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馆 > 清歌渺 > 第27章 霜后始青葱 下

第27章 霜后始青葱 下


苏衍风风火火地回了九华殿,未见其面先闻其声,笑得如银铃般好听。安歌迎上前,替她打掉头上衣服上落的雪,“外面下雪了?”

        苏衍脱掉披风,胡乱抖抖身上的雪,“我回来的时候下的,不过不是太大,我急着赶回来,就没打伞,姐姐可等急了吧,吃馄饨没有?”(馄饨即饺子,在当时煮熟后连汤盛出)

        安歌摇摇头,因为韩子高不喜欢,所以自己也从未吃过。

        苏衍拍掌叫好,“那正好,我在那边特地吃得少了些,就想着回来和姐姐吃顿团圆饭呢”

        说到“团圆”二字,安歌有些黯然,只觉得这两字像一根刺一样刺进自己心里,却不知到底是因为什么,惹得自己突然这般难过。

        苏衍发现安歌的异常,小心地问,“姐姐怎么了?”

        安歌回过神,但表情却依然不好,“没什么,我们吃饭吧,我也饿了”

        苏衍笑着点头,命人摆膳,拉着安歌坐下,端起酒杯刚要亲自给安歌倒杯酒,及时被安歌拦下,“我是下婉,你是上媛,传出去不好”

        苏衍有些不乐意,忙清了一干宫人,连晚晴也没留,直到偌大的殿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苏衍才笑嘻嘻地给安歌倒了杯酒,“这样,姐姐该受我的酒了吧”

        安歌笑她的孩子气,也不好推脱,接了杯子,与苏衍碰杯,“子时已过,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姐姐无他愿,只愿你我日日无恙,岁岁常相见”

        苏衍笑了,好似满不在乎地稍微仰起头,又与安歌碰了次杯,“姐姐可不能只愿这些,我要给家里争光,给爹爹挣足了面子,在家族里也能抬起头做人!”

        安歌笑而不语,只举起杯,一干而尽。

        思念是一种很痛苦的东西,安歌也很想思念她的家人,然而自己的家人早已不在,其实从出生开始,她就是个孤苦无依的孤儿,无论是韩子高,即墨言,还是宇文邕,都是她命中的定数,也算是老天爷给她的补偿与安慰。

        馄饨一点儿都不好吃,安歌觉得。第一口吃下去明明很好,但嚼着嚼着,却有些苦。

        原来她是喜欢馄饨的味道的,但因韩子高不喜,所以自己便连尝试也未曾有,只要是他厌恶的,自己绝不沾染,只要他喜欢的,即便自己厌恶也会去喜欢。

        明明只是喜欢一个人,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苏衍放下筷子,连忙问,“姐姐,你怎么哭了?”

        安歌胡乱擦了把脸,才发现自己居然在掉眼泪,笑自己的不争气,从前可是从来不爱哭的,现在是怎么了。

        或许,是莫名地思念,在这个如墨喷洒的黑夜中,伴着飞扬着的白雪,思念更甚。在这个团圆的日子,她想念建康的人,想念着想念着,心隐隐地作痛,当安歌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却只觉越来越痛。

        将思绪拉远,又或许她思念的,仅仅是“思念”二字而已。

        除夕一过,上元节便跟着它的脚步毫无预兆地来了。

        宫中大摆宴席,包括永巷的御婉们也都可以去参加,听说宫里特地为上元节编排了歌舞,但安歌无心去看。

        宇文邕果然说话算话,未央宫里悬灯万盏,亮如白昼,空前绝后的奢侈豪华,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看还有什么别的新奇玩意儿,各处笑声此起彼伏,苏衍也拉着安歌一路欢声笑语。

        虽没有建康城里的长声叫卖,茶酒飘香,但宇文邕还特意在每个宫灯里装了灯谜,下令凡猜对灯谜者,有赏。安歌看着宫人们猜灯谜的样子,不知不觉记忆飘回她与宇文邕初遇的日子,心中一暖。

