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个目标
虞帝眉头一皱并未说话。
旁边的黄将军出声大喝：“大胆！白定疆是否通敌叛国已由三司会审及陛下定夺，你一个黄毛丫头带着五个伤兵残勇胡说八道几句就想翻供？简直是痴人说梦！
依本将军看，你祖父通敌就是事实，可惜事败了！你们怕死又担不起骂名，便伪造了战记，还故意在百姓面前上演这一出英勇无畏的戏以求苟活！”
话音未落，白卿宁身后那四名伤兵就要暴起揍人，便是苏伦一个失去了下半边身体的文人，也是目眦欲裂恨不得用眼神将黄将军捅死。
白卿宁一个手势摁住了五人，她朝黄将军冷笑：“自古以来通敌叛国者都是为了权柄，我祖父镇守大南关几十载，有军威有民望，若是为了权柄，振臂一呼便可自立为王，他却跑去通敌给人当起了打手，敢问黄将军，我祖父他是疯了吗？”
黄将军一噎：“说不定——”
白卿宁大声打断：“陛下，我白家世代忠烈，为护百姓死、为守国土死，我们死得其所毫无怨言！可独独不能接受死于奸佞之辈的蓄意构陷之下！这不仅是对白家的侮辱，更是对所有为国为民之士人格的践踏！”
“一派胡言！”
黄将军再次大喝：“白卿宁！你擅闯法场还企图诬蔑朝中忠臣与陛下，实在罪该万死！请陛下降旨，将此女拖下去与白家人一起斩了！”
因着这一句“斩了”，刑场内外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吊着心，替白卿宁捏了把汗。
虽然她刚才说的句句有理有据，可那是虞帝啊，是这个世上至高无上的神，她这么冲撞，完全就是在以下犯上！
光是“以下犯上”这一条，就足以让虞帝砍她的头了。
相比于其他人的焦急，白卿宁十分从容。
她是有被治罪的风险，但虞帝也被她架起来了呀。
如果以“以下犯上”之名治她的罪，那她事先安排的人就会跳出来，给他来一波更大的质疑声。
只有包容她，相信她相信白家，才能展示他的大度，才能让他“仁君”的人设屹立不倒。
十几息后，虞帝终于开口：“黄骁，朕看罪该万死的不是白家女而是你这个冠军大将军！”
黄将军整个傻住：“陛下，末将——”
“当初朕让你全权负责白定疆一事是相信你的能力，可你呈交给朕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伪造而来的战记！”
“陛下——”
“战记是谁伪造的，怎么伪造的，援军为何不至，粮草为何不达？若最后查明这些事里你有半丝渎职行为，黄骁，你便罪同谋逆，诛连九族！”
黄将军张了张嘴，最终跪下：“末将谨遵圣谕！”
“高公公！传朕口谕！令三司即时起重查白定疆一案！查战记，查援军，查粮草，查黄骁及所有经手此案的人员！不管是谁只要是伸了手，朕都严惩不贷！”
此话一落，刑场里外一片赞颂声，刑场上的白家族人更是泪洒当场，大呼吾皇英明。
吾皇英明……
呵，白卿宁只想啐上一口。
虞帝自始至终都没有翻开过战记，却在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内下令重查白家案。
为什么？因为心虚呀。
虞帝不知道她掌握了多少情报，但她今日敢闯法场，任谁都会觉得她是奔着不成功便成仁、鱼死网破来的。
虞帝不可能让这样的局面出现。
而且苏伦这个人证及他手上的物证又已经显于人前，无论如何今日是砍不了白家族人了。
那既然砍不了，那便不如顺应民意，松口重新调查此案。
既能稳住她，又能顺便收获一波民心。
至于调查结果？
呵，三五年之后，随便说一句证据不足，白家世代便要继续顶着“叛将”的帽子，永远抬不起头做人。
即使几年后虞帝还了白家清白那又如何？
在这漫长的等待中，白家人该受的白眼该受的罪都受完，朝中也早就无人，这份迟到的清白真的能抚慰生者、告慰亡灵吗？
答案是不能。
这样的清白白卿宁也不屑要！
让虞帝松口是白卿宁今日的定的第一个目标，第二个目标，便是让虞帝同意让白家人重返战场。
——白卿宁不相信天降清白与正义，她只相信自己。
想要拿回清白，除了重返战场，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敛下情绪，白卿宁继续看虞帝表演。
民众的赞颂声让虞帝很是受用。
一连下了几条命令之后，虞帝转身走向四个自大南关回来的伤兵。
他问他们的名字、在军中担任什么职务、问他们的家乡、问是否成亲、家中几口人等，那平易近人、温和仁慈的样子，让四个铁骨铮铮的士兵当场泪崩。
了解完几个伤兵的情况，虞帝又挨个拍了他们的肩，一脸的欣赏和怜惜：“我大虞的兵，都是好样的。”
这一句直接让四人痛哭出声，他们跪下来哭着道：“陛下，我们从来都没有通敌啊！”
“朕信你们没有通敌。”虞帝话锋一转，“只不过你们打了败仗却是事实，朕若是就这么揭过此事，如何对得起大南关失去家园与性命的百姓？”
“陛下！”白卿宁及时出声，“我祖父他们只是战死，并没有打败仗！”
虞帝一顿：“白家小儿，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大南关失守，邻近几城沦陷，这还不算打败仗？难不成要等南夷大军踏平整个岭南道才算打败仗？！”
天子如山的威压再一次向白卿宁砸去。
白卿宁腰背更直，她脆声答：“将士们尚在浴血奋战，百姓们仍在拼命坚守，只要战场上还有一兵一卒，这场战斗就还未结束！战斗还没结束，那就还不能论成败！
陛下，臣女不敢与父辈们相提并论，但也敢继承父辈们的遗志，把敌贼赶出大虞！把失去的国土收回来！”
把失去的国土收回来……
若是旁人说这样的话，虞帝只会觉得对方是在讲笑话来取悦他，但如今说这话的是白家女，他便没笑，还开始认真打量白卿宁。
十七岁的年轻姑娘，长了一张漂亮的脸，她的身姿挺拔如竹，身上不见丝毫扭捏之态，目光明亮而锐利。
飒爽、坚毅、张扬又不羁。
她站在那里，完美地向众人诠释什么叫“将门之女”，整个人耀眼得让人完全移不开眼睛，但也让人不敢轻易与她对视。
虞帝轻抿嘴角：“你有卫国之心，朕甚欣慰，只不过大南关有明威将军及定远将军率兵迎战，更有忠武老将军坐镇指挥，区区南夷敌贼，相信不出两月便能——”
话还没讲完，街口外便传来急促的呼声及哒哒的马蹄声：“报！八百里加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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