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九回 群雄血战五马山 刘豫献投济南府
《满庭芳》:
落日旌旗,清霜剑戟,塞角声唤严更。论兵慷慨,齿颊带风生。坐拥貔貅十万,衔枚勇,云槊交横。笑谈顷,匈奴授首,千里静欃枪。
荆襄,人按堵,提壶劝酒,布谷催耕。芝夫荛子,歌舞威名。好是轻裘缓带,驱营阵,绝漠横行。功谁纪,风神宛转,麟阁画丹青。
话说金将韩庆和为忠义军所窘,退守赵州,正无计可施。忽闻报有五马山逃兵投诚,便教唤入。那人拜罢,呈上一封书,韩庆和看时,却是五马山群雄相约知真定府获鹿县张龚、知燕山府潞县杨浩、玉田僧智和禅师、中山刘里忙等,共破赵州、真定,次取燕山易州等城归宋之事。”韩庆和看罢,惊出一身冷汗,忙问备细。那人道:“小人原是大名府兵马副总管刘广麾下书记,随其投了五马山。自上山后,多负劳苦,那厮却赏罚不公。小人心生义愤,又慕大金威名,故弃暗投明,盗得一封书在此,权作贽见礼。”韩庆和道:“此话恐不是真。”那人磕头捣蒜道:“小人有几个脑袋,敢欺将军。不唯如此,山上副贼马扩南下请兵,也已走了多日。”韩庆和听了,与副都统撒离喝商议道:“怪道近来贼人龟缩不出,原来恁地。倘教众贼联手,其害不小。此事干系匪浅,须得速报元帅府。”两个当即联名修书,飞报中山东路元帅府。
原来那坐镇中山的便是金太祖第五子讹里朵,为人魁伟尊严,性格宽恕,往日多曾随军征伐,那年亦曾释放马扩。那日讹里朵接得韩庆和奏报,与挞懒、完颜阇母商议道:“五马山贼已颇为棘手,眼下又与各处盗贼联结。若马扩再引来宋兵,则更不易对付。”挞懒道:“元帅所言极当,听说云天彪那厮亦在贼伙内,某在襄邑县曾与他交手。此人不除,终是祸患。”完颜阇母道:“如此,我等便抢先下手,调大军合围进剿。若荡平贼穴,则余贼不足虑也。”讹里朵称善,遂传令调集河北各处兵马,会攻五马山,不在话下。
且说自马扩、徐翎离山,不觉已是七月。议定归期已过,五马山众人仍不见音讯,便遣范天喜、史应德、毛和尚分头下山,探听消息。那日信王集会,众人皆到,独黄涟染病,卧床不起,未能参加。当日说起联络各处之事,赵邦杰道:“前日张龚来信说,诸事皆备,只等举事,只不知潞县、玉田、中山等处如何了?”朱奇儿道:“那杨浩本是朝廷巡检使,后不得已降贼。去年九月入玉田县山中,与智和禅师相识,约定招募南北忠义,谋举大事,如今有众万余。那刘里忙年方十八,年纪虽小,却豪勇俊迈,远近闻名。眼下正在中山、易州边界接山中,兴义兵万人,邀击金兵。前番托杨浩与我等联络,共抗金兵。此皆忠义之士,当不致失信。”赵邦杰道:“既如此,可派人再去联络,约定日期,共同起事,教金人首尾难顾。”
正说间,只见史应德、毛和尚回山,禀道:“已探得马首领消息,眼下滞留大名府,朝廷不许过河。东京宗留守已病逝,朝廷以杜充接替,绝口不提北伐之事。”众人听了,又惊又怒,刘广冷笑道:“我早说那赵构不可信,自家父兄尚且坐视不救,岂肯发兵来援。”大众无言。是夜,范天喜亦回山道:“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金人已知我等联结各处义兵之事,各处围剿。眼下张龚弃官在逃,杨浩、智和禅师亦避入接山。探得金右副元帅讹里朵、辽东汉军万户韩庆和、女真万户完颜聂黎引庆源、冀州兵自东,左监军挞懒、女真副都统撒离喝引中山、真定兵自北,大将完颜阇母、万户完颜余列、副都统完颜蒙刮引洺州、磁州兵自南,准备分三路侵伐大寨。”众人闻言,尽皆吃惊。