        安歌走在长街上,虽欢闹但仍有秩序,偶有步辇而过,宫人都自觉地低下头让开一条路,不敢看步辇上坐的是谁,总之是比他们尊贵的主子,让路总是没错的。

        苏衍用手肘碰碰安歌,示意她抬头,安歌悄悄抬头,略看到步辇上坐着一位身着华服的女子,头戴珠宝在夜里反着光,雍容华贵,不过只是一眼而已,安歌并没有看到她的样子。

        待步辇走远,苏衍才对安歌道,“刚才那位,就是李夫人”

        李娥姿?安歌露出疑惑的神情,苏衍解释说,“听说,李夫人当年是从江陵被掳掠到长安的十多万百姓中的一人,后来,被□□(宇文邕父亲宇文泰)看上,就将她赐给了陛下作妾,听宫人说陛下对李夫人甚是宠爱,以至于登基后便封了她做夫人,只不过碍于身份,才没封她做皇后”

        是这样?

        安歌不禁问,“衍儿,你说,帝王之爱,是什么?”

        苏衍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但还是正经说,“我一直觉得,哪个女子才貌出众或者贴心可人,便能得到陛下的宠爱,只不过帝王之爱吗……如果是真的喜欢,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就够了,然而陛下却有好几位妃嫔,应该,不是真的喜欢吧”

        苏衍的一番话,与安歌君子所见略同。

        皇帝的后妃,自然要雨露均占,这个不能一心的帝王,注定要宠爱很多女人,他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权利。

        她安歌要嫁,也要嫁这乱世中的英雄,要嫁能一心之人,韩子高是她心中的英雄,然而却是她终生的遗憾……

        而宇文邕,是最不能一心之人。

        宴会开始,歌舞极其隆重,悠长音声涤荡在整个未央宫内,好不壮观。宇文邕高高坐在上,左手边是叱奴太后,右手边则是苏衍口中极受宠爱的李夫人。

        安歌坐得很远,远到看不清宇文邕的样子,看不清他的表情与眼神。

        然而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安歌眼前不断浮现着阿蛮的影子,心乱得很。

        安歌心乱如麻,优美的琴声在她耳朵里也皆成了烦扰,倏然起身离席,快步朝安静之处跑去。

        苏衍为了和安歌有伴,特意与安歌坐在了一起,虽有违规矩,但也无人在意她。看着安歌突然跑出去,苏衍有些担心,赶紧跟了上去。从刚才在长街上就怪怪的,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

        安歌漫无目的地跑着,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苏衍眼见着安歌立即要跑到李夫人的鸣鸾殿去,赶紧喊着要叫住她,“姐姐,你慢些!莫再跑了!”

        安歌闻声回头,见苏衍一步一步跟来也是一惊,“你怎么跟我跑到这儿来了”

        苏衍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刚才就见姐姐有些不对劲,我担心姐姐,所以跟来了,姐姐,这是李夫人的鸣鸾殿,咱们别在这儿逗留,还是快走吧!”

        安歌抬头,果然看见牌匾上用金色框边的“鸣鸾殿”三个大字,不知为何,虽然不曾与李夫人有过接触,但心里对李夫人已有了抵触。于是点点头,准备离去。

        然而就在此时,在不远处突然想起了两人的说话声,四下无人,苏衍心里第一反应便是躲,无奈之下,万般紧急,苏衍这个本来就不太聪明的人也算头一回想出了“聪明”法子,拉着安歌便一头扎进了鸣鸾殿。

        安歌惊诧,忙道,“你这个不机灵的,怎么躲到这里来了”

        在未判断事情因果之前,她们并没有躲的道理。

        苏衍作了个噤声的动作,压低了声音,“在宫中遇到这种事,还是能躲则躲吧,反正李夫人贵为夫人,谅他是谁,都不会随意进来的,更何况宫人都去参加宴会了,没人会发现我们的”

        安歌虽有些担心,但苏衍说的话还算有那么三四分道理,也便依了她。

        不过,二人都没有想到,刚才说话的两人的脚步声竟越来越近,好像直奔鸣鸾殿来。安歌一惊,已经没有退路,只好拉着苏衍进了殿中内室,找到一个隐蔽处藏起。

        殿里空荡荡的,只听其中一个女人说,“你确定消息准确?”

