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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外记·诸天谁算 上


天宝七年冬,满月高悬于天,与璀璨星辰构筑了一副辽阔的银华夜景。成都苍月关外的神池岭内,草木幽深的一处山峡,盘膝端坐着六名身穿黑色套头披风看不见容貌之人,每人左手结印、右手食指中指间夹着一张黄纸道符,他们呈六芒星排列,口中不断重复着某一句旁人听不懂的语言。

        六芒星的正中间,呈三角形绑着三面镜子,分别是金镜、银镜、铜镜,各自反射着一缕淡紫色的微光。

        而那六个人之外,另外有一人站立,仰望着满天星辰所拱的那轮苍月露出焦急的眼神,他须发已经花白,想来已过不惑之年,寒夜里身披着斗篷的他手握着以精铁浇铸的铁链刺拳,来回地踱步,时不时抬起头。

        “先生为何如此焦虑。”其中一名席地而坐的黑衣道士开口。

        “天狗食月,二十九年一次,我等了二十九年了。”那名中年男子语气里有着焦躁。

        “先生已经等了二十九年,何不多等一会。”道士继续说道。然而男子并没有打算理他。

        终于,一道血影划过圆月,天狗吞月,出现了。

        男子猛然一振,“无名,这次不会再让你拿到残剑!”他心中呐喊道。哪知就在月食出现的那一刻,之前说话的那个黑衣道士的帽兜下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

        “咚咚咚咚!”突然间,神池岭内地面爆裂,无数僵尸般的傀儡从地下钻出,一瞬间将其他五名法师按倒在地,两只血肉模糊表情呆滞的傀儡尸人抱住男子的脚,另一只尸人从背后紧紧勒住他的腰。

        男子被束缚地动弹不得,从牙缝中挤出嘶哑的声音“你不是神算家的,你是谁……”

        “哈哈哈哈!”黑袍一扯,那人露出了头戴的飞狐面具,“无名无姓,老夫正是你最痛恨之人!宁天行,纳命来吧!”

        一道血光闪过,面具人顿觉不妙,连忙后退一步,一柄飞剑钉在了他原本落脚之地。当他再次抬头看的时候,那三个尸人均已被拦腰斩断,而那个中年男子也不知了去向。

        不远处,两个黑影落地后,天行者一声长叹“剑雪,媒介都落入无名手里了。”

        剑雪虽然也极为在意,但也是无奈地望着远处说:“没事天行,命保住就好。”

        南北朝末年,南北武林终于发展成对立的两派——新月正派与逐日邪派。北齐隆化元年,正邪两派相约于南明湖决战。旷日大战进行两天两夜,正邪两派在决战最末期,一把紫色的长剑伴随流星陨落从天而降,又在同一时刻正邪两派遭受到神秘组织的攻击,导致正邪双方近乎全军覆灭。正派长生十二执剑长老以及邪派二十周天护法等大部分高手阵亡于南明湖下。而这支神秘组织,便是后来的大唐隐元会。

        确定武林命脉的是一个叫做“九天”的势力,他们成立于那个南北朝乱世。

        与其说九天是一个势力,还不如说是一个组织,因为他们自始至终都是九个人,不会有增加,也不会有减少。一般来说,上代九天在活着的时候就会着意寻找自己的继承人,如果有旧的九天意外死去,那么其他八位就会按照惯例,选择一位适当的人选授以秘诀,成为新的一员。这九个人可能武功高强,可能权倾天下,也可能富可敌国,没有人知道他们真实的身份。九天已经超越了武林的范畴,是这个时代中最危险可怕的人物。

        九天为钧天、炎天、阳天、变天、皓天、苍天、幽天、朱天、玄天九君。第一代九天在统一天下之后,由于魔剑降世灭绝新月逐日两派之功,隋文帝封这柄魔剑为:青疏君,并建造独立的殿堂供奉之。由于魔剑落下之后断为两截,隋文帝请巧匠重新锻造之,不料两柄残剑互相排斥,每位锻造匠在重铸双剑时意外暴毙!身为钧天君,也就是隋文帝杨坚,召请变天君询问此为何意,变天君言:此乃帝国再度分裂之兆,此剑不详,请弃之。

        不料,这一言触怒龙颜,我隋朝堂堂万世之业,岂可被你一言蔽之!

