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二章:聚者必散
在某一处幽暗的房间内，身穿着白色素衣长裙的顾青疏合上一卷书，易画影此刻穿着黑色劲装，左右手戴着狼皮护腕，披着黑色羽毛大衣，抱臂靠着房门的门框看了一眼“多日来，阅书可有所见解？”
顾青疏只是淡淡回应“并不明白，这些书，似乎从未有所耳闻，记述之事似乎并未发生过。”
此时，房间外的走廊里飘来两个人的谈话，让顾青疏有些惊讶的是，两个人的声音，均是非常熟悉。
一个是之前在巨鹿城外遇见的宁敬远，还有一个，是……宁武？
从一楼梯角落走上二楼之处，身穿白色道袍的宁敬远忽然停了一下，开始观察起了悬挂壁上的一幅画“这幅画……”画上一株黑色的枯木，树干扭曲异常，枯木上停歇着几只乌鸦，挂着一轮白色月亮。整幅画均由黑白两种颜色构成。
身穿漆黑色斗篷的宁武笑了笑“不愧是敬远，一眼看出端倪。这幅画后面通往密道，前些日子我与剑雪阁下二人就利用此密道困死了九天幽天君无名。”
宁敬远点点头“我来确认一下，青疏是否无恙。”
宁武指了指二层的某个房间“好得很，这边请。”
天宝十五年正月初五，下了一夜的雪，潼关外，一片银装素裹，埋雪谷内，五千踏雪军全员冻死，面对数万狼牙军，仅剩下踏雪军总指挥宁武，还傲然立于风雪之中。宁武头戴湛蓝色头巾，一身雪白的踏雪军服，几乎与大雪融为一色。“动手吧，我意已决，誓与踏雪军共存亡。”
叛军将领令狐伤只是冷哼一声，没有太多表情，拔刀直刺其胸口。说时迟那时快，白色雪地之间突然掠过一道暗红色之影，与令狐伤之楼兰长刀碰撞，火星四射！
宁武抬手挡着迎面卷来的劲风，只见面前站着一个黑色披风的身影，沙哑的声音喊道“武儿，谁允许你死了！”他顿时醒悟到天字零零壹、自己的堂叔，竟然出现在此！还未及多想，天行者左手戴着的刺拳突然射出三枚铁椎，附带着铁链，将宁武的腰部牢牢抓紧，随后猛地一拉，将宁武拉在怀中，随后脚踏青云，猛然跳起数丈！
“休走！”令狐伤岂能让其如愿，同样跃起，挥刀直逼二人。天行者此刻抓着宁武，无暇顾及，只能右手持剑尽可能躲开要害被刺，而后一剑施力，迫使令狐伤落回地面。而自己借力再度翻身跳跃，与宁武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之中。
令狐伤落地后，看着自己刀上的鲜血，默不出声。
雪霁初停之时，啖杏林有野狗跑出来觅食，抬头忽见一团黑影从天而降，吓得它“汪”得赶紧跑开，那团黑影重重地摔落在地，震起碎雪无数。“堂叔！”宁武从雪地里滚打着挣扎着爬起，不顾身体的疼痛，揪着宁天行那双血迹斑斑的手，宁天行那密布皱纹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却没能睁开眼，反而是握紧了宁武的右手“孩子，天字·葬魂刺交给你了，此乃信物。这些年由我经营了天下十二处据点，各屯不少人马。今后，改朝换代，建立无忧的新时代，就靠你了。”
宁武还想说什么，突然感觉整个身子不能动弹，他身后忽然有声音响起“别动，天行在给你传功。”说话那人站在他们身后，黑袍黑衣左手提一柄雪白长剑，正是剑雪易画影。他露出懊悔的表情叹了一口气，忧伤的神情凝视着大限将至的宁天行“天行，对不起，我来迟了。”他上前半蹲，抱起宁天行的肩膀神情沉重，甚至几欲落泪，而后者正在溢血的嘴角微微咧起，仍是笑笑“江山代有才人出……不必太感伤。”
潼关失守之后，六月十三，唐玄宗率领卫队与文武大臣逃离长安，李承恩任命顾景之为新天枪营第一大队队长、闻卿意为新天弓营第一大队队长，各指挥八百人与之一同保护李隆基撤往成都，部队在马嵬驿暂时歇息。玄宗一行到了马嵬驿，随从的将士因为饥饿疲劳，心中怨恨愤怒。龙武大将军陈玄礼认为天下大乱都是杨国忠一手造成的，想除之，于是就让东宫宦官李辅国转告太子李亨，李亨犹豫不决。
这时有吐蕃使节二十余人拦住杨国忠的马，向他诉说没有吃的，杨国忠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远处的官兵士卒们就喊道：“杨国忠与胡人谋反！”
“嗖！”有人用箭射击，射中了杨国忠坐骑的马鞍。杨国忠一慌，口中念叨着“国之忠臣，国之忠臣……”策马而逃，逃至马嵬驿西门内，被士兵追上杀死，并肢解，将头颅挂在矛上插于西门外示众，至此，凌雪阁建制彻底毁灭。同时，御前卫队冲入皇帝空空寺的行宫，要求交出杨贵妃，李隆基迫于无奈，只得同意，然而杨贵妃在自缢途中竟突遭曾经凌雪阁成员袭击、被掳走。风声在不经意间走漏，大将军陈玄礼极为震惊，迅速招集前军赶往一线天。