        安歌一惊,是贞嫔的声音?苏衍自然也是惊诧万分,不过赶紧捂住了嘴,没有惊呼出声。

        又听其中一个男人说,“自然准确,不过鸣鸾殿这么大,要去哪里找”

        贞嫔冷哼一声,“李娥姿向来远离前朝后宫,为人老实胆小,想来她并不敢将那东西交与旁人”

        男人有些生气,“不怕她交与旁人,只怕她有一天交给陛下,我就完了!”

        贞嫔嘲笑道,“谁让你那么不小心,告诉你,我可是背着大冢宰帮的你,若是大冢宰知道了,你且自己担了去”

        男人话里含了笑意,“大冢宰如何知道,我们赶紧找,找到了赶紧走!也不知这李夫人平日将贵重东西都放在何处……”

        贞嫔是大冢宰宇文护的人?这是安歌下的第一个结论,也是唯一的结论。眼看着贞嫔和那个男人在殿中小心翼翼地四处翻找,自己和苏衍在内室,说不定就找到这里来。安歌急中生智,赶紧拿起旁边不远的酒壶,一股脑全洒在苏衍身上。

        苏衍用惊讶的眼神望着安歌,安歌拉过苏衍,在她耳边用极小的声音道,“以防万一之举,若要活命,必须这么做,但得让你担一条罪责——”

        苏衍忙点头,“但凭姐姐吩咐”

        安歌大抵与苏衍讲了一遍,苏衍一直点头,心中也是害怕。

        忽然殿外传来一阵阵脚步声,中间参杂着一些说话声,想来是李夫人从宴会中回来了?贞嫔与那男人一惊,男人有些手足无措,贞嫔赶紧推了他,“快走,我一人尚可脱身,若你也在,咱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男人手忙脚乱,赶紧翻了窗户逃了出去,贞嫔看了看身后,正准备抬脚,安歌掐准时机虚弱地叫了一声,贞嫔吓得一哆嗦,空荡荡的殿内回荡着她颤抖的声音,“是谁?!”

        正当贞嫔无神时,安歌拿起身边的酒杯,攒足了力气往额头上一砸,瞬间血流,安歌只觉头有些发晕,不过如今也顾不得这些。

        安歌强撑着站起身,晃晃悠悠地从内室走了出去,然后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假装迷糊的样子,“有人吗……是有人在吗……”

        贞嫔仔细看了看她,虽面上全是血,但依旧能辨出样子,贞嫔不禁惊讶地捂住嘴,见安歌神志不清楚,原想转头悄悄逃走,却正巧碰上回来的李夫人,贞嫔被安歌拖住脚步,只能愣在当地。

        李夫人回殿,看到贞嫔和满脸是血的安歌也不禁惊呼,旁边的宫人厉声道,“是谁这么大胆!敢擅闯鸣鸾殿!”

        贞嫔慌乱下跪,“参见李夫人”

        安歌仍装着迷迷糊糊的样子,但实际上也因为刚才猛烈地敲撞,如今有些站不起来。宫人忙拉了她到一旁,免得吓到李夫人,李夫人略扫了眼贞嫔,面色十分不善,“贞嫔,这是怎么一回事?”

