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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谁人不识君 下


晚晴厉声道,“难不成,安姬也是为那人做事的吗?!”

        安歌冷了脸,声音如万里冰封的寒雪,“晚晴,你是个聪明人,在宫里辗转多年想必也受尽了苦楚,如何做人做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像你这么冲动,能成何事?!”

        晚晴却越说越激动,“奴只求安姬告诉奴,您是否也成了那人的爪牙,您今日要去兰林殿,究竟为了什么!”

        说着,晚晴禁不住上前抓住了安歌的衣袖,安歌使劲一挥,甩开了晚晴,“我不管你与他有何恩怨,从今往后,你不必再来找我,就此退下吧”

        说罢,安歌便丢下晚晴一人在此,唤来月瑛赶去兰林殿,而晚晴跪坐在昭阳殿,心凉透彻,不知所措。

        路上,安歌一言不发,脸色难看得紧,月瑛看到安歌的神情也不敢随意搭话,只能搀着安歌,小心翼翼地生怕安歌滑倒。

        据安歌看,晚晴大抵是与宇文护有着某种说不清的恨吧,看来她知道贞嫔与宇文护相勾结的事情,晚晴好像知道很多事情,却不懂得加以利用,反而总因情绪失控而坏事。

        不知她今日来是为了什么,晚晴是安歌想要利用又不敢利用的人,想要利用她所知道的每一条情报,然而她的复仇心太重,重到可以为此无所不用其极,也就是说如果允许,日后某一天她可以背叛自己,转投对她更有利的下家,这样具有挑战性的棋子,安歌岂敢拿起?

        不知何时,安歌已站在了兰林殿门口,月瑛轻轻唤了她一声,安歌有些犹豫,却还是点了点头。

        月瑛立即向里面通报,贞嫔一听是安歌,赶紧请了安歌进去,奉茶端点心,就像亲姐妹一般,又像多年未见的知己久别重逢。

        贞嫔欢喜道,“恭贺妹妹盛获荣宠,陛下前几日赏赐给本宫的几匹绸缎,本宫正想差人给妹妹送去一些,没想到妹妹倒先来了”

        安歌笑道,“妹妹是专程来向贞嫔道谢的,若没有贞嫔,哪有这一刻的我呢?”

        贞嫔一怔,淡淡笑道,“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咱们一同进了宫,以后就是自家姐妹,有什么好客气的,再说,即便是谢,也该是本宫谢谢妹妹才是”

        “姐姐这谢,妹妹受了”安歌不怀好意地微笑,贞嫔面色一僵,安歌又立即安抚到,“这宫中的日子太难熬,要是没个姐妹相伴,倒真是寂寞”

        贞嫔的眼神转了转,笑容又变得温和起来,“宫中人多眼杂,新入宫的姐妹又是绵绵不绝,数不胜数,宫中自然寂寥,妹妹绕树三匝,可是想有枝可依了?”

        “妹妹我自恃是个明事理的人,虽是一介小民,但对于宫中形势也大抵有所了解,我喜欢有把握的事情”

        贞嫔一听,哧哧地笑了,“妹妹这话啊,甚得我意”

        安歌又转口道,“不过姐姐有句话说错了,虽然陛下的宠爱不会独给一人,但姐姐进宫多年,陛下时常到姐姐这儿来,哪有寂寥的道理?”

        贞嫔苦笑一声,“安姬不知,即便正值圣宠,心中的苦,是没人能理解的,更何况,陛下并不常来本宫这里”

        安歌沉思,淡淡一笑,“妹妹确实不知姐姐是什么意思”

        贞嫔没有在意,“日后,你会懂的”

        这时候,宫人端来两盘精美的点心,贞嫔笑了笑,赶紧催着安歌尝一尝,是桂花糕,安歌不喜欢它的甜腻,但也不拒绝,浅尝了一口,却觉甜而不腻,齿颊留香,不禁赞道,“好手艺,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问起这个,贞嫔面上的笑容不知何时更灿烂了些,“出自膳部下大夫,李安,他厨艺向来出众,是前些年才提拔上来的,本宫一直很喜欢他做的点心,所以本宫宫中的点心,一直都经由他手的”

        安歌赞叹地点点头,“确实出众,确实好手艺!”

