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给宣武堂的礼
酷暑已然过去了，秋风携着几片落叶在空中幽幽地打了个转，落在庭院当中的石桌之上。
云向笛扫了一眼四周，郑重地锁上院门，向外走去。
狐狸巷口，穿着浅绿褙子的女子靠着墙，腰间细长的宿月剑在阳光下泛着淡光，她百无聊赖地踢着脚边的石子，听到脚步声，看向他露齿一笑，“走吧，给你做几身衣裳。”
方东绫右手拿着一串咬了好几口的糖葫芦，左手上的拨浪鼓时不时在云向笛面前晃晃，丝毫不在意他哀怨的眼神，又跳到一个小摊上，认真地将摊上的首饰一样样看过去。
云向笛面无表情：“再不去布庄，天都黑了。”
摊主笑眯眯地道：“小公子不必着急，现在还不到午时嘞！”
“对啊，还不到午时呢。”方东绫挑了几样首饰，道：“小笛，付钱！”
女子扯着一块水色布料，往一旁静立着的年轻男子身上比划了一会。一旁的掌柜笑得讨好，一双眼深埋在满脸横肉之中，道:“大人真是好眼光，这是我们庄子新进的布料，用的是江州品绣庄新研成的燃料，整个宁京里就这么两匹布，都在我们织锦阁里了，配平大人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常羽蓝微微皱起了眉头，动了动唇正欲说话之时，却见平信双眼一亮，对门口喊道：“东绫姐！”
来人正是方东绫与云向笛这对师徒，方东绫还低着头对沉着脸的云向笛柔声说些什么，听到熟悉的称呼，惊愕地抬头看了二人一眼，又拱手一揖道：“民女见过平大人，常……”
“东绫姐不必拘礼。”平信笑的和善，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疑惑地看向云向笛，犹豫道：“这位是……云……小公子？”
云向笛脸色发青，僵硬地点了点头，满头的发钗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方东绫眼明手快地接住一支险些滑落的玉钗，转过去细心地为他插上，苦口婆心道：“和你说过了，做事不可毛手毛脚的，这支钗子虽然是刚才那摊主随手送的，可你要知匠人的不易，不可轻易折损了这些器具。何况万物皆有其的灵性，这钗子你戴着可好看了，小心点！”
云向笛咬着牙道：“谨遵师父教诲！”
平信完全为云向笛大无畏的精神折服了。
方东绫满意地点点头，复又转过来看向二人，笑着问：“常大人今日是……来给平大人挑选衣料的？”
“我是挑给顾师兄的！”常羽蓝脱口而出，顿了顿方觉失言，又放下手中的布料，看向别处，掩饰着自己的失态，道:“今日我和平信是出来玩的，未有公务在身，方姑娘不必如此客气。”
方东绫点点头，只做未见平信那僵了的脸色，走到二人中间，拿起常羽蓝方才挑选的布料道:“不过别说，这块布料倒是更适合平信。”她转过去一拍平信肩膀:“看来前些日子你也陪我聊过天的份上，我送你件衣裳，怎么样？”
平信很快又恢复到往常的嬉皮笑脸，睨了她一眼，道:“最近又找到发财的门路了？买了榜还有余粮？”
方东绫白他一眼，又招呼着云向笛过来，道:“什么买榜，我是那种人吗！你看看我徒弟，我徒弟是谁，醉矣居士的弟弟，醉矣谷的二当家！腰缠万贯的主儿，你看看他满头的钗子，就该知道我多有钱了！”
“要是知道你这么容易就能走上正道，师兄也不至于为了你不听劝而生气了。”平信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云向笛头上廉价的簪子，却在瞥见常羽蓝脸色时，停住了话头。
常羽蓝的一脸苍白，却是对着方东绫一揖道:“说起来，方姑娘真是忠义之人，方姑娘以身相救，为师兄挡了一刀，这份恩情羽蓝在此谢过姑娘。”