        安歌忙给苏衍打了个手势,苏衍立即起身,同样晃晃悠悠地跑出来,一身的酒气,旁人一看便知道是喝醉了酒闹事。苏衍装的一副半醉要醒的模样,嘟囔了句“我这是在哪儿啊——”,然后眯着眼睛,看准了李夫人所在的位置,就要往她身上撞。

        李夫人吓了一跳,赶紧吩咐,“来人!”

        李夫人话音刚落,从身后立即上来两个宦官,架起苏衍,而苏衍又迷迷糊糊地睡着瘫在地上,两个宦官松了手,让苏衍靠在柱旁,闻到她身上浓烈的酒味,也是嫌弃地偏过了头。

        李夫人顺了口气,重新恢复一副淡然脱世的样子坐到殿之上,见安歌伤得甚重,赶紧吩咐了宫人找个侍医来看看,然后眼神落到旁边的贞嫔身上,“谁能告诉本夫人,你们怎么会一起出现在鸣鸾殿?那个受伤的又是谁?”

        安歌立即跪地,不顾额上的伤,回答道,“回夫人,奴婢永巷安歌,惊扰夫人,罪该万死”

        李夫人的注意力被转移到安歌身上,李夫人静下气,缓缓问,“去年新来的御婉?”

        “是”安歌的声音有些虚弱。

        “好,那安姬你来告诉本夫人,你为何受此重伤,苏姬为何醉醺醺地出现在这儿,贞嫔又是为何来了鸣鸾殿?”

        贞嫔一惊,俗话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她并不能确定安歌有没有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若是安歌全盘托出,自己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贞嫔的手在衣裙旁不知不觉得慢慢收紧,不知何时满手心都是汗。

        “孤也想听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太后突然冷冷出声,旁边伴着宇文邕,身后一大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进殿中。

        原本宇文邕只是陪着太后回含仁殿,顺便陪太后吃杯茶,但去含仁殿的途中定要经过鸣鸾殿,在路上又碰到了李夫人宫中的宫人急急忙忙地不知赶往哪里,叫住问了才知道鸣鸾殿好像出了事,于是才紧跟着李夫人的脚步来了鸣鸾殿。

        众人皆跪倒在地,一齐出声,“参见太后,参见陛下——”

        太后微点头,走到殿上,“起吧!”

        然安歌还不敢起身,仍跪着,宇文邕见到跪在地上,额上受了重伤的安歌也是一惊,想要上前但碍着身份只能定在原地,太后自然看得出自己儿子的心思,待侍医匆匆赶来后,赶紧命他处理安歌的伤口。

        侍医简简单单上了药,缠了布带,安歌稍稍抬头,露出的是一双清澈明事的眼神,“回太后,陛下,夫人,事情是这样,苏姬在宴会上不小心喝醉,奴婢带她到清净地方醒醒酒,奴婢糊涂,没想到竟带到了李夫人的鸣鸾殿,苏姬以为是自己的寝殿才进到这里,奴婢这才跟了进来,想要拉苏姬出去”

        安歌缓会儿神,继续道,“但苏姬不听奴婢劝,于是我们二人拉扯起来,苏姬也是不小心才误伤了奴婢,奴婢没了法子,只好出去找人帮忙,没想到正好遇到贞嫔,贞嫔才跟着奴婢进来,巧了正碰上李夫人回殿,一切都是奴婢的错,请太后勿要怪罪苏姬”

        贞嫔抬头,眼中充满了疑惑与惊讶。然而太后却似乎不信安歌的一面之词,看看仍醉着的苏衍,摇了摇头,转头问贞嫔,“贞嫔,是这么一回事吗?”

        贞嫔正解释着自己为何会出现在鸣鸾殿附近,安歌趁这时候强忍了伤痛,赶紧到苏衍旁边,拍着她,“快醒醒,向太后陛下请罪!”

