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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恨至何时休 下


“安姐姐,请留步!”

        安歌闻声回头,却见是冯起身着粉嫩衣裳款款而来,腰肢柔似无骨,看来也是极精通舞艺的,安歌想起贞嫔,这冯起不仅与贞嫔闺名相撞,若是在舞技上再胜一筹,岂不是第二个贞嫔吗。

        “冯姬,有什么事吗?”

        冯起提着衣裙,欢欢乐乐地跑过来,霎时间安歌仿佛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苏衍的影子,“衍儿……”,安歌不知觉唤了苏衍的名字,子衿赶忙拉了她一下,安歌瞬间回过神,对冯起回以礼貌的微笑,冯起跑过来便拉起安歌的手,露齿笑道,“听闻宫中姐姐们说当今陛下除了李夫人和贞嫔外,最疼爱安姐姐了,妹妹早知姐姐倾城之貌,今日得以一见果然如此,忍不住就想到姐姐宫中吃杯茶,不知可否?”

        安歌心中叹了无数口气,可是却又找不到拒绝她的理由,只好撑着笑意道,“当然可以,妹妹请吧”

        冯起开心地笑了,安歌又想起与苏衍初见时,她红着脸对自己盈盈笑着叫一声姐姐,冯起也是个欢脱性子,一路上拉着安歌问东问西,当得知她出身江南,好奇心一下子涌了上来,从风土人情问到吃食习惯,问得安歌头昏脑胀,直到了昭阳殿才勉强打住。

        可是,冯起又对子衿的手艺感了兴趣,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整个昭阳殿忙里忙外从来没这么热闹过,冯起和安歌一样,独爱一味栗子酥,一块栗子酥一口茶,冯起吃得不亦乐乎,安歌越看越觉得冯起和苏衍如出一辙,竟像是投胎转世一般,安歌不禁劝阻她,“少吃些,天气冷,照你这么吃可容易长胖”

        冯起仍不停嘴,“我才不怕胖,只是姐姐也该多吃些,我爹爹说想要身体好就要多吃,像姐姐这般体弱更该多吃一些了”

        安歌越听越觉好玩,也不再拦她,反而让子衿子佩又拿了些点心来,冯起一边往嘴里塞一边感谢安歌,“安姐姐你真好,依言从来都管着我不让我吃这么多的”

        依言是冯起身边的宫人,乍眼看去也是个好玩不懂事的,孰不知冯起今日这般是真性情还是假意而为之,若是虚假,她又何苦百般装成苏衍的样子来勾起自己的回忆,揭开自己的伤疤呢。

        “陛下几次在妾面前谈及姐姐,说姐姐不仅容貌倾城,性情也温柔可人,今日一见妾真是自愧不如”

        安歌看向她,眼神中的情绪令人捕捉不到,殿里的香燃得正浓,是安歌很喜欢的百花入秋,以夏花为主料,配以普通的几味香料,香味复杂淡雅,却不失花香混合后的浓厚质感,有心者亦能感受到百花面对秋日凋零仍要在夏日竞相开放的傲气,所以这味香安歌取名为“百花入秋”,仿佛苏衍生前也是极喜爱这味香的,虽她素日不怎焚香,但她只是喜欢花香罢了。再次忆起故人,安歌只觉恍若隔世,再看看身边的冯起,淡然道,“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冯起眨眨眼睛,问道,“可是九华殿的苏姬吗?”

        “你知道她?”

        冯起点点头,“略有听闻,妾是年前刚进宫的,只恨没有机会亲自见苏姬一面,听底下的宫人偶尔议论,也说妾与苏姬略有相似,今天连姐姐都这么说,那可真是有相似之处了”

        安歌的笑容稍显苦涩,“她也和你一样爱吃,和你一样活泼”

        冯起似乎注意到安歌的情绪变化,慢慢停了嘴,回头看了看依言,依言也一头雾水不知如何是好,冯起吐了吐舌头,干笑着站起身,“姐姐,眼见着雪越下越大了,不然我就先回去了,姐姐也该休息了”

        安歌也乏了,点点头道,“那不留妹妹了,妹妹路上小心些”

