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华灯初上时 上
中秋过后,天气开始转寒,从炎夏忽然转换到寒秋,安歌的身体有些不大适应,终于在一个秋风萧瑟的雨天里,病倒了。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说的就是现在的安歌了,病得悄无声息,即墨言以为她在睡懒觉,所以一直没有在意,直到过了正午,安歌房里还是没有动静,他才推门看看究竟,这一看不要紧,安歌全身滚烫,已经没有了意识。
整个公主府炸开了锅。
韩子高听说此事,连忙带了宫中最好的御医来瞧,连带着陈蒨也知道了此事,什么上好的人参灵芝以及各种灵丹妙药,毫不怜惜地往公主府送。
一副药一副药不间断的熬,不间断的喝,身边的下人和安歌都忙个够呛,御医说能喝药就是好事,起码基本反应还在。只是热一直没退,安歌的意识还很模糊,痛苦的模样让人心疼得紧。韩子高一直守在安歌床边,偶尔叫几声她的名字,希望她能听到。
幼时便是如此,无论安歌哪里有病痛,只要听到韩子高的声音,病就好了大半,韩伯父曾笑话她,原来韩子高是世上最好的灵丹妙药,包治百病。
果不其然,慢慢地,安歌似乎安定了许多,发热也仿佛有好转的迹象,这让韩子高和即墨言都同时松了一口气。不过御医告诉他们,虽然有好转,但仍不能放松警惕,如果今天晚上过去,烧退了,人清醒了便罢,如果继续恶化,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么长的时间里,安歌做了一个梦。
梦里回到了她和韩子高的小时候,那时的他们,住的是简陋的茅草屋,吃的是干粮野菜,过的是颠沛流离的生活。虽然如今锦衣玉食,但确实,没有从前快乐。
那时,城里兵荒马乱,百姓们该逃的全都逃了,唯有他们一家人还躲在城里,不是不想逃,而是不知道要逃去哪里,也不知道要逃多久。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一直都很安全。有时遇到敌兵,刀起刀落不过一条人命,但那把血刃却始终落不到韩子高身上,那些敌兵垂涎韩子高的美貌,不是杀不得,而是自己的手臂根本不听使唤。
安歌在梦里笑得开心,无论那时的生活多苦多累,也比现在自由得多。
忽然,安歌的面前燃起了一片大火,四周都是熊熊烈火,她想逃却逃不出去,焦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浓烟呛得她睁不开眼睛,喘不过气,隐约中,她仿佛透过烈火看到了一个熟悉亲切的身影。
即便看不到面孔,她仍能叫出他的名字,“阿蛮!救我!”
那人没有反应,大火隔绝了她与外面的世界,她的声音在燃烧着的大火面前消弱成呜咽声。安歌无助地被埋没在熊熊大火之中,韩子高却无能为力。
倏然间,安歌睁开双眼,一时有些恍惚。
头疼得厉害。
待看清眼前人的模样,安歌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似是还未从梦境中清醒过来,一边流着泪,一边呜咽着说,“阿蛮,救我,救我啊!”
韩子高不断顺着她的背,纳闷道,“这孩子,烧糊涂了,还是梦魇了?”
安歌听罢,慢慢抬起头,看看韩子高,再看看即墨言,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只是梦境,只是疑惑那个梦境为何那么真实……
安歌胡乱地抹抹眼泪,呼吸略显得有些急促,韩子高拨开她额前的头发,试了试,满意地点点头,“还好,热是退了,也出了些汗了,安歌,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饿不饿?”
安歌皱皱眉头,“头还有点疼,但是饿了,想吃东西”
韩子高笑了笑,赶紧吩咐下人熬完热粥上来,韩子高握着安歌的手,替她掖了掖被子,“病得这么突然,可吓坏我了,告诉你天凉了要多穿衣服,就是不听,这可好,病了还不是自己难受”
虽是责怪的话,但韩子高说话时毫不掩饰他眼中的心疼,安歌想,如果能得他日夜不歇的照顾,即便病一场,也是值得的。随即又赶紧摇摇头,还是阿蛮的身体重要,日夜不歇,要是熬坏了身体可如何是好。
这样想着,安歌轻推了韩子高一下,缓缓道,“我已没什么大碍了,你怕是一夜没睡了吧,赶紧回去休息吧”
韩子高很不放心,“你还未大好,我怎能放心离开”
安歌试图勾起一个笑容,“病去如抽丝,怎么就那么容易好呢,刚才还晕着,这会儿就大好了,一会吃了东西睡一觉,估计也就好了,你不必担心我,赶紧回去休息,这儿还有墨言呢”
韩子高看了即墨言一眼,这些年他深知即墨言的为人,也深知他对安歌的感情,随即放了心,叮嘱了一大串话,直到听得安歌有点发晕,才千万个不放心地离开了。
后来,安歌被即墨言盯着吃了粥,喝了药,盖好被子准备睡觉时,才实在受不了这种被人盯着做事情的感觉,她埋怨地瞥了即墨言一眼,悠悠道,“墨言,你也累了一晚上了,去休息吧”
即墨言难得温柔地笑了笑,“错了,是一个白天加一个晚上,你没听韩将军嘱咐?叫你少穿衣服多吃药,多喝凉水少睡觉,快睡吧,等看你睡着了,我自然去休息”
安歌不自觉得吞了口口水,她怎么听,怎么觉得即墨言这句话说得别扭,不过她也知道,即墨言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阻拦。索性也不劝了,强迫自己闭上眼睛酝酿困意。
大约心里数了十盘栗子酥,安歌幽怨地睁开眼睛,果然,即墨言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安歌深吸一口气,“你这么盯着我,要我怎么安心睡?”