朱奇儿道:“眼下敌众我寡,情势危急。若分兵抵御,定致被动。不如集中兵力,先破其中一路。若能得手,余下二路便可各个击破。”赵邦杰摇手道:“不可,我等虽未打下州府,然各处县城皆众兄弟血战收复,怎可轻弃?况封龙山、干言山等处兵少,若坐视不救,定然覆没,那时追悔莫及。”刘慧娘道:“朱公子所言有理,用兵之道,当不计一城一地之得失。若然分兵,不惟各处难救,恐山寨亦难守住。”赵邦杰拍案道:“两河之地,沦丧大半。我等连番血战,方才克复,决不可再陷金人之手。我意已决,就请卢兄长引铁壁寨兵守东路,云、刘二总管引朝天寨兵守北路,赵某自引车股寨兵守南路,誓死不教金兵寸进。”众人闻言,摇头叹息,只得各去准备。
当日朱奇儿回寨,将分兵之事对黄涟说了,黄涟惊道:“如此,大事去矣!”言罢,咳喘不已。朱奇儿见了,急去抚背。黄涟道:“老夫年迈体衰,已是时日无多。我观梁山后辈,不乏英武之器。然论智计,唯你可出一头地。”说罢,强撑起身,将床边巾箱交与朱奇儿道:“此是我毕生所集历代兵书、战阵之册及用兵心法,如今均传于你。望好生研读,佐你卢伯伯并众豪杰克成大事。”朱奇儿垂泪道:“军师之言,小子谨记。”当下拜受了。黄涟又嘱咐一番,自感困倦。朱奇儿扶其歇卧,自回下处。
次日天明,山下络绎来报,金兵三路已发。赵邦杰便与卢俊义、云天彪各自领兵,下山迎敌。当日卢俊义点视兵马,除黄涟染病、孔宾年迈,朱奇儿代行军师之职外,计有邓天保、王大寿、崔埜、乜恭、庞泰圃、庞泰表、张大能、赵富、范天喜、史应德、毛和尚、崔猛、戴默待、郭武定等一十四位英雄,忠义兵八千人。卢俊义道:“此战关乎大寨存亡,那东路贼兵乃金酋讹里朵统领,多为精锐,万不可轻敌。须稳扎稳打,出奇制胜。”众人声诺。当日披挂停当,带了战阵器械,大众下山,向东进发。卢俊义遣范天喜、史应德、毛和尚、戴默待、郭武定先行打探金兵动向,大队陆续跟进。
约莫晌午时分,卢俊义等已至高邑县。范天喜等先后回来,报说金兵三万,已过洨水。朱奇儿听了,便道:“前面便是槐水,两岸土质如何?”史应德道:“都是沙土,松而且浅,公子莫非欲用凿穴藏兵之法?”朱奇儿道:“非也,河岸沙土松软。若是挖掘过深,定然渗水,藏不得人。我意在彼处栽埋地雷,待金兵到时,出其不意炸他前锋。”邓天保道:“地雷易栽,只是如何点着?”朱奇儿将出一个五寸正方钢匣,说道:“此物名钢轮火柜,乃是那刘慧娘所创。那年邹渊、邹润两位叔叔在飞虎寨,便遭此物所害。我前番向刘慧娘讨教时,他倒甚是开明,将造法相告。我已先命人做下二十个,可速差五百掘子军,偷渡对岸,栽埋地雷,四路接着药线。中间埋下这钢轮火柜,开好机括。若金兵踏着,则一齐炸发,教他先吃一惊。”众人拍手称妙。
朱奇儿又对卢俊义道:“此法不过教金兵略遭些伤损,请伯伯教军士再造三四十丈长软梯数十条,以备使用。”卢俊义道:“此番野战,又不攻城,造此软梯做甚?”朱奇儿笑道:“到时自见用处。”当时分拨兵马,卢俊义引崔埜、乜恭、庞泰圃、崔猛,邓天保引王大寿、庞泰表、张大能、赵富,各引一半骑兵,悄悄渡过槐水,设下埋伏。众人得令,分头行事。
再说讹里朵、韩庆和、完颜聂黎引三万金兵,杀奔五马山。韩庆和谏道:“贼人甚是诡诈,不如暂且扎营。待打探明白,再行进兵。”讹里朵道:“兵贵神速,方可出其不意。若慢慢进兵,贼人有备,破之则难。”韩庆和见说,不敢再言。讹里朵传令三军火速行进。
是日天晚,月轮初升,金军进至槐水。探马来报,贼兵已于对岸扎营,生火造饭,望去约数万之众。讹里朵笑道:“贼兵岂有此数,此不过增灶之法。”便令完颜聂黎引前部兵马,趁贼兵造饭,火速渡河。完颜聂黎领命,兵至河畔,遥望对岸营火点点,炊烟袅袅,并无防备,便令抢渡。令尚未发,猛听得乒乒乓乓天崩地塌价响亮,正是金兵踏着地雷。霎时沙土漫天,波涛飞溅。但见半空中肉雨纷飞,肢骸乱舞。前队三百金兵,已化飞灰。完颜聂黎惊恐万状,慌急约束兵马。四下看时,却不见一个贼兵,当时飞报中军。讹里朵闻信,亲来查看。完颜聂黎道:“贼人殊为可恶,在此埋下地雷,却不知如何炸响。”讹里朵道:“雕虫小技,不过螳臂当车。此等小河,投鞭可断,待清过地雷,大军即渡,誓要荡平逆贼!”
