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龄剩女穿越古代
天刚蒙蒙亮,南边的院子就开始热闹起来,周婷皱着眉头翻了个身,玛瑙披着中衣问:“主子要不要起来送送爷?”
等了半天周婷也没答话,玛瑙肚里叹了一回气又合衣躺下去了。
周婷睡不着了,睁着眼睛盯着头顶上石青色的帐子,她原来是个大龄剩女,做的是广告策划,加班熬夜连辙转了几天一觉睡过去了。
再醒来就到了这里,穿到刚死了儿子的四福晋身上,周婷叹了一口气,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呢?
玛瑙听到她叹气鼻子一酸眼泪都要淌下来了,忍了半天还是开了口:“主子也别太难过了,那些……横竖总越不过主子去。再者说,还有大将军在呢。”
周婷干脆坐了起来,玛瑙自己的衣服都来不及穿就先给她披上一件坐在床边的榻上跟她说话:“主子心里不舒坦,可也别拿自个的身子骨出气,养好了身子拢住了爷,再生一个小阿哥比什么不强。”
话是这么说不错,可这几天周婷也明白了,原主过的日子真算不上好,是大老婆没错,最受尊重也没错,可丈夫一个月也不进她的院子几回。
她既要管吃管喝还要管给丈夫找小老婆,有苦没地方诉,亲生儿子还病死了。再看挂着丈夫名份的家伙呢,伤心了小半个月,又开始往侧氏屋子里钻了,有一个还怀上了。又病又气急怒攻心之下,撒手走了。
她恐怕是给累死的,本来死了儿子就伤心绝望,原来没有宠爱还有儿子,儿子死了她还要硬撑着身体管家,宅子里上上下下那么多口人吃喝拉撒都要她管,宅子外头请客送礼人情来往更不会因为她病了就停下。
这几天周婷躺在床上脑子里像是过电影似的把她的一生看了个遍,十二三岁赐了婚,丈夫比她大七八岁,一进门就先做了两个孩子的便宜妈。
两眼一摸黑不说,还有两个对宅子里弯弯绕绕门清的侧氏,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她死咬着牙扭转局势,体面是有了,宠爱却没了,明明她是正妻却变成后来的。
女人在哪个时代都活得不容易啊……
玛瑙看她呆呆的坐着不动不说话慌了神:“主子?主子?”周婷反应过来木着脸看她,玛瑙一个没忍住眼泪刷的就下来了:“主子宽宽心吧……”哽咽的话都说不下去了,这是真心疼她呢。
周婷拍她的手安慰她:“别哭别哭,跟你说的,大将军还在前头呢,她们怎么也越不过我去,我就好好的过我的日子。”
前一辈子已经过劳死了,好容易又活一回难道还要再去死。原来过劳死好歹还能上个新闻引起关注,在这儿累死了什么也捞不着。
周婷深深吸了一口气,日子怎么不是过,她只要自己不折腾谁还能把她给弄死,原主可是当了皇后的。
这么想着她捏捏玛瑙的手:“起来吧,给我梳头换衣服,我去送送爷。”
玛瑙就笑开了,一面答应着就跑出去一叠声的使唤丫头,打水拿衣裳,很快就给周婷打扮好了,捧着镜子让周婷看。
也就二十三四岁的年纪吧,怎么就到了心如死灰的地步呢?周婷看着一匣子的素静首饰,摇摇头说:“太素了。”玛瑙贴心的拿出一只嵌蓝宝的珍珠钗给她戴上。
生了几天病气色很不好看,本来周婷不想用古代化妆品,但镜子里人实在没精神,只好由玛瑙给她点上胭脂。
都弄好了,就扶着玛瑙的手走到前厅去。
挂名丈夫正准备出门看到周婷出来送他有些意外:“你身子好些了?”
周婷半低着头不敢多打量他:“谢爷挂念,睡了几天,身上松快多了。”
“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打发人去办,别累着。”说完穿着朝服出门去了。
从南院跟出来的李氏这才给她行礼,周婷看也不看她一眼,一挥手:“你也累了,歇着去吧。”玛瑙扶着周婷的手身后跟着一串丫环回了正屋,一路走还一路跟周婷说:“主子您看,爷对您还是顾念的。”
周婷笑笑不说话,靠一个男人的顾念又能过得多好呢?再说了他还是个要当皇帝的男人,能分给女人的精力就更少了。还是那句话,她只要不折腾,就能安安稳稳的做到皇后,没儿子又怎么没宠爱又怎么,占了个贤惠和顺的好名声,谁也别想动她。
想通了周婷心情也变好了,准备开始过悠闲顺心的日子,病了几天屋子里一股药味,她坐在暖阁里头,让玛瑙带着丫环把屋子整个打扫一遍,开窗通风,插上新鲜花朵,换床帐被子,正忙着,珍珠过来回话:“宋格格来了。”
“叫她进来吧。”周婷咽下嘴里的点心渣子,喝了一口杏仁茶,歪在炕上不动。
宋氏比李氏长得还要漂亮点,她一进门就先行了礼,说起话来也细声细气的:“请福晋安。”
“坐吧。”珍珠上了茶和点心站到一边。
宋氏喝了一口茶说了些天气衣料夸了夸周婷头上的钗,跟着又吃了一块点心才开口说了来意:“福晋原先病着,这才叫奴才管了家事,如今福晋好了,自然该交还给福晋才是。”
这是来卖好来了,管家的事不光交给了宋氏一个,还有李氏,一个过来交权另一个还八风不动,周婷抿着嘴笑了笑:“你素来是个懂事的,交给你我也放心。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知道,三分病还要七分养,你且代管着就是。”
宋氏意外的看了周婷一眼,然后又跟着她笑:“既然福晋看重,自然应当尽心的。”
等到宋氏走了,玛瑙从屋子外头进来交待完事一呶嘴:“这又是来干什么来了。”
玛瑙是陪嫁丫环,周婷躺在床上这几天都是她在忙前忙后,听到她问就笑:“哪有我忙着,她们闲的道理。”她又不傻,累死累活干白工图什么,她们就是做得再好也不可能顶了她的职位,苦是她们的功是她的,做的不好是她们不堪用,做得好是她会调-教人,享清闲有什么不好。
玛瑙皱起了眉头:“可这万一她们出什么幺蛾子呢?”
周婷光笑不说话。
夜里挂名丈夫就来了,这回周婷看清楚了,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白脸长眼,穿蓝色绸衫看上去很严肃的样子,她心里直打鼓,他这是准备尽做丈夫的责任来了?
“爷喝茶。”她把杯子往他那儿推了推。
他拿起来喝了一口,大拇指摩挲着茶盖的边,两人大眼对小眼的坐着,屋子里的松针香一层层漾开来:“你没什么要说的?”
周婷摸不着头脑,要说什么?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他不说话周婷也不敢说话,她低头紧张的捏着手帕,最后他咳嗽一声:“你好好休息吧,我还有公务。”
就怕你没公务呢,周婷松一口气送他到门边,管他是真公务还是“假”公务,关门落锁,吹灯睡觉。
玛瑙一等周婷回屋就又苦口婆心的劝她:“主子好歹也留爷一回。”
周婷甩甩手把挂名丈夫抛到脑后,问她:“热水呢?”她想好好泡个澡。
玛瑙恨铁不成钢又不好再多说,背转身子吩咐丫头把水抬进来,一边嘴里还嘀咕:“主子就是太贤惠了。”
周婷舒舒服服泡在热水里,就差没哼小曲了,他想上哪儿上哪儿,要是留下才吓人呢,难道还要她跟他这样那样?想得美!睡他的小妾去。
热水里加了解乏的草药,珍珠站在她身后给她按摩头皮,周婷觉得浑身筋络都通了,不一会睡意就来了,打着哈欠被玛瑙拉起来擦干送到床上去。
周婷抬起手等着珍珠给她穿衣服,仰着脖子让玛瑙给她擦头发,不知不觉她竟然也习惯起来了。第一天来的时候她就下床给自己倒了杯茶,玛瑙和珍珠吓得脸都白了,就差要给周婷磕头。
几天下来她也知道了,这儿人的价值观不一样,她享受她们的服侍再夸奖她们几句,她们就很高兴了,要哪天她说不用她们做这些,那这两个丫头恐怕要把眼睛都给哭瞎。
“天凉了,你不要睡在地上了,回屋睡去吧。”
玛瑙抱着被子不肯走:“那哪儿行呀,主子身边怎么能离了人呢,喝茶更衣总得有人伺候。”不由分说就把被子铺地上了。
“那你睡到外头的塌上去,地上凉呢。”周婷不习惯自己睡在床上有个人在她旁边打地铺。
“这是主子心疼姐姐呢。”珍珠一笑就有两个酒涡,推着玛瑙的手:“快给我吧,我给姐姐铺床去。”
周婷躺在床上和两个丫头说笑了一回就睡沉了,玛瑙过来帮她掖被角她都不知道。
珍珠和玛瑙两个人肩并肩睡外屋的榻上,等了一会,珍珠贴着玛瑙的耳朵悄声说:“姐姐有没有觉得主子不一样了?”
她早发现了,主子从醒过来就不再说爷如何如何了,吃了什么睡在哪里出门跟的什么人,她连问都不再问一句了。今天又突然把管家权交给了两个侧福晋,平时她就是再累再病也还要关心宅子的状况,要不是病得起不了床根本不会让她们代理,像这样的情况那是从来没有过的。
玛瑙心里也着急,本来主子有成算,她只要做好吩咐的事情就行。这一病就好像变回家里做姑娘的时候了,什么都不关心什么都不问了,管家权怎么能放呢,李氏还不翻上了天。她咬着嘴唇愤愤的说:“可不是么,我也急呢。”
珍珠却轻笑一声:“我倒觉得主子这样挺好的,”却不说下去了,玛瑙的手从被子里探过去掐了她一把,她才捂着嘴,声音比刚才还要轻:“主子人也精神了,脸上也有笑影了,今天还多吃了两块奶孛孛呢。”
玛瑙睁着眼睛盯着她看了一回,突然就想明白了,跟着就笑起来:“是呢,旁的事总有我们。”两个人抿着嘴头碰在一处睡着了。
夜里睡得早,早上就醒得早,院子里鸟叫声一响,周婷就醒了,想到要送刚睡了小妾的挂名丈夫去早朝就不愿意起来,直往被子里钻,还是玛瑙进来了她才不情愿的睁开眼睛。
“昨儿主子睡得到好,许久没有这么长的觉了。”珍珠给她通头发,玛瑙捧着托盘进来“厨房准备了燕窝粥,主子先垫一垫。”趁着周婷喝粥的空,珍珠捡好了周婷今天要穿的衣裳戴的首饰,小丫头捧着盆等她漱口。
周婷喝了一小碗粥胃里暖暖的赶到前厅去,这回却没有侧氏在,原来他是真有公务,周婷脸皮一抖,按道理她得说点什么的,想了半天她才憋出一句:“厨房准备了燕窝弱呢,爷要不先垫一垫吧。”玛瑙一听缩着脖子藏在珍珠后头低着头抖肩膀。
周婷也觉得说得不太好,这位可是她的直接领导啊,于是她拿出拍领导马屁的那一套又加了一句:“天凉了,下了朝胃都是寒的,不如喝上碗热粥,养胃呢。”
挂名丈夫脸色柔和下来,等粥一送上几口就喝干净了,难得跟她说了一长串的话:“你还是好好歇着,家里的事交给别人做也好,她们有什么不懂的再去回你。等下了朝我去十三弟家里,回不回来都叫人过来知会一声。”
“哎。”周婷眼看着他出了前厅,一转身掐了玛瑙一把笑瞪她一眼,还没张口呢,就看到李氏的丫环在前厅门口探头探脑的,玛瑙眼睛一扫看见了,那丫头就往回缩,她刚要喝止,珍珠往她面前一站,两个丫头扶着周婷的手回院子。
玛瑙撇撇嘴,管她要干什么呢,总不过是去爷那边讨个好。
周婷一进院门就问:“那丫头干什么呢。”她也看见了。
玛瑙从鼻子里哼出声来:“这两天主子病着,那原先不敢事儿可不就又干出来了,想堵着爷送爷出门呢。”
“哦,”周婷点点头,小妾想送就让她送嘛,扭头就问:“那粥再给我一碗。”那么一点点大的碗喝下去跟没喝差不多。
玛瑙给她盛粥挟菜,早饭吃不完的她全给了两个丫头,现在天还早,她又没什么可干的,不用管事等于一天都空下来了。
挂名丈夫的一串小老婆要过来请安也被她给推了,有这个时间她还想睡个回笼觉呢,还是珍珠怕她白天睡多了拉着她去了暖阁,
李氏宋氏的屋子进进出出好不热闹,换季了要给全家做衣服,月底了要发下个月的月钱,这些现在全不用周婷操心了。
玛瑙一边往茶壶里添热水一边抿着嘴乐,刚才那个叫葡萄的小丫头被爷好一通的训,连李氏也闹了个没脸,爷在她屋子里歇了几天就轻狂起来,没讨着好不说还被说不懂规矩。玛瑙乐得一整个上午脸上都还着笑。
“我们主子说想过来跟福晋说说话,问福晋这会子方不方便呢。”这是八福晋身边的大丫环金桂,周婷在脑子里翻了翻,好像现在直接领导四四同志跟八阿哥的关系还不错,两家又是邻居,隔一道墙,串个门儿是常有的事。
她点头笑:“让你们主子来吧,真是,来我这儿还什么方便不方便。”
泡茶备点心,都弄好了,八福晋就过来了,她一开口就是噼哩啪啦的一串:“你身上可好了,这几天都不敢来瞧你,就怕你为着见我又要换见客的衣裳。听见你们院子里热闹起来这才敢过来看看。我怎么瞧着那两个还在管事,你也放心。”
周婷“扑哧”笑了出来:“你还是先坐下吧,珍珠,上茶。”一边捡了个桔子剥一边把话又说了一遍:“我病了一场也想明白了,捏在手里的都是假的,只有身子是自己的,哪有我忙着她们闲的道理,这两个都是老人了,大规矩不出错就行。”她喝了一口茶,这么说话快把她累死了。
八福晋眉头一拧:“你也太宽心了,我看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她想了想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突然就叹起气。
周婷大概知道她在叹什么气,没儿子嘛,这对古代女人来说大概不亚于天塌了。她剥了一瓣桔子放进嘴里,嚼到只剩下渣了才咽下去,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不知道说什么,八福晋却不是个会冷场的人,换上笑脸跟她说了好些趣事,又说起实兴的衣料,看她身上的家常衣服就说:“这会子都兴三层袖了,我刚想找人做呢,要不你也做几身?”