即墨言眨了眨眼睛,僵硬地坐到安歌身边,轻声地哼起歌来。歌声悠扬,余音绕梁,听上去应该是哪儿的民歌,应该是他家乡的歌吧。这是安歌第一次听即墨言唱歌,从即墨言这个石头人这里能听到这样美妙的歌曲,安歌再一次觉得,这场病没白生!
即墨言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歌声戛然而止,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怎么还不睡?”
安歌听罢立即闭上眼睛,歌声再次响起,说来也奇怪,伴着这歌声,安歌竟也就这么睡着了。
安歌的一句话说得没错,“病去如抽丝”,御医也说在这寒秋里患的风寒往往没那么容易好,而且若是调理不得当,还容易留下后遗症。
安歌倒不怕这病拖得久,但生怕留下后遗症,所以谨遵医嘱,按点吃饭,按点吃药,按点睡觉,偶尔精神好了,也下地走走溜达溜达。但饶是这样,安歌的病也拖了一个多月,才完全痊愈。
不知不觉,除夕将近,建康城里的男女老少都翘首以盼,安歌也不例外。每年除夕晚上,帝王后妃总要聚在一起小摆筵席,以示团圆,不过陈蒨一向对此没什么大兴趣,按照惯例在子夜祭祖后,简简单单吃口饭就去歇息了,没甚么大意思。
而安歌就更加讨厌除夕了,为什么,因为韩子高总拉着她不许她睡觉。除夕这夜人人都要守岁,和家人一起迎接大年初一的到来,然而安歌是最熬不住夜的,每每想要偷溜回屋睡觉,都总被韩子高拽回来,乖乖地跪坐在锦垫上。
韩子高面露威严,语气却带着温柔,“每年除夕你都熬不住,今年要是再偷偷跑去睡觉,上元节就不许你出门了”
听到上元节,安歌立马来了精神,上元节可是她最喜欢的节日,要是不能出去岂不是憋死了。安歌赶紧向韩子高摆摆手,“我能熬,一定能熬住,阿蛮你明知道我最喜欢上元节”
说起上元节,建康城里可是空前绝后的热闹,不仅有建康城的老百姓,天下各地也会涌进许多商人游客,学宫那里还会举办灯会,赏灯喝茶,看舞狮,猜灯谜,一向是安歌最喜欢的。
这一天她足足盼了一年才盼到,可不能在这天被锁在家里。
韩子高神色变得温和,他从腰间拿出一枚铜钱,另一手拉过安歌的手,将那枚铜钱放进安歌的手心里,“喏,今年的厌胜钱,不管灵不灵,好好收着”
安歌看到铜钱,憨憨地笑了,从小到大,每年除夕夜韩子高总要给她一枚厌胜钱,一是因为民俗,二是因为想要保佑她岁岁平安。安歌仔细塞进香包里,脸上是掩不住的笑容。
旁边的即墨言看着安歌孩子气的模样,不自觉也笑了,就在这时,感觉自己手里也被人塞进了东西,他抬头一望,原来是韩子高也给了他一枚厌胜钱。即墨言不好意思地看着那枚铜钱,韩子高倒是笑着说,“你我虽是同岁,但按生辰我比你大了两个月,也算是你的兄长”
即墨言很清楚这枚厌胜钱的含义,这是韩子高对他的嘱托,要他千万照顾好安歌,不过即墨言心底还是涌过一丝莫名的开心。虽然即墨言已经尽力掩饰这种开心,但还是没有瞒过安歌的眼睛。
安歌不禁赞叹道,“阿蛮,还是你有办法,我已经好久没见过墨言这副表情了,哈哈哈哈——”
即墨言哀怨地瞅了安歌一眼,心道,什么人,连开心都不许?