正说间,只见对岸火把乱举,喊声震地。阵前一人端坐马上,手执令旗,正是那能文能武的军师朱奇儿,引兵来到岸边。有首西江月,单赞那朱奇儿的好处:
面常含笑春风沐,温润君子如兰。七窍玲珑赛比干。运筹能服众,待士尽颜欢。
晓畅四夷诸番语,护擎忠义旗幡。谈笑太行敌胆寒。沂水朱奇儿,人号活甪端。
当下朱奇儿与范天喜、史应德、毛和尚、戴默待、郭武定引兵到来,与金军隔河相望。朱奇儿对讹里朵道:“些小贽见礼,元帅可收到否?”义军听罢,放声大笑。讹里朵大怒,正要回言。忽见朱奇儿将令旗一挥,背后弓手乱箭齐发,望对岸便射。金军见了,忙结成盾阵。只见那些箭矢有的射落河内,有的射在盾上,金兵伤损甚微。讹里朵笑道:“小儿夸口,何足道哉!”
忽见对岸放起一个号炮,飞入半天里。义兵列成数十队,纷纷弯腰,将手插入沙土中。就那呐喊声中,忽地从沙土内竖起数十个软梯来。当时望过岸推倒,砸向盾阵。金兵正慌,惊见义兵已踏着软梯,杀过河来。讹里朵、完颜聂黎见了,急挥军挡住。忽闻南北喊杀声起,乃是卢俊义、邓天保两枝生力军杀到。一时箭如飞蝗,喊杀震天。金兵大队皆在后方,又不知虚实,只得且战且退。月明影里,万队之中,卢俊义单骑闯阵。手中神枪到处,无人能当。当时望见讹里朵,雷霆也似大喝一声道:“贼酋待走到那里走!”骤马冲去,金兵如波开浪裂。讹里朵一个寒噤,险些被卢俊义刺着。幸得左右死战,救护飞逃。邓天保等见了,奋勇冲杀,金兵人仰马翻。追过数里,远远望见韩庆和已引大队金兵来援,卢俊义、邓天保等便引骑兵遁去。
当日讹里朵、完颜聂黎会着韩庆和,转身追赶义军,却早不见踪影,只得收兵。计点军马,伤损四五千人。讹里朵大为恼火,叹道:“我自随太祖起兵,平辽灭宋,未尝一败。不料今日竟为草寇所算,真气煞我也!”韩庆和道:“元帅莫急,贼人小胜,却主动退走,可见兵马不多。我等根本未动,若稳扎稳打,何愁不胜。”讹里朵点头,传令三军于槐水北岸下寨,遣人四处探查形势。
再说卢俊义等得胜回营,众人皆喜道:“朱公子神机妙算,真不亚于吴、黄二军师。”朱奇儿道:“此役全仗众叔伯兄弟之力,小子何功之有。眼下正是八月,金人不耐酷暑。若能阻其过河,拖延时日,则于我有利。”众人称是。卢俊义传令,各处严守河岸,休放金兵一人一骑渡河。又派范天喜、史应德打探赵邦杰、云天彪两路消息,速速回报。
一过五七日,金兵数次强渡,皆被义军击退。那日史应德从云天彪处回来,报道:“北路金兵已被阻在元氏县,前日刘慧娘用火攻之法烧金兵后营,小胜一阵,眼下正在相持。”众人听了,稍稍放心。不料晚间范天喜火急回报:“不好了,赵邦杰引兵死守尧山县,与完颜阇母等血战。众寡不敌,终致城陷,被迫退往干言山。金兵追及,交战不利,又弃了山寨,欲奔临城。不料半路为侍从所杀,割下首级,投金人去了。眼下金兵已将临城县围住,危在旦夕。”众人听了,相顾失色。邓天保、王大寿道:“若临城失守,则金兵可直袭五马山。”卢俊义道:“为今之计,只得召云天彪火速回山,我等亦潜地撤兵,凭险拒敌。”朱奇儿道:“五马山虽险,然水源终是短处。若被金人断绝,定难久守。”众人道:“如此怎好?”卢俊义道:“如今只好走一步看一步,若真守不住时,只得突围。”是夜,朱奇儿令各营依旧如常,埋锅造饭。待至三更,人衔枚、马裹蹄,悄悄撤走,奔回五马山来。