当天夜里，李隆基因为失去杨贵妃而失眠，昏暗的烛火与内心不断地在动荡摇曳，忽然，屋内的烛火悄然熄灭。李隆基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了门外有人倒地的声音，兵器摔在地面发出“哐啷”的声响。“什么人！”屋外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六月十四，马嵬驿空空寺皇帝行宫遭遇埋伏。空空寺矮墙上出现了无数身着月白色盔甲白色战袍的士兵，瞬间箭如雨下，寺内的值守卫队与巡逻卫队顿时所剩无几，“杀！”部队中有人下令，所有人士兵跳入寺中，直奔皇帝所在的大雄宝殿！
然而，空空寺北门突然亮起无数火把，几面天策军“灭”字大旗被高高举起，北门檐上站着两名服饰像天策指挥官的人，一人是一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双手握两把血红色的枪，一长一短，红色的披风被火把照得通红耀眼；另一人是少女模样，手中举一把琥珀色的大弓，弓上已经搭着两根箭矢。
“天枪营听令，杀入空空寺，保护陛下！”双枪少年下令，声音洪亮而干脆。
“天弓营听令，登上北门两侧矮墙，掩护天枪营！”持弓少女下令，声音威严有势。
与这边遥向对望的，是空空寺南门檐上的两个人，其中一人穿深蓝色劲装，头戴青铜面具，手握一把寒铁千机匣；另一人头戴飞狐面具穿着白色军服和月白色盔甲，手中提着一把剑刃仅有两尺的残剑。
拿着琥珀色大弓的闻卿意望着这支袭击部队，好像发现了什么“景之，这种军服……是不是很眼熟。”
顾景之将短柄枪插入自己系在腿部的枪袋中，挥舞了一下手里的长铁枪，冷冷道“呵，何止眼熟，这不是踏雪军的军衣么！”语罢，高高地跃起，手中那根长长的赤枪仿佛带起一条赤色火龙，轰然拍地，将三名敌军震开数十步。
闻卿意有些呆滞“踏雪军不是早在潼关……哦不，他们神机营还在！竟然……！”就在她说出‘竟然’二字的瞬间，之后的话语愣生生被吞灭在风中！因为下一秒闻卿意便是半跪在地，一支冷箭从她刚才站立时候的头部位置无声无息地穿过，窜入身后的树丛，撕下她头盔上的红缨，狠狠地钉在身后一株老树上。
立于空空寺南院门上的唐家堡弟子、踏雪神机营营长诗韵，冷漠地重新给自己的千机匣安上下一枚箭，继续瞄准了闻卿意。然而就在这根夺魄箭飞出去的一瞬间，半空中传来一声崩裂，不但那根箭被射穿，暗夜之中有另一根箭矢很快划破虚空朝着诗韵飞来，后者猛然一个偏头闪过。
“有意思，天策神射手么。”她从腿部绑着的皮制箭袋中抽出一根重型箭，长四尺，全铁制成，“吱嘎吱嘎”装上千机匣，“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重型箭矢在射出千机匣的瞬间仿佛天狼啸月发出让人牙倒的器鸣，瞬间撕裂空气。闻卿意同时抽出两根箭羽，搭上琥珀弓，同时射出，然而两支箭羽在同时射中那根重型箭矢的情况下竟不能将其射落，反而是重箭更加呼啸着袭来。
“当！”顾景之的红色身影迅速从地面上跳起，左手拔出自己的短柄枪迅速劈下一记，硬生生转变了弩矢的轨迹，弩矢被击入墙角，黑夜中火星崩裂，“嘶”仅仅是这一下，顾景之的左手虎口发麻溢出鲜血。
天枪营与来袭之敌展开了殊死搏斗，在空空寺仅有的数盏灯笼与火把的照映下，红色军服的天策军渐渐地把敌军压回到空空寺南门，顾景之手中的血影枪刃无影无踪，每起一道刃锋，必挑起数名敌军，长杆枪突、短柄枪杀，许多白衣蓝铠的敌军被这凶猛的攻势所击溃。
“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们不撤退吗？”诗韵给千机匣装入三支连环箭的时候说道。
提着残剑的男子左手摘下自己的飞狐面具，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原本应该战死在枫华谷的宁武将军“嗯，我断后，你们撤。”话语刚落，宁武举剑从檐上跳下，手中的残剑流动着紫色的雾气，一剑直接劈向天策军阵最前端的顾景之。
闻卿意惊呼“景之！”并且连带着三根飞箭射向宁武，然而箭却被吞没在了黑夜里，半空中连续传来三声闷响，伴随着六根残箭摔落在地。诗韵淡淡地放下千机匣说道“你的对手是我。”
