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府中再遇
沈知笎轻巧巧一笑，并不掩饰：“太子殿下，别来无恙。”
带她过来的长乐公主的婢女心思灵巧，见她已经知道了祁立璟的身份也索性不再隐瞒，规规矩矩与他见了礼，圆溜溜的眼珠转了转，敏感地察觉到而今场面的气氛诡异，略一斟酌便说道：
“公主尚有事吩咐奴婢，便先行退下了。沈娘子若有需要的地方，只管叫了旁人来就是。”
祁立璟觉得自家妹妹这位心腹果然是聪明得很，都想去长乐跟前为她好好美言一句。
“那日多谢太子殿下相助，知笎才侥幸得生。”沈知笎低眉敛目认认真真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也多谢殿下为家父在陛下面前美言。阿爹回家时还同知笎提起过。”
按理说这些寻常人的趋炎附势、阿谀奉承祁立璟自小便听过不少，对于面前少女这般冷漠疏离的敷衍也看得清楚明白。
只是少年初次动心，故而单单是听着小娘子软软的嗓音说出同他有关的话语，就叫他一瞬便被蛊惑得明明白白。
“那日说起，也是你被我牵连。”祁立璟定定地注视着她，一向温和淡漠的语气中罕见地带了些懊恼与气愤：“若不是因为幕后主使设计害我，你本也应当不会被卷入这场纷争之中才是。”
沈知笎眸光微动，唇角勾起浅浅一弯弧度，并不回话。
“沈娘子方才在前头可是受了委屈？”祁立璟放低了声音问她。
适才得知暗卫来报左奚秋光明正大挑衅沈知笎之时，他真真恼得恨不得要冲过去帮她回击。
小娘子貌美单纯，说起话来也是温声细气，对上素来骄矜的左奚秋来不得不叫人为她捏一把汗，也是更为厌恶左家人一些。
沈知笎的手抚上压裙的白色玉佩摩挲，笑起来眉眼弯弯：“既然殿下对前头的事如此了解，那也该知道她从我手上也没讨了好去，如何称得上是受了委屈一说？”
祁立璟语塞，只觉得自己往日的出口成章仿佛在她面前失了效用一般，怔怔抬眼看她浅笑如花的面容，又倏尔不知将目光移去了哪里：“也是。沈娘子聪明伶俐，总不会落了下风。”
沈知笎恍惚之间只觉从他羞怯的神情上看见了昔年的自己。
姜苑同祁远的初遇是在一座古寺。
那年长安城谣传寺庙中香火鼎盛、灵验至极，单纯的小公主从视若亲姐的左莹之口中听得了这个消息，乐颠颠地瞒着父皇母后美滋滋地出了宫。
所以后来她无数次后悔过，若是她从未夜扣宫门而出，或许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古寺当晚便起了场大火。明亮的火光顿时烧透了半边天，正正巧困住厢房中的姜苑。
她险些以为自己要死了，混着炭火的煤灰和止不住的泪水把自己一张绝色的脸掩盖的七七八八。
祁远就是在那时出现，以一种她最期待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抱着躲在角落放声大哭的姜苑从大火中逃了出去。
昔年的祁远最是英气伟岸，伪装的天衣无缝，全然看不出就是他诱骗了禁军统领的女儿、姜国公主最知心的手帕交左莹之让她哄得姜苑出宫，又一把火烧了她厢房，待她在火海中几乎丧生之时才肆无忌惮地闯进来。
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救世主的姿态。
那一日的姜苑，沈知笎还能记得，她面上的神情同这位太子殿下几乎是如出一辙，亮晶晶的眸光下掩饰不住的爱意，又想靠近又害怕被拒绝的纠结，满心满眼只有对方，似乎只奢求所爱能看向自己……
端得一副年少之时情窦初开手足无措的模样。
可是认真说起来，而今的沈知笎同二十年前的祁远似乎也一般无二，如同局外人一样清醒地看着对面沉溺于情爱之人从最初的心动欣喜，乃至于越陷越深，最后眼睁睁看着构筑起的美梦被心上人亲手打碎，那才是好笑。
“沈娘子原来不喜欢我的玉佩？”祁立璟想了想问道，隐隐带着些失落。
沈知笎被他骤然间的出声打断思忖，又伸出手来把压裙的玉佩摸了摸，浅笑着回道：“殿下的玉佩固然极好，做工精巧、晶莹剔透。”
倘若姜国未曾被你父亲倾覆，这本也该是我的东西，如何会不喜欢呢？
“只是，”沈知笎顿了顿，满意地留意到祁立璟登时局促的表情，这才施施然说道：“殿下的玉佩乃是今上所赠，委实太过贵重。知笎不过一个小娘子，随身配着难免要招惹些非议，便只是珍藏于家中罢了。”
祁立璟本欲辩驳的话语愣了愣，却也不得不承认到底是她心细如发，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倘若被人随身戴了当朝太子的玉佩，还不知要传出多少闲话，她这般的处理已是极好。
只是不免有些意难平罢了。
沈知笎抬起头看了看他，想了想，有意问道：“说起来，还不知殿下为何要见我？”
她身旁的婢女云双早就被这两人打哑迷一样的话惊了半响。
她自幼跟着自家姑娘，怎么想不通她到底何时同太子有了交情，还似乎颇为亲昵，连玉佩也赠予过。整个人就糊涂得不行，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在他们之间转了又转，虽说一言不发，可也存了不少疑惑。
而今听了沈知笎这样问，云双自个儿也颇想知道答案，耳朵竖得高高的，聚精会神。
偏偏沈知笎这时候打发了她去前头探路：“云双，你先去前面等我。”
云双：“……”行吧行吧，去就去吧。
“殿下现在可以说了吗？”沈知笎略弯着头轻轻笑着问道，“殿下到底因何要见我？”
祁立璟叹了口气，把手握成拳在嘴边轻咳一声：“倘若我说心慕于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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