次日晌午,卢俊义等回山,只见大众尽戴孝头巾,孔宾流泪道:“昨夜黄涟军师病重身故,临终之际,念念道朝廷不可信。若大寨守不住,可往太行山落脚。”众人听了,无不洒泪。当时战事紧急,匆匆拜祭一番,将黄涟就葬于山上。日暮时分,云天彪、刘广等都回,众人齐聚车股寨。那信王闻知赵邦杰战死,不免惊慌失措。云天彪问道:“南面情事如何了?”卢俊义道:“今日临城失陷,金兵已到济水南岸瓦龙山。”刘慧娘叹道:“我等既撤兵,东、北两路金兵明日必至。三面合围,此山难守了。”朱奇儿道:“眼下正是八月,东山林木丛杂,衰草连天,须防金兵用火攻。此山虽险,然诸寨无井,全汲山涧之水,须防金兵阻断涧道。”刘慧娘道:“眼下只好先将山上林木尽数砍伐,一可防贼人火攻,二来可做寨栅檑木。至于涧水之事,须得派兵严守。”当日大众议定,各去准备。
次日,讹里朵、挞懒、完颜阇母三路会师山下,兵马五六万人,将山下各处道路尽数封堵。因赵邦杰身死,马扩未归,车股寨无人统领。众人商议,以刘广引所部暂领,卢俊义、云天彪依旧守铁壁、朝天二寨。当日讹里朵挥军猛攻铁壁、朝天二寨,山上檑木滚石冰雹般砸下,金兵积尸甚众,不得便宜。战至天晚,只得收兵。一连攻了三日,山上虽失了些器械,金兵兀自不能得逞。那日天晚,卢俊义、云天彪各引兵冲杀下山,却吃金兵有备,重兵堵截。几番冲突不出,只得退回。讹里朵见了,传令严守各处道路,暂缓攻打。每日与诸将巡视五马山各处,探查地势。见五马山东面一带,衰草连天,树木丛杂,西面却是陡岩峭壁,遂暗记于心,回去商议攻打之法。
看看挨到八月末,卢俊义、云天彪等见金兵连日不攻,料其有谋,加意防备。那日忽地起了漫天大雾,对面不见人影。山上恐金兵偷袭,加倍盯守。约莫卯时,忽听得东山下擂鼓乱鸣,呐喊震天。大雾里金兵火炮打来,打坏铁壁、朝天两寨寨栅数处。闹至日中,却不见金兵杀上。众人情知中计,急移兵西山,来援车股寨。原来那涧道正在车股寨左近,当日刘广正引兵巡视涧道,忽见大雾之中,大队金兵杀到。当时短兵相接,金兵人披重铠,马带重甲,刀枪箭矢,急切不得入。刘广所部皆是昔日赵邦杰之兵,无甚遮护。苦战半晌,金兵越聚越多。守涧义兵死伤甚众,渐渐不支。乱战之中,苟桓中伤带箭,真祥麟亦被金兵砍伤,只得且战且退。待卢俊义、云天彪引兵到时,涧道已吃金兵夺了去,众人只得回寨。
涧道既失,山上愈发人心惶惶。卢俊义、云天彪、刘广等商议,分兵突围。信王听说,便要与卢俊义作一路。刘慧娘道:“我等若要突围,可以一路为饵,诱金兵围堵,其余二路便易突围。”卢俊义道:“既如此,便由卢某率先突围,吸引金兵。”云天彪道:“信王随义士一路,不可犯险。刘总管今日护卫涧道,与金兵死战,部下多有伤损。此番便由云某引兵先行,自南山突围。金兵定以我等欲南下,倾兵堵截,那时义士与刘总管分从东、北两面相机突围。”当日争执再三,云天彪坚执先行,卢俊义执云天彪手道:“既如此,总管保重。若能突围,异日相见,再协力杀敌。”云天彪叹道:“卢兄,往日我以为绿林、忠义两不相容,如今看来,是云某错了。若能心底无私,保国安民,则人人皆可称忠义。”刘广见说,亦甚感伤。当日众豪杰于山上排下筵席,诉说肺腑,往日恩怨情仇,不觉早抛到爪哇国去了。当日席散,各道珍重,准备突围。
