛都已经看过了,她来只不过是为了扳回一点印象分的。

        偏胤禛不给她面子:“她在这儿,我很放心,你且去吧。”等于是把李氏赶出了屋子。

        大格格咬着嘴唇,生母得了难堪下不来台,她也觉得没脸,周婷轻轻扯扯胤禛的袖子,使了个眼色给她,要吵架出去吵,别吵给孩子看呐。

        胤禛心里熨贴了,觉得还是周婷识大体:“大格格这儿自有福晋操持,你去照顾小阿哥才是正理。”李氏这才不情不愿的走了,走的时候还给了大格格一个眼色。

        胤禛自有正事做,看过了大格格也要去前院,周婷跟在他身后把他送出去,走正房门口的时候突然回头从头打量了周婷一眼,微微勾一勾嘴角:“夜里我过来。”转身迈步出了正院的门。

        周婷那颗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她觉得自己现在肯定心律不齐,不带这么玩人的,她准备好的时候那位怎么也不来,她一点准备都没有的时候那位又突然袭击了。

        丫头们倒高兴坏了,特别是玛瑙,还打着让周婷再生一个的主意,一叠声的吩咐小丫头去厨房加菜,胤禛要来那就是惯常要吃晚饭的,碧玉在旁边出主意:“加一叠子豆腐皮,那个爷爱吃。”还兴冲冲的转头问周婷:“主子,要不要烫一壶酒。”胤禛对吃的到不怎么挑,就是喜欢喝点酒,最近还爱上了吃周婷这里做的芝麻酪。

        珍珠扶着周婷的手:“主子可要换一身衣裳。”见到周婷发呆,咬了咬嘴唇,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装出欢喜的样子说:“大格格一来说不定还能带个弟弟来呢。侧福晋原来也没儿子的,可不是生下大格格才有的小阿哥么?”李氏之前也有过儿子,只不过没活下来。

        这种姐姐能招来弟弟的话周婷是不相信的,大格格九岁了,小阿哥才三岁。她刚要笑一笑反驳珍珠的话就看见珍珠担忧的看着她,心里叹了一声,知道古代女人最正常的想法肯定是跟丈夫生一个儿子出来,这样,在后宅的地位就稳当了。

        但周婷不这么想,太子妃比她份位高,还只生了个女儿呢,大BOSS康熙不是照样对她称赞有加么?前身好歹也算有过儿子的,再说了,她又不会拦着挂名丈夫跟别的女人生小孩。

        只有苦逼的八福晋,她不仅自己没孩子,后院里也没人怀上过,但凡她有一样当挡箭牌,别人也不会说八阿哥惧内了。

        要周婷说,这肯定是八阿哥的问题,但封建思想就是这样,生不出是女人的事儿,生是生了,生出来的是女儿那还是女人的事儿。在解放思想那么多年之后,还有婆婆认为生不出孙子都怪儿媳妇呢,一年年去普陀山求子烧香一掷千金的人可从来没见少。

        都说八福晋爱吃醋,她爱吃醋是不假,可她再吃醋也没拦着丈夫睡小妾呀,八福晋心里也未必没有嘀咕,可替丈夫背黑锅,她还真不能往外诉苦。

        其实周婷一点也不介意这么过一辈子的,她在胤禛那里的印象分越来越高,让他的心不是总偏着小老婆,只要能不找她麻烦,那这日子还真能过得不错。吃穿不愁,私库丰厚,里头有一群丫头仆妇,外头还有嫁妆里的铺子田地,比起过去要钱没钱要房没房要人没人的日子好多了。

        但是孩子,她真的不想要!跟个没感情的男人圈叉还能当成是各取所需,只要功夫不太差周婷忍了也就忍了。但她实在不想跟这个没有感情的男人生孩子,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孩子都不行!

        挂名丈夫最后是要当皇帝的。经过为数不多比较靠谱的电视剧科普,周婷大概知道公主生来就是要和亲的,而如果是儿子说不定更杯具,她的位子只会随着丈夫升职而升职。

        皇后,还有子!周婷瞬间切换到了豪门剧模式,哪怕是大小老婆的两个儿子还要争家产呢,更何况是皇位!到时候就算她不争,还能保证孩子不争?就算孩子不争好了,也自然会有下头的人替他争。

        周婷悠悠吐出一口气来,这是她来了古代第一回想的这么长远,一直到刚才她都只想着好好过日子,该吃吃该喝喝,到时间了就好好升职做皇后,再好好升一级做皇太后,压根没有烦过以后会过得不好。

        现在这种状况,她倒有些能体会那种孩子还没生,就存教育积金的家长是怎么样的心态了。这还没当妈呢,就得为孩子计长远了。

        四爷这块肥肉,别人恨不得扑上去撕一块下来,她是沾上一点儿油星都要消化不良。周婷忍不住在心里埋怨李氏,她要是乖乖的不惹麻烦,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呢。

        珍珠看着周婷的脸色不停变换,最后眉目间一派沮丧,心里更急了。她给玛瑙打了个眼色,玛瑙从喜悦里清醒过来看明白了也跟着为难起来。两个丫头交换一下眼神,都在困惑,难道那个糊涂心思主子还没放下?这可怎么好。

        玛瑙上前一步挽住了周婷的手,周婷知其心意,拍拍她的手微笑一下:“叫厨房准备着吧,衣裳就不必换了,倒是屋子里该点些香了。”点清淡些的香,最好是能降火去欲的。

        不管各人心思如何,该来的总归要来的,周婷再忐忑胤禛还是来了。周婷站起来手脚都不知往里放,上前一步说:“爷先净手吧。”

        自有丫头捧着水盆上前,胤禛把手浸在温水里,扭过头对周婷说:“把该办的都着人办起来,这回太子恐怕要来的,叫后宅里头的人避着些,别冲撞了。”

        周婷正拿着锦帕等他擦手,一听马上反应过来他的是生辰宴,听这样子是要交给她了?这事难道不归李氏管?现在可是她在管家呢,周婷略一停顿,试探着说:“还像前两回似的办成家宴?”

        胤禛抖抖手,接过锦帕擦拭:“就办成家宴,下贴子请几个兄弟来,不要大办,有戏有酒就成了。”胤禛不是个喜好奢华的人,别的阿哥总有所好,有的好书有的好画有的好骑射,甚至还有好财的,只有胤禛自持到了极点,仔细想一想,他大概最喜欢工作。

        周婷正愁没有话题扯,胤禛自己就凑了上来,她马上说了一堆:“戏酒是自然的,你们爷们在前院,后院我就用来招待女眷,隔着水台一样能听见戏,院子里木芙蓉海棠花开得都好,再摆上些盆景,若是不耐烦听戏,还能赏花。”

        胤禛点点头:“交给你办我都是放心的。”说着满意的看着她,一伸手就要摸上周婷的肩膀了,周婷往后一缩借着丫头进来上菜躲了过去:“爷坐吧。”

        “大格格那里可送去了?”刚拿起筷子,周婷又想到了一件可以拖延的事,马上拿这个当借口放下筷子对着胤禛笑一笑:“今儿才来,该去瞧瞧呢。”

        “后半晌瞧过便罢了,这时候再去你和她都用不好。”胤禛抬手按住了她,夹了一筷子豆腐皮放到她碟子里:“安心用吧,用完了我和你一同去瞧瞧她。”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温和,哪怕那天早晨也没有像现在这样。

        周婷的心不住的在抖,其实看长相吧,挂名丈夫还算不坏了,身材也强健,脸皮指甲都干干净净的,忽略那古怪的辫子,就当他是剃了个光头嘛。要是穿到了一农妇身上,那还不如让她再死一回呢,这样安慰自己她拿筷子的手才算稳住了。

        “怎么?不爱用?”

        “并不是,今儿下午试了试点心,现在还饱着呢。”周婷心里的小人一咬牙一闭眼,她抬起脸慢慢对着胤禛露出一个笑来:“今儿苏培盛送来的炕灯到是精巧的紧,跟走马灯似的,玻璃做的还会转呢。”总不能一上床就圈叉吧,得干点什么培养一下气氛。

        “冯九如做这个倒是很在行的,你有喜欢的就叫苏培盛去拿,出了什么新花样想添的尽管添,横竖都是自己家的生意。”

        周婷眨眨眼,原来冷面四也做生意啊?她还以为只有九阿哥才精于此道呢,“那敢情好,八弟妹凑趣送了对珊瑚摆设,说是添给大格格的,我正想着要送什么回礼呢,这个虽不贵重,胜在与众不同。”冯记新研究出来的,除了周婷这儿,别人那儿全没有。

        “八弟妹送的?”胤禛皱皱眉头,他对八阿哥夫妇还真没有好感:“既是她送的,该还个贵重的才是。”

        说了半天话,两人又各自洗了澡,玛瑙就怕周婷到了关键时刻又发昏,跟珍珠一起不由分说给她换了衣裳通了头发,洗得香喷喷的坐在暖炕上,胤禛出来的时候,周婷已经把玻璃灯打开了,一室流光。

        周婷咽了一口唾沫,手心里汗湿一片,胤禛走过来踢掉鞋子坐在她身边,挨着她问:“这就是炕灯?倒是精巧。”借着灯光目光溜进领口,盯着周婷白腻的颈项,脸跟着凑了过去。

        都说男人从眼睛开始恋爱,女人从耳朵开始恋爱,她不知道别人是不是,反正胤禛凑过来还没说什么好听话呢,只不过贴着她的耳朵呼热气,周婷的心就跟着打颤,紧张的要命,这这这这就要睡了?

        胤禛的手扶在周婷的腰上,她身子一软靠在他怀里,被开发过的身体异常敏感,他还没怎么样呢,全身的细胞就在尖叫了,周婷默默无语,都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这具身体才二十呀,怎么就这么经不起撩拨呢。

        胤禛的另一只手跟着摸了上去,抚在周婷脸上灯光停留的地方,养了这些日子,又天天捡补气养血的好东西吃,不仅脸色好了,身上多长了几两肉,有料了。

        散开来的头发搭在肩上,脂粉不施的样子反倒显得比实际年龄还小些。“这样瞧倒像刚嫁过来的时候了。”胤禛温言,说着勾起嘴角一笑,回忆起了大婚那一天晚上,满眼都是铺天盖地的红,盖头一挑开来,下面的小人儿垂着头,手合笼着放在腿上一动都不敢动。帽子上的东珠颤巍巍的,眼睛在灯火的映衬下晶亮晶亮。

        周婷口干唇燥,眼睁睁看着胤禛的脸越凑越近,手指头从耳根后头一点点滑进脖子,最开解开了领口盘的蝴蝶扣,露出里头水红色绣着鸳鸯纹的肚兜,周婷听见胤禛轻轻一声笑,腰被他往上一托,衣裳敞开来正面对着他。

        记忆重叠,胤禛想起她洞房那天里头穿着的也是一件绣鸳鸯纹的肚兜,皮肤跟绸缎那样滑,纤瘦的腰肢裹在里头好像一只手就能掐住,他想要解开来看看,她还束手束脚羞怯着不肯。

        再看她现在闭着眼睛的样子,就觉得跟当时比她真是没变多少,心里微微一动,嘴唇往她鬓边落下,耳垂小巧饱满,白嫩透明带点儿粉色,捏在手里软乎乎的,舌头一吸含住了嘬起来。

        周婷痒得发抖,身体往后缩,胤禛已经解开了她的衣裳扣子,褪到胳膊上,瞧见了鸳鸯底下绣着的那片水纹,她身体一扭动配上转动的烛火,就显得那水纹像是真的一样荡漾开来。再往底下是一色的亵裤,白生生两只脚丫子缩在大裤管里头,只露出前头粉色的半圆指甲,胤禛手往下一伸握住捏着揉起来。

        她侧过头去皱着眉头嘤了一声,胤禛松开含得通红的耳垂,低声笑一下:“从前不点灯,竟不知道你的胳膊生得这样好。”露骨的话还没说完眼睛就盯着周婷胸口,一声低喘就把她压在了炕上,两具身子贴在一起。

        周婷被暧昧的气氛感染了,好像抱着她的纯粹是个男人,而不是什么历史人物。心跳慢慢找到了节奏,身体发烫,脚背磨着胤禛的腿往上勾,两个人的衣裳要脱不脱的,半遮半掩间腿就绞在一起了,滚烫的两处地方紧贴着磨起来。

        胤禛的手探到她背后,拎着那根打结的细带子一点点抽扯开来,刚要一把拉开看看里面的风景,外头喧闹起来。胤禛抬起头来喘了两口气,周婷耳根通红半张着嘴巴,身体像不是她自己的那样整个挂男人的腰上。

        喧哗声一直不休,胤禛脸上全是不耐烦的神色,想要大声喝斥又生生忍住,低头瞧了眼已经支起来的裤裆,抱着周婷又捏又摸不肯撒手。

        玛瑙的声音响起来:“主子爷,好像是八阿哥府上走了水。”

        周婷一下回到了现实,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望,身体软绵绵的没力气,又不想睁开眼睛看男人的脸,摸索着扯过褪下来的衣裳袖子遮住了脸,伸手推推胤禛:“爷总要去瞧瞧才是。”声音都跟平时不一样,也不知道碰到了哪里,指尖一下子被含住了,被咬了咬才松开:“我去瞧瞧,你……”刚想说你先睡,又瞧见褪到一半的亵裤里露出来的大腿根:“你等着我。”

        胤禛套上衣服走到桌边灌了一杯凉茶走了出去,周婷有心歪在炕上不动,又怕丫头进来了看见不像话,赶忙把衣裳扣子一个个的扣紧,手上没力气,扣子又盘得紧,好半天才穿完了。热的难受,学着胤禛的样子倒了杯水喝。

        珍珠在外头探脑袋:“主子?可要进来伺候?”

