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馆 > 清歌渺 > 第15章 再遇僧了清

第15章 再遇僧了清


这是哪儿?怎么这么黑。

        仿佛身处于黑夜一般,伸手不见五指,像无边浓墨涂洒在眼前,睁开眼,闭上眼,都是浓浓的暗黑色。

        但安歌好像知道自己是在外面的,因为她能感受到细细微微的风轻轻拂过脸庞,这样温柔,那样小心。

        安歌左转右转,试图寻找一丝光明,但周围却都是一片黝黑。忽然,狂风大作,卷起地上的沙粒,噼里啪啦,是敲在窗纸上的声音。

        安歌闻声转头,突然扬起了一片火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安歌下意识地后退一大步,升起的浓烟,嚣张的火焰,无一不刺激着安歌脆弱的感官。

        这个地方,为什么这么熟悉。

        安歌还未想起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下一瞬间,她却已身处于大火之中,高达数米的火幕阻拦着她的视线,浓烟窜进她的鼻子,她的喉咙,慢慢抢夺着她的呼吸。

        这种感觉,她曾经历过。

        这个梦,她也曾做过。

        大火仍然燃烧着,似乎没有停下的趋势,安歌向上看去,只见一股火焰如巨蛇般张开血盆大口正朝她奔袭而来——

        “阿文!”安歌倏然坐起,吓出一身冷汗。

        最危急的时刻,自己叫的,竟然是他的名字……

        安歌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天还没亮,安歌便穿衣洗漱完,“砰”地一声推开即墨言的房门,对他急急说了一句,“我出去一趟”,便又急匆匆地转身跑了出去。

        只留下即墨言一人被吓醒,在床上呆愣了好一会才明白安歌在说什么,赶紧弹起来,胡乱穿好衣服,追了出去。

        安歌想要去找王颜兮。

        不是因为她和王颜兮的交情有多么多么好,只是因为在这个地方,除了即墨言,除了他,自己认识的人,也就只有王颜兮了。再说,同是女人,自己懂的不懂的,她多多少少会明白吧。

        安歌到茶坊的时候,王颜兮已经在那里忙活了,昨天下了场小雨,没晒成的茶叶还要早些拿出来晒一晒,王颜兮正忙活着,眼神瞥到安歌的身影,立即起身惊讶道,“这么早,你怎么过来了?”

        安歌迎上前,“你又不是伙计,怎么一大清早自己忙活”

        “习惯了,总要自己经手才能放心,你这么早来,找我有事?”

        安歌点点头,王颜兮立即将手中的活交给旁边的伙计,擦了擦手,吩咐下人煮壶茶来,带着安歌到了楼上别间。

        坐下,开口便问,“什么事,说吧”

        安歌喜欢王颜兮直爽的性格,但很无奈,她不是直爽的人。纠结了半天,终于吞吞吐吐道,“我只作比,若你曾经很喜欢栗子酥,成日里想着它,但忽有一天你却在哪里都找不到栗子酥了,找不到售卖的,找不到会做的,那时候,你会不会选择桂花糕?即便,你没有那么喜欢”

        王颜兮眨眨眼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哪里有你这么作比的,栗子酥还能凭空消失?哈哈哈哈”

        安歌皱眉,万分委屈,“我都说了只是作比,你个愚钝的丫头,竟不懂是什么意思?”

        王颜兮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只差趴在地上打滚儿,过去半天,好不容易憋住笑,“我听明白了听明白了,不就是曾经很喜欢一个人,只是后来没和那人在一起,你问我还会不会喜欢上第二个人”

        安歌为王颜兮强大的理解能力表示深深的佩服,重重地点了点头,王颜兮含笑道,“喜欢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你不要把它想的太复杂,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但如果这个人让你伤心难过,那他就不值得你喜欢了,如果这个时候出现了第二个值得的人,那为什么不试着让你自己开心地喜欢一次呢?”

        安歌想了片刻,悠悠问,“颜兮,你有心上人的吧?”

        王颜兮面色一红,心中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安歌,但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立即道,“但是,我和他没有可能的”

        因为他是和尚?因为他不愿为你还俗?还是因为,他心里从来就没有过你?