翌日三更时分,云天彪尽点刘慧娘、风会、傅玉、云龙、欧阳寿通、唐猛、哈兰生、闻达、孔厚,并本部六千兵马,借浓雾遮掩,自南山悄悄而下。行到半山,恰撞着对面巡哨金兵。云天彪虎吼一声,本部兵如排山倒海一般,冲杀而下,却早惊动了山下金兵。原来南山正是金将完颜阇母、完颜余列、完颜蒙刮把守,那完颜蒙刮先时攻掠磁、相等州,缴获宋军火炮甚多。自断山中涧道,为防义军突围,特将火炮数十门架设山下。
当日云天彪等全军冲下,早有金兵急报。完颜蒙刮便令炮手就绪,待义军冲至山脚时,一齐发射。当日风会为掩护刘慧娘等下山,一马当先,风驰电掣价杀下。大刀过处,金兵人头滚落。冲开条血路,直奔山下,不防金兵霹雳炮撒豆般迎面打来,震天动地。数内一个火弹子正打中风会,连人带马,击得粉碎。可叹那风会自风云庄发迹,随云天彪南征北讨,一杆大刀纵横天下,战功赫赫。那年征讨清真山时,便遭镇山炮从马头掠过,幸逃过一劫。不料世事难料,终死于火炮之下,亡年五十三岁,后人有诗叹道:
首倡募义勇,英雄起风云。
智佐清真定,力战天长昏。
刀啸山东震,身化河北尘。
故园何时复?衣冢愧王孙。
风会既死,云天彪部将皆怒气冲天,都豁出性命,不顾死活,狂吼冲杀,恰似群虎下山一般。完颜阇母、完颜余列、完颜蒙刮调全军围堵,兀自遮拦不住,只得速请讹里朵、挞懒驰援。当日南山之下,喊杀震天。刀兵交击之声,直冲霄汉,实为一场恶战。
再说卢俊义、刘广等部,于北山、东山准备就绪,只等突围。当日听得南山呐喊喧天,情知云天彪等已与金兵交手。看看时机已到,各引部众杀下。单表卢俊义一路,分作三队,邓天保引庞泰表、赵富、范天喜、史应德居中,护卫信王;卢俊义引崔埜、乜恭、庞泰圃、崔猛在左;王大寿引朱奇儿、张大能、毛和尚、戴默待、郭武定、孔宾在右,引七千义军,飞驰下山。
那讹里朵已接得完颜阇母求援,又恐山上趁机突围,故只调完颜聂黎分兵往援,自与韩庆和引一万五千兵马据守。完颜聂黎去不多时,果见卢俊义等下山,讹里朵急挥军拦截。乱军队里,人马嘈乱,兵刃乱击。讹里朵恼前日之败,恐义军冲出,不顾两军混战,下令放箭。当时箭矢如麻林般射去,义军、金兵中箭无数。混战之中,信王战马中箭,跌落于地。邓天保见了,飞身回马,将信王拉上坐骑。手舞大刀,步行在前护卫冲突。金军阵内,讹里朵、韩庆和远远瞧见,便教兵士朝信王、邓天保乱射。邓天保手执大刀,血战金兵,不及备防。箭雨过处,与信王皆身中数十箭,没于阵云之中。左队之中,乜恭见了,气破胸脯。拍马掿斧,单骑冲向讹里朵、韩庆和中军。唬得讹里朵、韩庆和急调兵马护卫,不觉挫动阵脚。卢俊义、王大寿等趁势冲出,回望乜恭于乱兵队里,抡动大斧,左砍右劈,血染衣甲。金兵越聚越多,枪刀齐施,将战马刺倒。乜恭飞身下马,步行血战,力斩百余人。忽将手中大斧望讹里朵尽力掷去,讹里朵堪堪避过,拣回一条性命,心头止不住狂跳。那边乜恭手无军器,兀自轮拳击敌,终致力竭被创,不觉泰山崩倒。众人眼中噙泪,不忍再看,一路向东狂奔而去。后人有诗赞邓天保道:
北地截命将,天生虎狼躯。
鬼头刀烈烈,招贤意汲汲。
盐山晤豪客,五马冒锋镝。
舍身护大义,毅魄鬼神泣。
又有一诗赞乜恭道:
回雁劈山汉,慷慨气如虹。
报友掏肺腑,义字贯心胸。
摧锋薄虏阵,辟路脱群雄。
