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这里是女主的回忆杀
剑花闪过。
方东绫抬头看去，见到男子穿着一身白衣，袖口衣领皆烫着金色的纹路。他坐在树下，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一片淡紫的花瓣幽幽落了下来，一触及水便化成了两半，看着花瓣上锋利的切口，他笑着转过来，正是那张她熟悉不过的脸，道：“春光正好，不若坐下共饮。”
她的嘴动了动，紧张地不知该说什么，此时却听见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却是她的声音：“我听说，殿下将前镇北将军之女，也带进了府里。”
男子点点头，“泛安也在府内，你们二人年龄相仿，倒是可以作伴。”
“你……”方东绫感受到一阵杀气涌来，她偏头望向一处，只见庭院之外一道红光袭来。岑泛安穿着一身戎装，手中是一道红刺鞭，直直地欲向她打来。
方东绫怔了怔，在心里喃喃道，这是她的回忆啊……
岑泛安仍旧举着长鞭，“殿下说错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属下与司徒姑娘，为敌而非友。”
方东绫听到自己冷笑一声，说着：“早闻岑姑娘鞭法了得，司徒幻愿讨教一二。”
见院内一红一白飞舞，方东绫被束着这幅身躯里动弹不得。她冷眼看着这在梦里不知出现过多少次的场景，慢慢闭上了眼。
六年前，荣王截到敌国密信，揭发了右相司徒景和通敌叛国之举，是夜，太子与司理部人马奉命捉拿司徒景和，却发现司徒府已然是一片火场。
司徒府满门百余人，皆食用了下了迷药的井水，全数葬身火海，无一逃出。
第三日晚，太子夜探司徒府旧址，却发现了不知何时离开宁京、恰好归来的司徒幻。
从此便开启了她整整三年的软禁生涯。
方东绫仍旧闭着眼，但是闭着眼不代表看不见。
前一日她借着酒意接近太子，第二日太子便带来了岑泛安。岑泛安之父为司徒景和所杀，自然也视司徒幻为眼中钉，对其狠下杀手。
司徒幻硬受了岑泛安一鞭，欲以幻术克之，却被太子化解。太子震断了司徒幻的长剑，司徒幻同也用左手的玉中丝切断了太子的佩剑。
可是至始至终，受伤的只有她一个人。
被折断的剑刃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只让她觉得震耳欲聋。断剑之吟在她脑海里久久散不去，方东绫只觉自己复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雨夜丛林间，她躲在暗处，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五六个黑衣打扮的影卫四处排查她的行踪，她的伤势过重，也无法保证幻术维持的时效，只能一直躲起来，只希望那些影卫能在她昏死之前离开。
那日她震断了太子的佩剑，与太子不欢而散。未有几日太子便离京了，太子别苑一时由岑泛安掌控。她刻意挑衅岑泛安，岑泛安也中计，反而让她乘机逃离了太子别苑。
可她还未逃到琼州，就被影卫截击了。
“大哥，那妖女受了老九那一刀，不可能活下来了。我们还是……”
“殿下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去那处找找，别让那妖女逃了！”
“是。”
“……”
她如小兽蜷缩在一处，防备地看着黑衣人四散。
她正要松一口气，眼前却又是一黑。耳边却又听见一个熟悉不过的声音，那声音伴了三年，却又离了她三年。她听见他无奈道：“这身软甲只能护住后背，亏你还在用着。一个司理部而已，你何须这样费力。”
方东绫动了动手指，却还觉得头昏脑涨的，她听着一声叹气，右手上的温热也消失不见。
“别……别走……”
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她手心紧紧攥着一块衣袖。
她终于从那片黑暗里挣脱了出来。
“你醒了？”
方东绫睁开了眼，紧张地向右手，手里攥着的布料是黑色的，不是那人常穿的料子。坐在榻边的人也不是太子，而是顾北丘。
她点了点头，吃力地看向四周，顾北丘看到她面上流露出一丝失落，不解地将她扶了起来。方东绫靠着床靠，手里捧着他递来的温茶，低垂着眼，问：“方才，没来过别人吗？”
顾北丘同是低眉顺目地答：“未有。今日只有我。”
“……那昨日呢？”
“昨日也是我。”
“……那前日呢？”
顾北丘面色诡异地看着她：“你烧糊涂了？”
