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入南征携遥遇宫四 四
“那个奇人名为‘司隐’，男徒弟名叫‘檀逸’，字潇卓，女徒弟就是檀月。那时候，檀逸并不时常在他身边，檀月也只认了他不到两年，他却总是把檀月扔给檀逸来教，自己则在一边跟人打赌，时不时啐檀逸一口，却都是点睛之语。”刑非眼神晶亮，“我觉得好奇，就要与他打一赌，结果他先给我立了两个规矩，第一，不许自残身体，第二，输赢点到即止。我一开始不明白，后来听他说了他两年前的一次败绩，才知道那规矩的由来，更了解了什么叫‘后生可畏’。”
刑非的眸中流露出一丝意味深长：“那是他在遇到我之前唯一的一次败绩，竟是输给了一个六岁的男童，我自然是不敢相信的，后来曾派暗卫去查，没想到竟查出了另一个有意思的事——你可知道，那个六岁的男童是谁吗？”
关凤微怔，心道这怎么让她猜，难不成那个六岁的男童跟她有什么关系？听刑非这语气，那男童必然不是新认识的，那么能在男童的时候就跟她搭上关系的，除了亲兄长关平关兴，就是孙遥和刘禅了，而在他们之中，能够赢过那个司隐的……
刑非道：“是刘禅。”
关凤秀眉微挑，在听刑非把刘禅和司隐的打赌说完之后，神色已经沉静如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刑非和司隐的打赌要寻常许多，且因为当时司隐已经有些病入膏肓的样子，檀月虽有檀逸来教，檀月本人也要比檀逸让他放心许多，可她毕竟是一个女孩子，未来始终要比男孩子的让人费心。司隐看出刑非绝非寻常商人，几番交流过后更觉得值得托付，故而这一场赌，一开始他就打算了输。
刑非自然看出了司隐的意思，见檀月根骨极佳，眉眼之间又透着一股灵气，听过谈吐，观察过性格，只觉得是可造之材，想着若是能将其留在云盟之中，有万利而无一害，便欣然接受了司隐的信任。此后，檀月要为云盟做事二十年，而她的终身大事，则由刑非做最妥善的安排。
让刑非没想到的是，檀月要比他想象的有主见得多。刚进入云盟，了解了云盟的各个领域之后，她就提出要学最精湛的武艺，做暗杀队伍的首脑，刑非见她意志坚决，只好答应了。
原来当年檀月是在家破人亡之后，被司隐收为徒弟的。司隐一直致力于让檀月远离命定的血煞之气，却终是没能争得过命运——檀月在受训成功后，第一个任务是她自请的，便是将当年害死她全家的仇人碎尸，埋在了好几处，至今为止那个人的“失踪”还是当地首屈一指的悬案。
刑非痛快地说完，又懒懒地笑了起来：“他还想着让我安排檀月的终身大事，檀月寻常时候的确很听话，但一旦涉及到她的私事，我能拗得过她？我若能，当初就不会任她双手沾满血腥了——你说我一奸商，司隐怎么那么信我？”
关凤深吸一口气：“我只知道，若非檀月不适合，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她的要求的。我也不信你没有看出司隐病入膏肓，以及他想要找一个值得的人，把小徒儿托付的心情，你从一开始就打了檀月的主意，只不过一开始想要培养的，也许并非是一个杀手罢了。”
刑非的笑容中多了几分鲜少出现的苦涩：“在这世上，除了凤卿，便只有小盟主最懂我了。”
屋内默然半晌，关凤忽然道：“因为我一无所有，要赌便没有退路，故只能全力以赴——这句话果真是他说的，原话？”
刑非怔了一下，道：“的确是原话。若在以往，我不敢确定，这句话太让人印象深刻了，司隐一直记得。”
关凤纤手缓缓抚上胸口，叹道：“我要回来的那一年抽成，给云潇，让她在成都置办一处宅子，专门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吧，不论他们是被父母抛弃的，还是因为战乱家破人亡的，一律一视同仁。再不要让他们成为第二个阿斗和檀月了。”
刑非定定地看着关凤，眸光一沉——他也做过这样的事，不过目的是为了培养云盟的暗卫力量。云盟救下了他们的性命，供养了他们长大，他们此一生的热血、汗水与泪水，便都要为云盟而流。他从未想过要做这样赔本的生意，此刻听关凤说起，却想不出理由反对。
最后，他只说了一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关凤点头：“那便依照他们自己的意愿，教会他们养活自己的本事，无论男女，十五岁以后一概放出，此后他们的命运，都由他们自己做主。”
刑非想了想，终是点了点头。
此一路关凤一直没有问要去哪里，她以为刑非自然清楚，自己是要回成都的，还觉得走水路要比陆路快上许多，已经开始盘算着日子，想着哪天能够见到二哥关兴。可当她终于养好伤，兴致冲冲地在船再度靠岸的时候走上岸，四周的人与景都让她不觉一惊。
四周的人都穿着有些裸露的奇装异服，口中说着奇怪难懂的语言，却见了谁都笑眯眯的，一副热情难却的样子。见有陌生人上岸，年轻的姑娘和少年们都围了上去，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便要拉着关凤和孙遥这一对儿进入到他们中央。
孙遥依旧不喜陌生人碰他，当下脚尖一点，翩然回到船上，绝代风华让众少男少女目眩神迷，久久回不过神来。关凤似乎明白了什么，任他们拉着自己的胳膊，回过头去淡淡地看着刑非：“我记性不太好，之前是谁跟我说过，以后再不瞒着我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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