        “进来吧。”

        丫头的脸上都不好看,周婷抬起手:“梳头换衣裳,叫人去前头打听打听是怎么回事儿?”想了想又说:“再去瞧瞧大格格惊着了没?”这些事不能不管。

        妆灯一点,周婷就瞧见自己脸上红晕一片,声音是正常了,但眼角眉梢春意未尽,她对着镜子正正脸色,珍珠给她披上件披风,既是兄弟又是邻居,那边有事怎么着也得去看看。

        “大格格睡下了又惊醒,奴才安抚了几句,叫山茶茉莉点灯守着呢。”玛瑙进来回应:“东院南院都着人去瞧了,约束了下头人不许慌乱。”

        “爷派人回来了没?”刚刚才温存过,提到他的时候还有些不自在:“身边跟了什么人?”

        “苏培盛跟着呢。”

        周婷到了前厅,李氏那边也来了人问,“叫侧福晋安心看着两个阿哥。”天渐渐冷了,气候又干燥,若是巡夜上门的人不小心烛火就容易出事。

        等了半天总算人有来回:“爷让各院休息,并未出大事。”拉着问了几句,还是回答得不清不楚,也没说是为什么起的火有没有伤人,只说火势控制住了。

        周婷等了一回,胤禛还是没回来,她到底不放心,还是跑去看大格格,屋子里点着灯,山茶坐在床头,茉莉坐在床尾,两个人守着大格格说话,山茶还不断的给她揉心口拍背。

        这胆子也太小了,周婷往日里见的那些妯娌宫妃哪一个不是大大方方的样子,怎么这个大格格被李氏教养的这样胆小呢?她走上去替代了山茶的位子,轻声细气的和大格格说话:“你阿玛去瞧了,并没有出事,是下人蠢顿,一点火苗就叫嚷起来。”

        一提她阿玛,大格格就好了许多,脸色也不那么白了,拧着的眉头松开来,靠在枕头上不好意思的望着周婷:“额娘受累。”

        “你还病着,养好精神才是正理。”周婷给她拍背:“山茶和茉莉一起守着你呢,外头还有这么多人,别怕。”

        虽说女儿家是该娇养,可也不必要听见着火就白了脸呀?这种碰不得吹不得的样子,让周婷觉得让她在这里养病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这年纪也不小了,虽说皇室的格格没那么早出嫁的,虚十岁放在民间都要开始备嫁了,那拉氏不就是十二岁嫁的胤禛吗?

        安慰了半天,大格格才开始有了睡意,周婷给她掖掖被子,给山茶使了个眼色:“今夜怕是睡不安稳了,你们轮着人看好了她,若有不妥的就去找玛瑙,她自会回我。”

        忙了一通回到房间,刚才的绮思都没了,灯也不点了,脱了衣服往被子里钻,管他来不来呢,周婷一拉被子蒙住脸,吃个肉嘛,怎么就这么难呢?又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样也好,肉都吃不成,别说做包子了。

        天色都要发白了胤禛才回来,一掀被子钻进了周婷睡得热乎乎的被窝,她嗯了一声问:“没事了?”

        “没事儿,是老八那里不太平。”话没说完嘴巴跟着就啃了过来,两片带着凉意的肉一碰上周婷的脖子根她就打了个冷颤,男人在后头搓搓手,声音含含混混的说:“该暖暖再进来的。”说是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可没停一下伸进衣裳里。

        周婷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她睡意正浓根本不想这样那样,奈何后头的人不肯,那根东西顶着她的腰,手上一阵乱摸,周婷打不起精神来,她已经早睡成习惯了,人懒洋洋的不肯动,后面的人就自己动起来,翻身上来含着她的嘴唇嘬。

        只好由着他嘬,嘬着嘬着周婷突然开口:“爷喝了汤?”怎么嘴里全是鸡肉味儿?

        周婷歇了李氏宋氏可没歇,个个都熬着精神等着呢,还没等胤禛走进正院,就被李氏拉着去看了一回据说是惊着了的儿子,宋氏没有孩子当借口稍逊一筹,手里捧着的汤愣是没有第一时间送出去。

        等胤禛看过了孩子,李氏偏着头露着脖子目光如水的想要让他留下的时候,胤禛抬脚走了,他还惦记周婷这块没下嘴的肉呢。

        在李氏惊讶的目光里往正院赶,宋氏总算找到了机会在廊下头拉住了胤禛,她的姿态摆的比李氏还低,口口声声担心胤禛的身体,又说了些什么“妾怕爷忙了一通饿着,特意叫厨房备的汤呢。”鸡汤上面一层油,耽误了那么长时间还是热的,胤禛喝了一碗抹抹嘴根本没瞧见宋氏软软摆动的腰肢,一门心思回来啃周婷。

        “尝出来了?”他着急过来,也没喝茶漱口,顺着脖子吻到锁骨下面,吻得她身上一股鸡汤味,周婷从来没有穿内衣睡觉的习惯,肚兜对她来说就是内衣,胤禛发现她里面脱得光光的,急急吸了一口气,来不及慢慢吃,下面捣了两下就要进去。

        将将探了个头进去,外面苏培盛喊:“爷,到时辰了。”

        周婷还没来得及动情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对上了胤禛的黑脸,觉得他从没这么顺眼过,抬手轻拍他的脸:“爷,到时辰啦。”坏心眼往下面一瞄,会不会憋着憋着,憋坏了呀。

        不独胤禛,周婷也是要进宫的,昨天夜里出了事,今日宫里头肯定是要传话出来的,就算不传也得去安一安长辈们的心。

        胤禛忍得发抖,咬紧牙关握着拳头在软炕上捶了一下,他哪有过这样失态的时候,周婷想笑又不敢,又怕他真的急起来不管不顾,男人忍不住胡闹一下很正常,要是误了早朝,别人肯定只会说她的不是。

        于是周婷顺着毛捋他分散他的注意力:“爷,昨儿夜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歹与我说一说,免得宫里长辈问起来,我摇头三不知。”

        胤禛喘了一口气,翻身躺倒在床上,眼睛盯着帐子顶一瞬也不瞬,好半天舒出一口气来:“左右不过是下头人不当心走的水,你去了也别多话。”想起他赶过去瞧见的事又皱起了眉头:“八弟妹若有话说,你也只管听着。”刚想说别与她走的太近,又觉得周婷不是那样的人,这一对比就显得周婷浑身都是可爱处,凑过来到底弄了一回“口舌”,才下了炕。

        周婷松一口气,扬声叫进小丫头来,婆子们早已经烧好了热水等着,玛瑙先进来收拾床铺,先把被子轻轻一抖,失望的冲着珍珠使了个眼色。

        热水怎么抬进来的又怎么抬了回去,胤禛冷着一张脸,不肯让小丫头给他穿衣服,周婷刚套了件衣裳头发还没梳呢瞧着这阎王的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走过去挥挥手:“去准备早膳吧。”自己弯下腰来给他扣扣子系腰带。

        胤禛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的手,昨天夜里他摸着不肯放的两条胳膊穿上了衣服仿佛也能瞧得见,细白的手指灵巧的从下扣到上,到领口了,胤禛鼻子里的热气喷在周婷的手指头上。

        吃不到的才是最香的,周婷抿抿嘴角,她自然知道他为什么盯着自己不放,不就是因为没吃着,心里才会惦记着嘛。现在一想,她根本没吩咐厨房准备鸡汤,他喝的那个汤还能从哪儿来?

        她不叫人准备也自然有人想得到,胤禛喝了汤还没被勾走,大概是好久没吃,在他的眼里老树又成了新芽。

        碧玉进来上菜,照样是八样小菜两碗粥,胤禛瞧见周婷拿银勺子吃燕窝破天荒的问:“这东西吃着比参好?”

        周婷笑一笑:“太医说我身子还虚,燕窝性温又是滋阴的,比参吃着要好。”

        “既这么着,我着人去置些好的拿来,你每天都喝一盏。”周婷有过一次成功抠到钱的经验,这一次也没再吃惊,其实他还真挺大方的,过去李氏常常有意无意的炫耀自己又从胤禛那里得了什么好东西,现在看来也不太难嘛。

        拿了东西自然要表现得更好一点,她笑眯眯的谢过了胤禛,又问玛瑙:“山茶夜里可来回过话?”

        “并没有来过,刚奴才去瞧过了,说大格格夜里睡得稳,并没再惊醒过来。”

        周婷点点头,给胤禛挟了一筷子笋脯:“上回子太医来我就想问了,大格格身子弱,看起来也要调养的。这夜里听见了声儿就睡不稳,小孩子家哪能欠觉,夜里喝一碗奶倒好了些,回头问问太医,可能将奶子同燕窝一道炖了吃。”

        大格格不是她亲生的,看着又那么弱,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李氏还能哭天抹泪,她只能担全责任。这些话不能说给胤禛听,只能从小事上一点点叫他知道。是大格格自己身子骨不行,真出点什么事可不能怪到她的头上。

        “嗯。”胤禛不以为意,宫里一直死孩子,难道妃子们看着别人生的孩子还能不精心,只有更精心才是,他一点也不担心周婷会疏忽大格格,“这些凭你作主就是了,李氏不堪用,你得闲了去瞧瞧,也敲打下头人,小阿哥一天不好,汗阿玛给的名字也定不下来。”

        这话要是原主听了肯定心里不舒服,周婷这些天已经把心态调到最好了,闻言笑一笑:“未必是奴才们不妥,小孩子的病症最易反复,她瞧着跟眼睛珠子一样的宝贝,哪个奴才敢在主子眼皮底下弄鬼呢?”

        “主子,八福晋问您方不方便一道进宫去。”玛瑙一等周婷说完就插进来禀报一声,打断了胤禛接下来要说的话,正好周婷也不耐烦听,不过就是李氏也辛苦不易之类的。

        短兵相接了这几回,李氏虽然步步失守,在胤禛那里的印象也越来越差,但其实她最大的王牌除了孩子之外还有跟他相处的时间。人是奇怪的动物,第一印象好了,之后就算这人做了小恶,也会从心里为她开脱。

        “去回吧,说我等她。”周婷拿起帕子擦一擦嘴,小丫头捧茶过来给她漱口,“把抹额拿起来装好。”

        “给额娘的做好了?”胤禛第一次问这个,那拉氏从前觉得这些都是小事,拿这个出来说未免太小家子气,周婷可不这些想,她是恨不得自己做的那些针头线脑的都叫胤禛知道,很自然的回答:“可不,病了这些日子,手都有些生了。”说着拿出来给胤禛看。

        胤禛一看就知道是按德妃的喜好做的,花纹热闹颜色也鲜亮:“母妃喜欢这些,你做得她更高兴。”

        “可不是,娘娘只爱穿主子做的袜子呢。”珍珠撤下茶盏凑趣说道。

        “爷,时辰差不多了。”周婷不好意思的笑笑,那些都是那拉氏做的,可不关她的事,她充其量算做了小半个抹额。

        看在胤禛眼里就觉得她是不居功,心思都用在了实处,难得的是还不特意叫他知道,怪不得德妃这么喜欢她。

        李氏宋氏一早就等在了正厅,一同瞧见胤禛和周婷并肩而来,举止不同往常。宋氏还能收敛的住,李氏就很惊讶了,胤禛的态度她很熟悉,一看就知道他对周婷不一样了。

        她打定主意打听出昨儿夜里胤禛为什么过来了又走了的事,刚知道宋氏拦了一回也没拦住的时候就在心里嘀咕,难道是八阿哥府上出了事要同福晋商量?现在一看又不像,难道福晋终于也学了本事,叫屋子里的丫头勾住了爷?

        “难为你们起得这样早。”周婷忽略两人各异的神色,话说的分外温和,眼睛从她们身上看过去。

        李氏总算知道自己最近脸色泛黄,再不敢捡嫩色穿了,但一换上深色又突然显得有年纪了,脸上的粉厚厚一层,周婷不用走近细看都能瞧出她的不自然来。

        宋氏软腰细步,说起话来也动听:“福晋这样辛苦,妾哪里敢躲懒呢?”只要那拉氏去宫里头请安,她是日日都要过来送的。

        李氏的借口就多了,十次里也只过来五次,闻言不甘心被刺:“正要谢宫里的赏呢。”福晋和侧福晋的年例下来了,她的待遇只比周婷差一点儿,宋氏更是不能与她相较的。

        两方的脸色都不好看,周婷知道她们打得什么机锋,胤禛的心思可不在后宅上头,自然听不出两人说的什么,略点一点头:“都各自散了吧。”

        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你们争风吃醋的,这位爷自己还不觉得呢。周婷心里一哂,学着胤禛的样子,端正着一张脸:“往后不必这样早起,特别是你,小阿哥还要你照顾呢。”别总来丈夫跟前露脸,难道真的不要儿子了?还是她觉得自己能生?

