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冲突
幻境里是晴朗的天，外面却似乎刚落了雨，地上些许潮湿，空气中沾着点点雨水的气息。
木雕楼宇，白莲仙池，两个人影越来越近。
这处的景致不错，比之之前的新弟子院好上不知多少，珈玥心情不错，眼中难掩喜色，轻声问：“这里就是摘星楼？”
萧予点头：“空置了太久，先让人打扫一下，这几日你先住到我那里。”
珈玥道：“这怎么好意思，师兄应该喜欢清净，我去了难免打扰。”
萧予道：“无妨，既已拜入掌教座下，我们便是师兄妹，往后也会多接触，怎能说是打扰。”
珈玥感动：“多谢师兄为我解围。”
萧予看了看她：“你……为何不愿拜尊者为师？”
珈玥笑：“不是说过了么，师兄很好相处啊。”
她显然没有认真回答，萧予也不追问，只道：“身为掌教之徒，责任便不同于寻常弟子，你今后要时刻注意言行，做出表率。”
珈玥点头：“我知道。”
萧予的居所名叫永华殿，比摘星楼略高，简单素净，里面的摆设大多为笔墨书本，别样的干净。
珈玥挑了间光线较好的屋子，推开窗就能看见仙气腾腾的莲池。
她没有什么行李，人来了就行，所以也不用再回新弟子院收拾什么。
萧予长期独自一人，此番楼中多了一个人住着，弟子们都很是诧异。
有人送来新的衣物和必需品，珈玥本来觉得繁琐，但想到之前萧予的特意叮嘱，便又将新衣裳换上了。
萧予来时，珈玥已将衣服换好。
水墨般清淡的蓝裙，衬得皮肤愈加白皙，她很少穿粉嫩的颜色，通常都是这样极素净的装扮，这蓝裙本来略显沉闷，她穿着倒是很灵动。
干净利落，分外赏心悦目的美。
萧予递给她一本册子：“这是师父所传心法，师妹好好看看。”
珈玥接过来翻了翻，笑道：“师兄放心，我不会偷懒的。”
萧予浅笑：“如此便好。”
成为掌教的徒弟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加上收她为徒的消息也不是很多人知道，故此珈玥每每从永华殿出来便会收获一大堆惊讶的目光，叫她很是郁闷。
好在三日后摘星楼整理完毕，珈玥欢欢喜喜搬了过去，不过那里实在太过清净，无人与她说话，她便也时常往萧予那处跑，不过每次都记得带上册子细细研读。
萧予事务太多，也很少待在殿中，时常是珈玥脸盖着书睡着后，他便轻轻出门办事去了。
等到珈玥醒来，他又回来了好一会儿，保持先前的举动，似乎他并未出去过。
二人相处得倒挺融洽。
……
天气渐晚，胧月不知何时升到高空。
珈玥照例看完心法，披上袍子出了门。
上次卿和拿来的白玉珠还没给云庄，何况也有好几日没过去看看了，不知苏曜可有努力一二。
四下无人，也没有感应到其他的气息，珈玥隐去身形，轻车熟路向枫苑飞去。
小苑幽寂，青枫密生，空气中流淌着一股浓而不腻的药香。
屋檐下，走廊边，雪衣的青年正围炉熬药。
忽听身边传来一声轻微的落地声，青年侧了侧头，唇角微微上扬：“总不爱走正门。”
珈玥拍了拍裙角：“同门也是要避嫌的。”
云庄笑着摇头：“被人看见反倒令人生疑。”
珈玥想了想：“也对，那我下次光明正大一点。”
云庄偏头感应了一会儿，忽然道：“你拜了掌教为师？”
他虽眼盲，感官却灵敏，珈玥并不奇怪，反而佩服：“师兄真厉害！”
知道她在说什么，云庄道：“是气味，门中的衣服都用了不同的染料，我能闻出来。”
珈玥抬起手臂闻了闻：“不都一样么。”
云庄失笑：“能用眼看又何必闻。”
珈玥笑了笑：“掌教为人温和，萧师兄也对我很照拂。”
云庄明白过来：“那竹灵是你找到的。”顿了顿，“怎么没有拜入尊者座下？”
珈玥照搬掌教的话：“掌教先收我为徒，又怎能再拜师呢。”
云庄道：“原来如此。”
珈玥在袖中掏了掏，被红线串着的白玉珠晶亮剔透，想要拿给他，又不知怎么开口。
反倒是云庄主动问：“那是什么？”
珈玥转了转眼珠，问：“师兄既是药仙，那肯定没有武器吧？”
云庄点头：“我很少外出，即便下山也有许多师弟保护我，用不着那些。”
珈玥道：“那我送师兄一件法宝可好？”
云庄似是吃惊：“法宝？”
珈玥伸手，将白玉珠系到他手腕，打了个死结，红线立即闪过一道光芒。