        又吩咐了子衿打包了了好多点心送到了冯起殿内,冯起住得颇远又偏僻,听回来的宫人说殿里不大,布置又十分简单,实在不像嫔妃的住处。安歌虽没说什么,也暗自记了下来,在榻边倚着翻了会战国策,便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何时,安歌缓缓睁眼,忽觉眼前一切都不大真实,虚虚幻幻朦朦胧胧,天边余霞如烟雾笼罩,天色昏暗,安歌的心忽一颤一颤的有些不踏实。安歌推开窗户,一阵寒风灌进来,吹乱了安歌鬓边发丝,安歌赶紧使劲关上窗,回头望去,却见屋内摆设已与刚刚不同,这是她没见过的地方,雕栏玉砌,华丽非常,随处可见的青瓷花瓶,吊着水晶珠帘,侧旁的沉香木床上仿佛躺着一个人,不知为何,安歌觉得自己好像与他相识。

        走近,掀开珠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安歌惊呼一声,倒退几步,那人……那人竟是陈蒨?!安歌看向周围,不知是梦还是真实,她平下心绪,缓缓再次走上前,只见陈蒨面色苍白,紧闭双眼,似是身处于病痛之中。

        忽然,安歌又闻到一股浓烈的药香味,回过头,又见是韩子高端着一碗药从殿外而来,依旧是一袭白衣纷飞,似不曾沾染世俗杂念半分,看着他绝美的脸庞,安歌的思绪又飘回到他们饱受苦难却欢声笑语的童年,安歌知道,这是一个太过真实的梦。

        韩子高轻轻唤醒了陈蒨,陈蒨缓缓睁眼,似有些疲惫,但看到韩子高的一瞬间淡然笑了,病痛、死亡,这些残忍的字眼和韩子高相比又算些什么,韩子高扶陈蒨坐起,一手端碗一手拿匙小心谨慎的一口一口相喂,真正的不离不弃、患难相依。

        “阿蛮……”

        安歌忍不住唤他,但似乎他听不到也感觉不到安歌的存在,安歌走到他身边,抬起手臂,仿佛感受到了一丝别离的气息,但她还想最后一次哪怕在梦里摸摸韩子高柔顺的头发,细腻的皮肤。

        “阿蛮……我在这里很好,你不必忧心于我,虽然我可能只是生命中的过客,虽然你可能会埋怨我所做下的决定,但安歌无悔,这是妹妹能为兄长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哪怕将来在奈何桥上相遇,你也不要因此而埋怨于我,只对我笑笑便是安歌最大安慰了”

        安歌的指尖刚刚触碰到韩子高,他与陈蒨便如烟雾般消散在眼前,忽大风狂作,刚关上的窗被风吹开,一阵大风搅着尘沙直冲进来——

        安歌倏然睁眼,才知眼前是真正的真实。

        “梦魇了?”

        安歌偏过头,是宇文邕。

        宇文邕握着安歌的手,传递着丝丝缕缕的温暖,“有朕在,别怕!”

        安歌回过神来,不屑地撇嘴,“我怕什么,我什么都不怕”

        “哦?”,宇文邕好笑地挑眉,“怕死吗?”

        安歌刚要张口,宇文邕接着道,“死不难,活才不易”,宇文邕站起身,指了指香炉,“这百花入秋虽好,却不适合大雪纷飞之时,换一个,就悲风调吧”

        悲风调,还是宇文邕亲自起的名字,安歌虽不愿起身,但碍于君王之威她还是不情愿地换了悲风调,一边燃香一边抱怨,“大雪之日本就孤单悲凉,又燃这悲风调是何意思,嫌我这昭阳殿还不够凄凉不成?”