        “妾也是这样说的,李姐姐不听呢。”宋氏顺着杆子往上爬。

        李氏憋着一张便密脸,她已经在疑心小阿哥病重是不是因为自己一开始的小题大作,她不过想要找借口让胤禛过来,没想到不但胤禛越来越不耐烦到她这来,儿子的病也一天重似一天,这几天李氏日日都要去佛堂里上香祈愿。

        宋氏心里嘲笑她,当面还要说漂亮话:“姐姐虔诚,日日都到佛祖处烧香,为着这一片心,小阿哥的病也会好起来的。”

        “借宋妹妹吉言。”李氏眼睛一红,泪就要淌下来,胤禛刚准备安抚两句,外头苏培盛说:

        “爷,车马备好了。”

        周婷走上去拍拍李氏的手:“你也别太担心了,不过寻常的风寒,会好的。”

        李氏没等到胤禛的安慰一双眼睛钉在他身上不肯转开,周婷侧了侧身,让他们两人四目相对,胤禛果然开口:“你好好歇着,等下了朝我去瞧瞧。”

        周婷一脸微笑,去瞧瞧好啊,去瞧瞧顺便就睡那儿吧,她就不打搅他们郎情妾意了,昨儿一晚上没睡好,正好今天补觉。

        苏培盛催了第二回,两人才上马上车,胤禛先走,周婷的车在八阿哥府门前停下,八福晋一上车就冰着一张脸,周婷打趣她:“哟,这会子还没到冻的时候呀,这脸怎么就跟降了霜似的。”

        八福晋先是叹了一口气,接着咬牙道:“早知道是个这么不省心的,还不如打杀了落得干净。”

        “到底怎么一回事儿?昨儿夜里把我也惊着了。”天色黑,火烧得又旺,周婷远远从屋子里看出去还真能看见一线火光。

        “我就是太好心,这起子贱婢就该打死,我禁了她的足,既没叫人打她也没让人骂她,不过让她做个针线磨磨性子,她竟然也敢!”笑起来也冷冰冰的,看着渗人,周婷推一推她。

        八福晋脸上的霜层层的结起来:“如今说是她点灯熬蜡到了下半夜为我做的针线,睡迷了眼没注意才走了水的。”这事儿既然出了,在上头也算是挂了名,再料理这个“新月”格格就不那么容易了。

        周婷其实很同情八福晋的,就因为后院无所出,她背地里受了多少气,偏偏又这么好强,半点也不肯叫人挑剔。

        明明知道装个弱诉个苦会好上许多,可就是要挺直了脊梁让人戳,日子过得本就不易,再来个不安份的小妾,这回闹出来还指不定有多少人说她嫉妒成性打压妾室呢。

        “我们爷只说没事,可伤着人了?屋子毁得厉害吗?想必宫里也是要问的。”胤禛大概是不想说这些后宅里头的踌躇事,一点也没跟周婷提。

        “烧了两间屋子,边上那间睡的人外衣都来不及穿跑了出来,偏偏着火的那间一个人也没伤着。”八福晋抿着嘴狠狠闭了闭眼:“如今那人到是吹不得打不得了。”

        周婷叹口气拉住了她的手:“你也不必如此,那个丫头不安份我也是瞧见过的,若有人问你就照直了说,是她自己咎由自取,走水说不定就是故意的,不然怎么火烧得那样大,她一根头发丝也没燎着?可见是成心呢。”

        叫嚷出那么大动静,胤禛还去帮了半夜的忙,虽说是指挥下人不要慌乱,但火势旺是真的,在起火的屋子里还能全身而退,要真像她说的那样是睡迷了过去,怎么会一点事都没出呢?

        八福晋有苦说不出,她是跟周婷熟悉起来了,但也只比过去好了一点,有些话是真不敢往她那里说的,现在听周婷这样安慰她,眼圈一红嘴一张倒把平时不敢说的吐出两分来:“四嫂知道我的苦处,可谁又不知道呢,咱们没儿子的,天生就比那些低一头,上头看你的行事也就越发挑剔,我如今是被架在火上烤呢!”

        说着抽出帕子往眼睛上按了按,她年轻底子好,熬了一夜上完粉也像没事人一样,可眼睛里的血丝却是遮不住的。

        周婷看着就为她又叹息一回:“你这是强给谁看呢,诉一诉苦难道宫里的长辈还会训斥你不成,总也要叫人知道你辛苦,才不会对你这么苛责。”

        八福晋忍着眼泪不掉下来,拉着周婷的手声音都在打颤:“咱们那位爷什么性子没人不知道的,家里就是火上房他也照样摇扇子,这回出了事,他倒比我还急,可见得上回子是瞧见人上了心了。”

        这话一出口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她心里起疑越想越觉得是,周婷却不这么觉得,她有众多穿越文当后台底气很足,八爷是爱八福晋到死的。

        “你就不该这样想,平日里妯娌们不说,心里哪有不羡慕你的,你瞧瞧我就知道了,后宅里头的人已经算是少的了,虽不说百花齐放吧,那也是春兰秋菊各占胜场。再瞧瞧你府里头,你们那位爷可曾多瞧别人一眼?”

        说到这个八福晋又有些不好意思,她能放心叫别的女人生孩子也是因为丈夫待她与别人不同,从上往下数,这么多兄弟里头也只有他对正妻另眼相看,可就因为这份好,她才会患得患失,旁人再怎么好歹有孩子,她就怕哪一天连这份好也捏不住。

        “要我说呀,你这是遇着了事难免想得多些,这个时候更该把他拉住了才是,若是闹出来,他本来没上心的反而上了心,你才该哭呢。”周婷看着八福晋就觉得像是看着过去的自己,谈恋爱的时候时不时就要作一下,用各种事情来证明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地位,一不小心就把对方的情爱全磨掉了。

        八福晋也是一时间受不了,又不能把心里话跟丫头们说,再贴心那也是奴才,她又没个兄弟姐妹,连亲生母亲都不在了,遇上周婷这样姐姐样的人温言软语的劝几句,马上就掏心掏肺了。

        周婷车里的东西备得齐全,打开妆镜让她补妆,八福晋略补补粉,因才哭过眼圈就是红的,看着倒比平时多几分可人,她把头往周婷肩膀上一靠:“怪不得我与四嫂做了邻居,原是该来的缘份。”

        两人下车的时候,后头跟着的金桂银桂上前福了一福给周婷行礼,跟车的丫头离得近,里面有什么动静瞒不过她们,周婷摆摆手笑一笑,丫头跟主子倒比丈夫跟妻子还要贴心:“走吧,别让太后母妃们久等。”

        宁寿宫里还没几个人在,周婷跟八福晋拉着手进去请安,太后眼睛还算好使,一看就乐了:“到底是邻居,你们住的近,感情也好起来了。”

        “要不怎么说是远亲不如近邻呢,我同四嫂又是亲又是邻,自然应当好的。”八福晋一进宫就跟在车里像是变了一个人,口角含笑着往惠妃身边一坐,周婷自然坐到了德妃处,德妃心里还惦记着孙子凑过去问:“小阿哥如何了?”

        “如今还吃着药呢,大格格眼瞧着要好了,昨儿夜里又惊了一回。”周婷乐意德妃跟她亲近,婆婆喜欢她,将来的后位才能坐得稳,她原来是干广告这一行的,自然知道怎么给自己加分。

        “夜里的事咱们也听说了,怎么会走了水?”德妃正问着,那边太后也问起来。

        其实真正关心这事的满宫里算下来不会超过三个,但还是要问一回,八福晋大大方方的睁眼说瞎话:“天冷了,下头人守夜的时候就爱喝口酒,厨房里起了火苗也没人知道,这才烧了起来。幸好发现得不晚,只烧了两间屋子,人全都没事儿。”到底没说是为的什么。

        “底下人可恶,人没事儿就好。”

        太后也不过是问一句,惠妃也是面子情,大阿哥继福晋本就没什么存在感,太子妃倒多说了一句:“既然该罚就别轻饶了,不然有一就有二,叫那些奴才怕了,自然就不敢了。”

        周婷往那里溜了一眼,平时不觉得,现在一听是字字有所指,看来谁也不是高高挂起万事不问的贤惠人,现在这些端庄大方也都是逼出来的。

        三福晋在宫里同那拉氏住的近,情感一向和睦这时候就问:“你们两家住的近,可有防碍?”

        “我们爷听见声赶过去忙了半夜呢,回来说了不碍我才敢合眼。”周婷有心帮帮八福晋,但她自己不说,她也不好张口:“这回到提醒了我,回去该敲打下头人,让巡夜的人尽心。”

        几个福晋都说是,就连太后也难得吩咐了一回:“你们几个也得分派下去,天干物燥的当心火烛。”

        宜妃口快先答应了,又指着八福晋笑说:“瞧着是个麻利的,这会子眼圈都红了,昨儿夜里吓着了吧。”

        “瞧母妃说的,我就那么不中用?”

        屋子里的女人们全都捏着帕子笑,周婷眼睛扫过去,衣裳差不多神态差不多,就连笑起来的角度也差不多,这些差不多福晋里头,只有八福晋算是出挑的,怪不得那些男人们全都更喜欢小老婆呢。

        好容易散了,德妃拉着周婷的手回永和宫,路过宁寿宫花园的时候德妃下了步撵,同周婷一道散步看景:“你瞧着是好多啦。”

        周婷一愣,她上回进宫那拉氏的感情还在,这回进宫才是她自己,虽然大规矩不错,看上去跟妯娌们也没分别,但亲近的人一瞧就知道她变样了。

        “合该这样才是,不说温宪,就是老六去的时候,我也撑不住。”德妃走到海棠丛边站住了脚,周婷赶紧跟上去,后头丫环们离得远远的。

        “那时候老四抱在外头,虽说不能日日见,好歹也是个念想。你如今好了,更该想着自己生一个才是。”德妃是官女子出身,起点没有四大天王的另三个高,却硬是一起封的妃,受了十年宠爱,容貌是一方面,了解康熙的心意才是真正的原因。

        她此刻还没想着自己的儿子能当皇帝,一心只想他能更得康熙的喜欢和重用,一伸手掐下了一朵海棠花捏在手里揉:“这花呀叶呀再鲜妍都是假的,能结果子才是真。”

        康熙其实很看重有没有嫡子,太子吃亏就吃亏在没有亲妈在旁边提醒他,康熙挑了那么久的太子妃,难道只是挑一个儿媳妇?他却愣是不亲近她,胡闹到了现在一个嫡子也没有。

        人心都是肉长的,原来那拉氏待德妃亲近,德妃自然也盼着儿子跟儿媳妇好,扔了手里揉碎的花:“如今你还年轻,赶紧再生一个。”

        周婷抽出帕子给德妃擦干净手上的花汁,别人递了梯子她也得说上两句:“额娘说的我何尝不知,可……咱们那位爷,重感情呢。”有了李氏,那拉氏这正妻反而像第三者似的,以前是那拉氏忍在心里不说,周婷才不管什么脸面,跟德妃有什么不能说的,让她知道才好呢。

        德妃难得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忽的就笑了,对周婷更亲昵:“你与他难道就没有情份了?这情呀都是处出来的。”拉拉她的袖子往前两步:“我这儿子虽不是在我跟前长大的,但他是从我肚子里头出来的,是个什么性子我还能不知道,你多和他说话,不拘再琐碎的事也说给他听,你们是正头夫妻,日子久了,比别的什么情都要真。”康熙到了如今还这样想念第一位皇后,难道他之前就没女人了?

        周婷吱吱唔唔说不出话来,心里知道德妃说得对,但又不能把胤禛真的当成丈夫一样,只好点头作腼腆状。德妃见状不再多说:“你是个聪明孩子,可别自误。”

        这话说的周婷一凛,那拉氏可不就是自误嘛,换成是她也许是会伤心欲绝,但绝不会这样生无可恋。哪怕为了孩子百计全施也得把丈夫拉过来,到了那地步还有什么体面放不下的,里子比面子重要多了。

        两人都不坐撵,一路走回了永和宫。踩着花盆底,虽然旁边也有人扶,周婷还是吃不消,德妃却显得很轻松,见周婷看她就笑一笑:“过去走习惯了。”她是比别的妃子健康,生的孩子多不说,存活率也高,看来还是得锻炼。

        周婷坐着喘气的时候胤禛来了,下了朝八阿哥被康熙问了一回,连带胤禛也得了夸奖,进来请安的声音比平时都要响:“给母妃请安。”

        “你汗阿玛夸奖你了?”知子莫若母,德妃一摸一个准,周婷笑晏晏的拿帕子遮住口往德妃身边一站,德妃就拍她的手笑:“这性子还跟小时候差不多呢。”

        胤禛是跟养母更亲近不假,但也不是不重视生母,他心里是念着德妃的,听她说起小时候的事更加勾起了他的孺慕之情,等宫女上了茶,他就问周婷:“方才与母妃说些什么?”

