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外记·诸天谁算 中
凤阳王府的二堂也是收拾得简洁而清新,透过茶杯的淡雅氤氲中,露出李吟伤淡淡的笑容“兄长,许久不见。”他放下茶杯,审视着自己的亲兄,李赋墨此刻一袭杏黄色圆领衫,外披赤红色大氅戴鎏金牛皮腰带,束发云冠,一副堂皇的王族世子装束。而李赋墨也是极为惊讶,当年身高还在自己肩膀的小弟,如今已与自己相差不多,依旧是那股贵气与傲气相合的气质。
“吟弟,你长高了许多,这些年从师纯阳道长,学到了不少吧?”李赋墨在李吟伤身旁的椅上坐下,兄弟相见,相敬如宾。
“嗯,剑术有所成。”李吟伤点点头,只是话锋一转,变得更严肃“兄长,千牛卫来此,恐怕绝非好事。”
忽然,李赋墨伸手握住了李吟伤的右手,“吟弟,陛下令父王与为兄前往苍月关戍边。”此话一出,李吟伤大惊,转念一想却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这些年我军南蜀多次击溃南诏,一定有人诬告兄长功高盖主,拥兵自重。”
李赋墨紧紧地盯着李吟伤的眼睛,后者透过目光看见了其眼中噙着的少许泪水“为兄此去,犹如扶苏北戍,云中冯唐,不知何年归。吟弟,一切珍重。”
李吟伤咬着牙点点头,忽然感觉手中被塞了什么东西,李赋墨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吟弟,剑之所成,世之所珍。时刻保持一颗明镜止水心。”语罢,踏出门槛离开了。
李吟伤看了一眼手中的一册书卷,其字似乎写在羊皮纸上,已有年月。依稀可见“新月”二字。
剑雪易画影此时此刻,背手而立,站在蟠龙山天罡殿前,自术算大师袁天罡驾鹤西去,此地已空无一人,然而那面金色圆镜果如山下樵夫所言——未沾尘灰地静静摆放在天罡殿内刻着“火井令袁天罡”的木牌灵位前。
天罡殿内布置简约,没有一分一毫的华丽,却能让步入其中的每个人都感觉到无形的紧迫,仿佛自己的一举一动乃至脑中所想全都被人看在眼里。剑雪已是独步江湖的剑术大家,换做他形容那时的场景,也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天罡殿内隐现的气场。
“袁老先生。”他对着袁天罡的木牌以及金镜拱手作揖,极为恭敬“晚辈此番来取镜,并非为财,而为天下苍生。”只要残剑不落入歹人之手,他将那些毁灭雪原村的人绳之以法不过是时间问题,然后再等着应劫之人出现,带着两柄残剑扶正天下即可。
当然,殿内不会有任何动静。剑雪不急于此,他对着木牌再拜了三次,方才抬头,走向金镜。然而就在他手即将碰到金镜的那一刻,一道紫色的光忽然从镜中射出,天罡殿匾额上悬挂的八卦镜同样射出一道紫光,两道紫光位列同一线,一起穿透了剑雪的额头,他顿时失去知觉。
前日夜里,剑雪此番出行久违地穿上了刀宗师范堂灰色长袍,这件衣服与纯阳定国景宣袍无异,除了领口、袖角没有太极图案。他来到了蟠龙山山脚已是傍晚,日薄西山,抬头望眼“柳江之东,横列三峰,临江耸立,形如蟠龙。今日一见,果真险要隽秀。”正欲起步,忽见山上走来一人影。剑雪微眯双眼,来者是名老樵夫,身背麻绳绑好的一担柴薪,腰间系着一柄打磨光亮的手斧,须发斑白。
“这位道长是来蟠龙山找天镜的吧?它就在山上天罡殿内。”老樵夫笑着和剑雪打招呼,一脸和蔼。剑雪却是剑眉一竖,肃然起敬问道“前辈怎知在下意图?”
老樵夫摇了摇头,停下脚步,放下柴薪先是松了一口气,看着剑雪有些严肃的神色,连连挥手“老朽哪知道什么意图不意图的,只是先生离山之日,让老夫对每一个想上山的陌生人传达此话罢了。”
剑雪点点头,却仍抱有疑惑“敢问先生何许人也?”
老樵夫正坐下歇息,一副平平淡淡的语气“是国师袁老先生。”
剑雪恍然大悟,这时候才想起蟠龙山之前的主人是太宗年间国师袁天罡,他毕恭毕敬地对着蟠龙山拜了拜,之后转身再问樵夫“不知先生还有什么交代?”
“镜非镜,人非人,似是而非也,世事尔飞烟!”老樵夫很熟练地脱口就出,看来这番话也是说了很多遍。
剑雪闻言后却是长叹“袁老先生不愧为前辈神人,更为后世之神人也!”他当即放弃了今晚上山的念头,决定明朝日出东方紫气东来之时再且上山。
老樵夫神秘兮兮地笑了笑,重新背起柴火“道长,记得,千万勿动那镜子。之前老朽见到很多人想拿走那金镜,每个人都是神魂离散、傻笑如痴地下山,甚至有不少人直接坠崖而亡呢!可不是唬人的。”
剑雪仍是恭敬地对着老樵夫作揖“感谢前辈提醒。在下幸得前辈指点迷津!”