周婷就摇头,她对这个是真没爱好,要是小黑裙她还想试试,古装她是真不喜欢,看着是漂亮,穿起来太麻烦了。
“上次我来就看着那边那个已经穿在身上了。”她细白的手往南边一指。
两人说了一回话,周婷还留她吃了午饭,走的时候她说:“你既好了,明儿就去请安吧,德母妃都问了我好几回了。”
周婷这才发现她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宫里的那些也全都是她上司,也全部都要打起精神好好应付的,周婷欲哭无泪,到底什么时候做皇后啊。
从知道要进宫请安开始周婷就没闲着,她努力把脑子里原主的记忆翻出来看了又看,其实她也不是什么都知道,接受记忆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因为接收的不仅是记忆还有情感,她刚醒过来知道自己穿越了就又晕了过去。
那些不属于她的情感在她脑子里炸开来,跟她自己的喜怒哀乐搅在一起,一时间根本分不清楚她是周婷还是本来就是那拉氏,昏昏沉沉躺了两三天,等她把这些记忆打包装盒扫到角落里,不看不想,才觉得心情好多了,不再看什么都想掉眼泪了。
跟后宫妃子妯娌们一处请安说话不是什么情感强烈的事,但也是那拉氏必做的事之一,周婷细细看她怎么说话动作,拿出当年找工作的劲头,把后宫女人当成面试官那样分析,一遍遍在心里排练她该做些什么,其她人又有什么反应,努力揣摩了一天,还是有点心虚,最后决定多余的全都不说不做,这总不会出错了吧。
第二天被玛瑙拉起来的时候周婷眼睛都睁不开,她眼皮掀起一条缝往窗户外头瞧,天还是黑的呢,上大学那会儿看的清穿小说里也没提这么早就要起来请安呐,太坑爹了,都穿到古代来了也不让她睡个好觉。
珍珠玛瑙翡翠碧玉四个丫头忙前忙后的给她穿衣服梳头,周婷茶都没顾上喝,玛瑙给她上了妆粉,又画眉毛又抹胭脂,她一睁开眼睛就被镜子里的人吓坏了,连连摇头:“太浓艳了,擦掉点儿。”这又不是去唱戏。
碧玉捧着托盘进来:“厨房做了杏仁酪,主子要不要来一碗?”原主不怎么爱吃甜的,周婷却很喜欢,再说起得那么早要是低血糖就不妙了,她捧着吃掉一碗又要了一碗,玛瑙拿干净手帕包了几块粟子糕,珍珠蹲下来给她穿上花盆底。
四四同志已经在前厅等着了,周婷过去的时候宋氏也在,见到周婷就给她行礼,周婷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直接叫玛瑙把她吃的东西照原样准备了一份。
他在吃的时候宋氏就站在一边侍候,递勺子拿帕子,玛瑙都插不进手,周婷乐得当甩手掌柜,也不乐意叫珍珠玛瑙帮忙,还要做出关切的样子问:“要不要再来一碗。”
结果四四同志很给面子的伸手又要了一碗,走的时候还把周婷送到车上,宋氏跟在后头送到二门上停下来。
马车是直接从府里出去的,周婷连府外面的石板路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玛瑙留下来珍珠跟车,周婷不好意思在珍珠面前掀帘子,只好捏了块粟子糕吃,松松软软的带点甜香味,周婷吃了一块又拿了一块。
不知不觉到了宫门口,马车是不能进去的,珍珠扶着周婷下车,走了一段就有小太监过来迎:“德主子正在前头等着四福晋呢。”
周婷准备了一天事到临头还是气怯,过去也不敢多说话跟在德妃后头进了宁寿宫,老老实实当起了布景板,周围人看她木木的也不觉得奇怪,反而可怜她刚死了儿子,看她发呆也不点破,德妃扫了她好几眼,差一点眼圈都红了,她跟儿媳妇倒比对儿子还有感情。
本来还应该留下来跟太后说会儿话,今天早早就辞出来,带着周婷慢慢走回去,一边走一边劝解她:“你毕竟还年轻呢,前头的孩子虽然好,却是个没缘份的,将养好了身子才是正理。”后头的话没说出来,是想再要一个嫡孙呢。
周婷本来还想装装样子,结果德妃还没说完她心里就翻腾得受不了,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德妃看她这样,拉着她的手安慰她:“你也别再由着老四的性子,他什么样儿我知道,该拢的时候就要拢住了。”
婆婆能跟儿媳妇说这样的话已经很不容易了,周婷好不容易压住汹涌的感情抽出帕子擦掉眼泪:“我省得。”她本来就是那种谁对她好就会对谁好的人,听了这样的话心里对德妃又亲近了一点。
收了眼泪就问:“上回进的点心也不知额娘喜不喜欢,这次就没再做,若是好,我吩咐人再送进来。”
“你别光想着我,我这里什么没有,倒是你,脸上都没肉了,女人还是圆润些好。”两人手拉着手说了好些话。
等到挂名丈夫来领她走的时候她的眼睛还有些红,四四同志先是皱了皱眉头,接着又叹了口气,珍珠跟在后头大气都不敢出。
德妃拉着他交待了好一会儿,什么要对周婷好啦,她刚病好不要再让她烦心啦之类的话,把周婷感动得不行,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
回到家把原主准备送给德妃的抹额拿出来,记忆都接受了,手艺总不会错吧,拿针比了半天还是觉得不对劲,周婷皱起了眉头,记忆是有的,但那就跟看电视剧一样,比如德妃,她记忆里是有的,但也就是知道她是德妃,见了面说了话才开始代入感情。
珍珠玛瑙她一开始就信任喜欢,宋氏李氏感官差不多,对丈夫的感觉却很模糊,好像完全就没有好感,难道原主根本就不喜欢四四同志?还是对他死了心?
玛瑙轻手轻脚的进来换了一回热水,珍珠坐在廊下绣帕子,见她出来抬头问:“怎么了?”
“半天了,也没见动一下,不知怎么了。”玛瑙纳罕的说:“我刚换水都没瞧见呢。”说着坐到珍珠身边:“你说是不是今天进宫又把主子的心事勾起来了?”
珍珠觉得八成是,咬了咬嘴唇:“院子里的木芙蓉开了,要不请主子去看看景儿?”
“成,我去请,你吩咐厨房准备点心。”玛瑙一掀帘子故意弄出响动,等周婷抬起头来看她就说:“今儿日头好,又没风,主子要不要去园子里走走?”
周婷从来了就没有出过正院的大门,也想要出去转一圈,玛瑙给她加了件衣裳扶着她到园子里去了。
这个时候李氏宋氏都在忙,园子里下人进进出出一直不断,玛瑙就皱了眉头:“原先主子管事的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没规矩。”
进出的人多,院门看守就松懈起来,还有几个丫头仆妇站在廊下晒太阳侃大山,见到周婷来了贴着墙根给她行礼,周婷也不理会,倒是玛瑙狠狠扫了一眼。
一路走到亭子里,珍珠早就把面对着湖的那一面窗户开打了,木芙蓉的红花印着绿水漂亮得很,周婷马上把烦心事抛到脑后,不会针线就不会,谁还敢叫她做不成。
看看蓝天红花碧水吃吃点心一天就这么过去,周婷泡了脚歪在炕上翻着一本绣花样子,玛瑙就说:“今儿十五呢,爷恐怕要来的,主子要不要换身衣裳?”
“啊?”
没人跟她说还有这个义务呀,周婷压根就没想过还有这种规矩,初一十五还规定要跟老婆交公粮?那清宫剧里的那些大老婆们怎么还一脸没被滋润的枯败样子?原来不是丈夫想睡谁就睡谁的吗?
难道她除了当个合格的布景板老婆陪吃陪喝之外还要陪睡?
周婷大学的时候就开始流行清穿小说了,一个宿舍的女孩子们迷得很,她也捡着两本出名的在马哲课上看过,不论哪一本都没怎么提到过四爷的正牌嫡妻,她就一直以为她跟背景墙差不多。
再说了,书里的四八九十十三十四那叫一个痴情无悔啊,除了女主之外不管是大老婆小老婆还是通房丫头那是绝对不看不碰的,说守身如玉都是轻的,冷不丁告诉她,原来初一十五必须睡老婆她接受无能啊。
周婷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抛开这个不谈,她还是黄花大闺女呢,凭毛线要跟他睡啊,凭毛线就要跟他这样那样啊,她先是一翻眼睛想要拒绝,话还没出口就蔫了,就凭她现在是他老婆了。
坑穿越女啊!
“呃,”周婷赶紧坐起来捋捋头发,不能让她们看出来,她深吸一口气朝玛瑙点点头说:“那就换一身吧。”
珍珠拿了件月白色的衫子过来,周婷摇头,她虽然没有结过婚也没有过圈叉经验,可大概也知道男人喜欢什么调调的,短裙美腿黑丝嘛,换成古代版本的大概是肚兜之类的了,只要往反方向装扮他肯定没性趣。
珍珠又拿了一件绣着小花的簿衣裳,周婷一头黑线,自己从炕上爬起来去箱子里翻找,那拉氏还年轻,但她的大多数衣服都是颜色很沉很重的那种,比她年纪大七八岁的李氏都穿得比她鲜亮赶流行,她是为了正室范儿生生把自己弄老了。
原来还周婷腹诽过,现在却高兴了,拿出一件最普通不过的锈色衣裳套在身上,玛瑙和珍珠面面相觑,周婷却很满意,油灯下面她本来就不健康的脸色显得更黄了,要这样四四同志还能哗——起来,只能说他太饥渴了,而他可能饥渴吗?
切,院子里的小老婆们又不是摆设。
周婷放下心美美的继续歪在炕上,接着翻起了绣花样子,她下午发呆的时候想到,如果礼仪也能代入,那么手艺当然也能熟悉起来,今天她踩着花盆底请安下跪那叫一个熟练啊,只要多练练手那抹额一定能做出来。
周婷做好了准备,四四同志却迟迟没来,屋子里候着的两个丫头都开始急起来,玛瑙看了珍珠一眼,珍珠会意的借着换水的功夫出去吩咐小丫头:“你去瞧瞧爷在哪儿呢,别声张,瞧准了就回来。”
小丫头小跑着出了院门,屋子里周婷打了个哈欠,这么晚了,到底是来还是不来,不来也说一声嘛,以为谁高兴等他呢。捂着嘴就要往后躺,玛瑙心里着急,以往也从来没有过呀,就算是有公事,爷总会使人来说一声,这是怎么了。
两个丫头急,周婷却不急,她抬头瞄了一眼摆在架子上的钟,皱了皱眉毛,刚要说不等了吹灯睡觉,外面珍珠就进来了,手里拎着铜壶,又给周婷添了点茶。
玛瑙用眼神问她,珍珠的眼睛往外头看了看,方向正是李氏的院子,玛瑙的眉毛马上皱起了,这是打脸呢,她也敢!
珍珠摇摇头示意她先别说话,上前一步走到炕边,轻声问周婷:“主子今儿还喝不喝酪了?”
晚上吃点奶制品有助睡眠,周婷连喝了几天睡着的时候手脚都是暖的,她点点头:“来一碗吧,你们也都跟着喝一碗。”
“哎。”一边答应着两个丫环默契的对视了一眼悄声走了出去,玛瑙一出去马上拉着珍珠的袖子问怎么了。
“不清楚怎么回事儿,只知道爷去了那边,屋子还有些响动。”小丫环机灵站在一边,压低了声音回话:“那边院子不好进,我听了一阵,里面跟平时不大一样呢。”
碧玉捧着托盘过来了:“我琢磨着主子该吃酪了,就去厨房要了碗来,听见南院里像是在摔打东西呢。”
玛瑙接过托盘,珍珠推了推她:“快先去进,别让主子等着。”玛瑙摸摸温热的盖碗转身往屋子里走,碧玉跟过去给她打帘子。
翡翠自高奋勇:“我屋子里的小丫头锁儿是那边院子里扣儿的妹妹,我让她去,保准能打听出来的。”
珍珠摇摇头:“也别急在这个时候,过几天再说吧,看好了院门,咱们院子里人都不许出去,有张望的嘴碎胡扯的全都罚月钱领板子。”
玛瑙再进去的时候周婷已经趴在炕上睡着了,绣花本子落在一边,玛瑙估摸着爷今儿也不会来了,上前推醒她给她脱掉衣服,周婷闻着奶香揉揉眼睛:“是不来了吧,别等了,睡吧。”
坐起来喝了几口把碗放在一边,又用茶濑濑口直接钻进被子里闭了眼睛,玛瑙拉好帐子关门出来,珍珠问:“主子歇下了?”
