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为争凤关曹对华容 二
关凤回眸望了渐行渐近的关羽一眼,微微一笑:“我爹爹义薄云天光明磊落,比之他,我更怀疑一代奸雄的你。”
“一代奸雄?”曹操眉毛一挑,笑意盎然,“至今为止,也只有许劭这样说过我,还是被我逼的。他说我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原来你也这样认为?”
这人可真会断章取义——关凤不禁腹诽,张嘴却道:“其实我不太同意那个‘奸’字。想要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一些,无可厚非,只是你实在太狡猾也太狠心了。”
惊异之色又一次出现在曹操的眼底:“所以你怀疑我,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将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
关凤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不对。”
“哦?”曹操悠然地唇角一勾,“什么不对?”
关凤道:“你才是最安全的。你面对的虽然是有‘万夫不当之勇’的我爹爹,可是他固执的很,从不屑使阴谋手段,就算要杀你,也要正正当当的,更何况,你手里还有我。”
曹操笑着捏了捏关凤的脸,神情明明轻松随意,双眸却隐含着一丝疑惑和认真:“你真的只有四岁?”
“当然。”关凤回答得坦坦荡荡。
曹操的笑容一凝,仔细地打量关凤起来。
关凤心中一凛,忽然发觉出一丝不对。
难道曹操抓她到他身边,数日以来同吃同住,不是因为他清楚了自己是关羽近来某些策略的幕后之人?等等!曹操作为一个敌营的首领,是否见过她就是两说,又怎么能将关羽某些计谋的源头联想到她一个四岁的女娃身上?
关凤不禁在心底自嘲一番——还没搞清楚状况,她竟然就在曹操这个狐狸一般的人面前,展露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其实……这也难怪。人生地不熟的她,在陌生的地方过陌生的生活,对周遭的人戒备太深,长思忧虑,早已草木皆兵。她平时对关羽旁敲侧击,或直接按照历史向他支招,为的是让自己的爹爹活得轻松些,也想看看,她是否能够改变历史,让关羽活得更长远些,可是同时,她也害怕他人发现自己的不同之处。
她的害怕是有原因的。
在刚刚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不久,她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她是关羽唯一的女儿,在家中排行第三,名字叫关凤。可是有关关凤的记载极少,前世她遍览群书近十年,也只是在一个小故事上,确定了关羽确有一个女儿。
那个故事讲的是,在东吴孙权打算夺取荆州之前,派人来向关羽求亲,希望能让自己的儿子娶关羽的女儿,结果被关羽霸道的一句“虎女安能嫁于犬子”给堵回去了。然后过了没出两年,荆州就失守了,关羽败走麦城,和自己的长子关平①一同被吴国马忠斩落了头颅。
此外就只有一些可信度不强的民间传说了。所以对于关凤这个人,也就是如今的自己,她几乎一无所知,更不知道那份不同,在爹爹眼中只是单纯的“天资聪颖”,若为天下人所知,究竟能够为自己引来福泽还是祸源。
因为无知,所以长思忧虑,因为害怕,所以草木皆兵。
而这四年以来,她只记得母亲难产而死,姓名不知,所以关羽每每看着她的时候,总是宠溺中带着一抹深邃的哀伤。大伯和三叔都对她不错,只是总有些意味深长欲言又止的意思。嫡母胡氏生性宽厚而爽朗,两个哥哥都是嫡母所生,大哥温和稳重,二哥张扬爽朗,他们对她都诸多疼爱,却多了一种似有似无的宽容,仿佛不论她做错了什么,他们都不会怪她。
一瞬间,种种平时被她忽略的奇怪现象一个个重新用现在她的大脑里,共同将箭头指往了同一个方向——曹操抓她,难道是因为她的母亲?
关凤思索着,胯下的马儿已经停了下来。
“许久不见,云长憔悴了许多。”此时的曹操已将审视着关凤的眼神转移至关羽身上。他的唇角一直微扬,虽浑身狼狈,那一股沉着镇定的闲适却如光风霁月,浑然一体笼罩在他身上,彰显着一代枭雄纵使面对败绩,也依然输得高傲的气度。
聪明狡猾无可厚非,胜无喜,败无怒,把一切藏在心底——这是关凤最欣赏他的地方。
只是她从未发觉,她所欣赏曹操的地方,正是她同曹操最为相像的地方。
“把凤儿还给我。”关羽一脸深沉肃穆,不费一分口舌。东风渐凛,他在夜色中如一棵青松般直直伫立,一身冰凉的盔甲反射着冷漠的月光,映亮了他灼灼的双眸。
关凤回过头,静默地望着几日未见的爹爹,想起自己这几天跟着曹操行军所受的苦,忽然很想投入他的怀抱,哭着撒娇。
关羽如剑的目光直指前方,在关凤回头的时候对上了她的视线,见她没有哭,面上的线条多了几分柔和,眸光溢出温柔。
曹操忽然揽紧手臂,将关凤紧紧禁锢在他怀中,使得她浑身一紧,顿时被冰冷的盔甲硌得浑身生疼。
尽管关凤咬牙忍住了呻吟,关羽却还是看出了她的不适和疼痛,立时怒道:“我已经答应了你的条件,快放开她!”