“这珠子能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保你性命。”
云庄皱眉：“如此贵重的宝物怎好相送？师妹还是自己留着吧。”
珈玥立即将袖子往上拉了拉，“我还有一个呢，那颗就送给你啦。”
不知她怎么打的结，怎样都解不开，云庄无奈地笑：“无功不受禄，我若收下，岂不欠了师妹的情？”
珈玥微微垂眸。
不是你欠我，而是我欠你。
起身飞到屋檐，珈玥看着院内雪袍的青年：“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些事，改日再来看师兄！”
说罢一溜烟跑得没了人影。
手指抚过那透着温度的玉珠，云庄低头笑了笑，抬头往人影消失的方向望去，美丽的眼睛似有光彩浮现。
目的达到，珈玥心情不错，想着这几日都在摘星楼闷着没有出门，便打算四处转一转。
正路过一处假山，一个黑色的人影忽然从旁边窜出来，“小美人儿！”
珈玥顿住。
苏曜一把搂过她，细窄的长眉潇洒飞扬：“好几天不见你，你不去哪儿了？”紧接着目光一转，见得珈玥身上的衣裳，讶异道，“这不是……掌教收你为徒了？”
珈玥点点头。
苏曜恍然：“怪不得去新弟子院都没看见你，问人他们都说不知道你去哪儿了。”
珈玥笑：“还没来得及告诉师姐，师姐不要见怪。”
“见怪什么，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苏曜兴奋，“这样我就可以经常去你找啦，以前在新弟子院，担心旁人以为我偏袒你，每次找你都偷偷摸摸的。”
珈玥好笑：“在意别人做什么。”
苏曜道：“我倒是不在乎，顾虑你罢了。”
二人一路前行，苏曜性子活泼，嘴上讲个不停，珈玥只是静静听着，偶尔笑一笑。
正路过一处亭台，忽见一众新弟子从阶上走下来，被众人拥簇在中间的，是个浓眉大眼模样出众的少女，因着出挑的外貌和显赫的家世，她一来就获得了不少人的追捧和奉承，神色间颇有些得意。
杏眼上扬，一眼就看到不远处正斜背对着他们的两人。
众所周知，山上穿黑袍的女弟子只有天机长老的爱徒苏曜，这位师姐一向爽朗而不拘小节，也从不摆架子，新弟子们都很喜欢她。至于旁边那个穿蓝裙的，却不知道了，想来也是哪位不大出名的师姐罢。
少女露出笑意，立即迎上去，恭敬道：“苏师姐。”
余下的弟子也都跟着行礼。
苏曜转头，面露疑惑。
少女立即明白过来：“师姐好，我们是新来的弟子。”说完还特意补了一句，“我叫衡玉。”
新弟子那么多，又怎会每一个都记得，苏曜笑道：“哦，原来是衡玉师妹，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衡玉道：“弟子们刚从修炼场出来。”
苏曜赞扬：“勤奋修习，不错。”
衡玉笑了笑，转头看向一旁的人，疑惑道：“这位师姐是？”
珈玥正在认真看苏曜变出来的一团烟云，闻言侧脸，便见眼前的少女一下僵了笑容。
“怎么是你？”语气不满。
珈玥看了看她，并不记得与此人有过来往，笑道：“怎么不能是我？”
衡玉对她印象极差，不由看向苏曜：“师姐怎的和这种人在一起？”
苏曜错愕：“这话什么意思？”
衡玉道：“师姐不知道吧，这人傲慢无礼，且十分懒散，修炼场明明是供众弟子修炼的地方，她却跑去那里睡懒觉，影响他人，我不过提醒几句，还与我争吵！”
珈玥一听，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是那天在修炼场找茬的那位姑娘。
苏曜皱眉，她对这些女孩儿之间的矛盾一向反感，眼睛望向珈玥，却见后者也正淡淡望着她。
真是麻烦。
苏曜道：“好了，此事我已知晓，你们回去罢。”
衡玉讶异，不甘道：“师姐可是不相信我说的话？”言毕又看向珈玥，“既敢做，怎么不敢承认？”
便见珈玥淡然道：“我是在修炼场睡觉了。”
衡玉不屑：“看吧，她自己都承认了，这样的人，苏师姐还和她一起做什么？”
身后的女弟子们纷纷跟着附和。
“就是！”
“哪像衡玉师姐这样勤奋！”
苏曜听的脑子都快炸了，忍不住出言：“管好自己即可，管别人做什么？”
她既开口，衡玉等人也不好继续下去。