话还没说完呢,守着门的小丫头就跑过:“爷往这边过来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胤禛揣了一肚子火气往正院里去,前后跟着四个打灯笼的,全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步不敢说话。
他一进正院的门看见丫头们都规规矩矩贴墙站着就松了松眉头,玛瑙是周婷的大丫头,最能说得上话,此时看他阴着一张脸也不敢十分往前凑,可又怕他迁怒了周婷,大着胆子说了一句:“福晋等了爷好些时候,精神不济刚才躺下的。”
屋子里的油灯还没全部熄灭,胤禛一进屋门先闻到一股热乎乎的奶香味儿,脸色跟着柔和下来,玛瑙走过去想把周婷摇醒,他摆了摆手:“不必了,让你们主子睡吧。”
自己走过去解开了腰带,珍珠给他脱了鞋,两人看着炕上睡得脸红扑扑的周婷火烧眉毛,过去也从来没有过呀,主子都是亲自服侍爷的,从新婚开始的第一天起就没假过别人的手,爷还不知道沐浴过没有呢。
“你们出去吧,”脱得只剩下一件袍子,胤禛挥手叫她们出去,两个丫头互看了一眼,走出去的时候熄掉了厅前的灯。
“被子还没薰过呢,”玛瑙一味的着急,珍珠拍拍她的手,走过去就问提着灯笼过来的小丫头:“爷这是从哪里过来的?”
小丫头头都不敢抬:“从侧福晋的院子里。”
这到底是梳洗过没有啊,两个人相互看看都不好意思问,也知道就算问了小丫头也弄不清楚,碧玉过来把她拉走,一边拉着她一边问:“你认识扣儿吧,是我屋里妹妹的姐姐,你过来,我给你抓把糖吃。”
他一进来周婷就听到了,闭上眼睛装睡就是想让他自己识趣,若是走了最好,就算不走,她躺在床上装死他还能怎么着。打定主意紧紧闭上眼睛不睁开,支着耳朵听他到底干点什么。
胤禛拿起桌子上周婷喝剩下的半碗酪,还是温的,张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单袍一脱就想往被子里钻,这才发现丫头没给他铺被子,大概觉得他不会过来了,周婷安安稳稳的睡在正中间。
他伸手想把她的被子掀开来,周婷吓了一跳,死忍着才没跳起来,寒气一激她打了个冷颤,刚想继续装睡,她的小动作就被四四同志发现了,就听到他比平时更冷的声音问:“醒了?”
周婷斯斯艾艾的睁开了眼,屋子里没灯,她也看不见四四同志现在是什么样子,只能“嗯。”一声,往里面又缩了缩。
“咳,”胤禛也不知道要跟她说些什么,往常都是她问他答,然后再一起做会夫妻之间的交流,今天他没心情,要是她问他还能说点什么把这事给茬过去,现在她不问,两个人就僵住了。
周婷僵硬的缩在床的一边,眼睁睁看着他钻进被子里在另一边躺好,两个人中间还能再躺下一个人。
她不知道该跟四四同志说点什么,可就这么干躺着不说话太诡异了,她赶紧在脑子里翻翻两人闲聊的片段,找了半天也没有可以拿来当“教材”的,难道他们根本就没有交流过?
这肯定不是正常夫妻的相处模式,至少在周婷看起来不是,除了每天吃什么喝什么要干点什么事,几乎就没有纯粹的交流,所以她现在就算不说话也是正常的?
周婷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四四同志有什么表示,于是她安心的闭上眼睛,没过一会就眯糊起来。
胤禛忍了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倾诉,梗在喉咙口吐不出又咽不下,更让他觉得奇怪是她竟然一句都没有问。这是又不舒服了?胤禛的手从被窝里伸出去,他并不那么想办事的,但正妻不像院子里的其它女人那样说冷落就冷落,他可以随时甩脸子给那些女人看,却不可以轻慢她。
指尖碰在她的肩膀上,纤细伶仃,胤禛皱起了眉头,想到进宫的时候额娘看到她眼泪都止不住,直说她瘦了,瘦到大衣服都撑不起来了。
胤禛不记得她瘦削起来是什么时候的事,上一次在她这里过夜还是弘晖活着的时候,后来孩子病了,她衣不解带的照顾,等孩子没了,她又倒下了。恍惚想起来的还是她刚刚嫁过来的时候圆润脸庞的样子,怎么就瘦成这样了呢?
他们家嫡子运都不好,大哥四个女儿才得了一个病歪歪的儿子,到现在不敢取名就怕养不活。太子庶子倒有一堆,嫡子却一个都没有。更不要说还没子嗣的老八。算起来兄弟里有嫡子长到现在的只有老三,就这样前头还死了一个。
他这样安慰自己,也这样说给病床上的她听,她听了之后却只是木木的坐在那儿,也不看他,也不说话,从那以后就再没跟他单独说过一句话,连眼泪都没有了。
算一算都过去了小半年,她身子骨一直不见好,风一吹就要病一场。可就算她一直躺着病着也从来不曾让他烦心过一桩后宅的事,而现在她放权了没多久,李氏院子里就不安份起来。
现在她病好了,眉目间也没有了郁色,虽然瘦精神却不错。可她还是不看他,不跟他说话。胤禛心里像是堵着块石头,搭在肩膀上的手一用力把她揽过来。
周婷本来已经半梦半醒了,这一吓轻轻“呀”了一声,就感觉后背贴上了人,她全身汗毛孔都竖起来了,咬紧着牙大气都不敢出,脚趾头都僵住了。
胤禛等不到她的回应,在她耳边叹了一口气,过了半天才硬绑绑的说了一句:“是弘晖同我们没缘份。”他不会安慰人,兄弟们不需要他安慰,妹妹从出生到出嫁见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而老婆不论大的小的都从没给他脸色看过,她们也不敢。
他这是在说什么呀?周婷有点疑惑了,却又不敢回头,背着他让她觉得自己的贞操还安全点,万一一回头被他当成回应了可怎么办。过了一会她明白过来,这话是安慰原主的。
周婷心里面骂过他七八百遍渣,娶回来不疼着,让她死儿子又死心,她刚来的两天可没少掉过眼泪,原主的记忆一遍遍在心里翻腾,看到什么都能想起儿子来。
周婷吃不下睡不着,眼睛一闭就出现一张孩子的小脸蛋,乌黑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神采,张着嘴巴叫额娘。她都受不了,更别说是孩子的亲妈,还得死忍着不哭不叫苦,这要是能撑住不病才怪。
想到这个她的心口就开始痛,眼眶一湿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周婷不想哭的,可她控制不住,就像在德妃宫里一样,连假装都不用,鼻子一酸就想要大声号啕,把憋的着那口气全都哭出来。
本来她还咬着被角不想被男人发现的,可她这人一哭就有一个毛病,抽气。小时候姐姐哥哥从来不敢惹她哭,停不下来不说,时间长了就上气不接下气,就跟谁要了她的命一样。年纪大了眼泪少了,出了社会更是再没有哭过,周婷有好久都没这样了。
她一抽起来,背上贴的人就开始伸手拍她的背,等了好一会周婷都没好,还开始咳嗽了,越咳越凶,外头当值的玛瑙连问了好几声:“主子要不要茶?”
胤禛不好意思叫丫头进来看来,见她把头埋在被子里又觉得别扭,用力把她扳过来,看看没办法只好搂在怀里,摸她的背一摸就剩下一把骨头,叹气声就更重了。
声音也不像刚才那样冷硬,想到她嫁过来只有十二岁,这么些年从没有任性娇气过,就一边拍她一边安慰:“别哭了。”还是不会安慰人,翻过来倒过去只有这一句。
周婷自己慢慢忍住了,胸口闷得慌,她大口大口往外吐气,全喷在胤禛胸膛上,热乎乎的奶香味直往他鼻子里钻,让他摸她的动作越来越重,搂得越来越紧,好不容易等她平静下来,他抱着怜惜的心准备要干点什么的时候,怀里的人睡着了。
胤禛顿住了,黑暗里看不清她的脸,而记忆里除了大方端庄的浅笑,就再也没有别的表情了。
原来她是会哭的,原来她是会发脾气的。这么一想,搂着周婷的那只手怎么也抽不回来了,周婷手里捏着的被角皱得不成样子,他一点点从她手里抽出来。胤禛一只手搂着她的肩膀,一只手给她盖好被子。
周婷是真的太累了,这一觉她睡得很沉,天已经有些冷了,她病又刚好,这几天一到下半夜脚就开始发冷,现在贴着一大块热源舒服极了,脚不自觉的伸过去贴着他的小腿,脸埋在被子里,身上热乎乎。
胤禛可就难过了,他本来不想干什么的,等到他起了这个心思周婷又睡得像只猪一样,原来两个人从来没睡过一个被窝,圈叉完了弄干净就睡进各自的被子里,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贴在一起。
皇子从小时候起就一个人睡了,奶嬷嬷是不能陪着睡的,她们全是下人是奴才,没有资格跟主子睡一张床,更别说是一个被窝。习惯了这样的结果就是从胤禛记事起,他就没有跟别人睡过一个被窝。
还挺舒服的,他搂着周婷的手开始不规矩起来,手贴着她背往下摸,怀里这个根本没有意识,还舒服的轻哼出声,胤禛大半夜里跟自己的欲望做斗争,要不要弄醒她呢?
周婷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她很容易养成一项习惯,上班的时候生物钟就让她连休息天也睡不了懒觉,到了这里更是这样,身体一动就感觉出身边睡着个人。
胤禛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梦梦醒醒,心里痒痒着想把周婷弄醒,又觉得不好意思,只好用手吃吃豆腐,周婷一醒过来就往旁边滚,无奈旁边的炕是冷,哪有贴着人舒服,牙齿一打颤就被胤禛发觉了。
他大手一伸把她捞过来,让她贴着自己,全身肌肉都绑紧了,小腹下面没有纾解的欲望直接顶在周婷大腿根上。
周婷吓得身体圈起来缩成一团,后面那个不管,伸手就要把她的身体给扒开来,两只手还伸到衣服里去了,隔着肚兜揉搓她的肚子,一点点往上探,周婷全身都烧红了,她刚伸出一只胳膊想要逃出去,后面腿就压上来了,隔着衣服周婷还能感觉出形状来,除了那个的形状,他竟然还有四块腹肌!
男人跟女人的力气没法比,更别说她现在还是个四体不勤的女人,原来遇上这样的,估计周婷用挤地铁的力气搏一搏还能跳掉,现在她一动也不能动,嘴巴里发出来的声音都打颤。“爷,爷,早朝呢。”
这种情况只能示弱,贴着她的男人喘气声越来越粗,听到她的声音停了一下,好像是回头看了眼自鸣钟,然后抱着她的手就渐渐松下来,可又不愿意放过她,手往上伸一把捏住一个揉起来。
周婷眼泪都要出来了,身体对他是熟悉的,可心理还很陌生,这样就范她肯定不愿意,一咬牙转过身把敏感点藏起来,手搭在他的胸膛拍摸他,也不管有没有用,嘴里不停的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
“爷早上想吃点什么呀?粟子糕不错,又甜又软,这几天早上进了甜的,就觉得一天都有精神。爷要不要尝一尝,新下的粟子呢。再喝一碗酪,酪比粥厚些,也顶用。”周婷的声音含含糊糊的,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她喉咙口干又燥,就想喝一杯冷茶。
胤禛的火气顺着她拍摸的手消了下来,也不那么热了,时候是来不及了,他遗憾的想,再说白天也不庄重。这么想着很容易就放过了周婷,手却还是从背上滑下去捏了一把屁股。
流氓,周婷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咬牙切齿,觉得被他巴掌拍中的地方热辣辣的。
周婷脸红到了耳朵根,胤禛看着心就痒痒起来,伸出两只手指揉了一把,想想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往常也没有这么放肆,看周婷瞪他的眼神,自己就先咳嗽一声:“我先起了,你再睡会儿。”
周婷哪里敢真的睡,快手快脚的披了件衣服踩在鞋子上,就见那位爷站在那儿等着人给他穿衣服。
屋子里除了周婷哪儿还有人呀,她又不敢不理他,磨磨蹭蹭的套上鞋子走过去给他穿衣服。低头给他扣扣子的时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来这么几天自己的衣服都没穿过呢。
玛瑙提心吊胆了一整夜,天蒙蒙亮就赶紧起来了,拉着珍珠站在外间,主子不喊她不敢进去,只好支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听到里面有响动了,才轻声问:“主子可起了?”
周婷赶紧把这活让玛瑙接手了,胤禛看着正弯着腰系腰带的玛瑙皱了眉,往常不觉得,现在想起来了,自她嫁过来以后只要在她屋子里,他的事她就没假借过丫环的手做,全都是亲力亲为的。
原来他是习惯了,现在冷不丁的没这待遇了,心里又觉得别扭起来。周婷没注意他的脸色好不好,珍珠正给她梳头发呢,她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后知后觉的发现,这镜子照得真清楚啊,这时候已经有镜子了?