方东绫深呼吸，压下心里那股失落，强撑道：“顾北丘，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顾北丘噎了一噎，甚是愧疚地道：“对不起。”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你个小人，本大侠舍己为人，帮你挡刀，你居然敢捅我！”
“抱歉……我没想到。”顾北丘顿了顿，道：“我见到有人扑过来，刀就这么上去了。”
方东绫无语，问：“我师父……怎么样了？”
“医圣和周大夫，都被素问谷的人接走了。因你的伤势太重，不便动身，所以没有带你走。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去。”
“他们无事就好，我还要回宁京一趟，到时候再说吧。”
顾北丘害怕她说得太多扯到了伤口，虽然心有疑问，却始终没有开口询问。反而是方东绫见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反而忍不住笑了出来，又问：“我的伤，是谁治的？”
“素问谷的大夫。”见她面露疑色，他继续道：“太子殿下听闻了居士病重，特意请来了素问谷名医诊疗。”
原来，不只是梦啊。
方东绫只觉得眼眶微微发热，她低着头，闷声闷气地道：“我饿了。”
顾北丘也不疑有他，点了点头，“我去厨房拿点吃的。”
见着顾北丘离开了，屋内除她之外再无别人，她才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她低垂着头，揉了揉眼睛，却看见在床的内侧放置着一件软甲。这软甲是新造的，做工精良的程度，比起她先前那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三年她在外游荡，不停地笼络当年司徒一族的旧势，她以为自己成长了许多，现在看来，还是太不堪一击。
太子是来过了，也看穿了她的计划，甚至比她想的还要细致得多。无论是素问谷的大夫，还是这件新的软甲，都是他的警告。
她想洗刷司徒一族的冤屈，想混进司理部调查当年的卷宗，想借着这桩案子赢得宣武堂的信任。她以为这一环接着一环，扣得紧密得很，却没想到每一步都举步维艰。
眼角扫过榻边的矮凳，方东绫顿了顿，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一脸郁闷。
她怎么觉得，无论她制定了什么样的计划，顾北丘总是有办法让她付出最惨的代价，才能完成。
比如这次的挡刀事件，简直是打她一个措手不及，险些就命丧当场了。
那时她见着抚娘子祭出了暗器，而顾北丘当时已经落了下风，若是顾北丘躲开，则挡不住傅青予一击；若是顾北丘不躲开，则这暗器是妥妥地要中了，抚娘子的暗器上定是淬了毒的，他若是中了毒，想逃也不可能。
幸好，她有神器！
她从那收集天下名器的明决楼那得过一件软甲，这软甲以温玉为丝，冬暖夏凉，而缝制得细密，刀剑无伤，连细针都透不进。这软甲千般万般的好，就可惜了一点，这是个上古的名器。
名器虽有名，但多数都是残品。
她手头就两件上古名器，左手腕的玉中丝，流传到她手上的时候，配套的手套就丢了。导致她每次用此物时，都弄得左手鲜血淋漓的。而她得到的这块软甲，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这玩意，只能护得住后背。
她本想着的是，她替顾北丘挡住了暗器，顾北丘便也伸得出手来反击抚娘子。她这一举，既能让顾北丘帮她把这仇报了，又能多赢的一些顾北丘的信任，为她以后混入司理部打个伏笔。
但是谁会想到，顾北丘还有一个乱动刀的坏习惯？！不去捅抚娘子，不去打傅青予，偏偏就把刀往她软甲护不住的地方刺！
太过分了！
方东绫气鼓鼓地看着顾北丘，道：“我要吃肉！”
顾北丘在床上架了张小桌，端来了饭菜，道：“粥里有肉。”
“我要吃红烧肉！”
“你伤口未好，多日未有进食，先吃点清淡的。”
“我想吃甜点！”
他点点头：“吃完饭我给你拿。”
顾北丘难得的不与她斗嘴，有问必答，态度还好得不得了。方东绫还想问问，她中刀后他们是如何逃脱的，却觉得心里毛毛的。
她怯怯地看他：“……顾北丘，你这样，我害怕。”
顾北丘的脸慢慢变红，突然坐了下来，直视着她双眼道：“方东绫，我不会再怀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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