曹操唇角的弧度中流露出一丝寒意,臂弯却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分:“那你就先回答我的问题。”
关凤只觉得莫名其妙——曹操你若是狠心,就一狠到底,何必给我只对我例外的假象,难不成还期盼我感激你不成?!
她微微挣扎了一下,将蜷缩在胸前的双臂张开搭在曹操的腰间,虽然在这冬日中,紧贴着这盔甲,寒冷了许多,却总算是舒服了一些。而曹操感到关凤纤细的手臂抱住了自己的腰,手臂的力度竟又松了一分。
关凤顿觉无语。无奈和气愠之间,她的右手忽然触到一个比这盔甲还要冰寒几分的物什,仔细一摸,顿时心中一亮。
关羽也在气愠之间,心知曹操故作悠闲散漫,却唯有忍耐一途。他紧了紧握着青龙偃月刀的手:“丞相若要问到明日,是否末将也要答到明日?”
曹操是何等聪明之人,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那本相只问三个问题,云长觉得如何?”
关羽是守礼之人,见曹操有松口之势,立即持刀抱拳:“丞相请。”
曹操单臂抱着关凤,另一只手轻抚了抚她柔软的头发,意味深长地问道:“她是她和你的女儿?”
关凤刚刚使右手握紧了那样东西,闻听此言动作一顿——曹操抓她,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关羽明明很是焦急,才稳着性子同曹操周旋,可当曹操开口问了,他竟没有立时回答。他的眸中浮现出一抹疑问和震惊,逐渐变为了一种沉痛。
关凤的心里顿时燃起了一股不安的火苗。
关羽对外声称关凤是妾室所生,而那个妾室在生下关凤后便去世。若非在婴儿时期,关凤便已穿越而来,她就将同其他所有人一样,只当自己是关羽的骨肉。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知道生母究竟是什么名字,何种身份,能够引得刘备、张飞、嫡母和哥哥们对自己一个遗孤那般疼惜。
而曹操却明显知道她是谁所生,开口第一个问题便直达主题。
关凤默然抬眸,见曹操依然很是有耐心,他动作轻柔地抚着她柔顺的发,静默微笑,等待着关羽的回答。
半晌过后,方听关羽开口:“不是。”
曹操的双眼霎时一亮,紧了紧怀抱,追问道:“她现在在哪里?”
关羽这次回答得很是顺利:“她死了!”
关凤忽觉得肩膀一痛——曹操的手掌正在她的肩膀上。
“这不可能!”曹操的脸色浮现出一抹近乎透明的苍白,他的目光深沉而狠戾,“她不可能死!”
爹爹冷冷轻笑了一声:“人生来便会死,她为何不能?”
“她现在到底在哪里?!”曹操立时将关凤抱离怀中,禁锢他身子左侧,另一只手紧紧地扼住了她的喉咙。
关凤的右手一滑,手中的物什差一点脱手。喉咙虽有些难受,却还是不禁在心中庆幸——好在曹操是将她固定在了自己的左侧,让她还能够到那个东西。而后却又不禁冷嘲,好一个狠心的一代奸雄!
“她是你亲生女儿!”关羽一急,虽记得低下声音,却仍是脸色一白。
他的低声嘶吼未曾被两军所闻,却终究越不过关凤的耳朵。
原本还未明朗化的事实,终是避之不及,呈现在她的面前。她却早已有了心理准备,虽不能无关痛痒,却也没有想象中的影响那般大,至少未曾阻挡她的右手,在够到曹操腰间的物什之后变为紧握。
“你若不告诉我,她是谁都一样!”话虽这么说,曹操的手却不由松了一点。
便趁着这一息,关凤用力抽出手中物什,一把明亮的弯刀顿时出现在她手中。
曹操随即松开了扼住关凤喉咙的右手,然后左臂往胸前一送,便要再度紧紧桎梏住她。
原本刀面对盔甲,动作的空间又骤然变小,关凤的行为必将受到很大影响,从而落入到曹操的掌握之中,可这一切恰恰如关凤所料。
一般人的反应该是立即放开关凤,以防被她伤到,可曹操那样有自知之明的人,必然会选择对自己好处最多的做法,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这一番作为,既暗示了他有多不愿放弃怀中的女孩,又给了关凤最好的机会。
关凤不由暗自一笑。
曹操将关凤重新禁锢在怀中的那一刻,浑身一僵。
关羽的目光先是一急,又是一惊。
关凤悠悠抬眸,迎着曹操不敢置信的目光,甜甜一笑:“丞相已经问过三个问题了。”
她手中的刀,正抵在曹操颈前。
幽幽月光下,刀刃泛着点点寒光,默然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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