老樵夫背起柴火远去,边走边挥挥手“相逢,缘也。”
剑雪在昏迷之中,“很好,又一个。”忽然一个男子的声音传入剑雪的脑海中,他有些头晕地苏醒过来,海浪的声音同样吹入他耳中,他猛地一惊,发觉自己身处惊涛骇浪围绕的一处孤岛之上!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什么地方。
十五年前,剑雪从病逝的父亲手中接过逐日剑谱,父亲临终告诉他,逐日与新月派不共戴天之仇早已在岁月之中消磨,逐日新月剑出同代,当世人虽不知,他却要谨记在心。剑雪随后踏入江湖,发觉东瀛剑派受前朝新月派影响,套路中有新月的影子,于是他拜入刀宗,却不以谢云流为师,而是选择了东瀛一位老忍者,名叫千岛易。出师之日,老剑客带着他来到了茫茫东海外的苦无岛上,自沉了小舟,告诉剑雪,他是他最得意的弟子,若能死在他手中,也别无所求。反之,若剑雪死于他手,那证明自己天数未尽,还有更好的弟子在等着他。
那天,剑雪与自己师父苦战一天一夜,最终从东瀛剑术中领悟出的新月派失传的新月镜天式——明镜止水,师父与他同时刺出致命一剑,却在最后时刻,师父故意偏离了剑锋。剑雪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师父,在这座岛上掩埋了他后离开。从此之后,他以易为姓,以纪念其师。
但是,刚刚那个声音,很明显就是自己去世多年的师父,那个刀宗冷门流派下的老忍者。他定眼望去,一名身穿灰色刀宗宗师长袍的白发老人正柱剑立在海岸边一块凸起的巨岩上,遥望着远方的大海和那一轮落日。
剑雪惘然,嘴边轻吐“师父?”但他转念一想后肃然拔剑,雪白的剑锋直指望海的老者“师父早在多年前就死了,你绝不是我师父!”
老者转过头,一脸温和地朝剑雪笑笑“画影,走至今日,你可寻得己之所求?”
剑雪闻言却是一震,此人一举一动完全与师父无二,他握剑的手不自觉地在颤抖“事到如今不必用他的口吻说话来蛊惑我。”
刹那间,那老者的身影消失不见,剑雪只觉后背一凉,那老者如鬼魅般出现在其身后“蛊惑?我不过是你内心罢了。”剑雪猛然回头,紧紧地盯着老者,试图在他脸上看出破绽。
老者却依旧是和蔼模样“画影,你忘记为师交给你的东西了吗?”话音刚落,未及剑雪细想,整个世界好像崩塌的一般,被夕阳照映成紫色的天空一片一片地破碎,老者的身影与苦无岛一起消失无影,剑雪闭上眼,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耳畔却久久回响着方才老者所言。
落入黑暗中的易画影猛地睁开眼,突然想起之前恢复意识时候有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对他说:“很好,又一个。”就在他睁开的眼的瞬间,他停止了下坠,整个人停在虚无的暗影中,令他震惊的是,他面前,竟然漂浮着一人,那男子身穿白色道袍,领口、袖口和腰带则是赤红色。男子幽深的目光望着易画影,嘴角挂着浅笑,儒雅的声音再度响起,与易画影之前听见的是同一人“真没想到,时隔百年,竟还有领悟明镜止水剑意的人来此,也算是缘吧。想必天下再起风云,我也不作无谓的干涉了。”语罢,转身抬步,走在虚无的黑暗中正欲离去。
“等等。”易画影开口叫住了他。那白色的背影停住了“嗯?”
“这里是哪里?”易画影盯着那背影问道。
“呵。”男子没有回头的打算“你们逐日派门主没有教过你们:‘万物皆有心,有心必有界。人有人界,剑有剑界。’?此地,镜界也。”语罢,那道白色身影消失不见了,剑雪也再次昏了过去。
当他醒来,自己早已不在了殿内,而是躺在蟠龙山脚下,手心里多了一面金镜。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眸望天喃喃自语“己之所求……将明镜止水剑意传达天下,令其长治久安。师父,愿您在天之灵长安。”而传达天下之前,便是要让其弃之糟粕。那么第一步,就是灭亡九天,并且取代这个已经内部腐烂的朝代。
凤阳城内云岫客栈外,顾青疏有点犹豫自己的盘缠是不是已不足以住客店,但还是想着先问问价格。虽说解决生计问题想来也是师父所给的一大考验,不过风餐露宿一路亦不是办法。
她走进客店中,步至柜台,刚想开口,店掌柜却是用一种令她费解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姑娘若是住店的话,天字第二间已准备就绪。”
顾青疏一愣,秋波明眸望了一眼掌柜,掌柜连忙再说道“姑娘打尖,不收钱。”
反而这话让她更加不解,环顾店内,竟然也是人影稀疏,只有角落里有一紫衣少年在平静地喝着淡茶。她顿时气涌上心头,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静坐角落里的李吟伤却是慢悠悠地放下手中茶杯,语气不冷不热“师妹多日行程,盘缠用尽,能免费住店,不好么?”
顾青疏被噎得竟是哑口无言,这时候有一伍人步入店内,“这趟真是赚了,大哥,我们找家店好好享受享受,那珍珠玛瑙还有那镜子,还是纯银的,都是好东西啊!”顿时店内嘈杂了起来,掌柜的却是连忙打招呼“各位爷,今日小店不做生意,请回吧……”
“啥!不做生意了!嗨,真是晦气,大哥,我们换一家店吧。”那几个壮汉悻悻而去,“连裂天寨的生意都不做,这掌柜真不知趣!”还能依稀听见那些人的抱怨。顾青疏与李吟伤在听到他们琐碎谈话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银镜。有下落了。两人甚至都露出了喜悦的神色,但是……
下一秒他俩方觉不对,“哼!”顾青疏似乎是恼羞成怒了,一脚踢起店内的一张桌子,直朝李吟伤飞去,后者猛然站起身,左手持剑鞘格挡,右手伸前一抓,在半空中将桌子停下,稳稳地摆放在自己右侧。这两人的举动倒是把掌柜的吓得够呛。顾青疏看都不想多看李吟伤一眼,甩手直接步出客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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