周婷不知道这个,压下心里的疑惑就当已经有了,反正人影照出来跟现代她在宜家买的镜子没差别,她才不费心关注这个呢。
珍珠打了热水进来,玛瑙捧着盆侍候胤禛洗脸,几个丫头进进出出,碧玉去了厨房,翡翠收拾床铺。
胤禛坐在桌前吃早饭了,周婷才刚刚通好头发,珍珠三下两下把周婷的头发盘起来了,对着光线细看发尾都有些枯了,周婷心里想着等会把这位爷送走了让玛瑙给修一修,顺便再弄个蛋清面膜什么的,正美着呢,四四同志吱了一声。
“晚饭我在这儿用。”这话一出口,玛瑙的脸上都带着喜色,她刚趁给周婷穿衣服的空偷偷瞄了眼床铺,被子掀在一边,床单虽然皱却干干净净的,本来还在心里为周婷叹息了一回,一听这话脸上都发光,心里直念佛。
周婷赶紧把这话茬过去:“给爷也盛碗酪来,弄些咸甜各样的糕点,爷要早朝,经不得饿。”碧玉转出去吩咐,珍珠打开妆匣子拿出一对蓝宝石耳钏给周婷带上。周婷心里当然不乐意,却不能在丫头面前把他推出去,她以后的日子过好过好歹是他说了算的,还指望着四四同志给她好日子过呢。
到底心里不舒服,手一伸把耳朵上的耳钏拿下来又放回匣子里:“又不出去,挂这么些东西干什么。”
衣服也是素的,头面也是素的,屋子里就没有鲜亮的东西,那拉氏这是在为儿子哀悼呢。平时胤禛也没这么长功夫跟那拉氏呆一起,进宫请安又是有特定规格的衣裳穿的,他还从来没注意过原来私下里她穿得这么素,胤禛更加觉得她可怜,筷子一放走到妆台边。镜子里周婷的脸儿黄黄的,看上去可比李氏憔悴多了。
珍珠一个眼色丫头们就全都识趣的退到门边,周婷手足无措,胤禛的手撑在她的肩膀上:“咱们,咱们总还会有孩子的。”
要是以前这对那拉氏来说就是承诺了,给她一个孩子,不论是男是女总算都能让她有个寄托,周婷心里属于原主的感情又跑出来,她眼睛都湿了,因为湿润而显得有神明亮起来,看上去整个人都有了光彩。
镜子里的胤禛脸色好看许多,嘴角勾了勾,大姆指摩挲着她的脸:“你也别再累着。”说又捏了一把耳垂,转身就出了门。
玛瑙送他出去的时候脚步都打飘,嘴巴都要合不拢了,进来伺候周婷用饭的时候眼角眉毛都是喜意:“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珍珠也跟着高兴,两个丫头你挟一筷子我舀一勺子的给周婷添菜,等她吃完饭又打开箱子拿衣裳出来给她挑,全都与有荣焉的样子。
周婷心里有苦说不出,忍了半天还是觉得这话一定得说出来,不说出来就算她不招惹他,她院子里的这个丫环也消停不下来:“有什么法子能叫爷别来我院子么?”
玛瑙手一抖,衣裳掉在地上。珍珠赶紧张望了下:“主子,这话可能敢再说了。”往常盼都盼不来呢,怎么现在就还要往外推呢?
玛瑙眼睛一红,她跟着那拉氏的时间最长,知道她心里在计较些什么:“主子为了小阿哥,可也该为了自己想想。”这后宅里头靠着的,归根到底还是男人,就算周婷占着嫡妻的位子能够把日子过得不错,但绝对算不上好。如果能算上好,过去的那拉氏又怎么会心灰意冷呢?
珍珠和玛瑙早就揣摩过周婷的想法了,她们都觉得是死了儿子让主子伤了心,对爷的心就淡了。可现在是送上门的机会呀,两个丫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坚决。
“主子……”玛瑙刚要开口,周婷就摆了摆手,在后宅体面永远是跟宠爱挂着勾的,她想要顺顺当当的升职成皇后,要走的路还长着呢。道理虽然都明白,可让她跟一群女人去争宠,她还真做不出来。
拒绝他肯定不行,可迎合他简直等于要了她的命!
周婷在真死和假死之间徘徊了一下,还是选择了迎合,形势比人强,这时候不低头,等想低头了估计就晚了。就当,就当工作了这么多年遇上潜规则了贝。
她本来就不是软和的女人,性子很硬,这一点倒跟那拉氏差不多,但凡她能放下身段说两句软话,撒个娇弄个巧就不会把里子输得这么干净。不是有句话说分手比低头要容易吗?周婷就是这样的人。
她大学里谈过的男朋友就是因为这个分的手,男孩追她的时候忍让她迁就她什么都考虑她的喜好,时间久了周婷就习惯了,突然有一天他烦了厌了不肯再退让了,两个人就走不下去了。这段爱情的唯一收获就是让周婷改掉了脾气,起码她愿意做面子功夫了,心里再不乐意再觉得不必要不想干,起码会假装出一个态度来。
她的骨头还是硬的,只是外面圆滑了。
珍珠小心翼翼的瞅着周婷的脸色说话:“主子,要不要跟厨房说一声。”
周婷回过神来叹了口气:“说一声吧,问问有什么时鲜的菜色,捡爷喜欢的。”博宠是避无可避的了,周婷敏感的感觉到了后院里的气氛在她放权之后又开始暗潮汹涌了。
她原来是不想管事,只想享轻闲,现在看来她只要在这个位子上就不可能轻闲下来,李氏院子里的事她本来不想知道,现在是不得不知道了。
玛瑙一听她问竹筒倒豆子一样全倒出来了,李氏在那拉氏没嫁过来之前也是管过家的人,宅子里的事门清,原来她是没机会,现在有了机会当然要弄些小动作,头一个就是换掉了备马备车的人。
胤禛去哪儿总要有个代步工具,在这个位置上安插了自己人就能掌握他去了哪儿什么时候出去的什么时候回来的。
“爷怎么发现的。”周婷笑眯眯的问。
“是那边那个捅出去的。”玛瑙指了指宋氏的屋子,两个人一处管家,李氏干了点什么,宋氏自然知道,她没有李氏后台硬,也没李氏得宠爱,到现在一个孩子都没有过,除了巴结周婷,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谁能想到爷发这么大的火呢。”玛瑙幸灾乐祸,往常主子管事的时候,李氏是没毛病也要三天两头找点毛病出来,这回掉坑里了,该!
要照这么说,这李氏当真不怎么聪明呀,宋氏都能明白的事儿,她却看不明白?这是仗着这院子里只有她有儿子,以为自己就比旁人高一头呢。就有一种人,你压着她她就老老实实,你给个好脸她马上就登鼻子上脸。
这种人周婷工作几年见得多了,她笑了笑拿起茶盖撇着茶碗里的浮沫,反正捅破的不是她,该烦心的也不是她,看样子李氏也不是能安份的人,从过去到现在,除了那拉氏的嫡子,剩下的儿子都是她生的,这还能没手段?
事实证明周婷没想错,她准备好了吃食也勉强做好了心理准备,拿出牺牲奉献的精神一咬牙一跺脚准备被潜一回,可没想到,人没来。李氏那里的小阿哥说是病了,胤禛一回来就被拉去了南院看儿子,过了饭点还没过来。
珍珠气得对着南院啐了又啐,碧玉翡翠连气也不敢出,只有玛瑙嘴最毒:“夜路走多了,总有她遇见鬼的一天!”
都说一股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周婷是好容易鼓起勇气,他不来,她就又泄了气,心里堵得难受,觉得好像受到了轻视,哪怕她其实根本不想。
不乐意归不乐意,但他没放在心上,她就又觉得这男人真是渣呀真是渣,怨不得那拉氏看不上他了,这是有多少的柔情蜜意都被磨干净了呀。
玛瑙兀自不忿却不敢在周婷面前多说,怕勾起她的伤心事,几个丫头看着比之前周婷躺在床上生病的时候还要灰心丧气,周婷笑了笑:“既打听好了不来,咱们也就别等了。”都洗洗睡去吧,他不来难道她们全都要等到天亮?
“主子,要不要着人去问一声?”
周婷还真没有想到这个,冲着珍珠点点头,这几天看下来,这个丫头是四个丫头里最聪明的一个。生气归生气,正妻该做的事却不能不做,说是庶子算起来也是她的儿子,病了痛了要是她不让人去问问就是不慈。
玛瑙帮周婷散开头发,碧玉准备好了奶酪,翡翠熏暖了被子,周婷坐在妆镜前发呆,镜子很清晰的照出了她现在的样子,尖下巴大眼睛,眉心郁郁,不属于她的情绪又跑了出来。周婷深吸一口气做自我调节,她明明应该高兴,却偏偏觉得难受,这么多天了她还是拿这具身体里的原本记忆没办法。
倒头往炕上一躺,这次胤禛没有再过来,之后连着几夜都歇在了李氏那儿。
周婷又好气又好笑,这个李氏倒真有本事啊,刚才冲她发过火一个借口就又把他给拢过去了。
有了孩子就有了话题,再不济还能说说孩子今天都干了点什么,更别说现在四四同志的儿子处于金贵的阶段,一点小毛小病就够他关注的了。
但周婷还是觉得气愤,这是踩着那拉氏的痛脚上位呢,因为前头已经死了一个快长成的孩子,再死不起了,所以胤禛才会这么上心,也所以她还不能说些什么来敲打李氏,要做慈母又要做贤妻,这真不是人干的活。
原来以为过了这两天就好了,谁知道过了几天那边还这么折腾,隔着院子都能闻见药味,就连德妃都从宫里叫人来问话,问小阿哥是不是不好了。
这下周婷坐不住了,她领着一串丫头往李氏那里去,宋氏那儿一听到动静就在半路上截住了周婷:“福晋是去瞧小阿哥吧?”照排行应该是二阿哥,可前头的弘晖没了,这排行就含糊起来,现在大家都只叫小阿哥。
周婷点点头,宋氏比李氏要乖觉的多,就连原来的那拉氏也不讨厌这个小心翼翼的女人,问过了一句就跟在周婷的后面进了李氏的院子。
李氏正红着眼眶咬牙呢,原来只不过是一个说词,她也不存心折腾自己的孩子,哪个小孩子没个头痛脑热的,三四岁又说不清楚话,乳母什么的都在她手里捏着,她说孩子不舒服了,总有下头人给她找个说法出来,什么不吃饭了午睡的时候不安稳了都是现成的借口。
李氏把胤禛给勾过来,制造机会软言为自己辩解。她知道胤禛的性子,强是强不来的,只有摆低了身段直接认错,果然他就是吃这一套,宠爱是又回来了,儿子却真的生了病。
太医当天晚上就被叫过来了诊治了一回,根本没事,含糊的开了点温和的药方吃着,吃着吃着不知怎么就真的生病了,李氏这回悔得肠子都青了,丈夫儿子都重要,可要说哪个更重要一点,当然是儿子。
周婷一进屋就看到李氏红着眼圈,一屋子的丫头婆子围着,廊下还在煎着药熏得屋子里都是苦的,她皱了皱眉头,玛瑙最知道她的喜恶,最先开了口:“这一屋子的人,外头的事都不做了。”
李氏这才回神看见周婷,朝她行礼,周婷嗯了一声,宋氏等李氏行完了礼才向李氏行礼,周婷往里间看了看,小孩子正裹着被子发汗,一张脸闷得通红,屋子里又是人味儿又是汗味,她都受不了,更别说还小的孩子了。
等要说开窗通通风吧,又怕好心办了坏事。她是没经历过宅斗什么的,但她看过电视剧呀,天朝电视剧就这个最红火了,从宅斗到宫斗,什么招数手段说的一句话干的一件事再细小都能变成死人的原因。
她来也是因为德妃的关心,就不再做多余的给自己找不痛快了,于是她问了两句“小阿哥今天醒过没有呀?吃了几回药呀?太医是怎么说的呀?”之类最普通的话,又安慰了李氏两句:“德母妃今儿还差人来问呢,大的虽病着,也别忘了小的。”李氏这儿还有个不足一岁的孩子呢。
“福晋说得是呢,”宋氏站在周婷身后给她捧茶上来:“前两日还说不碍,怎的吃了几日药反而不好了。”
李氏的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偏偏在周婷面前还要装样子:“想是小孩子的病情容易反复,新开的药正煎着呢。”
“你如今管着家,要什么也便宜,叫他们拿来就是了,不必问过我。”慰问过了,周婷抬腿就走,她才不淌这浑水呢。
玛瑙一直到了正院里抿着的嘴才松开了,周婷不明所以的看她,她轻轻一笑:“这下子我可要算是铁口直断了。”
珍珠先是做势要捂她的嘴,后来又跟她一起笑成了一团。周婷这才明白过来她在说些什么,板起脸说:“她是她,孩子是孩子,知道你们不是这个意思,可也再别说这些话叫人听见。”那她成了什么,小妾的孩子生病了也不能幸灾乐祸。
“是。”两个丫头齐齐答应了,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周婷撑着头正研究抹额的针法呢,胤禛进来了,她有些吃惊的放下了抹额,这些天不是直接去李氏的院子的嘛。
“你去瞧过了?”他一掀袍子坐下来。
周婷马上给了他一个笑脸,心里一紧张舌头就打结,只好把话往小孩子身上转:“闷得一张脸通红的,想来是难受呢。”胤禛一来她刚放下的心就又吊起来了,对于她来说,潜规则这种事能拖就拖,拖不过再说,总不会有人上赶着被潜。
胤禛却满意了,这几天他没来,她也没有怨色,反而关心李氏的孩子:“你行事一向端方,我很放心的。”说着往南边望了望:“我去那边看看,我在,她也安心些。”
周婷咬着牙差点没吐出来,她,哪个她,你在跟谁说她呢!
那个她是自己弄鬼做贼心虚现世报了,下面有丫头说她这两天每天都在自己的院子里敬香你知不知道!原来弘晖生病的时候你怎么没天天呆在正院里啊!
她差点就从鼻子里“哼”出声来,还要冲他笑,一路送出屋子。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来,想了想周婷就又阿Q的安慰自己,不管之后怎么样,反正她暂时安全了,周婷美美的伸个懒腰,躺到炕上去了,一觉睡到了后半夜,迷迷糊糊醒过来想要喝口茶,就听见屋子里有个女人在叹息。
周婷一开始以为是玛瑙这丫头,四四同志不来,屋子里几个丫头们就跟被霜打过似的,一个个全都气恹恹的,她有心说两句吧又怕被她们给识破,就今天碧玉还说了一句“主子原来也不爱吃甜的呀”把周婷吓了个半死,大方向她跟那拉氏没差多少了,毕竟原主的底子在哪儿摆着,可小细节上她真的学不像。
她翻了个身,心想这下玛瑙该停下了吧。叹气声竟然更近了,周婷觉得不对劲,一睁开眼睛,看见个穿古装梳着小两把的女人正站在她对面。
周婷没叫也没晕,她屏住气闭上眼扭头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心里默念“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等了半天,睁开眼睛那个古装女人还在,就这么不说话也不动,定定的站在那儿。
李氏有没有遇见鬼周婷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下自己遇见鬼了。
这女人不会是正版的那拉氏吧?周婷这样一想,胆子前所未有的大起来,她爬起来抱着被子,看着那个女人,想问问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还没开口呢,那女人就开始掉眼泪,一滴一滴的,还没落下来在就空气里消失了,周婷仔细一看,眼睛眉毛跟镜子里照出来一样,这下子确定了,这是那拉氏。
她清了清喉咙:“你别哭了,要是你有办法,我就把这身子还给你。”她说的是真心话,这苦逼的日子她还不想过呢,当然了,要是能让她回到自己的世界就更好了。
那拉氏抹干了眼泪,竟然朝她盈盈一拜,嘴巴没有张开但周婷却能够清楚的听到她的声音:“垂髫之年与他结褵,这许多年,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孝顺端方。”
接下来的话周婷听得模模糊糊,想要安慰她吧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她说什么周婷就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最后那拉氏说了一句:“再未有留恋缠绵之意。”说完就又拜了一拜飘出窗子走了。
周婷瞪大了眼,这算什么跟什么!这是来跟她交接的?这就交接完了?