        “那你还是喜欢他?”安歌问。

        王颜兮缓缓回答,“只要喜欢,无论有没有以后,无论他是否欢喜自己,即便自己只能在一旁看着他,也是好的吧,至少他没有让我伤心至极,我还愿意继续喜欢他”

        一句一句思考王颜兮的话,安歌脑海里浮现的都是那张绝美温柔的脸,十七年的纠缠与思念,到底现在还是没有交给如流水逝去的岁月,自己以为念念不忘的人,真的就这样难以忘记。

        喧喧闹闹,走走停停,即人生,嗔嗔痴痴,疯疯狂狂,即为情。

        王颜兮笑眯眯地看着安歌,小声问,“你说的人,是他吧?那个经常来找你的人”

        安歌红了脸,尴尬地道了声“不是!”

        “切!”王颜兮一脸不相信,安歌笑道,“真的不是!”

        “那你问这个做什么?”

        安歌再一次吞吞吐吐,怎么也不肯说,王颜兮不满地一摆手,“算了算了,你们南方姑娘啊,性子就是扭捏”

        安歌憨憨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与王颜兮道了别,抬头看看天空,大概是卯时了吧,晃晃悠悠走在路上,街上已经聚满了摊位,络绎不绝的人穿梭在街上,只有她一个人漫无目的。

        鬼使神差地再次走到“浮生馆”,店家早早地开门做生意,十里飘香,真正的手艺一绝。安歌摸摸肚子,也是饿了,踏进门槛,向店家要了碗汤饼。

        安歌来的次数多了,店家也自然记得她,送了壶茶,笑道,“姑娘这次一个人来啊”

        安歌苦笑两声,没答话,店家见状,又笑着说,“话说那位公子啊,对姑娘可真是好,那天姑娘前脚刚走,他就来问是怎么一回事——”

        说到这儿,店家忽然住了嘴,万分悔恨般地打了下自己的嘴,小声嘟囔,“哎呦,我怎么把这事儿说出去了”

        安歌听得明白,忙问,“店家,你刚刚说什么?”难道,那天宇文邕一直在跟踪我吗?

        店家敷衍一笑,“没什么,没什么……”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就当我今天从未来过这儿”

        店家看了看安歌,叹了一口气,走到安歌跟前,小声对她说,“其实,那天姑娘来我这儿扑了个空,前脚刚走,后脚那位公子就来问我是怎么回事,我与他说了缘由,他立即就去长街那头买了一袋面粉,说务必要给姑娘做一碗汤饼才行。姑娘也知道,我们这种小店,每天供应的面粉都有数,若是额外再买价格太高,不划算……”

        安歌听到这儿,不免心中酸楚,是啊,哪里就有那么巧的事情呢,事在人为,原来自己看到的一切如意的事情,都是他精心安排。

        放下汤饼,放了钱币,安歌想回客栈,只是想自己静一静。

        不知走到哪条街上,余光瞄到一个可爱的小孩儿,耳朵里却传来他阵阵哭声,明明心里乱七八糟的,却还是忍不住抬眼看看,正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远处突然有人冲这里大喊,“让开!快让开!”

        安歌终于立即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眼见着愈来愈近的马车就要撞到孩子身上,车夫拉紧了缰绳,口中大喊的什么安歌已经听不清,安歌倏然冲上前搂过孩子,而马的前蹄已高扬在空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响彻天际。

        安歌紧闭上双眼,不是她不想躲,是根本没有时间躲,那马的前蹄一旦落下,后果不堪设想,路上的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而安歌大脑一片空白,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声闷响,仿佛是马蹄踏到胸口的声音,安歌听到身旁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但安歌却没有感受到预料到的痛楚。

        安歌抬头,却见一个僧人满面苦涩地倒在自己跟前,心中虽震惊一个僧人何故在此,但也迅速反应过来事情的发展状况,大抵就是自己出于本能想救下一个孩子,但马夫控制不住正在奔跑的烈马,眼见着烈马的蹄子就要踏上自己,但这僧人为了救下自己生生替自己挡下了马蹄,然后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孩子从安歌怀中逃离,口中喊着“娘——”,然后奔向一个妇人,妇人拥着孩子而泣,哭得无比悲伤。

        马夫见状,急怕生事,赶紧拉紧了缰绳,“驾”地一声一溜烟便跑远了。

        霎时间,安歌慌了,赶紧上前查看那僧人的伤势,询问半天,那僧人却毫无反应,安歌怕是僧人受的伤极重,赶紧向身旁的人求助。好在有几位好心人肯帮忙,立即抬着那僧人往最近的医馆去。

        大夫诊断半天,又点头又摇头的,安歌忙问,“大夫,这人伤势如何?能救吗?”