        九天开始出现裂缝,变天君被称为千古神算,竟意外惨死,有传言是杨坚所暗杀。变天君所处的神算家族不得不退出朝堂,两柄残剑被秘密封印,解封两柄残剑成为世代神算家族一个不为流传的禁术。

        天宝六年,昆仑这一天,依旧是白雪纷飞。慕容临江、宁敬远、李吟伤、顾青疏四人皆身穿灰色刀宗服饰,此乃刀宗宗主谢云流依照纯阳清虚道袍改制,抹去了太极的标志,颜色也较为灰暗。他们四人临崖闭目打坐,身裹漆黑之羽披风的剑雪缓步而来,神色有些凝重。

        慕容临江闻雪中的脚步声,豁然睁眼“师父?怎么,脸色不好?”

        剑雪一听则是板起脸“让汝等每日静心打坐三个时辰,时未到为何睁眼?”

        慕容临江撇撇嘴,不置一词。剑雪叹了一口气“为师要告之你们前朝残剑之事。”

        九天一组在天宝年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上代变天君被刺身亡前,曾留下代表天、地、人三才、以金银铜三种材料打造的三面神镜,分别由其侥幸脱逃的家属带走。这三面神镜与神算家族世代相传的禁术有密切关系。

        李吟伤抬眸,紧盯着剑雪那双凝望远处山川的眸“师父,你刚才说过,双剑中的残青剑已经现身,代表着禁术已经运作,这是不是证明这三面神镜已被人寻得?”

        剑雪摇了摇头“神算家族自然是神机妙算,不可能世代仅让一人知晓禁术。解封残疏剑与残青剑的禁术并非同一种。神算家隔代传术、隔代传学,而据我所知,此代变天君未能将两种秘术传承便已遇刺,因此三镜之中蕴含的奥秘便是未传继的那一种禁术。”

        隔代传术、隔代传学。也就是说,如果身为祖父者为变天神算,则父亲继承理论学术而孙则继承神算术法。宁敬远扶着下颚沉思片刻后说道“师父你说过,禁术引剑出世的同时,会带来重灾。那么……”

        顾青疏只是静静地打坐,也没有试图睁开眼睛,而慕容临江继续接话道“那么,为了阻止新的血灾降临,我们必须先于歹人获得那三面神镜,并且保护好残存的神算家族。对吧,敬远?”

        宁敬远微微点了点头“无论身处何门何派,匡扶天下永为己责。”

        剑雪对宁敬远投以赞许的目光,只是当他看见顾青疏仍旧闭目打坐时,他心中生起少许疑惑,不过也并没有提,而是直截了当“此次便是试图在这江湖上寻找神算家族剩余的成员,发掘消失多年的残剑解封禁术。剑之长河,古人可往,吾亦复往!”

        “可是,线索呢?”慕容临江顿生疑惑,的确,这若是大海捞针,又能有什么意义呢?

        宁敬远却忽然笑了,“线索,师父不是已经给我们了吗?”他视线转向慕容临江,后者仍是一片迷惘。只听宁敬远与李吟伤几乎是异口同声“天、地、人,三才便是线索。”

        顾青疏闻言,忽然开眸看了一眼二人,却未有吐露什么。

        天,对应的则是极天之地。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地,对应的必是环丘之处。依山傍水相保聚以自固。

        人,对应的应是喧嚣之所。大隐隐于市。

        因此,三才之地定为,蟠龙山、白龙口、长安城。计划中,剑雪选择前者,慕容临江与宁敬远结伴往长安,而李吟伤与顾青疏则一同往白龙口。

        这样商定之中,顾青疏始终未有开口也无一句异议或提议。只是在讨论的最后,她忽然站起身,这个举动惊到了在场的所有人“我不想和三师兄一起。”说话间,没有任何表情和起伏,明明看着李吟伤,透过她那双紫色的眼瞳中却看不见她此刻的想法。

        昆仑雪原肆虐的冷风刮过这对少年少女,寒风中似乎夹杂着极强的排斥感,李吟伤深深地望了一眼顾青疏后缓缓道,嘴角似乎挂着笑意“刚巧,我也不想。”

        剑雪倒是随性,依旧是遥望远方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不可求。今日为冬十二月初三,明年春三月十八,我们成都广都镇茶馆见。”他似乎并没有打算解决李顾二人的纷争,忽然纵身一跃,直接从崖上跳了下去,白山皑皑间一道黑影划过,转眼消失不见。