周婷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她其实很想劝劝那拉氏的,为了个男人何苦呢,还没来得及说,她就消失了,跟着一起消失的还有一直在心里隐隐作痛的感情。
她的脑子一下子清楚了,就好像大冬天往她脑门上浇了一盆冷水,自从她莫名其妙来了这里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她才这才知道原主对她的影响竟然这么深。
周婷看着黑暗里帐子上垂的珠子轻轻勾起嘴角,原来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患得患失被像烟一样散去,那不是她的想法不是她的感情,那拉氏想要的她决不想要,可是她也不想过得像她这么辛苦。
处在这个位置上,要么就做贤良人闭上眼睛和嘴巴,要么就放下身段去胡闹,而这两条不论哪一条都让周婷觉得窝囊。忍气吞气又怎么样?撒娇作痴又怎么样?女人们想要得到的不过是丈夫更多的宠爱。
可了这么一个男人真心不值得,她在心里轻哼了一声,老娘见过的相亲人数比你睡的女人加起来都多,你不待见我,我还不待见你呢。
周婷翻了个身,面朝里闭上了眼睛,八福晋那样胡闹的一个人也不是稳稳得坐在正妻位子上吗?无子又怎么样,太子妃还无子呢,谁还能让她下台不成!
你好我好才能大家好,要么就相安无事,要么她就看看谁能让她过得不痛快。
这一觉周婷睡得前所未有的酣畅,玛瑙叫醒她的时候她还在黑甜梦里,一伸懒腰精神十足,不像之前万事都让丫头们安排,从现在起她就要过得比院子里的女人都好。
“让厨房往酪里加些核桃芝麻,单这么吃着没味儿。”周婷慢悠悠坐在妆镜前由珍珠给她抿头发,手指扶过耳垂颈项,细细看着镜子里刚过二十就面色泛黄的年轻女人,跟周婷原先长得很像,额头饱满脸颊圆润,调养好了去了黄气也是一付好容貌。
长得是不如李氏艳丽也不如宋氏窈窕,但胜在端庄大气,回想一下进宫请安的那次在太后宫里见过的妯娌也都是同一个类型的,皇家挑儿媳稳重摆在第一位,可惜皇子们都不太领情,周婷悄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全特么有眼不识金镶玉。
碧玉端了食盒进来:“今儿特地吩咐厨房做的虾饼,配粥吃正好。”
虾饼是用白米虾做的,和面粉合在一起煎得微微冒油,看上去晶莹如玉,让人很有食欲,周婷胃口大开,就着玉兰片喝了两碗粥,说是两碗其实跟现代的一碗差不多,倒是小菜她都吃了一半。碧玉撤碟子的时候一直抿着嘴。
“主子好些天没进得这么香了,该赏这丫头呢。”玛瑙瞧见周婷吃得好睡得香比什么都高兴,不等周婷点头就从转身往箱子那儿走,回来的时候往碧玉手里塞了串手串:“上回我收拾箱子打点赏人的东西就瞧中了这串手串了,既你今天伺候的好,就忍痛给了你吧。”
碧玉还推让着不要,珍珠捂着嘴就笑:“主子又不是小气的人,玛瑙姐姐也真敢说!”一时间屋子里气氛就欢快起来。
周婷被她们逗得笑了好半天,但她还记得府里有位小阿哥“据说又不好了”,笑了一会儿就问:“上回子八福晋来串门,今儿我去闹闹她,着人去问问她得不得空。”领着一串人去隔壁串门。
八福晋也正坐在暖阁里头,贵妇们着实没什么消遣,不年不节也不能听戏吃酒,就只有看看书绣绣花了,见周婷来了就笑起来:“我还以为四嫂如今不得闲呢。”说着打量她一回:“这是到我这儿来躲清闲了。”就隔着一道墙,生病这样的事真瞒不过这边的耳朵。
真是快人快语,周婷原来就喜欢跟这样的女人打交道,就是跟这样的人吵架也比跟那些扭扭捏捏的人呆在一起强。
“可不是,我还想在你这儿用饭呢。”周婷也不跟她客气,如果要交朋友,这个八福晋最顺她的眼了。
八福晋听了倒是有些吃惊,偏了头看她一眼,笑得头上垂下来的珠子跟着身体晃,脸色明媚:“难得听你一句爽利话,今天这顿我还就请了。”说着吩咐丫头:“叫厨房整治两个好菜,烫一壶金华酒。”
周婷摆手:“菜便罢了,酒可不能喝。”保齐今天瞎眼四还要过来问问小老婆和庶子的情况呢,喝了酒就有酒味儿了。
八福晋一挑眉毛:“要我说,这就是惯的,你看看我这院子里,有敢拿捏身份的么?”这倒是真的,八阿哥府里女人不少,光是上头赐下来就够住一院子的,但个个都无声无息老实得要命。
她斜着眼睛的时候又别有一番风韵,周婷微微一笑捏了一块腰果酥往嘴里送,不再说话,八福晋看上去是过得痛快,但这个痛快是牺牲掉了名声换回来的。她不想用,也根本没必要用,管那个瞎眼四喜欢谁呢,要是敢惹到她,她是绝对不会让那些人好过的,光用贤惠这两个字就能整死她们了。
两方都凑趣说些讨人喜欢的话题,很容易就能聊到一起去。其实她们说的话题也很有限,外头的事是不能说的,也不过说些衣服首饰素斋点心,最多再说说四九城里的八卦,到了上菜的时候,周婷已经开口叫她的闺名了。
“这道丸子汤好,细腻嫩滑。”周婷夸了一句,八福晋已经叫赏了,叫了赏自然有人来谢赏,不一会儿暖阁外头立着一道俏生生的影子,姿态软绵绵声音也软绵绵的:“谢福晋赏,谢四福晋赏。”
本来周婷是没注意的,这一管声音出来她就抬了头,看了一眼就跟八福晋打趣:“你们家的锅灶上人也这样出挑,可见这院子里不知道藏了多少美人呢。”
八福晋脸上还在笑,眼神却淡淡的,一直在身边的金桂跟门边的丫环使了个眼色,那小丫环很快过来回话:“原是厨房里说福晋要待客,楚格格就说做一道拿手的珍珠丸子。”
八福晋脸上的笑意更浅了:“可见是下了功夫的。”这话里的意思叫人听了都打哆嗦,外头那人却还不觉得,只当是夸奖她呢,腰肢一拧行了礼:“新月当不得福晋夸奖。”
周婷刚放下筷子拿了茶盏漱口,一听这话差点把漱口茶喝下去,新月?哪个新月?!
八福晋不耐烦跟她多说,摆了摆手,自有丫环上前把她再带下去,等人走了,她才轻轻一笑:
“既然她喜欢下厨房,往后我早上一道汤就让她做。”金桂应了一声。
周婷摸不着头脑,只好出言刺探:“这个,好歹也是格格,怎么做起下人的事来。”
“宫里赐下来的,不知怎么规矩上头却不大仔细,倒叫你看了笑话。”这时候的女人怎么会把闺名挂上嘴上呢?好像巴不得别人都知道似的。
周婷的妈妈是琼瑶迷,什么梅花三弄两个永恒,光看电视还不够,租了碟来回家看,周婷对剧情是熟得不能再熟了,这时候冒一个新月出来,她觉得压力很大。
“怎么就叫这么个名儿,太不吉利了些。”周婷压下心里的疑问,玛瑙换过了茶盏,她一边看八福晋的脸色一边喝了一口茶。
“可不是,小选也太不精心了,赐下来说是楚氏,哪里知道还有这么个名字。”圆满的才吉利,这种一听就悲切的上头的主子都不会喜欢。
周婷吃了饭又喝了茶,日头再盛一点的时间就告辞了,不管这个新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要现在她是个“格格”就闹不起来。
一回正院珍珠就迎上来:“侧福晋使人来问过两次了,求一枝参。”
“是给小阿哥用的?”周婷现在总算能很顺溜的说出“小阿哥”三个字而不想掉眼泪了,“这么小的孩子能用参?”
“不是小阿哥,是侧福晋自己用呢,说是每日夜里守着孩子精神不济。”珍珠还没说完,玛瑙一张脸都黑了,她竟然敢说这话!
“给她。”周婷考虑都没考虑,折腾是吧,看我怎么折腾你。一回身进了屋,躺在炕在睡了养颜午觉,直睡得脸红扑扑的才起来坐到暖阁里头临窗琢磨了会儿针线。
等晚上胤禛再来的时候,周婷就用温婉的声音“劝”他:“爷也太不会体恤人了,小阿哥正病着,她又要管家,白天夜里都不得闲,你去了,她还得侍候着你。就是铁打得人也经不住这样两头烧。就今儿还问我这儿有没有好的参呢,可见是累得很了。”
胤禛什么都没说,只点点头,赞了一句加了核桃的酪好吃就出了院门,周婷一甩帕子:“瞧瞧爷去哪儿了?”
不一会儿小丫头来回:“爷去了侧福晋的院子。”
周婷点了点头皱一皱眉毛,等她洗了澡擦干了头发,躺到床上去的时候,珍珠在她耳边悄声说:“爷歇在了东面屋里。”宋氏住的屋子。
周婷嘴巴一抿,笑了。
屋子里一股人参的苦味儿,胤禛一进门就瞧见李氏坐在那儿抹泪,身上杏黄色粉色绣纹的衣裳在灯火下衬得她的脸蛋儿黄黄的,好像药色都渗进了她的皮肤里。
这段时间南院里到处都是苦味,每天不断的药烟把褥子帘子帐子都熏出了同一种味道,偏偏丫头们还每天不断的在主屋里熏李氏最爱的玫瑰香,两种味道混在一起让胤禛皱起了眉头咳嗽了一声。
李氏见了他就像见到了主心骨,其实哪个院子里没有小丫头看门禀报呢,她是故意扭着身子等他进来呢。
“爷来了?”李氏站起来走过去,脸上还挂着泪,一开口声儿就是弱弱的:“小阿哥刚才睡着了,爷要不要去看看?”
胤禛眼睛一扫就看到了桌子上的参匣,黑漆描金葫芦的图案,是今年刚得的好参,全须全尾,品相完好,他原本是给了那拉氏叫她补身子的,她身体虚寒,一到了冬天人就不精神。李氏要参,却没想到是拿了这个给她。
“这是福晋体恤妾辛苦差人送来的。”她知道胤禛的脾气,说是福晋给的比说是她要的更让他怜惜,依她这么多年对那拉氏的了解,哪怕她心里是不舒服的,也不会特意拿这些小事出来说嘴。
可是偏偏今天周婷就说过,还说得万分贤惠,桌子上的参又是好参,胤禛看着李氏的目光顿了顿,伸手打开了匣子,里头还有一支半,那半枝参上头还有个新切口。
“你照顾孩子辛苦,吃这个也相宜。”说着袖了手走到内室去看儿子,内室的味道更重,孩子裹在被子里,脑门全是汗,因说是风寒,太医又说要发发汗,李氏就不许人开窗,连掀帘子都小心翼翼的,怕儿子又见了风。
小阿哥的病到底怎么样没人弄得清楚,三四岁的孩子又容易夭折,可四阿哥府上刚去了一个,再去一个,太医也不敢担这个责任,只好将风寒也当成大病那样的治,他们一认真,旁人就真的觉得孩子生了不得了的大病,全都紧张起来。
胤禛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只觉得这屋子呆着不舒服:“太医开的药吃了没?”小孩子吃药哪有肯的,就算用蜜饯引着也不肯,逼急了刚喝下去的还要吐出来,炉子上只好一直不断的煎着药,小丫头们一个人看一个炉子,煎好了趁还烫看准了时机就塞上两口。
李氏应了一声,刚准备开始诉一诉辛苦再掉两滴眼泪的时候,胤禛对她说:“你也早点安置吧,明儿再叫太医来一回。”一转身出去了,留下李氏呆呆站在正屋里,被冷风一刺打了个寒噤。
一直在屋子里伺候的大丫环石榴缩了缩脑袋,等了一会儿见李氏还呆呆的站着,咬一咬上去问:
“主子,还要准备酪吗?”李氏自从知道胤禛每天都在正院里喝一碗酪之后就也跟着准备,如今
被丫头一提火就上来了:“拿什么,没瞧见爷走了嘛。”
想了一回还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只好吩咐:“去瞧瞧爷去哪儿了?”石榴低着头出去了,还用瞧吗?院子里就这么些女人了,还能去哪儿呢?