        周婷抿嘴一笑:“说起爷小时候的事呢。”看了德妃一眼,把话茬递了过去。

        “阿哥们到了六岁都要上书房,那么小的人儿偏偏不肯服输,别人练十张大字他就要练二十张。”德妃回想起了儿子小时候的样子,眼睛里一片慈母情意:“夏天虽有冰也还是热,他悬着手练字,边上的小太监拿着软布候着,一有汗珠滴下来那张字就不肯再要了。”

        “怪不得咱们爷的字汗阿玛都要夸奖。”周婷作势瞧了胤禛一眼:“原来是下了苦功的。”才六岁就这么坚毅,怪不得最后成大事的是他。

        “可不是,我生的两个儿子都是这么个犟脾气,胤祯也是,拉起弓来就不要命,跟老四一样到了夜里就膀子疼。”德妃叹了口气:“怪不得人家说儿女都是债。”

        胤禛垂着头听,德妃难得跟儿子说两句贴心话,又有周婷在一边和缓气氛,不停的问东问西,德妃从没跟胤禛说过这么许多话,心里高兴:“你们也该再生一个才是,哪怕是讨债也有趣味呢。”

        胤禛一听咳嗽了一声清清喉咙,想到他夜里忍回去的那两次就全身燥热,周婷也在一边跟着脸红。德妃一看哪有不明白的,喜动颜色,刚想问两句,又觉得儿子大了,同她亲近本就不易,不当说这些,就准备周婷一个人的时候再嘱咐两句。

        “你有正事就先去前头吧,我同你媳妇说说话,晌午就在我这儿摆饭。”

        “是。”胤禛在周婷面前还能说上两句,在德妃面前就是个闷葫芦,答应一声冲着周婷点点头往外走了。

        周婷拿了抹额出来,两人说了一回针线,德妃有意再拉她一把,有个跟自己亲近的媳妇,母子关系也能更近些。

        “难为你病着还要做这些。”德妃招一招手,宫女上来换过茶碟,“我倒真有一件事要托给你呢,我这里有个顾嬷嬷是一直跟着我的,如今她年纪大了,我不忍再叫她当差,送出宫去吧,她又没有了亲人,我就想着,不如放在你那儿。”

        “额娘这说的什么话,您开了口我哪有不应的。”周婷微微一愣就答应下来,也容不得她不答应。

        “她最会调理女人身子,你调两个丫头跟她学学灶上的手艺也好。”这才是重点,这下子周婷再傻也明白了,还是那句,要她生孩子呢。

        “谢额娘为我费心。”周婷心里无奈的很,一个两个个个都盯着她的肚皮,她还不像八福晋,成婚这么多年无所出,大家也都不再期盼她的肚子了。

        那拉氏的娘家也曾经递过话要送个嬷嬷过来,甚至还有过送年轻丫头进来的心思,那拉氏那时候有儿子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后来死了儿子更是堵着一口气不肯答应,连嬷嬷也回绝了。

        送丫头周婷是不肯答应的,给丈夫塞小老婆那也太下作了。嬷嬷就不一样了,就算派不上真正的用场,调理身体也不错,德妃的年纪算起来四十好几了,看上去却还年轻,周婷还是很心动的。

        “既这么着,给她两天收拾收拾,等收拾好了就送到你府上去。”

        周婷起来又谢了一回,回去的时候就吩咐玛瑙:“母妃那儿要送个嬷嬷过来,你把你的屋子挪出来,先跟珍珠挤在一处,等过年的时候我再给你们分派屋子。”正院里最好的两间下人房是给了大丫头的,既然是德妃赐下来的人,自然比丫头要尊重了。

        “这嬷嬷是?”

        “说是专会调理女人身子的。”周婷有些不好意思。玛瑙欢天喜地的应了,还专门指了两个小丫头伺候顾嬷嬷。

        “主子可用过饭了?”这个点从宫里头出来自然是用过了,珍珠问上一句,扶着周婷的手进正房的时候凑在耳边说:“南院里抬了两座玻璃灯进去。”

        周婷皱起了眉头:“可看清楚是什么灯了?”

        珍珠小心翼翼地打量周婷的神色见她不像是恼怒的样子才敢回:“一座妆灯,一座炕灯。”

        周婷不怒反笑,进了暖阁往炕上一歪:“上回喝的果子露好,再来一盏,再上几样点心,宫里头的饭菜精细是精细,就是不比家里头的热乎。”说着伸手拿了个石榴在手里慢慢剥,珍珠走过去抢下来:“哪用主子干这个。”

        周婷拍掉手上碎屑,问道:“今日可有人进过院子?”李氏怎么能这么快就知道炕灯呢?难道她昨天晚上来听壁角了?想到她打听自己屋子里的事,周婷就一阵恶心。

        “奴才问过守门的婆子了,大格格那里人并没有出去过,侧福晋那儿也并未有人进来过。”这才是珍珠奇怪的地方。

        “不一定是咱们院里透出去的,那样大的东西抬进来总有人瞧见的。”每到这个时候屋子里就只会留下珍珠玛瑙两个丫头,碧玉和翡翠一个办事一个守门,配合默契。

        就算这样,她怎么会这么清楚是灯!周婷的脸上烧红一片心里咬牙,跟吞了只苍蝇一样呕不出咽不下,还真别小看了古人的脸皮,打听房事的事儿都能干得出来。

        屋子里的丫头跟她最是一条心的,不可能干出转投李氏的事儿来,可其它人就不能保证了,李氏现在当着家,难保没有眼皮子浅的去卖好,昨天夜里主屋的灯一直亮着的事只要是院子里侍候的都能知道。

        “把昨儿夜里当差的人点一遍。”周婷抓了一把珍珠剥好的石榴用手帕托着慢慢吃着,白色绢丝被汁水染红了一片,她眯眯眼睛,她不惹人,别人上赶着要来惹她,可别怪她不留情面了。

        看来过去的那拉氏让李氏的日子太好过了,明里暗里吃了这么几次亏竟然还学不乖,碧玉进来上了点心又退出去,玛瑙坐在榻上,珍珠站着伺候周婷喝果子露,周婷抬抬眉毛露出笑来:“打听打听,侧福晋可把灯摆上了?”

        “哎。”玛瑙领命离去。

        既然她横竖都学不乖了,那不如一巴掌拍狠点儿,她要再爬起来恶心人也得费些功夫。周婷心情大好,伸出手来细细看自己的指甲。

        “主子好些时候没抹蔻油了,要不今儿换个色儿?”

        周婷点点头,珍珠很快拿出一套工具来,周婷咋舌,这都快赶上美甲店了呀,仔细一看小瓶子里装的还真是指甲油,只是颜色没那么多,指了个浅红色:“就这个吧。”

        “这个看起来倒比凤仙花汁子好用。”古代就有指甲油了?周婷看到化妆工具的时候就有些奇怪了,美甲还是这些年才流行起来的呢,没道理现在就有了呀。

        “如今哪有人用那个,蔻油颜色比用花汁染的要鲜亮,这会子全用它呢。”珍珠涂完了一只手给周婷轻轻吹干:“冯记那对夫妻倒真是会做生意,这些零零碎碎的也难为他们想出来。”

        “这也是冯记做的?”周婷好奇的问。

        “主子忘了?先前还夸过他们给爷办差尽心呢。”周婷回想了一下,那拉氏手上的帐本上是有很多个冯字,原来就是冯记,周婷看了看玻璃灯又看了看全套美甲装备,暗想这会不会是穿越同乡?

        就算这个冯老板穿越的,那也是她过她的日子跟别人不相干,难道还巴巴的跑去认亲,拍个肩膀说请多关照?不说她能不能出得了这大门,光现在的男女大防就够让她却步的了。

        八阿哥那里的新月也不知道是真格格呢还是假格格,周婷猜测名字相同只是巧合,换成是她穿成了不得宠的小妾还不得老老实实窝在房子里不出来呀,有吃有喝就当放长假了嘛,现在这种物质水平,出去是死闹腾也是死,还不如乖乖呆着当摆设呢,八福晋又不是刻薄人,正妻厉害也得看对象是谁,既不得宠又没孩子,谁会把你当成靶子盯着。

        这样一想周婷就不再关注那个冯记到底是不是穿越人氏开的了,到了这个坑爹的地方,活下去才是真的,人家有的本事她没有,只好老老实实当四福晋了。

        “主子瞧着可喜欢?”蔻油不像指甲油颜色那么艳丽,淡淡的一层粉色显得皮肤白晢手指纤长。

        周婷一时兴起索性拿玫瑰香脂出来给自己做了个手膜,不干粗活的手本来就细嫩,先用热水浸,再抹上厚厚一层脂膏敷着,最后让珍珠给自己轻轻按摩。全弄好了伸出来一看,周婷自己都得意起来。

        “主子这法子倒好,摸上去就跟绸缎似的。”珍珠搓着手上多余的香脂往自己腕子上抹,玛瑙从外头打了帘子进来鼻子一动:“这是点了玫瑰香?”

        珍珠把手往玛瑙鼻子下面一伸:“姐姐鼻子可真灵。”

        “问好了?”周婷还关注着李氏的玻璃灯事件,就像她说的,开了一个洞就能引过来一群耗子,蚁多还能咬死象呢。若是真有人故意走漏出去,拿她被窝里头的事去李氏那里说嘴,她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交给碧玉去办了。”几乎每个院子里都有些沾亲带故的人在,比如碧玉屋子里的小丫头锁儿和南院李氏那的扣儿就是亲姐妹。

        扣儿锁儿都是洒扫丫头,根本都不用故意拉着她们打听,放锁儿半天假再给她些点心糖果,她自然就会去南院找妹妹聊天。连借口都是现成的,帮大格格搬箱子辛苦了,碧玉再有意问上两句,那就全清楚了。

        从宫里头出来建府就已经是那拉氏在管家了,虽说她为人正气,但到底还是在每个院子的不显眼处插了两个自己人。过去那拉氏不得宠,跟胤禛之间相敬如冰,李氏自有办法拢住胤禛的心,就算往正院里打听消息,也不过是看看那拉氏有没有往胤禛面前送什么人。

        今天这一回,她恐怕是真的慌起来了,竟然这么沉不住气。胤禛算起来有半个月都没有歇在她的

        屋子里,小阿哥的事,人参的事再加上大格格的事,已经让胤禛有些不待见她了。

        这个女人的心思也实在是简单,或者说她还真是切中要害,焦点一下子就集中在了床上,周婷不知道该说她愚蠢还是聪明,想一想又觉得李氏还真没错,男人要是管得住胯下三寸,也就不会有后宅这么多的事。

        周婷点点头,心里好奇胤禛今天进了李氏的内屋,要真的瞧见了炕灯会怎么样?多半还是会为了小妾在讨好自己觉得高兴吧。

        翡翠掀了帘子进来站在门口:“主子,管婆子过来问爷寿辰那天摆些什么花。”

        周婷自从知道自己要接手宴席早早就把事情分派下去,事儿看起来都简单得很,真的做起来千头百绪。

        请来的客人里有喜欢南腔的有喜欢北调的,叫戏班子的时候就不能只考虑一种不想着其它人;再就是位置坐次,有相互亲近的妯娌就要安排在一处,往日就不大对付的须隔远一些;同一桌上有人不吃葱姜蒜有人不吃鸡鸭鹅,上菜的时候就要盯住丫环小心在意。更别说周婷还是主家,除了忙这些当天还要招呼所有的女眷,方方面面全都要考虑进去。

        “院子里就罢了,总有各色梅花应景,屋子摆些雕红石榴紫葡萄的摆件,也算添些色儿。”院子那片的海棠和木芙蓉到了时候恐怕要谢,暖棚里的花也都不经冻,周婷想了想又补上一句:

        “有早开的水仙没有?往水榭里摆两盆,再给大格格屋子里也摆上一盆。”主要是给女客在水榭里休息时摆着看的,男人们哪里会注意这个。

        说到花卉周婷就想到了衣服,指了玛瑙:“拿些料子给大格格挑,做几身新衣裳,不要太素的。”大格格刚搬到正院来,恐怕妯娌们要见见她的,总要打扮一新才能带出去给人看。

        “主子也太想着大格格了些。”玛瑙嘴里嘀咕手上不停。

        “不独大格格,你们也都有的。”慷胤禛之慨,周婷才不会肉痛呢:“就说爷要做生日,每人得新衣裳一套,再多加一个月的月钱,主子身边伺候的就再多一套。”

        玛瑙马上福一福:“还是主子体恤咱们。”

        “一套衣裳就把你高兴成这样子了,我往日里亏待你了?”周婷笑嗔一句,手上托着的石榴滚了下来,裙角上染了一点石榴汁。

        珍珠扶她进内室拎着裙说:“怕是洗不干净了,可见着主子该做新衣裳。”那拉氏从儿子去后就一直没有欢颜,更别说是做衣裳打首饰了,此时说到兴头上,珍珠玛瑙都故意装样子哄她做。

        那一匣子金子放着也是放着,周婷有心想置点不动产,细问下来京郊该圈的地盘早在入关的时候就圈得差不多了,要买好的就要买到京城外头去,看不见摸不着的,想想还是花在自己身上最值得,马上点头:“是该做了,上回八福晋说时兴的三层袖,恐怕那一天大家都要穿的。”平时进宫穿的只能算是制服,不出挑不过份,那天妯娌之间肯定是要相互比较的。

        “不如跟八福晋打听打听哪家的样子好些。”这方面八福晋还真是大老婆里面的代表人物,搁现代能算是时尚达人引领潮流,她的发式衣裳首饰全是刚刚兴起来的。

        “再等等吧,她这会子正忙乱呢。”周婷摆摆手:“叫人把料子送来,也不用一次都做好了,先做两套寿宴时穿的,旁的叫针线上人慢慢赶出来就是了。”

        “到那会子都该下雪珠了,原来爷带回来的毛料,可要看着做件大衣裳?”玛瑙把之前珍珠用过的工具细细擦拭过收起来,见珍珠又举起手来看啐了一声:“瞧把你美的,还不快给主子烘衣裳去。”珍珠嘻笑着应了一声。

        “我倒是想拿几块小的出来拼着当褥子用。”周婷原来体质是热性的,一吃热的东西就要上火,到了这儿偏成了寒性体质,穿得比别人多不说,到了夜里怎么睡也睡不热,这时候又没有蚕丝羽绒被,只好想别的办法。

        “拿那毛料拼褥子?”玛瑙有些傻眼:“那可是爷给的。”

        “东西白放着也霉坏了,横竖这些东西年年都有的,攒着它干什么。”周婷早已经想好了,下面铺一条上面盖一条,睡觉的时候肯定暖和,单做惹人眼,正好趁着这时候一起做了。

        珍珠把烘好的衣裳给周婷换上,把那条染坏的裙子交给小丫头:“那毛料的褥子要怎么用?像做大氅似的,衬上羽面缎子?”