        大夫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此人内伤极重,身体又弱,我开几副方子,慢慢调理着吧”

        安歌担心地问,“可有性命之忧吗?”

        大夫安抚道,“性命倒是无忧,不过还需修养好些日子,不然日后怕是要吃苦了”

        说罢,大夫便到一旁备好笔墨书写方子,然而安歌看着床榻上躺着的僧人,担心非常,郁闷非常。那僧人面色苍白,口中仿佛支支吾吾地在说些什么但听不真切,双手微微颤抖,胸口一起一伏,安歌在旁边的铜盆中洗了洗手帕,替僧人擦拭汗渍。

        正愁该如何处理这僧人,就听门外忽然响起一声声“师兄!师兄!”,然后便见一个小和尚急匆匆地跑进来,看了一圈,眼神定格在安歌身上,大吃一惊,唤了声,“施主?是你?!”又看了看旁边躺着的僧人,哭号一声“师兄!”,便扑了过来。

        安歌忙拦住他,生怕这小和尚一压,那僧人非得送了命不可。

        定睛看了半天,猛然想了起来,这不是当时在兰陵自己救下收留的小和尚净远吗?再看看榻上躺着的僧人,好像确实是那天来接净远的师兄了清,安歌不禁问道,“你们究竟是哪里的僧人,怎么又到了长安?”

        小和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和师兄本就是长安城郊外大兴善寺的僧人,只是那次师兄受兰陵寺邀约前去讲经的,竟然这么巧,能遇到施主,施主,我师兄怎么了?”

        安歌忙解释道,“是你师兄救我于马蹄之下,才受此重伤,不过你放心,大夫初诊过,说是无性命之忧”

        “什么?为了救你?”,净远很不相信,小声嘟囔了句,“我师兄从不做这样的事啊”

        思索片刻,净远愁闷道,“看师兄这样子,怕是也回不去寺里了,长安城里也没有我们落脚之处,这可怎么办,师兄伤势严重还需静养,总不能让师兄露宿街头啊……”

        安歌哭笑不得,“你师兄受伤,我自然会负责,从衣食到伤药我都可以负责,只是我如今也暂住客栈,恐怕安排不了住处,不过大兴善寺距离这里并不远,步行大概四五个时辰便能到,这样,我雇辆马车,将你师兄送回寺中可好?”

        净远立即反对,“师兄受着这么重的伤,你要他如何承受车马劳累?”

        安歌重重叹了口气,“你说吧,有什么好法子,我照做就是”

        净远转了转眼珠,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缓缓道,“姐姐住在客栈,可否给我师兄也安排个房间,这样,无论是修养还是抓药,都会方便一些”

        安歌不禁笑出了声,净远这办法,倒是真不吃亏,说到底理在人家那儿,自己也不好推辞,于是,“罢,就听你的吧,照顾好你师兄,我们抓了药,这就回去”

        安歌带着二人回到客栈,可把即墨言吓了一跳,赶忙拉了安歌到一边,“你自己出去便出去,怎么还带了两个不知名不知姓的僧人回来”

        “哪里是不知名不知姓的僧人,你仔细瞧了,那可不是我们在兰陵救的小和尚净远?说来没过几个月,你怎就不认识了?今天的事说来话长,净远的师兄了清为了救我受了重伤,那大夫左右没说明白,你去看看他伤势如何吧,你一个习武之人,怕是比那城中大夫更有经验些”

        即墨言应了,将净远和了清安顿好,又折回来去了安歌屋里,安歌一见即墨言,忙问,“怎么样?”