周婷在正院里睡得香甜,李氏在南院的屋子里扯皱了一条帕子,咬着牙隔着窗看着院墙,眼光定定的。
胤禛像往常似的来看过了孩子,她也准备像往常似的说一说担忧,再诉一诉辛苦,每当这个时候,爷的脸色就会柔和许多。
可今天他一进来还没说上两句话神色就不对,却又不像是恼了她的样子。李氏咬着嘴唇,屋子里的蜡烛亮到后半夜,才吹息躺了下去,她翻了个身还是觉得这事儿像是宋氏干的,要不爷怎么一出南院就进了她的屋子呢。
之前那一回,虽说被她给圆回来了,但换人的事就是宋氏捅出去的,不然换一个车马房的人,爷怎么会知道呢!李氏气得半夜里还睡不着,喊了两次茶,好容易迷迷糊糊睡着了又被茶水憋的起来更衣,折腾了一晚上,别说是她,就连守夜的石榴也没睡好。
第二天周婷送胤禛出门的时候,他的脸色格外柔和:“那样的参是两匣子,一样的盒子装的,叫苏培盛找出来送到你屋里。”说着还冲她点点头,好像安抚她受了委屈似的。
周婷也没多想,这是补给她的,她当然要收着,站起来像征性的给他理理衣裳,嘴上还要来两句虚的:“我哪里缺这个了,不过如今还用不着,想着是好东西,白放着可惜了。”边说一边一路跟到前厅门前,看着他走出去。
李氏翻腾了一夜误了起床的时辰,着急忙慌的梳洗换衣服,一路上赶过去的时候还在想着要说些什么把他的注意力拉回来,去了前厅才知道胤禛已经走了,桌上的茶还冒着热气,人刚走没多久。
周婷看着李氏眼睛底下的一片青灰微微弯着嘴角问她:“送过去人参吃着可好,你的脸色瞧着不大好呢,爷刚还说让太医来了也给你瞧瞧,看看怎么调养才好。”
经过一夜,宋氏的眼角眉梢都带着喜色,此时听到周婷这样说就有心奉迎两句,也给李氏添点堵:“福晋说的是,就因为小阿哥病着,姐姐才更要爱惜自个儿的身子骨。”
李氏咬着牙根笑了笑,一开口声音还是弱弱的:“谢福晋关心,妾还能撑得住,只是小阿哥这几日不肯用饭,脸上都不见肉了,妾也是忧心太过。”
“可是药喝的太多?坏了胃口?”周婷细问过,这么小的孩子本来饭就吃不多,只能少食多餐,天天还要灌个三碗药下去,胃口坏了就更不要吃饭了,不吃饭光喝药哪来的营养呢,不瘦才怪。
“太医嘱咐的,一天三次,喝完了药就发汗。”这意思就是拒绝了,周婷不恶毒,但也绝对不是圣母,决不会上赶着叫人怀疑她的用心,听李氏这样说也就算了,站起来:“叫丫头嬷嬷们都尽心,等小阿哥好了,自有赏她们的。行了,你们院子里事也多,散了吧。”一抽帕子搭着玛瑙的手回去了。
一进正院玛瑙就开始幸灾乐祸,但因为周婷刚告诫过不好说得太过:“也不怕人参性热烧心。”家是李氏在管着,药库里什么没有,就算没人叫人去置办也便宜得很,偏偏巴巴的差人来问周婷要参。
周婷微微一笑对玛瑙说:“把抹额拿来,我再扎上两针。”一天扎几针手慢慢熟起来,再加上有那拉氏的底子在,很容易就上手了,周婷准备做好了下次进宫送给德妃呢。本来这个抹额是秋天里戴正好,现在冬凉了,周婷就琢磨着加上一圈毛?好像记得以前看红楼梦里面凤姐带过一个,就不知道是怎么弄上去的。
“主子,苏培盛送参来了。”
周婷还从来没见过这位四爷秘书呢,她也从没见过太监这种生物,但在她很小,电影也还不那么普及时曾经看过一部老电影,里面的老太监对小皇帝非常好,到死了还带着小皇帝小时候喜欢玩的东西,但小皇帝却对他又打又骂的。她看电影的时候还哭来着,觉得那些坏蛋怎么能欺负老人呢,她还一直以为那个老太监是小皇帝的爷爷呢,觉得小皇帝真不孝顺。
然后她就一直觉得太监是可怜人,苏培盛进来的时候,周婷正好回想到了最惨的那一幕,眉头微微皱着,看着眼前的苏培盛就觉得他也很可怜,于是和颜悦色的叫珍珠也给他上一碗酪。苏培盛愣了愣才打着千谢赏,回了话把参匣递给丫头告退出去。
跟在胤禛身边的人才最知道他的脾气禀性,苏培盛原先没怎么接触过这位女主人,就算接触也是她问,他答。只知道她是很方正的一个人,跟四爷的性子很像,偏偏很像的两个人却处得不像夫妻像上司和下属。
他一路走着,到前院腰就挺起来,看起来这府里的风向又要变了。
玛瑙打开了匣子给周婷看,原本她还埋怨过周婷不该这么大方,现在却不得不服了,送出去一枝半,拿回来整三枝,还是从爷的私库里拿出来的,意义就不一样,果然就跟珍珠说的一样,主子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太医来了一回准备要走的时候,大格格屋子里的丫头就在周婷院门口探头探脑的,叫进来一问才知道大格格病了,李氏一门心思都在两个儿子身上,就怕小儿子也过了病气,大格格又是不声不响的个性,自从免了请安就没在周婷没前出现过,要不是这次,她还不想不起来胤禛还有个女儿呢。
周婷马上指派珍珠去了大格格住的屋子,大格格正歪在炕上,脸上带着红,身体软绵绵的靠着枕头,见到珍珠来了还想要坐起来。珍珠是代表周婷来的,哪怕是个丫头,她也不能躺在床上。
珍珠瞧她这个样子,赶紧摆手,走上去告了声罪把手往大格格的额头上按了按,大格格侧着脸咳嗽两声,珍珠就问:“伺候的丫头呢?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烧起来的?”
一问丫头才知道,李氏那里根本没有那么多的人手来煎廊下的一排药,小儿子那里的人不好动,只好把大格格这里的丫头给抽走了,院子里乱成一团,早上连个拎热水的都找不到,全都去看着药炉了,她这儿只有两个大丫头轮流照顾她,什么事都要这两个丫头做,一个没顾过来就吹了风。
太医刚走到前院,还没出府门呢就又被叫了回来,李氏院子里的丫头们赶紧四处躲散着回避。大格格躺在暖炕上头,帐子遮得严严实实的,只露一只包了帕子的手,太医诊了一回脉跟着等候的婆子到正院里给周婷回话。
“怎么一个还没好,一个又病了?又是风寒?”周婷妈妈最相信中医,一到冬天就去医院里排队吃膏方,还每年都要买芝麻核桃磨成粉吃,常说有病治病,没病强身。在这里一直吃得好穿得好,三天五天就请一回平安脉,怎么还能风一吹就倒呢?
太医也觉得奇怪,这一年四阿哥府上的人生病也生得太多了些,他赶紧掉了一堆书袋,什么“真虚受损”什么“邪因虚入”,周婷半懂不懂,大概意思就是大格格累着了,再加上季节交替,抵抗力弱的人就容易感冒发烧。又嘱咐病人好好将养,不要太过劳累这类的话,留下一张方子,捏着红包走人了。
等太医走了,周婷立马去了大格格的屋子,李氏正坐在女儿床前骂丫头呢,周婷一进去她赶紧站起来行礼,一张脸熬得黄黄的,眉头皱在一起,这下就真显出年纪大了,衬着她平时的鲜嫩装扮像是老了五六岁。
大格格挣扎着想要起来行礼,李氏一把按住她,不让她起来:“福晋恕罪,她起不来呢。”
周婷本来也不会为难一个小女孩,非要她生病还起来行礼,但看李氏这么做还是在心里挑了挑眉毛,张口语气就有些淡淡的:“你若缺人不拘从哪里抽一些罢了,怎么能让她吃苦。”
李氏的脸色就有些尴尬,大格格嚅嚅的说不出话,两个大丫头也不帮李氏说话,只有大格格的奶嬷嬷在旁边插了一句:“小阿哥病着,侧福晋辛苦……”
话还没说完就被玛瑙打断了:“主子辛苦,难道嬷嬷也辛苦不成,大格格病了,竟然没有人过来回,嬷嬷是怎么上的夜?”
有些话主子能说,下人不能说,周婷对丫头婆子道一声辛苦是体贴她们,郑嬷嬷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马闭上嘴,周婷扫了李氏一眼,她很知道这女人在想什么,儿子当眼睛珠子一样疼,女儿就要疏忽许多,这院子里大格格还不一定能排上第三,下人们虽然不敢阳奉阴违,但借口在李氏那儿帮忙偷点小懒肯定是有的。
周婷叫过了大丫头山茶:“太医说是劳累所致,一屋子的丫头婆子,倒让格格劳累了?”这话也是说给李氏听的,她惯常诉辛苦的,一听这话就有些挂不住,又不好开口,脸色从黄变青,捏帕子的那只手紧了紧。
“十月是主子爷的生辰,格格赶着想做绣件给爷当贺礼。”山茶一说完,大格格就抿起了嘴巴,她学了两年乡了,活计做得不坏,很想趁着阿玛的生日显摆一下,但越是精心就越怕绣不好,都已经拆了好几次了,再不赶紧就来不及了,这才做得晚了些,谁知道刚两天身体就受不了了。
“大格格这是孝顺爷呢……”周婷还没说话,李氏先帮起了女儿,话还没说完,周婷一个眼锋扫了过去,李氏到底有些心虚,闭上嘴不敢再说。女儿病了她一点都不知道,这屋子里的丫头也该打,竟然越过她去找了福晋。
“知道你孝顺,可也不能由着性子胡来,嬷嬷们说了不听,就该来告诉我才是。”周婷温言,小女孩只有八九岁的样子,细看的话,嘴巴眉毛都长得像她阿玛,特别是一双眉毛衬得小脸冷冷的,一看就知道是谁闺女。
周婷安慰了两句,又交代下去不许再让她碰绣活,小女孩着急了:“额娘!”这都月初了,眼看着没几天了,她想做个绣屏,还得配上玻璃和木头架子,这会儿赶都晚了,哪还能再拖。
“你身子好了,你阿玛才高兴,旁的全是虚的。”周婷严厉地盯着丫头们看了一圈,在瞧到郑嬷嬷的时候眉毛动了动,李氏被捏住了把柄一个字也不敢多说,恭敬的送了周婷出了院门,一坐回来就埋怨:“就不能着人来说一声?”
大格格心里也有怨气,她虽然不去给周婷请安了,但日日都要去李氏的屋子里看看小弟弟的,连着两天没去,亲娘竟然也没问一句,扭过头不说话。最后是底下的丫头遭殃,每人罚了一个月的月规钱。
丫头们这些日子本来就忙得团团转,没盼到赏还多扣月钱,全都耷拉着脸,当面不敢议论,背地里都说李氏不如周婷宽厚。
“这郑嬷嬷也太不知道规矩了。”玛瑙觉得只要是李氏院子里的人就全都不顺眼,就算奶过大格格有些体面也不该当着周婷的面说那些话。
珍珠扶着周婷的手,一路从花园绕回正院一路说给周婷听:“碧玉打听过了,原来小丫头是去跟李氏禀报过的,正巧小阿哥吐了药,屋子里忙成一团,没人理会她。这才去了咱们院里。”
“她倒是个忠心的,只怕这回要吃苦头。”周婷心里在盘算另一件事,大格格的阿玛她的挂名丈夫要过生日了,要不是山茶说起来她都不记得了,李氏恐怕也不记得了,两个儿子就够她忙的,现在又加上一向省心的女儿。
她虽然现在甩手什么都不管,但万一这事落在她身上,她肯定不能让人挑出错来,周婷努力回想去年前年的旧例,好像除了刚建府那年大办了一回,这几年都是请几个兄弟,喝酒吃饭听戏,女眷里喜欢热闹的隔着水台听戏,男人们更好办,有酒就能打发了。
可今年要怎么安排呢?家里刚死了一个,又病着另两个,周婷叹了口气,决定先问冷面四讨过主意再说,免得她安排好了又不合他的心意。
胤禛没有先到周婷这儿来,他是先去了李氏院子里,李氏昨天准备的苦水没倒出来,今天又添上了新的,整个人就像被浸在苦汁子里,一张口就是哭诉,原来还有两分撒娇的意思,这回没顾得上掩饰全部倒了出来“大格格也太省事了些,知道弟弟生病就自己忍着不说。”“丫头们不规矩,有什么事不回我,竟越过我去回了福晋,这起子奴才,我忙乱了两日就弄起鬼来。”本来还想再说说其它,引申一样是周婷叫人盯着她的院子啦,再比如周婷怎么给她眼色看啦,说辞都想好了“福晋责备妾也是应当的,这是心疼大格格呢。”
没来得及用上,胤禛就沉了脸:“既你顾不过来,就把大格格挪到正院里去吧,等两个都养好了,再挪回来。”
李氏愣住了,刚准备端着茶腻上去的身子往后一仰,脸上带着的笑也凝住了:“挪,挪过去?”手一抖,茶水撒在了前襟上。
原先那拉氏一直没有孩子的时候是想过抱一个女儿养在院子里的,反正只是个女儿。府里只有李氏生育过,前头两胎还都是女孩,那时候她都不肯,更别说是现在了。
胤禛皱起眉毛看了看她,从弘晖开始,这院子里生病的人就没断过,他倒是真心为了孩子着想,一方面是觉得李氏照顾不过来,另一方面也觉得她能力有限,原来弘晖病得那样重那拉氏还把家里管得好好的,万寿节太后生辰这些全都没让他来操心,这一比较就显得李氏经不起事儿了。
“爷!”李氏的嗓子骤然尖了起来,把胤禛吓了一跳,“妾确有不对,福晋怪罪也就罢了,怎么还要把大格格挪出去呢,她可是妾的心头肉啊!”关心则乱,李氏一张嘴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出来:“小阿哥正在生病,福晋怎么能这时候把大格格要走!”
