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话
回到公寓，陈景随手倒了杯茶搁在桌上，打开《穷山恶水》的剧本。
穷山恶水，编剧蔡文今，导演吴冠，古装剧。剧中有武侠和感情的融合，不腻味，处理得恰到好处。应该潇洒快活的地方便是不羁，需要克制的地方便是隐忍，里面几乎每一个角色都在考验演员的演技和对剧本的参透能力。
叹了一口气，陈景一个纵身跳上床，把头埋进被子里。
最近烦躁的感觉越来越厉害了，很多不在意的事情她都变得斤斤计较起来，她很不爽现在的自己，却又无可奈何。
“叮铃。”
手机收到了一条新的短信，她伸手去够，就听见了又一声提示音。
点开短信栏，映入眼的是并排的两条短信。一条显示周齐明，一条，是未知。
可这未知，她只看到缩小化的几个字就猜到了是谁。
短信上这么写着：“景，春节时候我们老朋友都回杭州，咋们一帮人一起聚聚吧。”
没有看周齐明的短信她就下意识地把手机扔了出去，手机被摔在绵绵的软毯上，肆无忌惮地滑行了一小段距离停下。
陈景深吸了一口气，确信其余三人还没有回公寓，憋着那股气拿起枕头就是一顿猛烈的击打。
“好样的楚臣！当初跟着你青梅竹马跑了丢下血淋淋的我你咋没想到我！现在装什么熟！老朋友？！气死我了！”
她涨红了脸，浑身发抖。
骂着骂着她突然有股眼泪劲憋不住就要从眼眶中涌出，她吸了吸鼻子，仰起头看天花板。一双眸子瞪得老大，泪花闪闪，倔生生地被她憋了回去没有淌下。
“说你是狗还侮辱狗呢……”
“王八蛋。”
她把能想到的网上骂人的话都用上了，手舞足蹈地挥着枕头。
原本缠得端正的束发早已不成样，杂乱无章的头发像个鸟窝。
没有台词的吼叫声从她喉中发出，渐渐嘶哑。
扑倒在枕头中，她闷闷地哼了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像只呜咽的小兽。
屋内沉寂了许久，不知是十分钟，还是二十分钟。
良久，她从枕头中探出头，大口呼吸，眼角垂下笔直地盯着床单，眼中有坚韧有不屑。
她嗤笑了一声，翻身下床。
“我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在乎……”
她自我催眠，努力把一点都不女王的自己想象成一个骄傲的孔雀，扬着尾巴，充满自信。
捡起躺在阴暗角落里的手机，她打下极简的字回复那个陌生的号码。
“忙。”
退出编辑状态，翻到周齐明的短信，他问她看完剧本了没。
“没。”
扬手一挥，手机被扔到被单上。
她颓然地立着，耸肩笑了笑，都他妈是什么人啊。
穷山恶水，哼。
她曾在网上看到过一句话：穷山恶水也有红霞满天。
何尝不是，穷极兴许是美极，美极也许是恶极。时间道理这么多，风景这么多，全他妈都绕来绕去，一堆的道理，一堆的因果是非业障报应。
可谁愿意管这么多啊，随随便便地幸福过完这辈子就行了，早点入土为安转世投胎，睡个千八百年的，才叫无烦恼。
陈景闭着眼摇头晃脑，骨架子酸疼得快要炸裂。
出声孔被布料遮挡住的手机发出闷闷的声响，她打开一瞧。
某个厚颜无耻的楚姓男士回复了她寥寥几字。
“到时候我去陈妈家楼下接你。”
盯着那几个字良久，她悻悻然笑了，可以啊，能耐啊楚臣，知道她妈妈家在哪了不起啊。
电话响起，她不假思索地点了接通，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来电显示。
“喂，楚臣你他妈给我听好了！那什么无聊的老朋友聚会你和你好老婆去就行了，我受不起！你们是奥运冠军，回去长脸，我这种半路退役的半吊子丢不起脸。麻烦你别再烦我了！”她深呼了口气，接上一句，“你要是敢去我妈家，我妈绝对打得你见得不人。”
虽然陈妈对当年她为何受伤的事一概不知。
电话那头静了一秒，听着她的大喘气。
“陈景。”
周齐明语调中带着点笑，透骨寒意的笑。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陈景胸膛的起伏仍未平复，她一个后仰，躺到了床上，对着天花板发懵。
“昂，是你啊。”她扶了扶额角，有些虚脱。
周齐明喝了口茶，晃了晃瓷杯，看着茶叶与水的纠葛。
他语调飘飘然，眼含笑意问她：“你一个人在演话剧？”
“……”
陈景被他逗得无力地笑了笑。
“是，可惜演技不好。”
“有空我教教你。”
“周大明星，你什么时候对给你跑腿的小妹这么热情了？”
“有吗？”
陈景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自己裹到被子里。
“有——第一回见你你可真是不苟言笑，怪不得唐安不喜欢你。”
“你演完话剧脑子里就只有唐安？”
“谁说的，分明还有不苟言笑的你。”
对着杯中吹了口气，看茶叶浮动，他唇角微扬。
陈景，你这叫撩人你知道不知道？
“剧本看到哪了？”
“一半，挺好看。”
“恩，看完说下你喜欢哪个角色。”
“问我做什么？”
“我看看演哪个角色才有可能比唐安讨喜。”
陈景一愣，哈哈大笑：“得了，喜欢你的粉丝不比唐安少，喜欢你的不论你演什么，只要有诚意，都会喜欢你的。不喜欢你的，你就别费心思了，不是你的菜。”
“陈景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来给我打工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你老板。”
她挑了挑眉，发疯过后的后劲还在，毫无顾忌地回他：“我这可是为你好。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别奋不顾身了。”
说着说着，她瞳孔渐渐失了焦点，有瞬间的出神。
晃了晃脑袋，她打起精神。
“我看完和你说就是了，挂了，周大明星你继续忙。”
-
“看完了？”周齐明接起陈景打来的电话。
陈景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恨不得哇哇大哭，但又哭不出来，心被揪着很痛。
“编剧不是人啊，虐死人了。”
他闻言好笑地挑了挑眉，指尖敲打着桌面，疑问地闷哼了一声。
“就那个反派的男二，虐到心里去了！活生生地写出了这江湖没有容他的地方，他、他……”
陈景就这么一个人对着电话喋喋不休了很久，期间混杂着各式各样的手势，还有时不时的懊恼，懊恼自己无法表达自己的感情。
“恩。”
他轻声应了应。
“穷山恶水这名字分明是写给男二的！戏份却没有男主多！难过！”
其实陈景是个很感性的人，只不过那些感情她全部丢给了二次元的人事物。对着不用自己去切身感受的残酷世界，她才能彻底地放开。
他听着她的长篇大论，默不作声。
窗外的夕阳映着红霞满天。
良久，她停下，漠了会儿。
“就这样，先挂了。你最后定下来是什么角色了同我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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