顾景之下意识一个闪转腾挪，连续后退三步，避开了突如其来的一击，宁武站在自己队列前喊道“副营长带所有人撤退。”“是！”
“景之，别来无恙。”宁武没有行礼亦无表情，而是举起残剑，身影如魑魅般迅速劈出左右两剑，伴随着紫红色飞花浮蕊般的阴寒剑气。顾景之长柄枪刃刺穿右处剑气，枪末挡住左侧剑气，然而宁武已经移到了他的头顶上空，一剑直劈，血影顿起。“天行之剑！”
顾景之迅速亮出自己长三尺的短柄枪，左手由下而上，迎着剑锋相抗！
围绕着顾、宁二人，在这天地变色的相冲之中，产生了一个巨大的气场，将四面八方的天策军、敌军全部击飞，顾景之手中的枪乃是顾家祖传的凝血剑重新回炉重做后打造的两根枪尖，与宁武手中的残剑相抗，在刹那间不分上下！
“不过如此。”宁武瞥了一眼半跪在地被冲力震得鼻孔、嘴角皆流出淤血的顾景之，四顾已知全军撤走，他独自一个人握剑站在空空寺内广场，冷漠地望着四周围上来的天策士兵。
“嚯！”忽然空中响起气流的颤动声，宁武游刃有余地笑了笑，左手忽然戴上一只铁制的刺拳，刺拳上三枚刺锥连带铁链朝天窜去，众人猛然抬头，发觉一架巨大的深蓝色风筝滑过空空寺上空，黑压压一片。宁武手中葬魂刺上的铁链抓住风筝一角后，身躯腾空而起，瞬间离地数丈，众唐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远去。
六月十六日，李吟伤策马回到河北，未到常山，却发觉自己的苍月军竟在常山郊远的一个小村落驻扎。“吁！”李吟伤扯动缰绳，马还未停下自己便跳下来，他左手微微扶了扶自己的右臂，葬了慕容、连续数个月的无果寻找再加上右臂之伤，让他不得不决定先返回前线。苍月军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暗弓营营长孙忧悯率先发觉了忽然回归的李吟伤，立刻大喊道“王爷，王爷回来了！”
李吟伤也有些困惑“孙营长，为何苍月军不驻扎在常山或者巨鹿，而是这么偏远的地方？”
听到叫喊，周陌尘、苏炎洲、木子欣也纷纷出营赶来，苏炎洲一脸凝重“昨日，颜大人命我们连夜搬出常山城，不得以任何理由接近巨鹿、上谷和常山。”
李吟伤虽然表情并没有什么惊讶，然而他内心仿佛遭遇了重大打击一般，颜大人这句话……分明是想说，苍月军有勾结叛军的迹象。“我前往常山城一问究竟。”
当李吟伤来到常山城下，城门紧闭，兵士从城楼上露头喊道“来者何人。”
李吟伤作揖道“凤阳王李吟伤。”
然而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了，颜杲卿从城楼上探出头“哈哈，原来是王爷啊，怎么样，行刺銮驾是不是很愉快？”
李吟伤脸色一变“颜大人何意？”
颜杲卿干笑两声“卑职并没有别的意思，王爷莫激动。只是，王爷难道忘了，你离开的那天夜里，有人在巨鹿城外击晕了所有看守士兵，李复先生说，这刺客使的可是王爷的剑法路数。”
李吟伤深吸一口气，冷静之后笑笑说“颜大人岂会如此猜想。”
颜杲卿却是脸色一变“那马嵬驿御驾遭遇身穿踏雪军战袍的刺客袭击你作何解释！”
晴空霹雳般的轰鸣在李吟伤耳畔久久回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颜杲卿语气稍微放缓了一点“王爷，如今我朝已视汝为寇，请回吧。”
“慢着！”李吟伤突然抬手“颜大人，苍月军撤守，这常山三郡谁来守备？”
颜杲卿默不作声了很久，最后只是用决然的话语道“不劳费心。”随后城门便迎来一阵死寂。
这意味着，从此以后，苍月军、李吟伤面前的道路，已是千里冰封。
常山城的这一系列对话，苍月军并没有人听见，除了心中有些疑惑而赶来的孙忧悯、苏炎洲二人，他俩听见之后，也是一阵地沉默。李吟伤并没有对他们二人的到来而惊讶，只是擦肩而过之时，苏炎洲开口道“王爷，怎么办。”语气中似乎也有了一些动摇。
“炎洲、忧悯，此事暂时对全军保密。本王将下令南归凤阳，往襄樊方向走。”李吟伤只是一脸严肃，目前形势极为严峻。
苏炎洲心里咯噔一下，正在考虑是否下决定跟随“王爷有办法洗罪？”
李吟伤深吸一口气，“攻下叛军占领的襄州，而后转交给西南一带的闻笙、陆浠二位将军，托其上疏呈本王之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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