        宇文邕笑了笑,“凄凉?听说中午冯姬可来好好热闹了一场,哪里凄凉了”

        冯姬……想起她,安歌淡淡道,“下午我托人送了些点心去,回来的宫人说她住的地方甚是简朴,好歹是后宫妃嫔,也不能丢了大周的脸面,九华殿还空着,换了摆置换了名字,不如让冯姬住在那儿……”,忽想到什么,安歌又道,“算了,衍儿走了没多久,估计还忌讳着呢”

        宇文邕摇摇头,“冯姬倒不忌讳这些,上次她还向朕请示想去九华殿看看,朕以为你不愿,既然你都这么说,那九华殿,便赐给冯姬吧”

        安歌装得毫不在意,“好,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对了,妾还要恭喜陛下新得冯姬郑姬两位美人,听说陛下又晋了李妹妹为上婉,她该高兴坏了吧”

        宇文邕轻哼一声,“后宫大小事都是李夫人安排,添新也好晋封也好朕不过随意而为,倒是你——”,宇文邕凑到安歌身边,“怎么这么大一股醋味儿”

        安歌推开他,口不由心,“你后宫中多少女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宇文邕会意一笑,也没再逗她,反而命子衿拿来纸笔,摆在安歌面前,安歌干眨着眼睛问他,“这是做什么?”

        宇文邕将毛笔塞到安歌手中,握着安歌的手却没有松开,绕到安歌身后,借安歌之笔,使自己之力,在纸上洋洋洒洒,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安歌愣神看着这两句,喃喃道,“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说神女之事,遂作斯赋。你还读过洛神赋?”

        “偶读过一遍而已,倒是你,文武女红半点儿不行,原来平日都读这些消磨时光去了?你兄长从前也惯着你让你读这些?”

        提起韩子高,安歌突然不想把话题继续下去,宇文邕看出安歌脸色有变,得体地问了句“怎么了?”,安歌看着他摇摇头,“没什么,我兄长向来就惯着我些,他平日里爱看这些,我也就跟着看这些,他爱吃什么,通常我也就爱吃什么”

        只不过这些因为他习惯的习惯又因为他不得不强迫自己一一改掉,可是一旦猛地再看到韩子高爱吃的爱看的她还是不自觉会多注意一些,安歌忘得掉吗,如同烙在她心上的烙印一般地记忆,强迫忘掉和挖了她的心有何区别,安歌知道现在的平静不是忘掉,而是深藏。

        这样美好绝望难以忘怀的回忆,即便是作为一桩伤心事,在很远很远的以后也总有一天值得回忆吧。

        宇文邕沉默了一瞬,笑问道,“你倒是挺腻着你兄长的”

        安歌自嘲似的笑了笑,“是啊,打小就挺腻着的,腻得他都烦了”

        宇文邕没再说话,只是握着安歌的手又紧了紧,一笔一划一撇一捺,安歌撇过头看着宇文邕的眼睛,眉头紧紧皱着,眉毛间的痕迹很深,像是整日皱眉所以如此,安歌很少看到宇文邕面色恬淡,尽管是他最爱的下棋时,表情也严肃非常。

        宇文邕注意到安歌走神,停下笔与她对视,语气冷静,“看朕也能走神?朕和你那位兄长比起来可差得远了”

        安歌红了脸,忙低下头,轻声嘟囔了句“没有”,宇文邕也严肃起来,“没有就好好写字,字如其人,你的字写成那样,让别人看了去还不笑话,瞧你从前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怎么你兄长都没教你写字吗”

        安歌略显得有些不乐意,“兄长教过的,我不爱练罢了,现如今我和我兄长已无半点瓜葛,以后不要再提他了”

        宇文邕痛快地答应,“好,不提了”,之后自己小声喃喃道,“已无半点瓜葛……倒是绝情得很”

        安歌叹气,心道,“绝情吗……既然绝情,就该绝情到底了”

        有些事情,也该有个了断了。

        这夜,安歌背着宇文邕悄悄点了香,待宇文邕睡熟后,偷偷地跑出屋外,手里却是紧紧地攥着一封信,四处张望。

        果然,即墨言没一会儿便出现在她面前,“大晚上不睡觉,在这儿干什么呢?”

        安歌显得很焦虑,“墨言,有件事我要托付给你,你务必要办好”

        即墨言见安歌一本正经的样子,也收起了玩笑的脸,生怕此地隔墙有耳,于是带着安歌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才正声问,“什么事?”