        贞嫔道,“妹妹若喜欢,今后妹妹宫中的点心,也交由李安了,本宫吩咐下去便是”

        安歌赶紧礼貌性地拒绝,“这怎么好意思,妹妹没这好口福”

        贞嫔不甚在意,“妹妹和本宫客气什么,在这未央宫里,有本宫的一份好,便有妹妹的一份好”

        安歌听罢,惊讶地抬起头与贞嫔对视,贞嫔的眼神中仿佛真的透露着一种惺惺相惜,二人相视无言,只有微笑。

        应付贞嫔,其实想起来简单,做起来并不容易,等回到昭阳殿时,安歌只觉得全身都在和她作对,只能躺在榻上动弹不得,月瑛见安歌这个模样,也不禁笑了起来,“安姬累了,晚膳可以推后些时辰吗?”

        “嗯——”,安歌慵懒地回答道,当月瑛正要转身,安歌却叫住她,“月瑛,你难道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好奇安姬为何去了李夫人那儿,又急匆匆去了贞嫔那里?”

        安歌轻笑,“想问便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到后面甚至带了些俏皮,月瑛哧哧笑了起来,“奴婢并不想问什么,安姬这么做,定有安姬的道理,无论安姬作何决定,奴婢已立誓誓死跟随安姬,永生侍奉”

        听罢,安歌翻过身来,用拳头撑着下巴看向月瑛,“永生侍奉?你可知再过几年你就是要嫁人的年纪了,到时候若我在这宫中还能说上几句话,定给你们姐妹俩许一门好亲事”

        月瑛听着脸红起来,“安姬说什么呢,月瑛并不想许配人家,月瑛与妹妹在宫中流连多年,始终未寻得好主,今日跟随安姬,是我和妹妹莫大的福分,月瑛只想一生侍奉安姬,至于月盈,她那活泼的性子,倒真该找个人家好好收收她”

        安歌歪头道,“你倒是处处为我着想,为月盈着想,却不为自己打算,小小年纪,何苦呢?”

        月瑛低下头,“从小如此,月盈是奴婢唯一的亲人,安姬是奴婢的主子,奴婢自然要多上些心”

        安歌饶有兴趣地问,“虽然你不好奇,也不想问,那我倒要让你猜猜看,今日我为何去了贞嫔那里呢?”

        月瑛疑惑地看着安歌,安歌看出她心中的难处,于是道,“你尽管说,我恕你无罪便是”

        月瑛深思片刻,开口闭口数次,眉眼之间皆是纠结,过了好半天才嘟嘟囔囔道,“奴婢并不知道安姬深意,只能以愚钝之思勉强猜一猜,奴婢猜,安姬是想宫中的人知道安姬中立之意吧”

        “哦?”,安歌挑眉,“我与李夫人,贞嫔的谈话,你也都听到了,你觉得,我是中立之意?”

        月瑛又纠结半天,终于说道,“奴婢觉得,安姬有攀附贞嫔之意”

        安姬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月瑛一头雾水,笑了好久,安姬才勉强平复过来,看着月瑛道,“你倒机敏,不过又愚钝”

        月瑛有些不知所措,“奴婢确实愚钝,不知安姬到底究竟是何意”

        安歌笑道,“你不必知我是何意,你只需知道,我今日与你说这番话,是信任你”

        月瑛眨了眨眼,俯身笑了笑,“多谢安姬信任,奴婢可能,知道怎么做了”

        安姬欣然一笑,“去吧”

        第二日,果然不负安歌所望,永巷里几乎传遍了安歌一日内拜访李夫人与贞嫔呈中立之势的传闻,然而又从安歌的昭阳殿中传来安歌与贞嫔交好的消息,宫人们都传,安姬愚钝,分不清宫中主次。

