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枕畔岂容酣睡他人 二
关凤立即撅起了小嘴,抬起头的同时一把抱住关羽的脖子,撒娇道:“爹爹,明明就不是我的错。你看阿斗,闲着没事干嘛要睡我旁边,刚才又哭成那个委屈样子,可是一滴眼泪都没有!他明明是装的,你们过来之前他都没哭的!”
“你不也没流一滴眼泪?”关羽怜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哄道,“你发烧睡了三天三夜,他天天过来看你,一看就是一整天。他还那么小,容易困倦也是正常的,自然就在你身边睡了,他也不清楚怎么就会吓到你。他守了你三天,结果却换来了一脚,心里肯定会不高兴的。”
关凤不依:“果然是故意的!他和三叔狼狈为奸,都想我受罚!”
关羽朗朗笑了起来:“阿斗性格纯良,也就是心里不痛快闹闹脾气,你三叔不过是生性顽皮,怎么你平时那么聪明,现在对事实却看不分明?且不说你大病初愈,纵然有尊卑之别,可还有长幼之分,你们俩又都是稚童,你大伯那么疼你,怎么会真的罚你?他们都是在戏弄你罢了。”
关凤低下头,不以为然。
刘阿斗一个两岁的孩子,能在大人们进门之时想出装哭来陷害她就够了,这还算正常孩子的反应。若像关羽所说的那样,在大人们进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就算清了刘备绝不会罚她,然后才毫无顾虑地做出这些事,只为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慨,那他不就成了一个神童了吗?
他的脑袋要是能转那么多弯弯儿,未来怎么会发生“乐不思蜀”的事,导致千年以后,“扶不起的阿斗”还是蠢货的代名词?更何况,那些能是一个两岁的娃做出来的事?除了她这个特殊情况的,怎么可能?
“他有这样灵光的脑袋,怎么后来那么不成大器……”不觉间,关凤竟把心中的想法嘟囔了出来。
不过关羽并没有听清,只肃然地看着怀中的骄女道:“不许胡说,大哥的孩子,我们的少主,怎么会不成大器?”
关凤吐了吐舌头,松开怀抱,乖巧地拉住关羽的手臂摇晃:“我知道啦,爹爹,这衣裳穿着好难受,还有……凤儿饿啦。”
关羽轻笑着伸出另一只手,在关凤的额头上弹了个爆栗。她却一点都不觉得疼,嘿嘿地笑起来,只待关羽帮她拿来衣服和膳食。
由于前世的关系,关凤向来自立得很,会坐之后,她就自主地学起了穿衣。要知道,洋娃娃似的被人摆弄来摆弄去的滋味可实在不好受。
换了干爽的衣服,吃了顿饱饭之后,关凤才想起来问关羽,谁都知道她失踪了,关羽救她一事能瞒得住天下,却一定瞒不住刘备和诸葛亮,不然她的归来怎么解释。可是这解释又是一番难事了。
关凤问起的时候,关羽说的很轻松,只说把实情俱以相告,大伯和军师只记了他一个擅自行动的罪名,并未惩罚,待他日后戴罪立功再功过相抵。对外则说,关凤是在逛街时被一群人贩子拐走,关羽关心则乱,独自去寻我,才获了这样一个罪名。
关凤却还是不放心。
根据大伯、三叔、嫡母和哥哥们对自己的态度,她便知道,他们一定认识貂蝉,并且与她的关系还是不错的。那么,他们知道“云盟”吗?假若关羽将“云盟”的存在瞒着他们,他该如何让大伯和诸葛亮相信这一次行动之顺利呢?大伯倒好办,诸葛亮那只笑面狐狸,可不是几句话就能过关的主儿。
看出来女儿在担心,关羽笑着擦了擦关凤唇角的汤汁:“‘云盟’原本是我为大哥准备的后路,关系甚广,除了日常情报,至今为止也只是在救你的时候大型启用了一次,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我从未让他们知晓。四年前怕你母亲无所依傍,便将‘云盟’交给了她打理。如今,大哥有了军师,想是用不上‘云盟了,我便跟他们说,这是你母亲四年来创立的一个小帮派,正好帮上这个忙。”
关羽微微一顿,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关凤的脸:“大哥不会怀疑我,军师就算不信,也知道我不会再多说,只要我保证那些于大哥的大业无碍,他便不会在意。”
关凤不再多言,只紧紧地抱住了关羽。因为她知道,他到底受委屈了。
关羽平时向来光明磊落我行我素,十分骄傲自负,从不屑于向人解释什么,如今却要为了她的事向他人低眉俯首。一个将领面对主公,若有所隐瞒,难免为人所怀疑顾忌,若是一般人,前途便会仅止于此了。而于关羽来讲,刘备不仅是主公,更是大哥,若因此而被其猜忌,他该有多难过。
心情因此多了几分惆怅,关凤却依然对关羽浅笑嫣然,直到他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夜晚临睡,不知道是因为害怕那个有关前世的梦境,还是心中忧思过度,关凤翻来覆去,竟怎么都睡不着。想起前世高中时期同学们的催眠手段,她面向床里,闭上双眼,开始用英文从数字一开始默念。刚刚念到二千二百二十二的时候,她忽觉被窝一凉,一个不知名的东西倏然轱辘到了她背后。
关凤吓得立即转头,随即微微一怔,哭笑不得地冷哼了一声,道:“不怕我把你踹下床了?”