        安歌将手里的信塞给即墨言,着急道,“未央宫我出不去,但你可以,我这里有一封信,千里加急,务必以最快的速度送到韩将军府上!”

        “什么?”,即墨言简直觉得不可理喻,“你还想着他?!”

        安歌摇摇头,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没有念着他,我只是念着陈国,我生是陈国人,死也是陈国魂,如今周齐陈三足鼎立,陈国明显处于劣势,周国内乱,宇文邕和宇文护水火不容,宇文邕此次和亲便是为拉拢突厥势力,若陈国能从中作梗,周国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到那时齐国突厥都一定不会袖手旁观,陈国正好可以坐收渔翁之利,所以——”

        “安歌!”,即墨言紧紧攥着信,揉成一团,“你到底还是忘不了他!”

        安歌落下泪来,可怜地看着即墨言,“我……我忘了,真的忘了,我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陈国,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封信送到了,我也就能真正安心了,墨言,你帮帮我,帮帮我”

        即墨言紧紧抓住安歌的肩膀,“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并没有担心什么,这封信,只是用来告诉他,告诉你自己,你根本忘不了他!”

        安歌哭得更加难过,话不成话,句不成句,“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现在乱得很,我突然认不清我自己了,我突然,突然不再那么想念他了,这种感觉特别难受,心里空落落的,我是为了谁才踏进这里的,怎么突然……突然一切就变了呢”

        即墨言一愣,沉声问,“你是为了陈国,才到这里来的?他们害你至此,你还想着他们念着他们?安歌,是我即墨言认错你了吗?”

        安歌溃不成声,即墨言却也听出安歌那话暗藏的意思,缓了缓心绪,轻轻揽过安歌安慰道,“你记不记得你当年离开建康对我说了什么话?你说,‘我们走吧,再也不回来了’,我以为你是真的想要忘记,我跟着你来了长安,跟着你进了这未央宫,即便这里是火坑我即墨言二话不说也陪你跳,只要你愿意忘记可以忘记。

        但我没想到即便你来这里,还是为了他们,你甘愿做这些事,他们却不一定领情,你在这里丧了命,他们却不一定感激你,你看,你那么喜欢他,他却让你这样难过,他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你又忍受着怎样的煎熬,值得或者不值得,聪明如你却为何拎不清?”

        安歌忽然停了哭声,细细揣摩即墨言这句话,却是她一直没有想通的正理,从爱生忧,从爱生患,从爱生畏,贪嗔痴恨爱恶欲,自己偏偏掉入了痴中,无法自拔,安歌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写这样一封信,其实这封信有或无都无所谓,陈蒨自有打算,本不必她操这个心,只是就像即墨言说的,她想用这样一封信来告诉自己,我还想着他,还念着他。

        原来从一开始,自己就没有想过忘记他。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填满自己心间的人,竟然被自己慢慢淡忘,而代替他的又是谁呢?安歌不愿想,也不想知道。

        安歌静下心来,挣开即墨言,一步一步朝屋里走去,即墨言轻声唤她,“安歌?”

        安歌慢慢走着,对他说,“帮我把信烧了吧,落到其他人手里,倒难办了”

        她回到屋内,香还在燃着,只是她细细闻,却觉这香有些不对劲,再闻一闻,发现这香并非她点的安魂香。心下一惊,连忙扭头一看,宇文邕正坐在一边,冷眼瞧着她,看不清表情,只感觉周遭空气都在凝结,仿佛散发着极大的怒火。

        安歌勉强勾起一个笑容,“还没睡啊?”

        宇文邕也难得笑了,“托你的福,原本该睡个好觉,但可惜,香早被朕换下来了”

        “哦?”,安歌似是自暴自弃一般,“为何?”

        宇文邕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安歌跟前,安歌这才看清宇文邕的表情,怒火,失望,以及杀意,“因为有一人背着朕偷偷燃了香,趁朕睡熟拿着封信跑了出去,打算向陈国通报我大周军情,因为有一人在朕身边多日,朕却没想到她竟然是陈国内奸!”