        “砰!”剑雪所有徒弟除了慕容临江使长直刀以外,其余皆使长剑。冰天雪地间一声清脆的剑刃碰撞声响彻半空中。

        顾青疏的剑被李吟伤隔在他自己肩部处,李吟伤半疑惑半敌视地“师妹何意?”两人手上皆是青筋显现,分明是较上了劲,“只要杀了你,就不用与你同行。”顾青疏深紫色的眼中寒芒四射,说话间都透着刺骨冰寒。

        自入师门以来,二人几乎从未有过交谈,甚至总相互躲避,想来是顾青疏对于李吟伤有什么不满。两人手中的长剑隐约泛起白色的气流,双方剑刃也在不停颤抖着角力。

        另外二人不可能袖手旁观,短暂的眼神交流后,两边同时传来一声清脆剑鸣“呯!”较劲的双刃被一左一右的慕容和敬远二人举剑挑开,慕容临江近乎是赔笑的脸,一手推开顾青疏的剑,一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师妹不气哈,我也不喜欢这小子,不温不热一副事不关己的。但师父都这么决定了……你看。”他在想办法让顾青疏妥协。

        宁敬远看着李吟伤,一用力,将李吟伤连人带剑往后一震,微微摇了摇头“至于?”

        李吟伤仍是一股傲气地“至于。”

        飞雪连天之中,二人的火药味却让每个人都呛得难受。宁敬远不禁皱了皱眉,眼神中似乎有着轻微的责怪。

        李吟伤只好收剑,冷冷地对顾青疏说“一路上各管各。”

        顾青疏也收剑,冷脸白了一眼慕容临江,直接转身向山路而去。

        李吟伤与顾青疏果真一路上各行各路、各做各事,风餐露宿也是各寻避风之所。日已落山,寺院钟声回响半座孤山,月色如垠,星罗密布银汉迢迢,冬夜里万籁寂静无声。来到一家禅院,两人却是不约而同地想去敲门,视线不经意间触碰时……“哼!”同时闪避开了,两人一声不吭地背对着背各自走到了禅院左右边的墙壁,找寻一个尽量避风之地倚靠着坐下。

        旅途劳累,此地也不算荒凉,李吟伤已觉困乏难忍,正要睡去之时,忽然听见黑夜之中的哈气声,正值隆冬,发出声音的人似乎很是怕冷。李吟伤叹了一口气,左手摸了摸自己胸口,若非自己之前买的棉衣,光穿着这件刀宗长袍,就算有剑气护身也恐怕是无法彻底御寒。他站起身,悄无声息地朝顾青疏那个角落走去,透过暗淡的光线,隐约可见瑟瑟发抖不停吐息的顾青疏,看起来睡得很是糟糕。李吟伤脱下自己灰色的刀宗服装,想想似乎之前师父有说过,他们四人的衣服都是顾青疏自己缝制的。“也算是你的东西吧。只是还给你罢了。”他这样想着,轻轻将衣服盖在顾青疏身上,又悄悄地挪回了自己的角落。有些昏沉乏累,他很快就睡过去了,尽管条件简陋。

        “咚。咚。咚。”已是清晨,冬日中,太阳升起较晚,天微亮,李吟伤听着寺院的钟声渐渐苏醒,下意识望了一眼顾青疏躺着的位置,后者仍是揪着李吟伤那件外衣蜷成一团。

        隔着寺院的墙,李吟伤忽然听见里有老和尚的声音传来“缘恨虚妄,生死无常。同墙而眠,也是缘呐……”他身躯微怔,不知这句话是否是对自己说,只是没来由地多想了几分,随后便先行下山了。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顾青疏同样在迷迷糊糊间听见了这句话,两人皆感耐人寻味。

        天宝七年初白龙口一带,正值新年,凤阳城中更是一片的热闹繁华,每家每户张灯结彩迎接除夕。

        只是,北门忽然冲进来几匹黑云驹,马上之人皆锦衣华服,明眼人可以立刻看出,这是禁军千牛卫与传旨宦官飞马而来,目标定是凤阳王府。“让开让开!”千牛卫吆喝着飞马穿过街区,马蹄扬起的风尘扫过街边小摊。那是……黄衣使者!?惊鸿一瞥间的李吟伤仿佛发现了什么,让身坐茶馆处小憩的他猛然起身,向王府而去。

        凤阳世子李赋墨自然是早早得到了消息,早在千牛卫到来前便已返回王府,只是当他与凤阳王接完旨后,均是一脸沉重。他来到二堂,然而坐于二堂等候他的,却是身穿紫色直裾,正在小酌清茶的李吟伤——自己十五岁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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