        安歌不以为然,外面议论得热火朝天,偏昭阳殿里风平浪静,听到消息的时候,安歌也只是一笑而过。她只是将事实变着法地传了出去,以混淆视听,让宫中人判断不出她的立场,只有这样,那些个在背后虎视眈眈的人才不敢轻易对自己下手,想要在宫中立足,最重要的,是要先保住性命。

        然而她与贞嫔却是坦坦荡荡说清楚了的,宇文护是什么心思她大概知晓,他现在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不过将他比作曹操又不妥,宇文护不是不想当皇帝,而是碍于身份才只能一个一个的辅佐自己堂弟登位,宇文邕这些年确实做了个称职的傀儡皇帝,宇文护抓不到把柄自然不能拿宇文邕怎么办,可是宇文护却担心宇文邕做的是表面功夫,所以才需要个得力的帮手,替他随时看着。

        贞嫔已在宫中多年,但估计她在宇文邕那里已经套不出什么消息了,这个时候,自己还是能起到一些作用的,安歌想,宇文护需要一个自己这样的人,做他的一枚棋子,若非想到这儿,她怎敢轻易攀附贞嫔?

        自己要做的,就是当好这枚棋子,让宇文邕这个傀儡皇帝做得更称职些,称职到宇文护放松警惕。

        “姐姐!姐姐!”,好欢快的声音,伴着几声姐姐,苏衍从门外探头,一蹦一跳地坐到安歌身前的凳子上,估计是跑得太久太快,苏衍一直大口喘着气,小脸红扑扑的。

        月瑛立即递上一杯茶,“苏姬这是怎么了,跑成这个样子,快喝口茶歇歇吧”

        苏衍接过茶,毫无大家闺秀的样子干完了整碗,安歌不禁笑出了声,“好歹也是上媛了,怎么一点儿闺秀的样子都没有呢”

        苏衍抬起胳膊,用袖子胡乱抹了抹嘴,“哎呀,姐姐别说我了,我今早刚听外面的风言风语,急急忙忙就来姐姐这儿了,姐姐这是什么意思,按道理拜访李夫人是礼数,可姐姐又立马去了贞嫔那儿,果真是要与贞嫔交好吗?”

        安歌笑问,“你怎么看?”

        苏衍摇摇头,“我脑子不灵光,看不透姐姐的心思,估计宫中也没人能看得懂,不然不会议论成这个样子,所以我才赶忙来问问姐姐究竟在想些什么”

        安歌笑道,“我并没有想什么,去李夫人那儿是礼数没错,然而当日是贞嫔将我举荐给太后,按道理我也应去向贞嫔道谢,两边都没有错啊”

        “哎呀!”,苏衍急了,忙问,“姐姐你连我都瞒吗,姐姐不是糊涂人,这么做一定有姐姐的道理,你在这里告诉我,关上门走出去,也只有我们二人知道”

        “你呀!”安歌道,“既然宫中人都乱了套,我也就放心了”

        苏衍一头雾水,倒是旁边的晚晴突然笑了出来,“安姬好机敏,这确实是如今自保的万全之策”

        安歌抬眼看她,眼神中多的是不在意,她握住苏衍的手,温柔地笑说,“你自己回去慢慢想,别来问我,也别去问晚晴,等你想明白的时候,你就来告诉我,到时候姐姐请你吃桂花糕可好?”

        “果真吗?”,苏衍嘟起了嘴,“可是我怕我怎么想也想不出啊”

        “很浅显的道理,回去仔细想想便知,去吧”,安歌下了逐客令,苏衍只好不情不愿地回了九华殿。

        然而当日午时刚过,宇文邕便启程去了原州,走之前专门差王益向自己递了条消息,警告自己小心行事,切莫掀起风浪。

        安歌笑了笑,心中不免抱怨,明明是为了平静才放出消息,怎么在他那里,却变成了掀起风浪呢?