        即墨言无所谓地摊摊手,“确实并无大碍,修养十几日估计就差不多了,如今天还暖着,于修养更好些”

        安歌放了心,“那便好,衣食上都别紧缺着,赶紧了了这桩事”

        即墨言点头,“是”

        安歌松了口气,“也真是巧,怎么今日就能得了清相救?只求这事是天意,不是人为”

        “人为?你与了清又无纠葛,他何必大张旗鼓制造这么多巧合呢?”

        安歌自嘲地笑了笑,“愿是我想多了”

        即墨言面露伤感,“怕是这些年,担心惯了”

        两日过后,了清醒转,因为伤势颇重,即便醒来,了清整个人也是昏昏沉沉,安歌前去探望,了清强撑起身,安歌赶紧扶住,“你伤势要紧,不必起来了”

        了清强笑一声,“施主可无大碍?那时可真是凶险”

        安歌苦笑道,“你为了救我才受此重伤,睁开眼竟然先问我如何,真是慈悲为怀,幸亏马蹄没直击正怀,否则性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了清清咳了几声,“贫僧幼时生了场大病,至此后不能再习武,身子一天比一天弱,我那师弟净远是娘胎带出来的弱症,看到他,便生了同病相怜之感,照顾至今”

        “即便如此,也要从马蹄下救我一命?”

        了清微笑道,“且不说施主曾收留过舍弟,即便贫僧与施主从未相识,今日马蹄要从施主身上踏过,贫僧也会阻拦,义不容辞”

        “师父菩萨心肠,安歌感念”,安歌掖好了清的被角,安抚道,“你安心在这里养伤,等伤势见好,我再送你和净远回大兴善寺”

        了清一惊,赶紧拒绝,“贫僧哪敢在这里多逗留,贫僧已无碍,现在就能动身”

        说着,了清立即要起身,安歌忙拦住,“别胡闹了,你自己能不能走你自己不知道?脸色苍白四肢无力,恐怕你现在即便爬也爬不回大兴善寺,大兴善寺距离这里并不远,你伤好后我自然会送你回去,何必逞一时之强”

        了清被安歌训斥地无力辩解,无奈之下,了清只好躺回了床上,深深叹了一口气,“不瞒施主说,我与几个师兄弟前去兰陵乃是受托前去讲经,我这里有几本经文还要尽早回去交给师傅的,怠慢不得”

        安歌想了想,缓缓道,“不如这样,你在这里静心养伤,我替你把这几本经文送回大兴善寺,如何?”

        了清推脱道,“哪敢劳烦施主?”

        安歌笑道,“你救我一命,我做这些小事算什么?你且安心吧”

        了清闭眼思索片刻,终于妥协道,“那——麻烦施主了”

        说送便送,安歌从了清屋内出来,拿着几本经文,风风火火地便往客栈外走,幸好即墨言眼尖,及时发现了安歌,赶紧阻拦,“你这是到哪里去?”

        安歌将事情原委讲给了即墨言,即墨言笑道,“这种小事,吩咐我去一趟就行了,天色将晚,长安城人多纷杂,你乱跑什么?”

        安歌嫌弃地瞥他一眼,“我不能整天闷在客栈里吧,会闷出病来的,我雇辆马车,快去快回便是”

        即墨言皱眉,伸出手臂拦住安歌想要闯出去的脚步,安歌按着即墨言的手,小声哀求,“不然,我带着你一起去,这样你就不用顾虑我的安全了”

        即墨言瞥了她一眼,终于点了头。

        天将黑,马车并不好雇,哪有车夫愿意在夜半跑去大兴善寺的,好说歹说加了酬金,才总算雇到一辆马车愿意接送他们回来,二人上了马车,即墨言不免埋怨道,“明早送也不迟,为什么偏偏天黑了跑出去?”

        安歌一副傲然的样子,“想去便要立刻去,若是拖沓到明天,今晚我会难眠的,再说,你在我身边,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天边暖色,却透露着一丝莫名的寒意,明明是酷暑盛夏,然而即墨言却感觉到一股寒冬腊月的寒意。


  https://www.bqvvxg8.cc/wenzhang/73/73939/398683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vvxg8.cc。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m.bqvvxg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