        “那就配上大红的吧,冬天里看着也暖和些。”说完了这些指指珍珠:“去把宋氏请来,我有事儿分派给她,既然她在熬汤煮粥上头费了心思,就叫她管了那天的汤水吧。”要办宴席那就大家一起出力气,免得这些小妾闲来无事在后院里不安生,就算要掐尖也得掐在正事儿上。

        珍珠应得最响,带着小丫头一路过去,走到南院的时候眼睛往里一瞥,这个时候了还乱哄哄的,守门的婆子倚在门廊上打哈欠,看见珍珠硬生生把嘴闭上了,抬起袖子一抹泪花,脸上带笑弯腰曲膝:“珍珠姑娘来了。”

        “我不是来寻你们主子的,是福晋叫我分派爷生辰的事儿呢。”珍珠也笑,眼睛不往里头看,自然有人凑上来跟她打听。

        “告诉你也好乐一乐,福晋说了,爷生辰每人都做一套新衣裳。”冬天的衣服不比夏天的,耐穿厚实更实惠。

        守门的婆子脸上笑开了,正要说什么呢,珍珠又加了一句:“一人再多一个月的月钱。”声音不高不低的正好传进门廊里头。

        有小丫头停住了手上事儿问:“真的?”旁边的丫头敲敲她的头:“珍珠姐姐是侍伺福晋的,那还能有假。”

        帮周婷打完广告,珍珠快步到了宋氏的屋子里外面,小丫头回禀过了才走进去:“我们主子请格格过去说话。”

        宋氏眼皮一跳站了起来,整整身上的衣裳笑眯眯的走在珍珠前头,侧头问:“福晋传唤,不知为了何事呀?”她捧着汤拦住胤禛的事儿后院里头都传开了,没能如愿不说平白给人添了笑料,一个白天躲在屋子里不肯出门,周婷一来叫她心里就打鼓。

        珍珠不肯多说,抿嘴一笑:“自然是好事。”

        周婷歪在炕上,玛瑙立在她身边侍伺,小丫头们拿了衣服料子一匹匹给她看,觉得好就留下,正看到一匹莲青斗纹的素色缎子,周婷伸手指了指说:“这个看着好,留下给大格格用。”

        瞧见宋氏进来周婷微微朝她一点头并不起身,转开眼睛继续挑衣料,自有小丫头给宋氏上茶摆点心,周婷指点着一块大红的洋缎:“这个做成裙子倒好,留下吧。”

        不时又有些婆子立在阶前回话,一会这个过来问器具一会那个过来问人手分配,因为准备的早,周婷也不着急,能定的就当场定下,不能定的叫玛瑙记下,等各方都协调好了再吩咐。

        过了足有半刻钟,宋氏面前那杯茶再续上一杯的时候,周婷才转过身来,对着她歉意的笑笑:

        “劳你等我,这些日子事儿多,我就没有歇的时候。”

        宋氏本就只坐着椅子边,听她这样说马上站起来告罪,声儿还是细细的:“福晋辛苦,妾不能分担已经惭愧,等哪有等不得的。”

        “我正有一桩事要交给你。”周婷摆摆手让她坐下步,拿起茶盏啜了一口热茶,玛瑙换上刚蒸出来的山药糕,她捡了一块包在手帕里咬一口,全咽下去了才接着说:“爷的生辰要到了,你知道

        我这些时日精神不济,这些事本想交给李氏的,偏小阿哥又病了。”

        听着话头宋氏一喜,这是露脸的事儿,这意思是要交给自己了,连忙坐直了身子看着歪在炕上的周婷。

        周婷偏偏不接着说下去,反而转头跟玛瑙说起糕点来:“今儿的馅儿好,上回子的枣泥太甜腻了,”又指指碧玉:“给宋格格也来一碟子,怎的只有我这儿有。”

        “这还用主子吩咐,早给上过雪片糕啦。”碧玉撤了宋氏的碟子换上了新的。

        宋氏着急想要知道周婷把什么事交给她,但周婷的话头又不能不接,赶紧拿起一块雪片糕来咬了一口赞道:“是甜而不腻呢。”眼巴巴的盯着周婷等她说下去,虽说她是在管家,也不过是跟在李氏后面帮衬一把,能接触到的事极少,她手底下可用的人也没有李氏多。这回周婷交给她事,若是办好了,不仅在胤禛那里露了脸,也能名正言顺的揽些权力过来。

        “我知道你一向擅厨,就想把厨房这一块分给你管。”如果不是善往厨房钻营,怎么别的院子都熄了灯,她还能有办法叫厨房给她焐着热鸡汤呢,周婷拨一拨茶叶沫子,笑盈盈的看着宋氏脸上的喜色退下去,眼睛里浮出点尴尬来。

        “你原同李氏就一起管过家的,事儿虽不同,道理却是不差的。”周婷也不点破,一抬下巴,玛瑙托着剥好的松子递给她,周婷懒洋洋的眯着眼笑:“不怕你笑,我这身上乏力的很,多说一句话就要喘上一回。”

        宋氏脸上一红,手指头紧紧抠着帕子不出声,周婷是在装病,宋氏的心思却跑到了胤禛身上,心里啐了一声脸上还不敢露出来。

        胤禛昨儿夜里那么紧赶慢赶的回正院,两个妾室拦了都没拦住,宋氏借着咬点心抬起眼睛来溜了周婷一眼,见她歪头靠在大迎枕上,蜜合色的衣裳衬得她皮肤晶莹,心知她的病是好透了,连气色都给养回来了,嘴里自然不敢说出来还奉承道:“福晋的身子还须将养,有事交代一声就罢了,不必自己辛苦。”

        心里到底有些纳罕,妾室们胤禛最熟悉的不过是在床上,宋氏知道自己腰肢生得软,胤禛虽然嘴上不说,弄起来的时候也要多捏上两把,心里也曾品评过李氏是占着容貌艳丽胤禛才会多歇在她的屋子里。要是跟周婷比起来,就是自己屋子里的小丫头也比她更有风情些,怎么会勾得爷……一抬头瞧见周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盯着自己,赶紧住了心思不敢再往下想。

        “点心可合口味?”

        “比我那里的要清淡些,想着是爷更爱这个味儿呢。”宋氏小心翼翼的看周婷的脸色。

        “是我最近爱吃甜的,又经不起油,那枣泥红豆全都要放了洋糖猪油,吃多就起腻,这才叫厨房做的淡些。”周婷看出来了,宋氏原来的小意那是在装老实,好等着那拉氏分给她肉汤喝,瞧瞧这双眼睛就知道是不安份的人。她也乐得后院这池水再混些,抬起宋氏来,李氏的错漏只会越来越多。

        “我就把席面交给你了,各家福晋爱吃什么不能碰什么,你去打听清楚了,把单子拟好了送一份给我过目。”

        宋氏喜形于色,只有点头的份:“咱们府里原也办过宴席的,各家的福晋爱吃什么也都是有谱

        的,福晋只管放心的交给我办,再不会差的。”宋氏还是第一次被委以重任,心里激动握着帕子的手都在抖。

        真是这么简单周婷也不会专把这事交给她了,器具是李氏在管,菜肴哪有不配食具的,李氏难道真的肯乖乖的给宋氏做这锦上添花的事,吃菜的人可不会夸一句盘子好。周婷一听宋氏满口答应就笑了:“玛瑙你去侧福晋院子里说一声,就说不打扰她看着小阿哥,让她把对牌给宋格格。”玛瑙应声而去,宋氏略坐一会就告辞了。

        “我还从没瞧见过宋格格高声说话的样子呢。”珍珠捏着帕子笑起来,冲着周婷眨眨眼睛:“主子没瞧见,从来都是细眉细眼的,今日一看原来还能瞪得桂圆大呢。”两人正打趣宋氏,外头碧玉进来了。

        “主子,问清楚了,咱们院子里的人并没有出去说嘴的,那边大厨房里送饭来的婆子们。”

        “知道了。”周婷收敛了笑意,她想也知道李氏不可能跟女儿那里的丫头打听房里事,要是真这么干了,她这亲妈的脸往哪里放。

        “那婆子进来跟哪个丫头说了话,是往日就嘴碎呢?还是有意打听?”真是无孔不入,既然她这么想借这个玻璃灯成事,是不是要帮她一把,周婷手一松,手里的松仁掉到托盘上,突然就想起了德妃的话,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她现在还能清醒着,等真的成了事实夫妻,她还能像现在一样清醒吗?

        “福晋真这么吩咐的?”李氏日子不如以前好过,夜里睡不着,白日里必要眯一会子养养精神的,刚散了头发歪上炕,石榴进来告诉她周婷发话多给每个下人月钱的事。

        “院子里的丫头婆子早都传开了。”石榴是听伺候她的小丫头说的,立马过来禀报李氏。

        按过去的例,胤禛生日至多每个下人添一套冬装,李氏早已经想好了,这回子轮到她管家,正要放出话去除了做衣裳再多一人多得一份月规钱的,也算是博一个宽厚大方的名声,却一不小心叫周婷抢了先。

        “福晋不是不管事儿了,怎的又插手起爷做生辰的事来?”李氏当下也不睡觉了,扶着石榴的手起来重新挽头发,准备去周婷那里探一下口风。

        谁都没跟她说过胤禛把这事交给了周婷,胤禛没有周婷也没有,胤禛是觉得周婷办事更稳妥,周婷就更没有必要特地去告诉李氏了,本来正经宴客也轮不到妾插手。

        李氏跟宋氏的心思一样,趁着各家阿哥福晋都在的时候好好露回脸,这露脸里头又有踩一踩周婷的意思,没想到周婷根本不叫她沾手。

        李氏一边盘算着怎么叫周婷松口揽点权过来一边让石榴捡衣裳出来换,还没等李氏换完呢,玛瑙过来了:“给侧福晋请安。”

        “你怎么来了,可是福晋有什么话要嘱咐我?”李氏脸上带着笑,使了个眼色给石榴。

        石榴拉着玛瑙坐下,玛瑙连连摆手:“侧福晋面前哪有奴才坐的地儿呢。”说着侧身叫宋氏的丫头上前:“福晋交代要把爷生辰席面的事交给宋格格呢,我是领着她来取对牌的。”

        李氏一惊,那丫头知道自己这趟来触了李氏霉头,行过礼就低着头不敢抬起来,玛瑙笑晏晏的推她一把:“还不去接了对牌回去交差。”

        李氏气的肝疼,咬牙忍着,把气都撒在丫头身上,指着葡萄骂道:“你是没听见呢,还不去取!”石榴离得最近,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背过身进内屋拿袖子好好抹了回脸。

        玛瑙脸上笑眯眯的,像是没听见李氏突然拔高的声音,宋氏的丫头抖了抖肩膀,头垂得更低,一接过对牌就眼巴巴的看着玛瑙。

        玛瑙一弯腰:“那就不打扰侧福晋休息,福晋说了,小阿哥的病症已经叫侧福晋费心,这事儿就不再劳着您了。”这话本来该先说的,玛瑙有意在走之前说,戳中了李氏的心病,两个丫头一告退,她就靠在椅子上,丫头们都避出去,石榴留下来给她揉胸口。

        “主子,您说这是唱的哪一出啊。”石榴转不过弯来,她印象里的那拉氏一向最讲规矩,这样的事就是再累也要自己办的,怎么也不会让个妾室插手,李氏好歹是上了玉碟的,宋氏除了生育过一个没养活的格格之外,拿什么来跟李氏比呢。

        “左不过是宋氏去求了她。”李氏一口气好容易喘上来,伸着手要茶,石榴赶忙上了一盏,她全灌下去吁出一口长气抽出帕子擦嘴角,眼睛盯着妆台上的玻璃灯,冷哼一声:“她惯会讨好人,福晋又喜欢她那听话的样子。”

        石榴不敢开口,由着李氏怔怔出了半天神,要她吐出刚收进口袋里的厨房是不可能的,李氏原也是正经嫡女在家娇养的,也没想着会嫁给皇子,家里的嫁妆就是按着正妻的份例准备的,一道旨意下来知道自己要当侧室也就罢了,回去一瞧,好些个家什用具全都不能用。

        说是侧福晋,其实就是小老婆,不过称谓好听而已,李氏心里不是不委屈,可她本就比宋氏多几分机灵,肚子也争气,虽前头几个孩子没养活,也牢牢的在后宅里扎下了根。

        无奈那拉氏来了,打破了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原先在宫里头只有她一人位尊,走动起来还不觉得,那拉氏一来,她才知道做小是个什么滋味。

        那拉氏进门那一天,她跪下行完礼就被打发回了自己的屋子,听外头的喧闹声,眼睁睁盯着蜡烛一夜熬到天亮。原先还能跟她说得上几句话的福晋们眼睛里再也没她这个人了,对她们来说那拉氏才是正经的妯娌,德妃也不再召见她,宁寿宫更是连踏都踏不进。

        选秀的时候还有些秀女羡慕她嫁进了皇家,偶尔见面说起话来没有不奉承的,自从那拉氏进门,那些女人又转头奉承正妻去了,她不但不能出门,连宴席都要瞧着那拉氏的心意才能露个面。

        李氏不知不觉扯烂了一条帕子,她是不甘心的,本来觉得嫡子死了,那拉氏又不得宠爱,看起来也难再生一个,只要保证自己的孩子为长,往后就算胤禛再儿子也差开了年纪,这王府早晚归她生的儿子了,可她没想到那拉氏也有翻身的一天。

        明明瞧着要不好了,她使了计把胤禛引到南院来,让那拉氏误会他心里更重视庶子。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也不知怎么好好一局棋,走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把灯点起来。”李氏走到镜子前摸着脸细看,那拉氏进门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她已经长成了,男人自然是哪里更舒服就呆在哪里,那事儿不仅没少还多起来。可如今她的好时候已经过去了,而那拉氏正年轻。

        李氏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慌,暖黄色的灯照在她脸上显得她皮肤细了,原来黄黄的脸色也照不见了。

        “把灯都点起来。”

        “主子,还没到掌灯的时候呢。”葡萄瞧了瞧外头的天色,石榴瞪了她一眼,走过去把灯都点着了。

        “去院子外头守着,瞧爷什么时候过来。”李氏说完这些就坐在了妆镜边,细细看自己的嘴唇眼角,饶是再怎么精心,也还是比不得年轻人,宋氏也一样老了,大选却又要来了,府里一年一年的进新人,那拉氏占着名份,她呢?