余威敌心怖,壮士号乜恭。
当日战至天晚,金兵杀上山寨。讹里朵接挞懒、完颜阇母报称,云天彪、刘广等部皆已杀散,斩首一万余级,未曾生擒贼将。讹里朵道:“也罢,穷寇莫追。贼穴既破,残贼已是草上游魂,不久必亡。”便令将所擒义兵三千余人,尽数斩首。打扫战场,将山上一应物件,除五座石马外,一概焚毁。大火直烧了三昼夜,方才熄灭。讹里朵写了奏疏,命人星夜报捷去了。
不上半月,金主下诏,大加褒赏。破五马山众将,或有锡爵,或有加官,均按功酬庸。金主闻高宗继位,逃往扬州,旋命讹里朵统得胜之师,大举南下,徇地山东,擒捉高宗。四太子金兀术闻知,自请为先锋,连下濮州、开德府,攻陷相、德诸州,破东平府,山东大震。及至十二月,金兀术与挞懒合兵,进抵济南城下。
且说那济南知府刘豫,字彦游,祖贯景州阜城人。祖辈务农为生,至刘豫始中进士。这刘豫少时无行,品行不端,尝盗同舍生白盂、纱衣。为官之后,多为朝臣不耻。刘豫不以为耻,反屡次上奏徽宗言礼制局事,徽宗道:“刘豫乃河北乡野村夫,安识礼制?”遂将刘豫罢黜。后刘豫转官,任河北提刑。比及金人南侵,刘豫弃官而逃,潜藏仪真。建炎二年正月,得朝中友人张悫举荐,授济南知府。那刘豫本是胆小之辈,见山东遍地盗贼,不愿前往,请改任东南一郡。朝廷不许,刘豫心中不满,只得硬着头皮前往。
自挞懒、金兀术兵围济南,刘豫早已吓得脚软。紧闭四门,不敢迎战。不料济南城内有一骁将,姓关名必胜,使口泼风大刀,武艺绝伦。平日里总管兵马,甚得军心。见金兵薄城,刘豫胆怯,心生义愤。屡次出城拒战,与金兀术交手,旗鼓相当。金人恨之入骨,遂偷偷遣人入城,诱之以利。刘豫有心叛降,只是碍于关必胜,不敢遽行。便以言语试之,关必胜果执义不从。刘豫见说,假意赞许,心中筹划除之。
那日天晚,关必胜引兵巡绰归来,忽见府衙公吏来唤:知府相公有事相召。关必胜见召,便不卸甲,教军士归营,单骑径奔府衙。到得衙前下马,将大刀、马匹交与公人。来到大堂,只见灯烛萤煌,堂内仅刘豫一人,居中而坐。关必胜见了,上前拱手道:“不知相公何事召唤?”刘豫笑道:“关将军,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大金兵威,无人能敌,今日正要与你相商归降之事。”关必胜正色道:“此事前番已说过,关某生是大宋人,死是大宋鬼。头可断、血可流,膝却不能弯。若要降金,断然不能!”刘豫道:“本府已与大金四太子相约,明日献城,将军还是从权为好。”关必胜听罢,心头怒气,骂道:“背君禽兽,今日我便先除了你!”说罢,抽出佩剑,大踏步上前,望刘豫便砍。
说时迟,那时疾,只听屏风后弹弓响,一弹丸劈面打来,关必胜急闪。那边厢,屏风内早转出二人,一人持三尖两刃刀,一人手舞双锏,左右打来。关必胜且战且退,冷不防腿后飞出一水火棍,一跤绊着,仰面而倒。壁衣里早蜂拥闪出二三十个壮健公人,将关必胜绳穿锁缚,登时绑了。刘豫身边左右二人见了,哈哈大笑。正是:谗臣贼子增双数,忠臣良将少一人。毕竟不知那二人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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