珈玥拉过苏曜：“我们走吧。”
苏曜走出几步，又回头道：“这里是仙门，不是你们吵架斗嘴的地方，同门之间理当互相包容，排挤辱骂像什么话！”
她一向都是嬉笑之色，态度也亲切可人，此刻正经起来倒也有几分威严，震得在场的新弟子们都埋头不言。
衡玉看向珈玥，眼中浮上一层怒火。
凭什么她偷懒不认真修炼反倒能得到苏曜的庇佑？
为什么自己努力又勤奋，都主动巴结苏曜了，她却还是连她是谁都记不住，只知道那个目中无人的野丫头！
还有一众师兄都与她相识，楚然认识她，萧予也对她好，现在连苏曜也来帮她！
凭什么！
一向骄傲惯了的千金小姐，意识里便认为所有人都应当对她特殊，此刻有了另外一个比她更受人瞩目的人出现，心中自然感到危机。
衡玉拔高音调：“师姐与她关系好便要袒护么，今次我们这么努力修炼，她却在此地游玩，还不穿新弟子的门服，可叫我们这些弟子如何服气？”
苏曜微微眯眼，这小姑娘真是胆大，当众顶撞，简直不将她放在眼里。
正要训斥，忽听有人道：“珈玥师妹已是掌教之徒，自然可以不用穿新弟子的门服。”
众人回头，只见密林中穿出来一个高挑的身影，黑发如泼墨倾泻而下，淡紫仙袍似浓雾飘散，裙角的白纱曳地，素带翻飞，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人。
弟子们赶紧屈身：“见过林师姐！”
林月明扫了一眼众人，对衡玉道：“怎的能与师姐冲撞？衡儿一向知礼，快与你苏师姐赔礼道歉。”听来是斥责，语气却十分和缓。
衡玉虽不情愿，但也听话，对苏曜欠身：“方才衡玉情绪过激，一时声量大了些，说话不好听，还请苏师姐勿要放在心上。”
苏曜冷脸：“都像你这样没大没小，新弟子个个都得骑到我头上来？”末了看向林月明，“我苏曜一向是个记仇的，没那么大胸怀，让开！”
说罢便要拉着珈玥走。
林月明上前一步挡住：“师妹与小辈动怒可就有失风范了，衡儿是我家中的表妹，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既已道歉，师妹就原谅原谅她，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如何？”
“你的面子？”苏曜斜眼，“你觉得我会看你的面子？”说罢又冷笑，“我说这新来的弟子怎么这么大胆，原来是你林月明的堂妹，怪不得，背后有个撑腰的。”
见她二人剑拔弩张，衡玉自知不对，连忙道：“苏师姐不要动怒，都是衡玉的错，师姐别气坏了身子，我对师姐没有意见的，只是对她……”
“有意见又能如何？”苏曜挑眉，“林月明我都没放在眼里，何况你一个小丫头，笑话。”
苏曜句句直呼其名，且毫不留情，林月明并没有动怒，反而浅笑道：“衡儿不必自责，你苏师姐这是在与我置气呢。”又握住苏曜的手，语气柔和，“看来师妹还是没有原谅我，当年的事已经过去……”
提及痛处，苏曜甩开她：“闭嘴！若不是因为云师兄，我根本不会放过你！”
话毕气冲冲拉着珈玥离去。
衡玉忐忑：“……表姐”
眸光闪过寒光，人依旧是端庄的，眼神却分外凌厉，“你可真会给我找事。”
别人不知，但衡玉心中清楚她的厉害，闻言不由露出怯色：“表姐，衡儿只是看不惯那丫头……”
“够了。”林月明淡淡打断，“你不必再说，往后不许再去招惹苏曜，至于那个珈玥……”顿了顿，冷道，“哼，竟能被掌教收徒，与萧师兄共处，看来不简单。”
见她也对珈玥没有好感，衡玉立即道：“表姐放心，衡儿替你收拾她！”
“你？”林月明斜眸，“她能破解竹海的任务必是有过人之处，你哪来的本事去对付她？”
衡玉噎了一噎，气急：“真是什么好事都被她占尽！”
毕竟是自家妹妹，林月明道：“你本就勤奋好学，天资聪颖，想高过她也不是难事，我自会帮你。”
衡玉大喜：“多谢表姐，衡儿一定不会让表姐失望！”
林月明道：“果真便好。”末了又提醒，“往后在人前不要叫我表姐，记住了？”
衡玉微讪：“衡儿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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