        “主子,今儿小阿哥多进了两勺粥呢。”枇杷欢欢喜喜的过来禀报李氏。李氏听了忽的站起来,她还有儿子!有了这个宝贝蛋,她就什么都不怕了。李氏一颗吊着心又落了地,脸上露出笑来:

        “我去瞧瞧。”

        小阿哥的病一直不好,南院里的人就不敢露出笑脸来,李氏也心焦,但她还有个看着虎头虎脑很健康的小儿子,并不像那拉氏那样把儿子当成命根子看。

        李氏接过孩子拍哄,四岁的孩子虽然瘦弱她也有点抱不起来了,不一会就手酸交给了嬷嬷,问他:“吃药乖不乖呀。”

        小阿哥病了那么久,人就恹恹的,听到李氏问话也不答只点点头,李氏心中大定,打定主意等今天胤禛来了,怎么也得留住了不让他走。

        “小阿哥还在睡?”这个小阿哥指的是李氏的小儿子,还没到半周的婴儿不是吃就是睡,养得白肥肥的,一看就惹人喜欢。

        “吃了奶,刚睡下了。”

        李氏点点头,瞧着儿子瘦弱的小脸,深吸了一口气,从来养不大的孩子就不序齿的,等今天胤禛来了,怎么着也得把这名份给定下来,不能再小阿哥小阿哥的浑叫,叫些定下她也早些安心。

        “她给了?”周婷漫不经心的问话,眼睛盯在帐本上。不看不知道,那拉氏还是很有些资产的。

        那拉氏一门是靠着打仗起的家,太宗文皇帝那时候就开始借着兵祸敛财。她又是老来女,嫁给皇子当嫡福晋,出门子的时候嫁妆比入宫前备好的又加厚了三成。家里心疼她年纪小小就要嫁进宫里,给的全都是好东西。

        田地庄子全是上好的,出息不错都不错,比较起来京里的铺子赚得就比较少了,明明帐本上有写着有绸缎铺,怎么她刚刚挑的料子还是别人铺子里的居多呢?正抬头准备问呢,就看见两个丫头装怪相。

        “你是聋的呢,还不去取!”玛瑙腰一拧手指头一伸,将李氏的表情学得活灵活现。周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回来的时候瞧见南院的小丫头探头探脑的呢。”玛瑙又告上一状,心里很瞧不起李氏的行事,这肯定是准备好了要去胤禛面前上眼药了。

        也不怪李氏发脾气,厨房油水这样足,她好容易吃下了还没来得及消化就要吐出来,自然肉痛的紧。

        周婷浑不意的笑一笑,点着簿子问:“怎的我刚挑的那些料子,自己的铺子里头反而没有?”只有些寻常的绫罗绸缎,像她点给大格格做大氅的料子就没有。

        “京里人多喜欢用舶来货,年前主子还说想要关了铺子凭给旁人换个营生呢。”这事珍珠倒是知道的,那拉氏看着收益一年不似一年,还专门叫下头经营的人进来问过话呢。只是后来弘晖病了没顾上。

        周婷拿起旧年的看,的确是一年比一年少了:“是我病了一场忘了,年前来交帐的时候就将铺子关了吧。”收租金虽不如开铺子钱多,至少不用劳心劳力。帐本一合,重新拿了本府里头的帐翻看。

        刚开府的时候样样要花钱,帐上的钱很紧,这些年得了冯记为首的几个汉人商贾的孝敬,帐面上的余钱多起来。李氏当家将将俩月,采买厨房还没来得及动手脚,支出倒是跟过去差别不大,恐怕是想等着这回的宴席揩油呢。周婷一转手给了宋氏,不定她心里怎么难受呢。

        她可不愁抓不住李氏的把柄,有儿子又怎么样,将来当皇帝可不是她的儿子,周婷记得乾隆生母的姓氏非常拗口,反正绝对不姓李。

        李氏要是个眼光长远的呢,她们就算是来日方长,要是个眼皮子浅的,那就她就不客气的再拍一回,看她还恶不恶心人了。

        李氏那里翘首以盼,一会子功夫催着丫头去门上问了三回,谁知胤禛办完了差使带着十三十四一同回来,前面人一报过来,李氏就咬着嘴唇跟奶嬷嬷说:“给小阿哥少喝点奶。”等饿了孩子自然就精神了,掐着钟点等胤禛来的时候务必要瞧见白胖活泼的小儿子,

        周婷听了前头的禀报眼皮都没抬一下,一点儿都不激动。十三十四后世再出名现在也是她的小叔子,不到家宴肯定见不到:“叫后院里的丫头们全都回避,不要冲撞了。让厨房烫壶酒,整治几个菜,灶上热着汤预备着醒酒用。”周婷也差不多习惯了福晋的工作,马上安排好了。

        膳食一向是碧玉在打理的,一听周婷吩咐就报出一串:“上回子十四爷赞过糟鸭信好用,今儿再上一碟,十三爷喜欢吃大肉,就做个金银肘子。”胤禛喜欢吃什么,厨房里都有数,不必特别准备。

        “叫厨房不要单独再做我的饭了。”

        周婷省事丫头可不跟着她一起省,“看主子说的,难道还能少了人给主子做饭。”碧玉第一个不答应:“我都说好了,今儿晚上有蒸鸭子的。”

        “还是咱们碧玉姐姐心疼人。”

        珍珠啐了一口:“是她自个儿想吃那酒酿糟的鸭子呢。”

        碧玉扯着珍珠的袖子不肯放,两个人笑作一团,嘴里不住叫着:“冤死我也,主子可瞧着夜里就要打雷下雨!”

        前头开始吃了,周婷的晚饭也跟着摆上来了:“大格格那里可有了?”

        “主子放心吧,大格格那里咱们十二分的小心呢。”玛瑙知道周婷是怕被李氏说嘴,大格格自从来了正院吃的用的都比在南院都还要精致几分。

        一整只鸭子上了桌分成几份,一份给大格格,再赏了一碗给宋氏,其于全给了丫头。玛瑙匆匆吃两口就又回来了,周婷正在屋子里转圈消食,看见她就说:“吃饭就细嚼慢咽,我这里又没什么事用上你,仔细得了胃病。”

        “我是怕小丫头们不精心呢,该掌灯了竟也没有来点。”玛瑙拿着火折子点了蜡烛摆进玻璃灯里,周婷看着那灯亮起来脸上一红,心里生出点尴尬来,万一今天胤禛来了,又要这样那样,她要怎么说呢?真的借这事把李氏的玻璃灯说破?会不会显得身段太低了。

        她正犹豫间胤禛往后头来了,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一进屋就说:“席面不错,十三弟把那半盘肘子全给吃了。”吃到后来两个半大小子抢了起来,这顿饭倒比宫里吃的那么多顿都要开怀。

        周婷接过丫头绞的毛巾递给胤禛擦脸,心里奇怪他怎么没被李氏拉过去,照玛瑙说的那样,李氏肯定不错眼的盯着呢。

        “我正打算着要赏厨房一回呢,大格格口淡吃不下东西,偏今儿的鸡丝粥连喝了两碗,可见是下过功夫了。”内厨房分成三块,一块单独做胤禛和周婷的饭菜,一块专门做李氏院子里的饭菜,她那里人多,还有两个喂奶的奶嬷嬷在,菜就做的清淡寡味,大格格病了这么长时候上的都是没味儿的东西,今天一瞧见鸡粥就开了胃口。

        “爷可下了帖子给他们?”胤禛把擦过脸的帕子递给了小丫头,在周婷面前站直了身子,等她给自己换衣服,周婷一噎,再走开又显得矫情,只好弯下腰来给他解身上挂的玉佩。

        “两个小子嚷着席面上还得有这肘子,”胤禛心情特别好,话也多起来:“太子说定了要来,太子妃只怕要跟过来的,到时候女眷里头你多顾一下。”

        “到那日只怕要落雪珠子,我想把水榭里的窗纸全换成玻璃,又暖和又亮堂还能看景。”周婷除下一块玉佩放进托盘,自有丫头用软布包好了收起来:“仿佛记得太子妃爱梅花的,正巧碰上了,到时候还能请她们踏雪折梅。”

        胤禛自己套上常服瞧见桌子上周婷没来得及吃的糖酪拿起来吃了一口:“你安排就是,李氏刚着人来说小阿哥好了些,我过会子要去瞧瞧。”

        李氏没直接把人拉过去,是抱着想要半当中截胡的心呢,岂料周婷根本不在乎,笑一笑说:“那可真是佛祖保佑了。我怕累着了她再添病症,还特特把事交代给了宋氏,叫她拟菜单子的。”

        “不给她安排事儿也好,总归两个孩子要她多照顾。”胤禛三两口把酪吃了,周婷这里的玻璃灯全点起来了,转动间头发上戴一颗粉色南珠在灯火下流光溢彩的,一下子把胤禛的心给勾起来了,到了嘴还没吃进去,由不得他不惦记着,定睛细看问道:“这颗珠子怎的没见你戴过?”

        “前两天为大格格的事开了箱子才翻出这颗珠子来,原是我阿玛给的嫁妆,我这人不喜欢旁的,只爱珠玉呢。”金银太晃眼了,就算过去的那拉氏也不喜欢那些,周婷说到了首饰就往衣服上头引:“这回子爷生日给每个下人多发一冬装吧,那天客人来了瞧着也精神些。”

        “这些事不必报给我,光顾着喝酒,你叫厨房煮点面,一会我过来吃。”胤禛说得隐晦,周婷还是脸红了,连丫环都低了头,周婷轻轻咳嗽一声应了:“知道了。”

        李氏的眼睛都要望穿了,才瞧见苏培盛提着玻璃灯笼过来,胤禛一进屋自然是关心儿子:“小阿哥好了?”

        李氏微微曲膝行了个半礼:“托爷的福,小阿哥今日多喝了一碗粥呢,瞧着是要大好了。”引着胤禛往儿子屋里去。

        屋子里的药味淡了许多,上回胤禛皱眉离去,李氏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今天就叫人用披风把小阿哥包起来挪到别屋,开窗透了半日的风,果然胤禛没像上回一样皱眉头,仔仔细细的看着儿子的小脸。

        小阿哥已经睡着了,被奶嬷嬷拍醒,抱在手里抓着他的双手行礼,嘴里喊了一声:“阿玛。”胤禛点点头应一声,他记忆里从没有父亲过多相处过,是以也不会同自己的儿子相处,只问李氏:

        “今天的药可用了?”

        “用了,太医也说小阿哥好了许多,再好好养养就大安了。”李氏特意穿了件过去胤禛赞过的衣裳,说话的时候露出颈项来,眼波一层层的往外荡:“爷要不要再去瞧瞧小阿哥?”

