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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在瓦迪哈勒法港


案子就这么结束了,苏菲世界的历史,就这样被刷新了一次,杰基和道尔,难逃他们的命运。当然,还有林内特小姐。他们依然属于死神。路易斯和奥特波恩太太有幸活了下去,在这个世界里,复活的路易斯或许将嫁给他的情人,繁衍子孙,平静地生活下去。而奥特波恩太太,则一定会继续去写她那些桃花色过重的小说以此哗众取宠。怎么说呢,或许  “复活”这个词的意思,并不适合她们。或许应该说,她们从未死去。因为,如果是  “复活”,那么将预示历史会在这里出现一个  “分岔”,分出两种现实。当然,苏菲世界,本就是一个基于量子力学的世界,它允许这样不可思议的历史形式存在,它可以这样去描述它的历史。但无休止的“分岔”,将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无法承受之重!因为Caref系统的资源毕竟是有限的,无法承载一个任意膨胀的世界。所以,那段历史,那段发生于尼罗河上第一版故事,那段更悲惨的案情,将会被“刷新”掉。再也不会存在。

        如果说仍然存在,那么它只存在于人类世界的影视、小说当中。包括我第一次到苏菲世界来,第一次遇见波罗先生,也都只能作为“故事”而只被我记住,不再成为这里的历史。因为那是应该距此十多年以后才发生的事情。作为一次随机事件,一定会被“刷新”掉。我本想阻止杰基和道尔自杀,但如果那样,将再一次地改变这个世界的历史,后果将不堪设想!我突然想到自己所处的那个“真实”的世界,我现在应该在家里,坐在我的电脑房中,带着脑机盔……,“现实”,应该是这样,只是我没有办法感知到它。

        而在这里,在苏菲世界,面对着眼前宽阔雄伟的尼罗河,我说不清楚什么是存在、什么是现实、什么又是历史。我可以一直的生活在这里吗?假如可以的话,在这里,是否还可以创造一个“苏菲世界”……?我不再胡思乱想,我只担心,Caref会把我永远留在这里……。

        我摆脱了嫌疑,但逻辑资源仍未恢复,我仍然联系不到珍妮,还是回不去。只能呆在这里,只能让这个梦继续下去,或许我愿意留下来,继续领略波罗先生那举世无双的天才,因为历史已经改变,“剧情”将超越克里斯蒂这位老太太设定的框架而发展下去!这是令人兴奋的。但我仍然有所顾忌,因为我无法预测这个人类创造出的如同平行宇宙般的世界还会发生怎样不可思议的事情。

        “卡纳克”号到达瓦迪哈勒法港,靠岸了。这是苏丹境内。我同波罗以及郝思汀上校一起下了船,很显然波罗先生对我的好奇或者说怀疑仍然没有取消,我出现得实在太离奇,他一定要得到满意的答案。

        “你回中国吗?哦,或者回比利时,格伦特先生。”波罗看着我,他在试探。

        “这儿看来不错,我想继续我的旅程,你呢,波罗先生?”

        “是吗?比利时人经常会有相同的想法,哈……”波罗笑了,他当然要尾随我,“你呢,郝思汀上校,我的老朋友,我们一起在这呆两天。”波罗转向郝思汀。

        “很遗憾,老朋友,我得回去,瑞奇威家的后续事情远没有结束。”上校颇为无耐。

        “嗯,你可不要试图侵吞瑞奇威家族的财产,我的上校!”波罗打趣道。

        “那我得找潘宁顿共谋,哈哈哈……。”郝思汀开心地说,“波罗,这个案子破得漂亮!”

        “也许正如你说,上天有时会眷顾我,郝思汀。”波罗望着远处的山峦,若有所思。

        “哦,是吗?”上校好奇地问。

        “那天,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到一个漂亮的天使,她让我写下自己的名字,我写了后交给她,她随后在我的名字旁边又把它复写了一遍,二者竟一模一样,像一个人写的。而后她拿出一个奇怪的袋子,突然有不知从哪儿冒出的水,源源不断地流入那个袋子中,那袋子越撑越大,终于撑裂了口子,水从那裂开的口子里流了出来……”

        “噢?这个梦有什么玄机吗?波罗。”

        “它使我想到,那封信可能是伪造的。或许还会有什么人,承受不住压力……”

        “或许这是你本身就有的想法,只不过反映到梦中了,波罗。”

        “但愿如此吧,我的上校,因为我一贯相信自己的头脑。”

        我突然想起了我在客舱里做的那个梦,恍然大悟!善良仗义的珍妮,既使被冻结了,也还是要救我……。

        “但有一点我不明白,你说的那个印模试验,我从没做过。”郝斯汀有些困惑地说。

        “哦,上校,你真老实……。”

        “哦……,是吗……?老狐狸。”郝思汀上校似乎回过味儿来。

        我突然想起,上次“在”布鲁塞尔,我问过他同样的问题,波罗是个在行的心理学家,这次,他针对那封伪造的情书巧妙设局,让路易斯的心理防线崩溃,说了实话。

        “好吧,朋友们,就在这里分手吧,我在这儿乘火车转道喀士穆然后回国。波罗,但愿我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不再遇到什么悲惨的事情……”郝思汀上校心情沉重。