胤禛的脸黑了,他眯起眼睛看了会儿李氏,藕色的衣裳原来是能衬出她的好肤色,现在却显得她老态,丰润的脸颊一瘦下来下巴尖得吓人。
李氏刚说的话是不规矩了,但他也还体谅她是孩子生病了心忧所致,并不责备她,只抿着嘴唇顿了顿:“你多歇息吧,明儿天好了就把她挪过去。”他本来也不是来征求李氏的意见的,说着站起来去了正屋,这事儿除了李氏,还得知会周婷
那拉氏那儿肯定不会不愿意的,她老早就想有个女儿养在身边,所以一直都对李氏生的女儿不错,想从里面挑一个,后来只有一个大格格活下来了,也就不再说什么抱过来养的话了。
本来庶女养在嫡福晋的院子里就是体面,就算是侧室之间换着养孩子也是宫里头的例,十三弟不就养在母妃这儿吗?
胤禛在后头走,苏培盛前头打着灯笼,他是近侍太监,内宅也不用避嫌,就站在门外,里头说什么听得真真的。李氏那一嗓子也把他吓了一跳,但又不觉得奇怪,说起来他跟李氏打交道的时间还比跟那拉氏长呢,这位侧福晋是什么性格他摸得清楚,她既然认定了是福晋撺掇的,那后院这池子就又要搅起来了。
苏培盛能得胤禛的喜欢也不是没道理,太监之流本就惯会揣摩主子的心意,苏培盛又是有些聪明的,想了想还是在心里摇摇头,悄悄侧头打量了下胤禛的脸色,心里琢磨恐怕这事儿办的是两边都不高兴。
周婷当然不高兴,她本来都要睡了,既然挂名丈夫没来,那肯定是去了小妾那儿就用不着她再操心了,顶多明天早上去请安的时候顺嘴说一下大格格病了的事。结果他直接把人给挪过来了,之前也没有问过她一句!
胤禛是临时起意,李氏既然管不好院子,那么做为正妻的那拉氏自然应该分摊分摊,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周婷却不这么觉得。
多个人可不是多双筷子那么简单,要是小孩子呀,那周婷说不定还会心动一下,她喜欢小孩子,后院的生活又实在寂寞,如果不是李氏的,随便谁的孩子她只要一句话就能抱过来。可是大格格已经九岁了!
九岁的孩子懂是非辨亲疏了,周婷对她再好也没用。帮别人养活孩子就算了,还是帮小妾养活孩子,这孩子还已经养不熟了,这是把她当保姆呢吧!还是完全免费的那种!
周婷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她咬牙忍了半天,对着正在坐在桌前喝芝麻核桃酪的胤禛慢慢露出一个笑:“这事呢到是好事儿,只是爷也该问过大格格的意思才是。”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接着往下说:“大格格可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了,在亲娘身边呆了这么久,一时间叫她挪出来指不定怎么想呢。”
“为人子女,自当遵从父母。”胤禛的眉毛又皱了起来,跟大格格不高兴的时候一个样,周婷不能直说只好劝:“要不等她身子再好一些,爷不知道呢吧,大格格是为着要绣给你的贺礼才吹了风生病的,孩子孝顺,父母自然也要为她着想。”拖到她好了,肯定也就不用挪了。
胤禛的脸色果然柔和下来,一只手捏着茶盖撇撇茶碗里的茶叶,并不着急喝:“这才是为了她考虑,那边我已经说好了,明天天好就挪过来,屋子也是现成的。”
你怎么不直接说保姆是现成的呀,周婷气得要翻白眼,这不是没事给她找事嘛,李氏会捏鼻子认了才怪。
周婷从来不是个被动的人,到这个境况了她也只好主动出击了:“既这样,我这就安排人手,我看着大格格身边现在跟着的都不大机灵。”来一个女儿就算了,再跟来一堆不知道底细的下人,那她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也跟坐牢似的,原来那拉氏把关的像铁桶一样,周婷绝对不能开这个口子。
胤禛这点是同意的,李氏的报怨他也不是一句都没听进去,虽说李氏不知道女儿生病了是她的不对,下人不及时回报也有问题,现在一并交给周婷来处理:“你看着好的就留下,瞧着不好就打发回去。”正好李氏那儿还缺人手煎药呢。
周婷先吩咐了珍珠去收拾屋子:“去把临窗那间收拾出来,大格格喜欢绣花,让她抬起头就能看看景儿也好舒散舒散。”那间屋子离正屋有点距离,离门也远,这样大格格的人要出去,或者有人要找她,都在周婷的眼皮下面。
胤禛满意的点点头,还坐着不动,周婷慌了下,这活阎王不会是要留在这儿过夜吧,她的反应很快:“把我箱子里的大格格能用的东西都捡出来,我记得有对玉瓶儿衬着海棠花肯定好看。”一边又带点不好意思的跟胤禛打招呼:“时间紧,今儿就得安排好了,爷要不先去歇着吧。”
也许是那拉氏贤惠的太过头了,胤禛竟然一点都没觉得不对,还很满意她把他的交待的事放在心上喊了一声:“苏培盛。”
苏培盛拿着匣子就进来了,他有点不敢抬头看周婷,盒子往上一托自然有丫头接了过去,胤禛难得冲着周婷勾勾嘴角,大方的一挥手:“你有什么要添置的就添置,从这里头出。”说着指了指盒子。
周婷等他走了才打开盒子,里面整齐码放着十锭金元宝,她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要不是当着丫头,她真想拿一个起来咬咬看是不是咬得动呢。倒不是周婷财迷,但有偿劳动和无偿劳动积极性本来就不一样,知道是有酬劳的,她就有动力多了,一个感冒嘛,难道还能一个月好不了?
周婷开始觉得胤禛不错了,过去加个班还要看老板的心情才有加班费,现在他一挥手就是真金子啊!
玛瑙偷偷看了珍珠一眼,两个人眼里都有忧色,周婷觉得是好事的她们觉得这是爷不重视主子,哪家的男人不是直接买头面而是甩银子,本来府里的银子就归老婆管的嘛。
而周婷觉得是坏事的呢,她们倒觉得是好事,走了弘晖阿哥,来个大格格也好让福晋高兴高兴,她本来就一直想要女儿的。
于是在周婷不知道的时候,两个丫头为了她一喜一忧,她还兀自高兴呢,这是她的私房钱啊,然后她想了想,这大概等同于秘书的置装费?要做两套给老板看看她没有贪污?也好,上次八福晋说要做新衣服打新首饰的,就跟她一起做好了。
开箱笼挂帐子添加摆设的事儿就不是周婷的了,找到借口骗走了挂名丈夫她就把剩下的事都交给两个大丫头,自己躺到烧得暖暖的炕上准备睡觉,明天还要进宫请安呢,她可不能能留下黑眼圈。
屋子离得远就是有好处,那边忙得热火朝天,周婷还一点都听不见睡得安安稳稳,今天上夜的是碧玉,缩着脑袋等了一会就吹熄了灯,外头还在忙的丫头就知道手脚要再轻点儿。
珍珠玛瑙两个比周婷还要紧张,就怕李氏借着屋子里的东西生事,说周婷苛待了大格格,可真要给她换上好的吧,又不甘心。
珍珠是刚去过大格格屋子的,就由她盯着丫头整理屋子,帐子帘子靠垫全都换成一水的深红浅红,这可不能由着大格格的性子来,小孩子的屋子哪能这么冷清,大格格就算喜欢也不能在主子的院子里用青的灰的蓝的,主子才刚回转来,别再让她想起弘晖阿哥。
玛瑙管着周婷的东西,刚说的那对玉瓶是上了爷的谱的,必须得摆出来,再把主子从前的嫁妆和这些年攒下的东西里捡合大格格用的摆出来。
玛瑙想了一回,就让把一件三扇的屏风拿出来。大格格是暂住,病好了还要走的,犯不着给她那么些轻巧贵重的东西,屏风就不一样了,画着踏雪寻梅的,又精致又贵重又合季节,还不能说拿就拿走,看起来还感觉主子对大格格上心,玛瑙抿着嘴巴让婆子们把东西从私库里搬出来。
珍珠看了就笑:“这色儿倒是搭上了,就恐怕大格格不喜欢红的。”那边屋子里可没着半点红,连牡丹啊芍药这些常用的富贵花样的摆设都不见,倒是有个水仙花的小台屏摆着,那又太素了些。
玛瑙皱皱眉头:“我听说大格格喜欢那素的,就快要过年了,哪家用素的。”此时离过年还早着呢,珍珠动了动鼻子:“我记得早些年主子有个喜欢的牙雕山水,想必大格格喜欢的。”
两人对看一眼,谁都没说要把它摆出来,这个稍显贵重了,可主子屋子里撤下的东西,哪件不贵重呢。玛瑙箱子里倒是有一批旧的不能再用的东西,但那是准备赏人用的,也不能给大格格用,这事儿还真得周婷发话才行。
珍珠想了半天:“我倒记得原先孝敬过一对儿八宝玻璃坐灯,要不把那个摆出来。”又占地方又好看,上头还有图案。
“这个好,主子嫌它晃眼从来未曾用过,正好添在这里。”玛瑙点点珍珠的眉头:“你这丫头机灵,要我说还该摆两个瓷器出来才是。”
忙到后半夜才算整理好了,丫头婆子们全都没了精神,但周婷发过话的,只要加班就有加班费,所以虽然累却并没有抱怨的,锁儿还悄声跟别的丫头讲妹妹扣儿在南院里被扣了月钱的事,那几个丫头就冲着南院嗞嗞牙,庆幸自己没派到那儿去。
第二天一早周婷还在洗梳胤禛就来了,一进屋就问:“大格格的屋子整好了没?”周婷说的好话还是有用的,父母都喜欢孝顺孩子,听说大格格是为了给他贺寿才病的,他就对女儿也上了心。
周婷眼睛扫了扫玛瑙,见玛瑙点了点头就笑:“自然都弄好了,丫头们到下半夜还没歇下,我还说每人打赏一百文钱呢。”做了事就要摆到明处来说,光做不说是傻子。周婷刚进单位的时候老实,干了活加了班也没人知道,后来公司里的老员工指点她,这个领导是喜欢工员经常加班的,做了事就得让他知道呀。后来周婷再加班就总要找各种理由或是打个电话或是发个短信,说是请示领导,其实就是让领导知道她比别人认真比别人用心。
周婷估计,冷面四也吃这一套。
果然,她一说就看见他微微点头,还加了句:“用心当差,自然赏得。”周婷笑了,引着胤禛过去,玛瑙和珍珠都想到的事,她当然也想得到,就叫他亲眼去看看,打个底,要是李氏再弄口舌,可就是她自己倒霉了,这叫防小人不防君子。
这种事胤禛问过了也就完了,但既然周婷有心叫他去看看,自然能够找到理由,她把碗一放喝了口茶漱口:“今儿还要进宫给母妃请安呢,我把她赏我的一对儿玉瓶给了大格格,总要让她也知道知道的。”那对玉瓶还真是德妃赏的,听到周婷这样说胤禛还问:“可有不妥?”
“看爷说的,若有不妥母妃怎么会赏下来,我怎么会给大格格呢。”赏下来的东西都有数还会记档,真有违制的地方也到不了那拉氏手里了,周婷心里觉得奇怪,这些胤禛该知道才是啊,怎么这么小心呢。
说话的功夫就到大格格要住的屋子,窗子打开了还点了水仙香,总要让这屋子里有点人气,还是珍珠说大格格喜欢清雅点的,才找出了水仙香,点一个上午等大格格搬进来也熏得差不多了。
胤禛还没什么反应,周婷的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台灯!还是落地式的!还带着玻璃罩!珍珠玛瑙自然注意到了,两个丫头面面相觑,主子不是不喜欢嘛?
胤禛也看到了那对灯:“这东西倒也有些用处,就是容易爆,还得让人看着用才行。”
周婷赶紧吸了一口气:“这东西亮堂,大格格喜欢绣,把眼睛熬坏了可不行,就给了她这对玻璃灯。”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了,赶紧也给她弄这么一个吧,以后她就不用到了天黑就闭眼了。
“把这边换成花瓶吧。”想了一想,好像库里还就只有一对玻璃灯,周婷开口换下一个来:“把这个撤了,摆个盆景进来,也好添点绿意。”
转了一圈胤禛大概满意,还指点了两处“这里摆个金鱼缸”“这里换上竹帘子”,周婷多少知道一点儿大格格喜欢什么样的,现在才明白原来这父女俩的审美差不多。
两个人一个要早朝一个要请安,看过了屋子就不再磨蹭了,一同出门的时候胤禛对她说:“你既然喜欢那灯,让苏培盛再去办一对儿好的,他知道哪家烧这个好。”
周婷有些脸热,她不是存心的,也不想跟小姑娘抢东西,但玻璃的灯让她感觉太现代了,一时间心动没忍住就露出来了,嘴上还要说:“欠着额娘一个抹额呢,总说要做,到了夜里又熬不住,所以才想起那灯来。”
胤禛顿了顿,他从来不知道那拉氏还给德妃做过东西,听这口气还不是只做了一回两回,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明儿就叫他弄来。”说着上了车,背过身去的时候看着还真有些潇洒的味道。
珍珠和玛瑙对视一眼,都觉得主子开窍了,这才对嘛,平日里的衣裳鞋袜做了那许多,爷却从来不知道,主子又不屑跟南院那位一样,缝个袜子还要喊上三天辛苦,就该让爷知道才是,会哭的娃有奶喝嘛。
周婷去的不早也不晚,宁寿宫里还没坐满,太后年纪大了觉少,一早就穿戴整齐的等着小辈。
上了名牌的妃子陆陆续续全来了,八福晋才姗姗来迟,一边告罪一边甩着帕子一嗔:“都怪四嫂才害得我来晚了。”
周婷跟她熟悉了,就笑着接了一声:“该打才是,你来迟了怎么怪我。”
“四嫂府里乒乒乓乓闹了一晚上,我就在被窝里琢磨了,这到底是拆屋子呀,还是上房呀,弄得我半宿没睡着觉,这才迟了,自然要怪你。”八福晋借着说话往惠妃身边一坐,口里还要接着说:“德母妃快帮我问她,这到底是干什么呢。”她说着就朝周婷眨眨眼睛。
周婷捏着帕子笑得端庄:“这是咱们大格格病了,爷说要挪到我屋子里来,说风就是雨,这会子怕已经挪来了,帘子帐子什么都还没有呢,可不就准备到了下半夜,偏你耳朵灵。”
“大格格病了?”说到孩子,德妃也很关心,太后听了八福晋一串话正笑着呢,听周婷一解释也跟着问:“仿佛听说是阿哥呀,怎么是格格。”
这时候不表现什么时候表现,周婷缓缓吐出一口气:“可不是,昨儿太医来给小阿哥瞧风寒,大格格那边的小丫头过来吱吱唔唔的,话又说不清楚,我着人去问了才知道大格格也病了。”不是周婷不厚道,李氏的存在对她真是很大的威胁,越是模糊她的存在越是对她有利。
德妃一双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来:“下头人也太不精心了。”谁都知道那拉氏想抱个女儿没抱成的事,虽然李氏进门早,但德妃见她的次数有限,当然就更偏向那拉氏:“她额娘也是,怎么这
么不小心呢。”
“我把母妃给我的一对玉瓶摆了大格格屋子里,她那屋外头几株海棠花开得好,正配得上这白玉瓶。”
德妃轻轻拍她的手,目光含着笑,屋子里几个福晋有相熟的换了个眼色,年轻的就露出异色来,四福晋变聪明了呀,原来可不是只会请罪嘛,话虽然说的端正大方,却没有这样讨巧。
周婷因为这一出,回去的时候又带了一堆德妃的赏赐,就连皇太后都说“你既把你母妃赏的给了大格格,那我这儿一对就给你吧。”拿出来是对牙雕,质感细腻上面的图也雕得精致得很,摆在妆台上正正好。
周婷和八福晋结伴回去,就坐了八福晋的车,她还打趣周婷呢:“四嫂子也开始坏起来了,你说,光那对牙雕的花瓶你可怎么谢我?”