夜渐渐深了,周围的声音越来越静,怕是那群平时爱闹腾的丫头们也熬不住睡去了吧。朦胧的月还高高挂在夜空,屋内的烛火明明灭灭,安歌已耐不住困意打了好几个盹,最后终于投降,靠在茶桌上沉沉睡去。
韩子高看着熟睡的安歌,淡淡微笑着,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如今北有周齐二国,南有陈国,几十年后谁胜谁负还很难说,韩子高自嘲一笑,自己这个人,这份感情,早在几年前就给了一个不该给的人,自己这条命终是要交给陈国,交给他的,只是……
伴君如伴虎,如果不是自己,或许安歌不会在这里趟这条浑水,只是这个小丫头,从小跟着自己,半步都离不得,听说自己要跟着陈蒨打仗,拉着衣袖可怜兮兮地要跟着自己去。
韩子高回忆着安歌小时候的模样,不自觉得笑了。
韩子高轻轻地摸了摸安歌的头,安静地像个小孩子,在自己面前,似是永远都长不大,还是这么喜欢赖着自己,用甜甜的声音唤自己“阿蛮”。
也想过要她远离朝堂上的纷纷扰扰,可是如果她远在天边,出什么意外时自己要如何护着他?韩子高一想到这些,就宁可安歌待在自己眼皮底下,到底还有自己护佑。
“不知百年后,你我二人是会名垂青史还是遗臭万年,不过,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安歌,我即便豁出性命,也要保你平安”
韩子高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得挂上一丝苦笑,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回过头吩咐即墨言,“带她回去睡吧”
即墨言点头,轻声轻脚地抱起安歌,转身出去。
不知怎的,外面灯火通明,热闹非常,然而这里,却格外地寒气逼人。
好不容易等到了上元节,安歌早早就梳好了发髻,画好了妆容,穿了一身大红色喜气洋洋的衣服,瞅着天空盼啊盼,就是盼不到那太阳下山。
安歌的脸色一刻比一刻难看,但时间还是流逝地缓慢,渐渐地,安歌表情呆滞,语气也淡淡的,“墨言,你看我变绿了吗?”
即墨言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安歌依然淡淡道,“这天要是再不黑,我就快要长青苔了”
即墨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转头拿了纸笔过来,轻咳两声,一板一眼地道,“韩将军说,您好歹是个女儿家,但字实在是不好看,让您但凡有时间就练练字,至少看得过去不是”
安歌白了他一眼,“墨言,你能不在这种大好日子里扫兴吗”
即墨言依然笑着,心里说不出的开心啊,“说实话,我即墨言没读过什么书,但还会写几个字,而且,肯定比公主你写得好看”
安歌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意识已经神行出去骂了即墨言千遍万遍,只是身体实在懒得动弹,于是真实的情况变成安歌一直在瞪着即墨言,呆呆地一动不动。即墨言伸出手在安歌面前晃了晃,确定她已经神游在外,只差没捧着肚子大笑一番,再一次憋出内伤。
等啊等,盼啊盼,安歌相信她再没有哪一次和现在一样期待夜晚了。
其实她忘了,去年,她也是这么等啊盼啊的。
华灯初上,建康的上元节向来美妙得很,学宫十里长街,熙熙攘攘的人群,热热闹闹的集市,一眼望不到边的流光溢彩,一嗅闻不到头的烈酒浓香。
只是奇怪,今年的灯贩好像比往年多了许多。
即墨言回答说,“这年头,女子的眼光愈来愈高,嫁不出去的女儿也愈来愈多,可怜男人们只能在这上元佳节一展才华,博取女儿们的欣赏。灯贩们可都不傻,不得抓好了上元节的机会,多撮合几对佳人才子,多卖点花灯赚钱?”
普通人家未出阁的女子,平日无大事必须待在闺房里不得轻易出门,而上元节这天却可以和同伴一同出游,所以上元节也渐渐成了男子向女子求爱的最佳日子。
安歌瞥了即墨言一眼,哼了一声,“瞧你说的,难道我们女儿们在你们男人眼里竟成了尖酸刻薄之辈?”