        贞嫔话音刚落,而苏衍听到“太后陛下”四字,苏衍装作忽然醒来的模样,傻傻地望了望周围,待看到叱奴太后和宇文邕后,惊得起身跪拜,“参见太后,参见陛下,妾殿前失德,请太后陛下恕罪”

        宇文邕看了看安歌,又看了看苏衍,碍于太后在旁边不好开口,不过太后显然没想追究苏衍的罪过,只是淡然道,“上元佳节,苏姬一时开心也是有的,不过醉酒闹事却是大错,罚俸一月,以示警戒吧”

        苏衍没半分犹豫,肩膀轻微颤抖着,“谢太后饶恕!”

        太后又看向李夫人,“苏姬胡闹,扰了你清静,想必也受足了惊吓”

        李夫人微笑,谦谦有礼,“承蒙太后厚爱,苏姬年纪小,一时贪杯,贞嫔与安姬也是好心之举,妾倒并没有受什么惊吓,只是可怜安姬受了重伤”

        贞嫔在旁寻思半天,听到李夫人的话,也是陪笑道,“苏妹妹进宫有数月了,平日为人颇老实乖巧,不知今日怎么在殿前失仪,也幸有安妹妹在旁护着,才没出什么大事”

        太后听出贞嫔话中有话,眼神流转,一双慈目中带着威仪看向安歌,“你是新进宫的御婉?”

        安歌低下头,无比恭顺,“是,奴婢安歌,去年九月进的宫”

        太后难得赞许地点点头,“倒是个可心的人儿”,转头对宇文邕说,“邕儿的后妃也很久没添新人了吧”

        宇文邕暗自欢喜,赶紧回答,“是啊,母亲”

        太后端起刚奉上的茶,细细品了口,嘴角噙着一丝笑,“那今晚,便让安姬服侍你吧,后宫也该来个新人热闹热闹了”

        太后此话一出,鸣鸾殿内上到李夫人下到各位宫人皆是大吃一惊。

        不过苏衍虽自己担了些罪责,但既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自己也保住了性命,连安歌也因此受到宠幸,苏衍打心底里开心。

        贞嫔倒是面无表情,不管安歌听没听到刚才他们二人的谈话,但无论如何安歌都替自己隐瞒了事实,自己举荐安歌,不仅还她个人情,或许可以拉拢拉拢,为自己所用。

        安歌跪在地上,显然还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明自己是碍着贞嫔的身份才有意帮她一把,以求拉拢,但却没想到这贞嫔倒急着还情,自己此番举动,竟为自己谋了这么大的“福利”?

        贞嫔见安歌没动静,小声提醒,“安姬,还不快谢恩!”

        安歌猛地惊醒,叩拜太后,“妾谢太后隆恩——”

        直到安歌被一众宫人接到了宇文邕寝殿,沐浴梳洗,换上一套轻丝薄衣,又教给她一堆羞死人的东西,安歌还是愣愣的,想过终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而且,竟然是在自己最没有准备的时候。

        安歌被送进宣室殿,冬夜的风凛冽,有时透过门缝吹进来也怪冻人的,安歌如今穿得又少,自己坐在这殿中,也顾不得想那些事,只顾着四处翻翻找找,看看有没有御寒的衣服。

        于是,当宇文邕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一幕是安歌在宣室殿左转右转,到处翻看,不禁笑道,“干嘛呢?”

        安歌闻声转过头,眼神无比哀怨,“冷!”

        这时宇文邕才注意到,安歌身上虽说罩了一件衣裳,不过既不能御寒,反而凸显了身材,轻薄的衣服平添了几分朦胧之美,暗自想这些宫人倒是越来越有心思,想着想着又笑了。

        安歌看宇文邕一直盯着自己看,赶紧躲到屏风后,羞红了脸,躲着对宇文邕大声道,“非礼勿视!”

        宇文邕也不移开视线,反而看得更光明正大,“太后刚刚可说了,要你来服侍朕的,你在那儿躲着,要怎么服侍朕?”