        听罢,安歌竟然笑了,宇文邕狠狠捏着安歌的下巴,双眼猩红,“朕竟然认为朕可以打动你,可以信任你,从一开始你抱着的就是这样的心思?安歌,你到底是谁?”

        安歌忍着疼痛,却忍不住皱眉,她抬头看着宇文邕,缓缓道,“我叫安歌,会稽山阴人氏,无父无母,后得陈国国主陈蒨赏识,封为安阳公主,家中仅有一兄长,名唤韩子高,是陈国的贞毅将军”

        宇文邕咬着牙,冷眼看着安歌,忽然松了手,从剑鞘中拔出一把剑,直指安歌,“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安歌闭上双眼,滑过两行泪,“陛下您心系大周,而我是陈国皇室之人,于情于理,您都应该杀了我,更何况,我试图将周国军情传到陈国,您杀我,我毫无怨言”

        宇文邕手都在颤抖,只要再往前进一寸,安歌必死,但这种时候,宇文邕却狠不下这个心,心里有一个声音犹豫着,看,她最后还是醒悟了,她没有背叛你,背叛大周,那只是她的往事,她只是被往事所缠,你又何必纠结于此……

        安歌哭着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今日若在此杀我,我并无怨言,我最初来这里不是为了帮你,而是为了做一回褒姒,为了兄长,为了陈国,我并不是为你才故意接近宇文护,我想杀你,想乱了整个大周!”

        “安歌!”,宇文邕狠狠瞪着安歌,握着剑柄的手紧了一紧,“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

        二人相对无话,半晌后,宇文邕手劲一松,哐啷一声,长剑落地,宇文邕一甩衣袖,踏步而去,安歌跪坐在地,放声而泣。

        不知何时,两人对坐,一人练字,一人看书,岁月静好;一人焚香,一人弹琴,恍惚迷离;一人下棋,一人赏棋,静思宁淡。也曾有一人,告诉她,

        “朕愿效仿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博你一笑”,也曾有一人,深情脉脉地对她说,

        “你终会喜欢一个人的,也终要嫁人的,那么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朕?”

        怎么……怎么突然……一切就变了呢?

        戏已开腔,无论何时曲终,都要听到最后。

        第二日,宇文邕夜回宣室殿一事传遍了未央宫的各个角落,也少不得一些人评头论足,这些个丫鬟宦官自来是拜高踩低,不知雪中送炭锦上添花,只知雪上加霜落井下石,人人都道安歌一夜失宠,只有安歌知道宇文邕没有杀她,是给了多大的恩赐。

        即墨言听闻消息,立即知道是那夜的事情暴露,心中万分后悔,若那夜安歌出半点事情,该如何后悔?只是他更担心现在的安歌,她向来是个心思多的,也是个容易破罐子破摔的,心里但凡有一点不痛快,先折腾的是自己的身子。

        而子衿子佩怎么也不相信,明明前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昭阳殿就变得冷清了?然而当她们看到安歌窝在床上眼神空洞的样子,却怎么也不忍心问了。

        安歌又病了。

        可御医院也向来是拜高踩低,安歌失势,没有哪一个御医肯来昭阳殿,也只派了一个没什么大用处的医童来随便看了看,不过也没看出什么结果,子衿子佩想问他该抓些什么药,那医童也只支支吾吾的说不明白。

        把医童送走,子佩嘴上骂骂咧咧,“拜高踩低的东西,派来个医童是什么意思!”

        子衿一边端着粥一边劝她,“算了,从进宫起这样的事看得还不多吗,别跟他们一般见识,照顾好安嫔要紧”

        正巧这时王益带着一个十分清秀的小宦官匆匆赶了回来,子佩站在门口掐着腰指着他们没好声道,“王益啊王益,不是我说你,安嫔正病着,你还这么慌慌张张的,小心惊扰了安嫔,我饶不了你!”

        王益赶紧求饶,“姑奶奶,你可饶了我吧,安嫔之前委托我调查清楚这小子的底细就把他放出宫去,可这小子无论如何也要见安嫔一面,如今安嫔这样——”

        旁边的宦官突然流下泪,跪倒在地,哀求子衿,“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让我见姐姐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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