这话说得坦然，可其中的意味却是不一般。若说谢恩，顾北丘向她道谢过，常渊也以宣武堂的名义道谢过，可是到了常羽蓝这，就不单单是谢恩了，只怕是在宣示主权呢。平信心仪常羽蓝，可常羽蓝又心心念念着顾北丘，方东绫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打了几个来回，心中了然，硬是接了常羽蓝这一拜，决定好好作个大死。
方东绫笑着受了礼，打量着屋内四周，道:“说起来，顾……大哥平日里也只喜欢穿黑色的衣物，那日我央求他许久，他才硬着头皮穿了件紫色的，结果一到毒王谷他又换回去了。常姑娘既是给顾大哥做衣裳，还是往黑色的布料里挑吧，这样顾大哥才会收呀。”
云向笛听着方东绫语气里刻意的娇嗔，抖了抖，又连忙接住从发上滑落的玉钗。他看向常羽蓝，对方的脸色布满颓败之色，眼里还有些许失落，再看向平信，却发现平信的脸上布满了惊恐。
好像事情的发展有点奇怪？
平信思索了许久，终于想起那日他们前往茗州时，见到过顾北丘穿过紫色的衣物。那时他心中有疑惑，却也来不及提出。平信的音调略微提了提，语气里满是惊讶，再次确认地问：“东绫姐，你说……顾师兄那次是因为你，才换了衣服？”
方东绫想着，因为她吐了顾北丘一身，故而顾北丘才不得已换了别人的衣裳。也的确全是为了她穿的吧，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常羽蓝后退一步，脸上的颓败又变成了不甘，她一跺脚，道：“不可能！”
织锦阁之外，忽然传来一声闷响，声音算不得大。
方东绫目光向外看去，路上的行人驻足，倒是没有出现惊慌失措的模样，只是一个个都伸长脖子向一处看去，而后又开始交头接耳地讨论了起来。
他们看去的方向，是城东。
平信和常羽蓝许是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那与烟花炮竹之声极像的响声未有在意。方东绫见状，嘴角微勾，转过头来选了一匹布，道：“掌柜，这匹布我要了。”
“这块布我已经选好了，祝掌柜，劳烦替我收好。”
常羽蓝沉着脸色，祝掌柜为难地看向方东绫，方东绫了然地笑了笑，道：“库房里当还有吧？”
不等掌柜说话，常羽蓝又道：“库房里的我全要了，这次是给宣武堂的同僚们一起做了衣服。”
“嗯……那好吧，那我就换一种吧。”方东绫沉吟着，看见店员又抱着一匹布走了出来，双眼一亮，道：“我就要这……”
“这匹布我也要了，同样的，库房的我全包了。”
“……那就这……”
“好巧，这匹布我也要了。”
“……”
云向笛与平信面面相觑，眼瞅着织锦阁内半壁江山皆要被二人掏空，掌柜的脸笑得只剩张嘴，店小二忙进忙出地搬了一匹又一匹的布，而方东绫与常羽蓝的争布之举也愈演愈烈。
平信喃喃道：“云公子真是家大业大啊……”
云向笛咽了口唾沫：“宣武堂也是不赖……”
店小二与祝掌柜耳语了一会，祝掌柜点了点头，只见两个木箱从后堂搬了进来。一打开，箱内皆储存着数匹的布，每一匹布都用一块绣着织锦阁字样的缎包着。祝掌柜道：“这匹布也是刚从江州运来的，还未拆封，既然二位对布匹的需求量大，小的也不得不把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了。”
方东绫兀自向前一步，在店小二的帮助下取出一块布，只见她满意地摸着布料，叹道：“这匹布正是我满意的，我……”
“我要了。”常羽蓝扬起下巴，面色倨傲。
商不与官斗，但凡是常羽蓝开了口的，祝掌柜自然是要送往宣武堂去。方东绫一脸无语，狠狠地将布匹往柜上一扔，怒气冲冲道：“常羽蓝，你……咦，怎么有火硝的味道？”
门外闯进一名宣武堂捕役，对着常平二人一拱手：“两位大人，常主事有要事相商，请二位大人速往城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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