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故事
“你试过一个人坐在天台上遥望远方灯火通明的城市么？或是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对着屋顶一看就是好几个小时？
“被卡塞尔录取前，我的人生就是这样的。
“突然有一天师姐闯入我平凡又灰暗的人生中，把我从一个超尴尬的局面中救了出来，那一刻我感觉她简直是下凡来拯救我的天使。
“我喜欢上她了——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这样认为的，直到经历了一些事后我才明白过来，那更像是倾慕或者憧憬。
“直到现在我依然很感激师姐给我带来了那道光，只是我不会把那继续当作执念抓着不放啦。现在想想我其实让师姐很困扰吧。
“来到卡塞尔后我认识了师兄舍友和老大，就是我们学生社团的前社长，他们对我都很照顾完全不在意我是个废柴。校长也一直很看好我，不过我个人认为这是他这么大岁数里最糊涂的一次，他的信任给错了人。
“那时我想，生活要是一直一直这样继续下去就好了……”
路明非的声音逐渐低沉，克莱恩又给他刷了个“安抚”，他知道接下来就是转折点了。
“老周你知道前几年的龙王苏醒么？大前年的青铜与火之王，前年的大地与山之王，还有去年日本的龙类复苏——那个其实是白王来着，不过不是原来那个，是个无耻的窃夺者。”提到白王时他的语气有了些许起伏，不等克莱恩回答便继续往下说：
“青铜与火之王双生子中的诺顿，和大地与山之王双生子中的芬里厄，还有白王其实都是我杀的。”
“听起来像是小孩子不甘平凡的无聊幻想，”他有些为难地拿指甲在石头上抓来抓去，他从来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夸赞的荣耀或功绩，这还是第一次向外人述说，“我也没什么证据证明，你就当听故事吧。”
“我相信你，”克莱恩郑重地偏过头，没有用非凡能力干涉，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你也可以相信我一点。”
克莱恩毫无保留的信任给了路明非莫大的勇气。
他定了定神，决定说出自己迄今为止最大的秘密。
“其实我……”
“哥哥你这是要把我卖了么？”
男孩的叹息声悠悠传来。
路明非朝声音的来源看去，不出意外地看见路鸣泽孤零零坐在不远处的另一块礁石上，可怜兮兮的像是只被遗弃的小动物。
“路鸣泽。”
他平静地回望。
周明瑞依然坐在他身边，却似乎化为了一尊雕像，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小男孩视若无睹。
“我要告诉他一切，你要阻止我吗，弟弟？”没有平日里的插科打诨，他坦然望着自己的弟弟，平静地叙述。
路鸣泽微愣。
这是路明非第一次这么喊他。
“哥哥你都这么说了，”半晌，他低头苦笑，小腿发泄般地踢着湖岸的碎石，“我总不能一直把你定在这里吧？”
“不过，你就不怕他听完翻脸杀了你？不管对人对龙对神还是对其他的什么来说，你都是个不稳定的危险份子哦？他前段时间可是干了件了不得的大事……先说好，这次就算你把最后1/4卖给我也没把握能打赢。”
“他不会的。”路明非轻声道。
“为什么这么觉得？”
“直觉。”
深褐和淡金色的眼眸遥遥相对。
最后还是路鸣泽妥协地举起双手：“好吧好吧哥哥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知道我总会站在你这边的……谁叫我们是兄弟呢？youjumpijump咯！”
他从礁石上一跃而下，哼着不知名的曲调朝湖水里走去，步伐天真如稚子，方口小皮鞋下溅起朵朵水花。
“看热闹有意思吗，你根本没受影响吧，来自异世界的神明先生？”路鸣泽的声音不客气地传入安静装雕像的克莱恩耳中。
克莱恩缓慢地眨了眨眼，运用幻境能力让路明非听不见他的声音：“我没有偷听你们谈话的意思，只是梦境方面的能力对我无效。”
他对小孩子一向很有耐心，无论是不是表面小孩。
当然，偶尔坑一坑又是另外一码事了。
“……没劲，不管你们了，”路鸣泽的身影逐渐与湖水融为一体，只留下赌气似的碎碎念随风飘散，“你就继续和我那个笨蛋哥哥玩你们的家家酒游戏吧！”
这算是传说中的傲娇吗？
克莱恩心底轻笑，装出一副毫无察觉的样子接起之前的话题：“其实你怎么了？”
路明非迟滞了几秒才接起先前的话题：“我有个弟弟，他，应该算个魔鬼吧……”
有着比龙王更恐怖莫测的力量、自称魔鬼业务员的弟弟；生命交易；一心找哥哥的小屁孩；永远沉睡于三峡海底的友人；笨蛋龙王珍藏的薯片和电视；女孩与他共享的世界……
他将过往与友人一一道来。
于是那些硝烟与细雨，远去的梦境，还有深海中如云的红发都在克莱恩面前尽数展开了。
路明非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停下来歇口气时却发现克莱恩依然认真地看着他，一点不耐烦的意思都没有。
要命，怎么一个不注意就说了这么久，幸好周明瑞脾气好不嫌他烦……他心里的小人双手覆面连声哀嚎，恨不得当场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你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我也有一个很长的故事，不过今天不适合说了，之后吧，之后我会讲给你听的。”就在这时克莱恩开口了，目光温和如盛夏夜晚林间银白的月光。
路明非点点头，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克莱恩仿佛读透了他的心思，大概是因为路明非真的很好懂吧，“但这个问题只有你能给你自己答案。”
“我们作为什么而出身，在懵懂迷茫的时候被裹挟着走上什么样的路，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但我们可以决定自己的现在，自己想要作为什么而存在。
“在我的第二个家乡里有‘人性’和‘神性’的说法，追逐力量就是在追逐疯狂，走得越远的人人性也就越稀薄，直到最后成为高高在上无喜无泪的神明，回首望去时竟不知道先前是为了什么而坚持。
“与之相对的，我认识的一位老师，曾经是个从出生起就只有神性的神话生物。因为一些事情他失去了记忆，灵魂不全，在世间一次次轮回，像个真正的普通人一样。
“他一直在追逐完整的记忆，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最后他得知一切后面临着三个选择：第一是继续寻求完整，放弃人性与自我成神；第二是成为过去的自己，让这些年的人生退化成梦境一样的东西；第三是放弃所有选择人性，继续作为人类一次次轮回。”
路明非专心致志地听着，没想到到这里就没后文了：“那然后呢？你的那位老师选了什么？”
克莱恩耸耸肩，微笑着看他：“秘密。”
“欸？！”
“别忘了我之前说的，”克莱恩叹息，“他的人生又不是你的人生，你面临的选项和他也不一样，他最后的选择是什么重要吗？我讲这个故事只是想告诉你，没必要逃避真实的自己，不要让过去束缚了你的未来……”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心脏：
“你的未来，由现在你的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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