刘阿斗只看着关凤,一句话也不说。他的双眸似两颗黑珍珠般乌亮,幽黑的光泽在床帏之中温润地闪烁着,竟让关凤的心绪恢复了一丝平静。
听说他这三天三夜,日日白天都过来陪着自己,今晚一看,关凤不禁惊讶——难不成他晚上也来?
她转过了身,单臂撑起身子,疑惑道:“你为什么总来我这里?”
刘阿斗黑亮黑亮的双瞳眨巴了两下,显示了几分孩子的可爱,嘴巴却始终不张开。
“我的烧虽退了,可风寒还没完全好,不怕被我传染?”关凤口中说着温柔的话,语气却是讥讽而挑衅的。
刘阿斗静默地看着关凤,终于摇了摇头。
“那么,你很喜欢这张床?”关凤实在想不出这孩子这样偏爱自己这里的原因。
刘阿斗闻言微微皱了皱眉,似是没想到眼前的女孩会有这么一问,抿了抿唇,继续摇头。
关凤有点不耐烦了:“你要是喜欢这张床,可以跟我说,我让给你就是了。你何必白天晚上都过来,我之前昏迷也就算了,现在我醒了,要睡觉的,可耐不住你这么活泼。”
刘阿斗听罢眸光一漾,垂下眼帘,没过一会儿,就转身以背相向。
关凤只觉得莫名其妙——他……生气了?
就这个样子,明明就是个闹别扭的普通孩子嘛,哪里有个神童的样子?
这要是在前世也就罢了,因为她当初除了忍耐别无选择,只能尽量放空自己的心,将一切都变得无所谓,这样无论其他人做什么,于她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才可轻描淡写地揭过那一页。可是过了四年被疼宠的生活,此时的关凤早同前世的她有了那么一点不同。
轻描淡写的不甚在意仍在,可这脾气,却大了一些。
果然受宠是容易使人变浮夸的,人一旦把自己当回事了,忍耐力自然而然就低了。
由于前世的失败,这一世,关凤不打算再让自己只活在忍耐之中。她如今认为,在适当的时候有点脾气,才不会人尽可欺。
而面对这样一个馒头小子,还是未来历史中著名的草包皇帝,发脾气实在不是最可取的途径,可她也不能一直顺着他,总要让他对自己有着一定的“敬爱”,不然日后,这小子当了皇帝,还不利用职权蹬鼻子上脸?
关凤这样思索着,心底的最后一丝不安完全归隐。只不服地哼了一声,她就翻身躺下,背向了刘阿斗,再不多言。
床帏之中顿时恢复了平静。
有了刘阿斗躺在身边,关凤竟萌现出几分困意。她始终无法接受古代的熏香,所以在她的房间里,要么是木制原有的清香,要么是或馥郁或幽清的花香——难道是这小子的体香有催眠的功效?
关凤想着悄悄地侧过头,仔细地嗅了一下,皱眉纳闷,目光却随之一凝。
方才由于她的转身,被子都随着她的身体卷到了床里这边。刘阿斗蜷缩着胖乎乎的身子,只穿着单薄的中衣,静默地侧躺着,那小小而孤独的背影竟让她的心有了一丝感触。
她忽然想起了前世的自己。
心随即一软,她伸出手,轻轻地为刘阿斗盖上了被子,想了想,又掖了掖。这时,刘阿斗稚嫩的童声倏地响了起来:“习惯了。”
关凤随即一懵,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刘阿斗的这一句“习惯”,是在回答她方才的疑问。只不过他太过言简意赅,让她好一阵思索。思来想去,刘阿斗大概不会是习惯了这张连她这主人都没习惯的床,那么,他来这里是因为习惯了自己?
关凤顿时有点欲哭无泪。
——这个“习惯”就要从几个月前讲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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