        胤禛一怔才反应过来这说的是小儿子,跟着李氏进了内室坐在炕上,石榴进来上了茶,李氏拿起来掀开茶盖瞧了一眼:“没眼力见的,爷才吃过了酒,还不上盏蜜水来。”说着扭过身子笑盈盈对胤禛说:“妾这里备着上好的天门冬蜜呢,吃了酒喝这个最是止渴纾肝的。”

        胤禛略点点头,奶嬷嬷把小阿哥抱了过来,本来这时候小孩子肯定睡了,李氏不许他吃饱,一饿就喂上一点,吃上几口就停,他到现在还精神着。

        “瞧他这小脸,多可人呀。”李氏抱过孩子,她身上的衣裳鲜妍,小孩子喜欢亮色的,眼珠转都不转的盯着她的前襟:“爷您看呐,他认得额娘呢。”

        胤禛凑了过去,小孩子感兴趣的转过头来看他,伸着肥嘟嘟的小手要扯他的袖子,胤禛一靠近了就扯,扯了几次扯不到扁着嘴哭起来。

        奶嬷嬷赶紧接了过去拍哄,李氏趁着空档说:“咱们小阿哥也四岁了,还没大名呢,不知汗阿玛可有名字赐下来。”

        “明儿早朝过后我去求赐。”胤禛接过李氏捧上的蜜水喝了一口:“汗阿玛那里早就预备好了。”

        “那可好了,再不用小阿哥小阿哥的浑叫,”李氏心里盘算的三件事应下一件,脸上绽开笑来:

        “丫头婆子一忙乱起来,我都不知道是叫谁呢。”小孩子被奶嬷嬷抱在怀里哄安静了,李氏走过去逗弄他:“这个小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得名字呢,总是这么浑叫也不成样子,要不爷给定下排行吧。”

        这事李氏抱着私心,但对胤禛来说是件大事,他想了一回说:“弘晖算是大阿哥,名份已定,这个就叫二阿哥三阿哥吧。”

        李氏一愣,指头被儿子攥住了往嘴里送,口水糊了她一手,李氏赶紧扯出来拿帕子擦,心里头算起了自己之前的那一个,虽比弘晖小,但当时胤禛也是喊过二阿哥的,这时候竟然全没提及,再前头的那个更是忘到了脑后,委屈得不行。

        胤禛开了口就不能再回转了,李氏挥挥手示意奶嬷嬷抱着孩子出去,抽出帕子擦擦眼睛,声音打着颤:“可怜我的弘昐没有这样的福气,跟兄弟们排在一处。”

        胤禛的眉头拧了起来,爱新觉罗家一串串的死孩子,真照着那个排,胤禛的位置也不会那么前,就连汗阿玛正宫皇后的头生子都没能排进去,李氏这么委屈就显得古怪了,他第一回仔细看李氏的样子。

        往日里只觉得她柔顺解意,纵有小嗔小闹也都瞧在她细心侍候了那么多年,又几度生育的份上包容过去,不想竟养得她这样不知深浅。

        “是他没福气,你也别再想着这些,赶紧把二阿哥的病症给养好了。”胤禛站起来作势要走,冷冷扫她一眼,李氏迎着胤禛的目光打了个冷颤,赶紧把那作态的眼泪给擦了,脸上挤出一个笑来:“妾也不过自苦罢了,说这些叫爷烦心是妾的不是。”说完施了一礼。

        李氏瞧出胤禛脸色不对,赶紧吩咐石榴:“爷吃了酒,夜里必要饿的,我这里煨的好汤,正好给爷下面吃,也免得烧心。”说着可怜兮兮的往胤禛身边一凑,胤禛待要回绝又不能当着丫头的面让她下不来台,忍了又忍才复又坐了回去。

        李氏心头一松,依着胤禛坐上榻,瞧着还没点起来的玻璃灯吩咐:“怎的屋子里这样暗,还不快把灯给点起来。”

        谁知不点灯胤禛还坐着,一点灯他哗的一下站了起来,屋子里的丫头都吓了一跳,李氏差点没坐住,急急抓着炕沿站起来:“爷这是怎么了?”难道他又不喜欢这灯了?

        李氏还真没探听的那么细,她只知道胤禛称赞过玻璃灯做的轻巧亮堂,大格格那里也得了一盏,昨天夜里正屋的灯一直点着,就自作聪明的以为胤禛是喜欢这个灯的,哪里能知道周婷跟胤禛房里那些事呢。

        后头灯送来了,她一点上瞧着那灯罩会动也觉得稀罕,心里就更笃定的觉得胤禛是喜欢那灯,这才敢叫人置办过来,要是真为了床上事,她还没这么不要脸面。

        可惜周婷不这么想,胤禛刚还为了这个心动过一回更加不是这样想,看着李氏的目光就带着厌恶,觉得她钻营这个叫人鄙夷。

        当着这么多人,却又不能说出来,李氏心里慌慌的,还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了他,让他这么大的反应,试探着问:“爷可是不要吃面?或是来些蒸小饺?”

        胤禛双手一甩袖在身后:“不必了,正院里只怕已经做得了,我去那边吃,你早些歇着吧。”说着头也不回的出去了,灯笼还没点着,苏培盛一溜小跑,他身后跟的小太监一边点灯一边往前赶,帽子掉了都来不及捡。

        “主子,我瞧南院那儿也去厨房催汤了。”碧玉耷拉着一张脸进来,胤禛刚夸奖过席面,周婷转手就给她一支钗,她正得意着想要再露两手,被南院占了先。

        周婷正绕着屋子团团圈呢,一听这个乐了:“恐怕爷要在那边吃了,咱们这就歇了吧。”玛瑙给周婷把头发撒开来,拿着那只珠子赞:“我过去就说这珠子插在发间好看,主子偏说这么大的粉南珠太惹眼,除了那边还能惹了谁的眼。”

        珍珠一边烘被子一边接了玛瑙的话头:“要我说呀,主子就该戴出来的,那边的得几样小东西就成日里戴进戴出,生怕别人不知道,主子合该叫她开开眼呢。”

        碧玉拿了酪来,边上还放着一个小盒子,周婷拿起来问:“这是什么?”

        “我瞧主子绕着桌子走了那么多圈,可见着是给那鸭子腻着了,特意拿枣肉石蜜丸子给主子消食生津的。”

        周婷开了盒子捏一颗放进嘴里嚼,甜滋滋的就跟蜜枣的味道一样,笑说:“那枝银钗倒不白给。”说着装样拿眼斜碧玉。

        “瞧主子说的。”翡翠把牙粉盒牙刷子拿过来给周婷漱口刷牙:“难道咱们不得赏的就不当差了。”

        正乐成一团,胤禛过来了,周婷的头发都已经散开了,衣裳也换掉了,见他进来一愣,赶紧使了个眼色给碧玉。碧玉知机往后头下面去了。

        周婷看着胤禛的脸色不对,刚去的时候明明是高高兴兴的,怎么回来就黑了脸,难道是李氏跟他告了状?

        心里犹豫行动间就带了出来,胤禛坐在那儿半天周婷才走过去:“爷怎么回来了?”心里盘算了一回,李氏还真没什么能告状,就算是拿回了厨房的管理权,那也是有正当理由的,她要是拿这个告状,周婷还真不怕。

        胤禛抬头看看内室里的玻璃灯,心里认定的那些事又不能跟周婷说,正好这时候山茶来了:“大格格谢福晋给的石蜜丸子,说吃了觉得舒坦多了。”

        “原是我不好,想着那鸭子蒸得好给她一碗尝尝,没成想着大格格经不得油腻呢。”这肯定是碧玉给送过去的,院子里的丫头都跟上了发条似的,一个个都比她绷得紧。

        胤禛听了这话鼻子里哼了一声,周婷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满意呢还是不满意?她这个从来最直爽,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直接板脸,看不得胤禛这冷脸的样子,干脆就当没有瞧见,拉着山茶问东问西。

        “大格格睡得可好,我瞧着她这几日饭菜进得香了,想来身子就要好了。”

        山茶站在帘子外头回了话,周婷和胤禛在一个屋子里的时候,她是不能进来的:“我们格格好久没睡过这样的整觉了,这几日都睡得香甜,想必是睡前那碗酪的功效呢。”

        “既然要好了,你们当差就更该小心,别让大格格再见了风,明儿叫玛瑙送些川贝过去,跟梨子炖了给大格格喝,也好润润肺。”

        拉拉扯扯一直说到碧玉拎着食盒进来,胤禛还僵着脸坐在那儿,玛瑙珍珠大气都不敢喘,碧玉拿出下好的面条用筷子拨进热汤里,并几样小菜摆在胤禛面前。

        周婷不得不去搭他的讪了,指着碗里的汤说:“碧玉盯着这锅汤好久呢,就怕鸡皮老了不脆,现在吃面喝汤正正好,酸笋最解酒的。”

        胤禛应了一声,就是不动筷子,手握着拳头放在腿上一动不动,周婷赶快给丫头们使了个眼色,玛瑙欲上前又止住,珍珠担忧了瞧了周婷一眼,就把屋子里的丫头都带了出去,关上了门。

        周婷心里定了,他要发脾气可千万不要迁怒了这些丫头才好,她的身份摆在这儿,胤禛最多说两句,要换成这些丫头,就不是骂两句这么简单了。

        “我虽不知爷心里为了什么不痛快,可也不能糟蹋自个的身子。”周婷坐在炕桌的另一边,离那碗滚汤远远的。

        胤禛抬起头来瞧她一眼,一直拧着的眉头松开了:“我原想着大格格病好了,再挪回去的,如今就放在你这儿养着吧。”有那样心思的娘,能教导出什么样的女儿来。

        周婷愣住了,慢慢品味他话里的意思,这是玻璃灯事发?胤禛恼了李氏?她原来觉得胤禛恐怕对这种妻妾争宠的手段是闭上一只眼的,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原来他还是个古板的男人啊,那怎么还点着灯那啥啥呢,心里觉得别扭,嘴里还要问上几句:

        “大格格在我这儿住着本也没什么,只是侧福晋只有这一个女儿,难免就看得重些,爷可问她的意思了?”哪壶不开提那壶,胤禛对李氏的不满周婷只作不知,脸上殷切的看着他。

        “你不必担心这个,明日叫人把大格格的东西全搬过来,她那里丫头,全不要了,重选新的派过去。”

        正巧山茶过了,不然胤禛还不会联想到教养女儿的问题,他起了疑心就越想越多,李氏的手怎么会伸得这样长,连正院里的事都知道了!再看周婷一付为了李氏考虑的模样就站起来走过搂了她的肩头。

        周婷微微一僵,坦然靠在他身上:“大格格那里总要留两个熟手的,我瞧山茶茉莉都是老实的,先留下她们,我这里就算派人,也得调教好了才是啊。”这个女儿是不要也得要了,由不得周婷不收下,既然一定要往她这里塞,她除了笑纳不能有别的表情。

        “你瞧着办着就是。”胤禛似是心情好了些,拍了拍周婷的背:“辛苦你了。”

        “瞧爷说的,大格格也是我的女儿。”有些事点到即止,说得太多反而不美,周婷从胤禛怀里挣开,把汤面端到他面前:“爷好歹吃一些才是,酒菜到底不能耐饥。”

        胤禛拿起筷子扒拉两口面条,到底心里有事,还是一桩在他看起来万分恶心的事,炕桌上又正巧摆着灯,汤再鲜美也提不起食欲,吃了两口就搁了筷子。

        “爷不用了?”

        “撤了吧。”就是胤禛不说,周婷也要找机会叫人进来的。拍着手叫丫头们撤碗碟打水洗漱,趁胤禛拿牙刷子刷牙的时候,侧过身子使个眼色给珍珠:“去跟苏公公打听打听。”

        这事儿倒是苏培盛最知原委,李氏那里的玻璃灯就是他着人抬进府里的,因李氏是自己出的钱,并没有走公帐,于他也就是吩咐一声的事儿,自然有下头人照着样给搬进来。胤禛发了火,他也正在心里琢磨,是不是去传话的人传差了?可是一座灯能出什么事,左右不过是花样子不合心意。

        碧玉端了面条汤过去,脸上笑得殷情:“苏公公辛苦,这是主子吩咐的。”说着又瞧瞧跟在旁边侍候的两个小太监:“郑公公张公公也都是有的。”

        “不敢当,不敢当,姐姐就叫咱们小郑子小张子罢了。”

        苏培盛是有些体面的,若来的玛瑙他还会客气两句,因是碧玉就略点点头:“谢主子想着。”

        “知道苏公公喜欢玉兰片,可巧整罐子被南院拿去了,只好拿笋脯充数。”碧玉瞧见苏培盛不动面前那碟子笋脯笑了笑搭上了话:“原我还想着这汤用不上了呢。”

        两个小太监站在旁边等苏培盛吃完,机灵一点的那个就跟碧玉搭上了话:“可不呢,爷突然从里头出来,我的帽子还落在南院,明儿还得去捡。”

        苏培盛知道碧玉的意思,瞧了他们俩一眼没有出声,后头碧玉收走碗碟的时候,叫小张子的就站起来帮碧玉拎食盒:“哪能叫姐姐动手呢。”一转出门就装作拉家常,把刚才他在院子里听到的事全说给了碧玉,碧玉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要给他,他还推了。

        “吃了碧玉姐姐的面,哪里还能拿东西呢。”

        “你那帽子若是找不见,也要值几个钱的,拿着吧。”这才收了,一溜小跑回转去。

        周婷洗漱完了往被子里一钻,胤禛躺在外侧,玛瑙熄了灯带上门,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周婷眼皮子直打架,心想今天躲过去的时候胤禛翻了身压上来。

        他身上还有淡淡的酒气,周婷心一紧:“爷,才吃了酒的,不宜呢。”胤禛心里憋着火气,压着她不肯下来。

        顺毛这事周婷干了两次也算熟练了,抬起手拍他的背:“爷心里不痛快,我也不知怎么宽慰您,但拿身子骨出气就不值当了。”

        胤禛心里这口气堵着就是出不来,他还不能当场发作,又不能同周婷说,心里就有点后悔自己识人不清,明明最顾念的是李氏,怎么她竟办出这样的事来。

        周婷身上压着一百四五十斤的人,喘气都不方便,觉得自己快要被压扁了。明明干事的是李氏,怎么现在被折磨的是她!