        大概过了十几日,宇文邕打道回了宫,安歌在后宫的风口浪尖上安稳地不知所以,以至于宇文邕见她时,生生觉得她胖了好几圈。

        “你的日子倒过得安生,最近吃什么好的了,胖了”

        安歌白了他一眼,“我若瘦了你又该埋怨我瘦了,胖也不是瘦也不是,左右都是你有理,话说回来,走之前才托人嘱咐我万事小心,现在回来却是第一个进了昭阳殿,岂不是将我往火坑里推?”

        宇文邕一步一步走到安歌身边,抢过安歌嘴边的茶杯,一饮而尽,“朕看你甚喜欢处于风浪之中,既然如此,朕便帮你一把,又如何?”

        安歌笑着看他,“这可是难为我,我何时喜欢处于风浪之中了?”

        宇文邕坐下,装作一窍不通的模样,语气却是戏谑,“哦?那朕最近怎么听闻永巷里盛传安姬立场不定,在李夫人和贞嫔之间左右逢源呢?你若不喜风浪,大可平静度日,何必闹这一出呢?”

        安歌挑起眉头,“你消息倒是灵通,我确实不喜风浪,但平静久了,以后再想掀可就难了”

        宇文邕担忧地摇摇头,“在这里,一切小心谨慎,你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不是什么好事,你是我刚封的上媛,若在这时我冷落你倒显得有几分故意,所以我常来才是正道理,而你现在的做法,做得好了可保你无虞,但若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我会小心谨慎的,如果现在不这么做,难保宇文护不会多想,我不仅要保住自己,衍儿做了我的替罪羊,我自然也要保住她,我这么做,实为无奈之举”

        宇文邕却不以为然,“你大可私下与贞嫔交好,然后在昭阳殿中安然度日,在朕与宇文护之间呈中立之势,以此也能达到你的目的,反而现在的大张旗鼓,有些过急了,贞嫔一定会在宇文护面前添油加醋,宇文护也一定会测试你的忠心,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安歌听着听着竟觉得自己有些理亏,不知该说什么,宇文邕见她如此,又反过来安慰她,“罢了,做都做了,还能怎样,反正你一人在这昭阳殿中一切小心,慢慢收了风气吧,朕也是说说罢了”

        安歌点点头,不再言。

        正月,宇文护没有过好这个年,安歌记得也没有在上元节那天看到过宇文护,不然以宇文护的排场,自己一定注意到他。

        听说,大周发兵齐国,当初齐国文宣帝在世时,大周是害怕齐国军队西渡的,不过高湛即为后,奸佞小人当权,朝政十分混乱,大周看准了时机,突击齐国,想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然而当高湛登上晋阳北城时,军容却十分整齐,以至于前来帮忙的突厥也有了退缩之心,当齐国的军队呐喊着全军出击时,突厥惊怕地不肯出战,而大周的将领达奚武见形势不对也退走了,大周大败而归。

        当宇文护回朝后,宇文邕亲自出城迎接,显然,宇文护对此役的结果并不满意,周国与齐国同占北地,对峙已久,自古以来,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如今周齐陈三国皆对脚下这华夏大地虎视眈眈,可是这片土地,只需要一个统治者。

        文宣帝在世时周国便惧怕齐兵西渡而压抑许久,如今高湛刚刚即位,朝局动荡,宇文护坚信这是一个好机会,无论如何,齐国这块肥肉,一定要到自己嘴里。

        宇文护几乎没有休息,连忙召了大大小小十几位大臣到朝堂议事,这次出征虽然没有讨到好处,也没有给齐国造成什么打击,但好在大周没什么损失,倒是高湛必然吓了一跳,一定会加紧防范,但现在无疑是一个出征齐国的好机会,错过了这回,想要再等下一回就不知是何年何日了,所以议事进行了两个多时辰,宇文护坚持立即重整旗鼓,再讨齐国。

        而宇文邕劝说道,“大冢宰,兵将刚刚回朝,需要时间调整安顿,若是立即再次出征,恐怕士兵之间会起怨言,征讨齐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大冢宰还需慎重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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