周婷抬起手来捏了她的脸:“你快老实点说了吧,什么吵得睡不着觉才来晚了,我可不信。”
八福晋脸色一沉,吸了一口气:“哼,还不是那个楚格格。”想了想才又说:“昨儿夜里竟敢溜到前院里去跟爷‘偶遇’!”
“这,这也太不老实了!”周婷对古代的规矩还没到刻进骨子里的地步,但也知道哪些可以做哪些不能做,这难道还真是穿越女?!
“可不是,正巧被爷的幕僚瞧见了。”八福晋一个冷笑:“再这么下去难保不弄出些丑事来,院子里上门的全部我发落了,她正禁着足呢。虽说是宫里头赐下来的,可……”后面半句没有说出来,周婷也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咬咬嘴唇,挣扎了一会,就没有再说话。
要是那位同乡能明白世态最好,若是到最后还不明白,也由得别人了。
周婷搭着玛瑙的手进了花厅:“家里一切可好?”她刚进来的时候可没有听见一点儿动静,按时辰算大格格应该已经搬过来了呀。
“主子跟爷出了门,那边就闹了一回。”珍珠是专门被周婷留下来看着的,她做事比玛瑙要机灵,留她在周婷更加放心。
“怎么说?”
“侧福晋不肯动呢。”珍珠低着头,周婷不在正院里的一切事务就全是珍珠做主:“我去请过两回,都没见着大格格的面。”按规矩还要在李氏那里走个过场,她能好好的把大格格送来是最好,说两句酸话也正常,但不让人动大格格就不对劲了。
“她这是成心想闹出来。”周婷说完这句就不动了,碧玉送上茶来,她扫了一眼:“上几样点心,甜的咸的都要。”
“主子,爷可说了,正午就要挪过来的。”周婷不急,玛瑙就皱起了眉头,就连她都知道,李氏这是逼着周婷去李氏的院子里说项,让主子去跟她说软话,好借着这个扳回一成来。
周婷不去李氏就不让大格格过来,而去了她又能找到借口明示暗示福晋给她脸子瞧。原来的那拉氏是胤禛一个口令就一个动作的人,他说正午要挪进来,她就绝对不会多出一分钟。那拉氏不是软和的人,李氏又摆明了非暴力不合作,这个脸子是甩定了,李氏的黑状也就告定了。
可现在大格格来不来周婷还真的无所谓,反正挂名丈夫给的钱不可能再要回去,她就不动,看最后急的是谁。
碧玉上了几样奶点心,她很快就摸清楚了周婷的饮食习惯,知道她更爱甜食,四样里有三样是甜的,另一样是周婷夸过不错的虾饼,还有一小碗燕窝粥。
周婷拿起了银勺子,一点点往嘴里送燕窝,有本事就来,她才不怕呢,在宫里可是刚得了德妃的夸奖和宽慰,看吧就连婆婆都觉得是她受了委屈,可见原来的那拉氏到底是贤惠成什么样子了。
玛瑙还想说什么,珍珠推一推她:“姐姐就由着主子吧。”主子的性子越来越像未嫁之前了,但日子也越过越好了,从前爷可从来没有给过主子银钱做私房,还有今天早上说的玻璃灯,那可不是贤惠就能讨过来的。
“主了,宫里头的赏赐到了。”翡翠进来回了一声。
“请送东西来的公公喝碗热茶。再叫几个仔细的丫头把宫里赐的东西摊开来。”周婷放下碗擦擦嘴使了个眼色,珍珠捏了红包就过去了。
因说是装饰屋子,太后德妃赐下来的大多数是摆设,周婷就叫婆子们抬进来,一件件拿出来摆在院子里,正好苏培盛去办的玻璃灯办回来了,那东西更占地方。
“叫他进来回话吧。”现在周婷知道了,太监并不是声音很尖很细的,脸上还要抹粉涂红,那全是电视剧拍出来的,他们就是很正常的脸,只是声音比平常男人细点儿,什么娘娘腔的歌曲都听过了,周婷一点也没觉得不习惯。
“给福晋请安。”苏培盛一进来就先请安,他自然看见摆出来的两只箱子,他的消息灵通知道今天周婷是带着赏赐回来了,腰就弯得更低一些:“落地的大玻璃灯两座,还有摆在炕上的炕灯和妆台上的妆灯,全都是加厚的玻璃,不容易爆,冯记是做这个起的家,福晋尽管放心用着。”
周婷对着他当然要和颜悦色,说话间还要带到大格格:“炕灯就罢了,那妆灯有没有给大格格备一个?”
苏培盛抬起眼睛打量周婷的神色,看她笑的样子心里“格登”一下,赶紧又低下头去:“有两种花样子,一个拿了一样过来。”
“你办差爷都是夸奖的,我自然也放心。”玛瑙很自然的拿了红包过去,因为是胤禛吩咐的,苏培盛就不敢拿。周婷又加了一句:“大冷天儿的要你跑一趟,这就当是喝茶了。”他这才谢过了出了屋门。
院子里摆着玻璃灯和好几样贵重的摆设,周婷没想过独吞,这里面有几样看着也是给大格格的,但是怎么给可是她说了算。李氏作了几回都没得着好处,竟然还一门心思的闹腾,她到底是为了女儿呢?还是为了宠爱,觉得一向依着她的胤禛,不爱她了?
周婷为了自己的想法掉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想着咳嗽了一声,玛瑙就在旁边问:“主子可要喝茶?”
“主子,那位公公进来的时候,苏公公正好送玻璃灯来。”珍珠掀了帘子进来,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我就顺口说那是给大格格的。”
周婷冲她点点头,有一张嘴说给宫里听自然更好,她不想跟李氏纠缠,奈何李氏认定了这事儿的根在周婷身上,她犯不着跟她解释,反正这事就算办不好,太后德妃也全都知道了。
装模作样的拿了几样摆设往大格格的屋子添减几回,又吩咐好了厨房大格格的饭食送来正院来,她没来周婷也要当成她已经来了,胤禛看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万事具备,只有他说的那个女儿还没挪过来。
周婷打的是这个主意,李氏也不笨,她一开始还堵着口气,也算准了那拉氏不会放任不管,只是不知道皮还是这具皮,心子已经换了。
“主子,我瞧着福晋那边可一点也不急呀。”这几天李氏的脾气特别不好,石榴不敢触她的霉头,眼看时间越来越晚了,那边只象征性的过来说了两回就没下文了,石榴慢慢开始心慌了。
李氏也觉得不对劲了,但她还咬着牙,再等了一会就说:“叫大格格那边准备起来,等下回再来请就挪过去。”
一直等着,一直没人来请,李氏熬不住了,她都能想到胤禛知道之后的脸色,想了半天咬咬牙:“走,咱们去正院。”
周婷还在吃点心,酥软喷香奶味重,里面裹的枣泥馅甜而不腻,姆指大小,一碟子都不够吃。那个玻璃炕灯她等不到晚上就点了起来,也不知怎么做的,用了走马灯的原理,灯点久了外头的一层灯罩就开始转动起来,要是有变色的灯泡就更好了。
一听说李氏来了,她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对珍珠玛瑙说:“你瞧,自然有人比我急。”
李氏进来的时候周婷洗完了手正拿着锦帕擦手呢,她咬着下嘴唇先请罪,心里呕得半死:“妾昨儿一直在忙着小阿哥的事,今儿才想起来没给大格格准备,这才迟了,福晋恕罪。”
说是请罪其实还是炫耀,炫耀她儿女多,炫耀她得宠,归根到底还是炫耀她是院子里被睡得最多的女人。周婷拂了拂袖子,看看了指甲:“侧福晋言重了,知道你事儿多,小阿哥的病又是那样。”说着关切的望了她一眼,还叹了口气:“大格格如今又病着,你担心一些也是应当的。”
得宠不得宠真的刺激不到周婷的神经,哪怕你说她最近又多了一条皱纹她都会比这个更紧张。两个人皮笑肉不笑的扯了半天,最后李氏松口了:“大格格的东西也准备好了,不知福晋这里可方便。”
“屋子爷今儿早朝前就瞧过了,若是大格格不方便,那我同爷说一声,明儿再挪也是一样的。”周婷的笑容特别真诚特别。
李氏气一抖,脸上陪笑:“方便的,方便的,她那儿的丫头婆子都已经收拾好了。”
周婷眉头一皱,责怪的看珍珠一眼:“你这丫头,怎不把话说清楚了,爷说大格格身边的奴才们不尽心,让我来添呢。”
李氏是真不知道这事,珍珠也故意没有提,此时说到了赶紧请罪,李氏当然不好真的罚她,直气得肝疼,本来以为走了女儿好歹还能插两个人进正院,结果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还在胤禛的眼里留下了个不会约束奴才的印象。
李氏扶着丫头的手出去的时候,珍珠捂着嘴巴笑,玛瑙不等周婷说就去箱子里拿出一只白玛瑙的镯子往珍珠手上一套。
“喏,拿着吧。”说着嘴一呶,手伸上去就捏珍珠的脸:“你这丫头哪想到这个促狭的法子。”
周婷咳嗽了一声,她院子里的丫环都很乐意瞧见李氏吃瘪,全都抿着嘴捏着帕子笑,笑了一会周婷才说:“玛瑙你带几个丫头去大格格那儿,看看大格格有什么东西要搬过来。”
玛瑙转身出去点小丫头的时候,周婷又加了一句:“仔细着点,慢着点儿。”慢字上面加了重音,玛瑙先是一顿接着一笑:“知道了,奴才肯定万分仔细小心的。”
周婷吩咐了要“慢”,玛瑙肯定不会督促小丫头们快点儿,一行人以她为首像逛花园似的慢慢溜达到了李氏的院子前。石榴已经在门上等了,李氏这时候就怕她们不快呢,石榴看见玛瑙仰着笑脸凑过来:“玛瑙姐姐可来了,咱们大格格都已经等着啦。”
正院里的人就没少吃过南院的暗亏,有机灵的丫头不等着玛瑙开口就顶了回去:“咱们主子那儿刚得了宫里的赏赐,有好几样准备给大格格呢,玛瑙姐姐的脚呀,就没停过。”
玛瑙回头嗔了那个小丫头一句:“你这丫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在侧福晋面前邀功呢。”
石榴是李氏的大丫头,李氏得宠她自然跟着脸上有光,在后宅里面隐隐是跟玛瑙并肩的,这时候被个小丫头刺了回来,偏又不好发作气得咬了半天牙,还是她旁边的葡萄拉了拉她的袖子这才说:“知道你们辛苦,侧福晋这儿少不了你们的赏。”
“这哪里敢呢,都是给主子办差,自然应当尽心尽力的。”玛瑙一面走一面吩咐:“可仔细大格格的东西,若磕着碰着了一点儿,看我不揭了你们的皮。”
几个丫头齐齐应是,动手的时候就装着小心谨慎的模样一点点抬着箱子往外挪,石榴有心想要叫几个自己院子里的人动手,玛瑙就推:“主子吩咐的,等回去瞧着是你们出的力,可不显得咱们偷懒了。”
石榴着急上火,跑到正房里头告诉李氏,李氏没法子只好拿出荷包叫石榴打点,除了玛瑙得了一只手钏,几个小丫头或是耳铛或是坠子各有所得,拿了赏就显得比之前出力些,但照样还是慢,石榴三催四赶的才把她们送到院门口。
走的时候玛瑙还要摸一摸手笑眯眯的客气:“这怎么当得起呢。”
石榴脸上的笑都要僵住了:“这有什么当不起的,你们好歹也算出了力。”就因为这个“好歹”几个丫头回去的时候就靠着柱子在廊下又休息了一回,捶腿的捶腿,揉腰的揉腰,把还在远远观望的石榴气得直跺脚。
大格格早就裹着毛披风被婆子抱到了正院里,那里床也暖好了,香也点着了,屋子里又暖和又亮堂,比她在南院的厢房还要宽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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