        刚想推推他,胤禛的嘴唇贴过来了,舌头尝到了他呼气出来的酒味,身上烧了起来,正在当她默默觉得可能今天就是她的“破处日”时,胤禛又停下了。

        炕桌上还留着一盏蜡烛,玻璃灯是不会点着过夜的,怕爆。借着烛火的微光,胤禛能瞧见一点玻璃灯罩上的零星花纹,这一抬头就又想到了李氏,心里泛起一阵恶心,伸进里衣的手跟着停了下来,

        周婷原还忍着不发抖,胤禛的手从肚子那块摸上去,就要握住敏感点了,突然就停了下来,她睁开眼睛分辨了半天才瞧清楚他的脸色,微敛着眉头,喜怒不辨的样子。

        周婷不知道这时候该说点什么,忍了忍拍拍胤禛:“爷,歇着吧。”

        胤禛顺势翻身躺下,叹了一口气,伸手把周婷搂了过来,抱住她的肩膀不动作了。

        周婷莫名其妙被搂着睡了一夜,几次三番想要翻到旁边去,边上的男人就是不肯,越搂越紧,睡到脖子痛,早晨起来的时候那男人看她的眼神还带着些温情,周婷头皮一麻,只作不好意思的笑,不想被他这么盯着看,爬起来捡衣裳给他穿。

        胤禛睡了场好觉,心情好上许多,起来的时候周婷已经拿着衣裳给他套,没叫丫头进来,头发也是胡乱抓了一把,他却觉得这些都再顺眼不过。

        往日里并不觉得,李氏这桩事一出算是给胤禛敲了钟,他过去觉得这些妾室都是手里的面团,他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时不时的给体面也就罢,没想到不知不觉李氏就仗着他的宠爱作怪。

        胤禛是在孝懿皇后身边长大的,当时还是皇贵妃的佟佳氏摄六宫事务,像这样的阴私,她防得再严,他也多少能听闻一点,是以成年之后身边一向干净,却不防偏偏是自己觉得最合意的人出了这样的事。

        他这么多年都没往这上头想,一来是政事上的心都费不完,二来他一向觉得后宅和睦的很。现在想一想,有些时候他也总会看在李氏是最早侍候他的人,又生育了两个阿哥,一点点的给她体面,赏她东西给她优容,渐渐的变成了这个样子。

        “爷,可要叫丫头们进来?”周婷实在不想伺候他刷牙洗脸,外间早就有热水抬了进来,这位爷还坐在床上不动。

        “你不必忙,过来坐。”胤禛拍了拍身边的床铺,示意周婷过去。

        周婷抬手拢一拢头发,挨着胤禛坐下,不知道他抽的什么风,现在看她的眼神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周婷都想去照照镜子了,看看她是不是睡了一觉起来就成了天仙。

        “爷真是的,多大了还赖床,就是你不早朝了,我还有一堆事儿呢。”顾嬷嬷今天说要过来的,她还得安排一下呢:“额娘说了,她身边积年的老嬷嬷外头没了亲人,放到咱们这儿给些轻省些的活计,也算给她荣养了。”

        这事昨天周婷没来得及说,胤禛听了握住她的手:“母妃那里你一向是尽心的。”待要说点感激的话又不是他往常的性格,只好干握着手摩挲。

        周婷侧着脖子拧着腰,迎着胤禛的目光跟他对视,好半天觉得脸也僵了手也麻了,手掌上的皮也不知道破了没,外头总算有丫头扣门:“主子,可要进来伺候?”

        周婷赶紧把手抽出来身子侧过来整整衣摆,微微转动颈项扬声道:“进来吧。”再这么憋下去她非得颈椎病不可。

        胤禛不要别人给穿衣裳,站在周婷面前不动,由丫头递衣裳过来周婷给他穿,她深吸一口气,拿过来给他套上一只袖子,这一排扣子要一直扣到最下面,周婷蹲下来再起来的时候腿一麻,靠在胤禛身上。

        男人轻轻一笑扶住了她,手摸上了她墨黑的头发:“怪道你爱珠玉,原是珠玉最衬你这头发。”

        周婷故作羞态把那缕头发抽出来低声一句:“丫头们看着呢。”屋子里所有的丫头都显得比平日还要忙碌,打水的打水,绞帕的绞帕,眼睛不敢往周婷这边瞄,耳朵却一都竖得老长,玛瑙更是含着笑,恨不得马上去出给佛祖上香。

        胤禛这才清清喉咙摆正了脸色,坐到桌前开始用粥,周婷坐在妆台边挽头发,不时从镜子里瞄他一眼,纳闷的想,他到底把李氏想成了什么样,才会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呀,对胤禛来说,争宠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吗?

        周婷知道胤禛会当皇帝,所以不管李氏干了点什么,也只把这当成是后宫争宠的一种手段,多凶残多神经病的都在正剧脑残剧里见过了,弄个玻璃灯还真不算什么,顶多就是让周婷恶心一下而已。

        风筝呀猫咪呀什么什么都能要人命,李氏好歹没想害死她自己做大呢,周婷这点接受度还是有的,妾又不能算小三,妾是合法来分丈夫的,中国几千年来都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到了清朝算是

        “进步”了一眯眯,这个侧福晋算是半妻?好歹胤禛这儿还没有庶福晋呢,那算是四分之一妻?

        周婷觉得自己的日子在这儿算还行的了,几个阿哥里头,胤禛的后宅还算清净。她在心里叹口气,继续安慰自己,现在这情况已经算不错了不是,总归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胤禛给她挟了一筷子香干,周婷惊吓大过惊喜,拿出过去面对客户的那种笑来,也挑了些干丝到他碗里,不知道的人瞧了,说不定真以为他们琴瑟合鸣呢。

        胤禛先用好了,也不叫周婷起身,按着她的肩说:“你吃吧,不用送了。”周婷也只是装装样子站起来,她的燕窝粥还没动呢,听了这话就朝他笑一笑:“那我就躲个懒了。”

        胤禛抬脚刚出府去,玛瑙就来报:“李侧福晋来了。”

        周婷眉头一皱,这饭还让不让吃了:“叫进来吧。”人都到了门口,哪有不让进的道理,再说大格格往后还得在她这儿呆到出嫁呢。

        李氏一进来就哀戚着一张脸,脸上白白的,眼眶一溜黄,周婷只作没瞧见她的样子,对她为什么这个时候来一句也不问,拉家常似的问:“你可用过了?”说罢也不等她点头招呼起来:“碧玉,再添双碗筷。”

        李氏淌着眼泪跪了下来,这下子周婷也不能坐着了,走过去就把她拉起来:“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一大早就来触霉头,周婷也不是软和人:“怎么!竟是小阿哥不好了?”一句话刺得李氏脸色都变了。

        “求福晋体恤妾!”李氏不肯起来,伏在地上哭,她是真的怕了,自从跟了胤禛还从没见过他这样的脸色,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枯坐了一夜,只想到这个法子,来哭求周婷。

        不管是不是周婷在胤禛的面前说了什么,让胤禛恼了自己,只要她拿出这个态度来,胤禛就会软下来,李氏最知道他的脾气,只要摆出姿态来,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他总要看上两分的。

        “这是怎么说的。”周婷的脸色也跟着不好了,她还没怎么着呢,李氏就跑过来哭,别人知道了会怎么说,要名声不要,大格格的心里又会怎么想!

        玛瑙唬了一跳,还是珍珠先吩咐人不叫传进大格格耳朵里,再叫小丫头打热水过来,瞧着李氏的眼睛肿了,又去厨房要了两个煮鸡蛋。

        “你要我体恤你,总也得说出原由来。”

        李氏拿帕子擦了泪,心慌意乱间也顾不得了,能从周婷这里套出点什么自然好,就算套不出来,总有言论会传到胤禛的耳朵里,到时就算有人挑唆说了她的坏话,胤禛也得再转回思量一番。

        周婷叫丫头把李氏给架起来扶到炕上,小丫头捧着水盆进来给她净面,周婷又叫开了妆盒给她重新上粉,都妆扮完了,人看上去就比来的时候要好些,珍珠亲手剥了鸡蛋给她揉眼睛。

        “妾心里惶恐害怕,爷昨儿瞧着好好的,也不知妾哪一句说错了,竟生了好大的气,调头就走了不说,还踢坏了院门。”要不是最后那一下,李氏还真估不出胤禛生了多大的气。

        李氏突然之间明白她一直依仗着的宠爱并不如她想像中那么牢靠,就算有子,她也不想尝试失宠的滋味。

        踢坏了门?这个周婷倒不知道,心里明白胤禛这是气的什么,他是恨人谄媚呢,更何况李氏素日最得他欢心的,谄字暂且不提,这个媚字,也要做得高明才是,这明摆着的事,她偏偏又不能说出口。看样子,李氏那边摆的玻璃灯真不是故意的。

        周婷清清喉咙:“原不关你的事,”不能挑明了说她是打听了四爷的房事,他这是恼羞成怒,你情商也实在是低了些之类的,只好睁眼说瞎话了:“是昨儿夜里爷突然想起一桩事来,外头的事我也不大懂的,他发脾气也不是冲你呢。”

        李氏一想倒有几分对得上,又觉得奇怪就算是政事上遇到了麻烦也不会撒气在自己身上呀,她说给小阿哥求名字,胤禛还答应了呢!

        李氏认定了周婷不肯向她透露,坐在屋子里不肯走了,不住的拿着帕子抹泪,刚上的妆很快就糊掉了,嘴里翻来覆去就只有一句:“求福晋体恤妾。”

        周婷心里冷笑一声,这女人是想把她架起来呢,哭求跪求全都是假的,就是要让人瞧见她委屈她退让,再让胤禛觉得是自己苛责了她,周婷心里觉得她愚蠢,可还是恼怒,忍着气不发出来,这时候发脾气就如了她愿了,她不走,她也不赶她。

        碧玉好茶好水的端上来伺候着,周婷早饭没吃完,肚子半空,跟着吃了些点心,看看谁先破功,慢悠悠喝了一盏杏仁茶,又捏了一块点心,一边品一边听碧玉说出十七八样好来。

        比忍功,李氏真心拼不过周婷,果然李氏一开始还流泪,再后来也没眼泪了,只巴巴的看着周婷,等着她说话。

        周婷有意晾着她,就先不说胤禛要把大格格给自己教养的事,当着李氏的面把胤禛生辰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的分派下去。

        “前儿叫管婆子备的花可备下了?”周婷净过手歪在南炕上,那边临窗又暖又亮,周婷正打算趁着换暖阁窗玻璃的时候把这一片也全给换了。

        平板玻璃是冯记刚出的新货,原来只能做出镜子大小,现在倒是窗格大小的了,京里还没几家在用,冯记因着玻璃灯得了夸奖一出新样子就送到周婷这儿来,她知道玻璃窗户的好处,一看就喜欢上了,有了机会就想换上去。

        周婷让苏培盛漏话给冯记,说是胤禛生辰那天用的,到时候各位福晋见了又是一条财路,冯记正紧赶着在平板玻璃上头也吹出花纹来呢,这等于是帮冯记打了广告,连带去报信的苏培盛也很得了些好处,不然李氏院里的事,也不会这么轻易就告诉了碧玉。

        李氏见周婷不理她,心里呕得慌,心想怎么一个两个全都不一样了呢。李氏在那拉氏手里滋滋润润地过了七八年,很是摸得清楚那拉氏的脾气。

        干什么都要端着正室范儿,就怕因为年纪小被妾室看轻了去,真真把自己当成是上位者那样,对几个妾全都是和颜悦色的,作出一付贤良样子,什么时候都是端端正正不肯错了一丝规矩,可是胤禛偏偏不喜欢这套。

        李氏在宫里头也曾听过一些孝懿皇后的旧事,知道她行事最是温柔解意,胤禛在她的身边长大,耳濡目染的跟着也喜欢这样的女子,她一直努力往那条路上走,果然胤禛最宠爱的是她,本来这条路走得极顺遂,不防在周婷这里碰了钉子

        周婷又派了几件差使下去,宋氏过来了,还没进屋就先瞧见了站在廊下的石榴,心里一慌,她的心思现在全在菜单子上头,倒不知道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只以为李氏这是要抢权,捏着菜单的手紧了紧,脸上赶紧端着一贯的笑容,进了正屋。

        “给福晋请安,给侧福晋请安。”宋氏一进屋就先行礼,再抬起头来瞧见红了眼眶的李氏就是一愣,眼睛就往周婷身上转。

        周婷自然瞧见了,心里不喜,也不接话只问:“菜单子拟好了?”

        宋氏心定了,就怕听到周婷说再把事交给李氏呢,她是赐给胤禛当格格的,更加没有嫁妆这一说,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拿了些体几而已,这些年靠着赏赐过活,好容易有这样有油水的差事给了她,自然看得比李氏还要重,赶紧把菜单拿出来,玛瑙接过来递上去给周婷。

        寿宴不同寻常吃饭,跟宫里头宴请差不多,干果点心酱菜大菜色色都要上齐了才算是完整的席面。宋氏家世寻常,但跟着胤禛在宫里住过一段日子,虽不够位份去吃大宴,但也听宫女太监说起过不小,以是单子上列着的全是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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