        “女人的最大心愿,是让人爱她……。”波罗用法语说。

        我们送走了郝思汀上校,愿这个好心人一路顺风!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瓦迪哈勒法港,人烟稀少,荒凉萧瑟。偶尔见一些身着白袍、缠着阿拉伯头巾的当地人,他们牵着骆驼,驮着红枣、棉花等东西穿行在萧条的街市上。我之所以要留在这里,并不是为了观光,也实在无心看光景,只等着Caref系统恢复,我好返回自己的世界,再说,我的钱包里,可能没有几个仔儿了,如果长期不能回去,瞧那些岸边的苦力,或许我要同他们一块儿混了。

        但波罗先生怎肯轻易放过我呢,出于极强的职业敏感,他一定试图揭开这个“斯芬克斯”之谜。

        “波罗先生,您瞧这个鬼地方,我们去哪里放松还未彻底平复的心情啊?”我的话里带着抱怨。

        “你刚不是说,这地方不错吗?”波罗笑了。

        “哦,我们比利时人,往往有相同的看法……”这可是他的原话,我也反唇相讥。

        “哦……,是的,年轻人,我的意思是说,这个地方虽然荒凉,但荒凉也有荒凉的美啊,哈哈……”他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

        “是的,波罗先生,荒凉的美。”我表示赞同。

        “中国的曹操有句诗,‘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我看适合这儿。”

        “曹操?我听说,那是你们古代的奸臣,干了不了坏事,遗憾的是,他没有碰到我赫克尔•波罗。”他似乎煞有介事。

        “波罗先生,您可真逗。”我忍不住大笑起来。

        波罗没有再谈曹操,他把话题又拉回了瓦迪哈勒法。

        “这里现在是英国同埃及政府共管。所谓共管,你知道的,这里资源匮乏,人烟稀少,在我波罗看来,就是没人管!不过,没人管的地方是自由的……”波罗拍了拍我的肩,我们没有目的地向前走,这儿甚至没有一条像样的马路,我们在蜿蜒崎岖、高低不平土路上,边走边聊。

        “波罗先生,您的假期还没有结束吗?”

        “哈,早着呢,我甚至可以利用剩余的时间到中国玩玩,嗯,顺便再破点案什么的。”

        “那太好了,您的大名早已传遍东方。”

        “这个计划只能暂时放置,过几天,我得去英国,谁知道郝思汀上校不会遇到什么难事呢,他会同潘宁顿那个危险的家伙打交道。”波罗先生,原来也义气深重!

        “非常钦佩您,波罗先生。我们这个世界,肯帮别人的人太少了。东方有句谚语,‘人不为已,天殊地灭’,没办法,就连最底层的人也把它奉若神明。”我的情绪就好向被波动的蜡烛,突然变的晦暗。

        “这很正常,格伦特先生。至少在西方世界,人们认为,人性本恶,人带着原罪来到世上。当然,仍有很多善良的人,但他们,说明不了普遍的人性。也许他们带有更多的原罪,所以要受更多的苦,但谁又能说,这不是心灵的自我欺骗呢?”

        “所以这个世界才会有那么多的罪恶,是吗?”

        “不完全是,我认为犯罪之恶同人性之恶并没有直接关联,如果有的话,那么这个世上的每个人都是罪犯……,人性本恶,并不是人性本邪恶。这有区别的,格伦特先生。”  波罗抽了口烟,  “杰基小姐,她并非天生邪恶,她犯罪的原因是遭到背叛、被人抛弃。但从更深的层面,我们无法改变这个世界,它充满诱惑,考验着自私的灵魂。”波罗注视着那些在码头上搬东西的劳工。

        “有些乐观主义者,或者说幼稚的家伙,他们往往认为,世界,多么的美好。人类,总有着这样那样的故事,浪漫如巴黎街头到处充斥着的香雅迷幻格调。可在我波罗的眼中,这一切,没有那么浪漫,更谈不上美好。如果美好的话,美好只偏爱那些卑劣的人;那些机关算尽,不择手段盗取名利的人;那些损人利己、厚颜无耻的人!而善良的人、认死理儿的人、有信仰有理想的人、讲原则的人、知道羞耻的人,他们总在痛苦中挣扎!树荫下、草从里、那些紧闭的门窗中、火车上、轮船上、每个人的床上、宴会上、舞池里、甚至明媚的阳光之下,都可能隐藏着见不得人的罪恶!我知道自己的斤两,既使再把我波罗变出一万个来,也无法阻止这个由血腥的禽兽演化而来的世界上,所有罪恶的发生。但就我身边而言,如果我发现罪恶的影子,就一定送它下地狱!我不会让罪恶祸害好人!”

波罗有些激动了,我后悔不该谈起那句被广为信奉的格言,它触怒了波罗。我试图转移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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