即墨言赶紧摆摆手,“我可没那么说,是你自己乱想”
安歌又冷哼一声,没再搭理他。其实细想想,即墨言说的话也并不全错,就像好多年前,先帝的女儿陈氏曾许给王僧辩的儿子王颜为妻,王颜家境殷实,自身也是一表人才,才华出众,陈氏能嫁给这样的如意郎君,原也是极欢喜的。
只是天公不作美,偏偏让她见到了韩子高,这一见不打紧,只是陈氏愣是觉得王颜比不上韩子高长得好看,说什么也不嫁了。王家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先帝也是百般相劝,无奈这陈氏也是烈性子,说不嫁就不嫁,甚至为了追求韩子高,连自己娘亲的首饰都拿出来送给韩子高。
这样的烫手山芋,韩子高自然接不得,陈氏也注定和韩子高无缘,最后,陈氏相思成疾,竟咳血而亡,香消玉殒了。
要安歌说,陈氏的性子也太烈了些,王家在当时也算是名门望族,多少姑娘想嫁都嫁不过去,偏她能嫁又不愿嫁。安歌想,若她是陈氏……嗯……她也不嫁。
世间男子千千万,有哪个能比上她的阿蛮?
想到王家……安歌想,那估计是她一辈子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也是最令她后悔的一个决定。
少年无知,却偏学人家狠辣决断,结果白白害了王家百余口人命。
在平定侯景之乱前,江陵城破,梁元帝被处死,王僧辩和先帝陈霸先在建康拥立梁元帝之子萧方智为帝。但后来,齐国要求王僧辩废萧方智,改立萧渊明为帝的要求被王僧辩一口拒绝后,齐国便派高涣护送萧渊明过江。
王僧辩无力阻挡高涣的大军,只好应齐国的要求,改立萧渊明为帝。
王僧辩面对齐国强敌时的软弱,激怒了先帝陈霸先,也同时引起了江南人民的反感。陈霸先借此为借口,率军十万,进击建康,擒王僧辩并杀之。
原本,陈霸先顾念与王僧辩的兄弟之情,决定放过他的一家老小,但只因为安歌的一句“斩草除根”,陈霸先便狠心杀了王家百余口人。
安歌只记得那日,火光数里,王家数百人,无一生还。
即墨言注意到安歌情绪的突变,轻轻唤了声“安歌”,安歌突然从回忆中惊醒,回了他一个淡淡的笑容,“真是的,无来由地忆起往事”
说着,安歌不自觉得走到一灯铺前,安歌刚站住脚步,那小贩便笑道,“姑娘,猜灯谜吗?猜中了送花灯的”
安歌惊讶,“猜中了就送?”
小贩点头,“那是当然,上元佳节,女儿猜灯谜送花灯,多少年的老传统了”
老传统?我怎么不知道。
这时即墨言好像知道安歌心中所想,悄声在她耳边道,“公主啊,您向来没有猜灯谜的天赋,从前也都碍着面子不猜的,今年也别破了例自取其辱,我们还是走吧”
嘿!即墨言这一说,安歌倒不乐意了,什么叫自取其辱啊,想她饱读诗书数年,难道连个灯谜也猜不对?
安歌不服气,在商铺前左挑挑,右挑挑,终于挑中了个七彩的玲珑灯,指着它对小贩道,“就那个!七彩颜色的!”
即墨言捂着额头,不想再看,安歌见他一脸郁闷的表情,不禁捅了捅他,“猜灯谜这种事,又不是唯读书人才会,何况我也读了好几年的书”
即墨言无奈地叹了口气,“您读的那是史书,不是诗书,一会猜不对丢了面儿,可别怪我没提醒您”
“我还真不信,我连个灯谜都猜不对?”
小贩乐呵呵地把玲珑灯拿下来,向安歌细说了规矩,大抵是说只有女儿家才有机会猜灯谜拿花灯,猜对了,花灯拿去;猜不对,也可拿去,不过,是要付钱的。
安歌眼见小贩把灯谜从灯中取出递给她,安歌展开一看,是个很普通的字谜,“早不说,晚不说——打一字”。
早不说晚不说?安歌灵机一动,那不就是不说吗,安歌欣喜地把灯谜递还给小贩,笑道,“我猜出来了,是‘否’字,对不对?”
“否?”小贩一愣,傻傻地笑了笑,“抱歉,姑娘,不是‘否’字”
“不是‘否’字?”这回轮到安歌一愣,闷头想了想,又是灵机一动,“我知道了,是‘兑’字!”
如果是不说的话,那把‘说’字的‘言’去掉,总没错吧。
但小贩仍是摇了摇头,“抱歉,不是‘兑’字”
安歌纳闷极了,但不肯放弃,来来回回猜了好多遍,有时候甚至根本没有道理,纯属瞎猜。即墨言在一旁听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他不停地拉着安歌的衣袖,但安歌根本不搭理他,似乎有一种今天猜不出来,就猜到明天的架势。
“是‘许’字吧”
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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