        安歌的脸红透了,张口闭口也不知要说些什么,嘟嘟囔囔了半天才蹦出来几个字,“你先拿件衣服给我”

        宇文邕又笑了,安歌孩子气的模样简直越看越可爱,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一步一步走到安歌跟前,握住安歌手腕强制将她从屏风后拉了出来,亲自将披风给她披上,却是问道,“今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安歌抬头,想起贞嫔,心里又不免开始担心,语气中也便带了些许埋怨,“你该早告诉我,贞嫔是他的人”

        宇文邕倒是无辜,“我以为以后找个机会告诉你也是一样的,谁想到今晚会出这样的变故,倒是你,额头上的伤还疼不疼?”

        说着,宇文邕轻触了下安歌的伤,安歌疼得一哆嗦,“能不疼吗,使了多大劲砸的”

        宇文邕疑惑,安歌看了看他,坐到火盆旁,一边烤手一边将事情的原委讲给了宇文邕。

        安歌自伤也好,让苏衍装醉也好,不过是想瞒过贞嫔的小把戏,至于李夫人太后以至于宇文邕的到来,倒完全在她意料之外,既然如此,不如让贞嫔陷入险境,在最关键的时刻替她隐瞒事实,卖她一个人情。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贞嫔竟然这么快就想和她撇清关系,而且竟然是向太后举荐自己,这个人情倒还的真是妙,可是,如果自己并不愿为妃,岂不是弄巧成拙?除非,她另有目的。

        宇文邕听完安歌的陈述,眉头皱得也深,“你有意替她隐瞒事实,不知她会不会怀疑你听到了他们二人的谈话”

        安歌猜想着,笑道,“贞嫔虽多疑,但行事鲁莽,不善加考虑,我猜,她今晚举荐我为妃,其实就是想在宫中拉拢个自己人,如果我和她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到时候她即便怀疑我又能怎样呢?”

        宇文邕想了想,虽然心中十分担心,但这大抵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只是,苦了你”

        安歌坐在火盆边,火光映着她的脸红扑扑的,异常好看,安歌笑着摇头,“没什么苦的,早晚如此”

        后来,安歌又问李夫人那里究竟有什么东西能让那个男人如此忌惮。说起这个,宇文邕便觉得好笑,原来宇文护身边有个亲信叫宇文盛,暗地里私自买官卖官,捞了不少的油水,可是不知前几个月是怎么回事,竟然听说自己卖官的凭条被大皇子宇文赟捡到,当了个宝贝交给了李夫人,宇文盛这才狗急跳了墙,想趁着上元佳节进来找找。

        安歌疑惑,“大皇子怎会捡到宇文盛卖官的凭条?”

        宇文邕笑着解释,“宇文盛平日向来糊涂,东西在哪连自己都不知,随便放出个话就信,只是乱乱他们的阵脚罢了,敢在我眼皮底下行买官卖官,倒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听罢,安歌也笑了,“周国天子,倒也行这些小孩子的把戏”

        “但是,就是这小孩子的把戏,竟能让母后对你青睐有加,也不算吃亏”

        烛火一跳一跳,宇文邕见安歌有些倦意,道,“夜深了,闹了一晚上也该累了,不如睡吧”

        安歌一怔,这里只有一张床,他们两个人要怎么睡?

        安歌还没想到主意,宇文邕便强拉了安歌躺在床上,安歌全身一僵,还没反应过来,宇文邕便已躺在了她身边,不过背靠着她道,“晚上老实点,别对我动手动脚的”

        安歌白了他一眼,“谁稀罕你!”,你自己老实点才是。

        长夜漫漫,内室中的膏烛快要燃尽,安歌心里却像一池平静的湖水被激起涟漪,宇文邕早已睡熟,偶尔翻过身来,温热的气息一次次扫过自己的脖颈,有些害怕,又有些……温暖?


  https://www.bqvvxg8.cc/wenzhang/73/73939/4019943.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vvxg8.cc。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m.bqvvxg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