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81.一场闹剧(下)
“叩见皇上!”咏春宫院子里的人乌央乌央的,跟不要钱似的。
“你们这么多人聚在咏春宫做什么!”皇上厉声呵斥。
“皇上!我们在抓贼!”李汀兰先发制人,皇上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皇上,现在的贼越来越奇怪了,他不偷东西,还送东西……”
“送东西?”皇上脑子转了一圈,有些糊涂了。
“皇上!”吕垂烟又开始行大礼了,“妾身要告发兰贵妃行厌胜之术!”
“什么!”皇上用瞪到最大的小眼睛看向李汀兰,李汀兰却翻着白眼,皇上见她这幅德行便安心了不少。
这时,谦妃上前把前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详细地说给了皇上听。皇上听完后点了李汀兰、谦妃、吕垂烟三人进了正殿,其他人赶出了咏春宫。
皇上坐在椅子上,李汀兰和谦妃站着,吕垂烟一人跪着。
“恪仪,你说兰贵妃为何要对皇后行厌胜之术?”皇上掂着“呼啦哗啦”的小人问。
吕垂烟眼珠子快速转了两圈,“回皇上话,如今后宫除了皇后就是她兰贵妃最大,妾身私以为肯定是兰贵妃想做皇后!”
皇上与李汀兰几乎同时用鼻孔“哼”出了一声不屑。
皇上心想:“你要说兰贵妃轻薄皇后,朕都有可能信你,说她想当皇后?”皇上瞥了一眼吊儿郎当的李汀兰,“朕信你个鬼!”皇上看着眼神鬼祟的吕垂烟,心中已下定断。
“恪仪,你为什么不准兰贵妃查针脚?莫非有什么想隐瞒?”
“没有!皇上,妾身是觉得,觉得查字迹更快一些!”
“胡说!”皇上一声怒吼吓得吕垂烟缩成一团,李汀兰也打了个哆嗦,“来人!把伺候吕氏的所有人叫进来!”
不一会儿,几个小宫女太监颤颤巍巍地进了正殿。
“你家主子不想活了,你们是不是也打算陪她啊?”皇上说道。
“啊!”吕垂烟慌慌张张还想辩解,身后的下人们已经开始拼命磕头求饶。
“皇上饶命啊!”一个小宫女爬上前来,“奴婢什么也不知道,恪仪当时只说要我做个小人,其他什么也没说,奴婢也不敢多问,奴婢冤枉啊……”
“胡说!你个小贱人!你明明知道……”吕垂烟忽然捂住了嘴,她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恪仪,该招的都招了吧!”皇上把小人扔到地上,瞟了一眼李汀兰,李汀兰正一脸殷切地望着皇上,皇上心里更得意了。
“皇上!”吕垂烟又开始行大礼了,“妾身一时糊涂,您饶了妾身吧!您不知道,妾身与兰贵妃住在一个宫里,她仗着自己是一宫主位,天天欺负妾身,妾身实在是受不了才出此下策的啊!”吕垂烟哭了起来。
李汀兰翻了个白眼,一是因为吕垂烟的借口太老套,二是对她这么快就认罪很失望。
“恪仪,你用厌胜之术诬陷兰贵妃已是罪不可赦,如今还不知悔改继续往贵妃身上泼脏水,这是罪加一等,你不是不想住咏春宫吗?好!朕就褫夺封号废你为庶人,拉出去!”
进来两个小太监进来把吱哇乱叫的吕垂烟拖了出去,又进来几个小太监把吕垂烟的下人们带了出去。
“皇上英明!恭喜兰贵妃冤屈得以昭雪!”谦妃作辑行礼。
“同喜,同喜……”李汀兰冲谦妃抱了抱拳,态度敷衍。
谦妃抬头瞧着皇上目不斜视侧脸,但谦妃却读出了皇上心里的潜台词。谦妃找了个借口退下了,屋里只剩李汀兰和皇上,以及安静——足以凝固空气的安静。
“朕给你昭雪了,你怎么还闷闷不乐?”皇上率先沉不住气了。
“唉!”李汀兰叹了一个好大的气,她拿起了掉在地上的小人,忽然想起了小米子,想起他当年开的赌局,嘴角不自觉地上翘。皇上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
“皇上!您给我昭雪自然是好,可是……您还没对针脚呢?怎么就宣判了呢?”
“她已经认罪了!”
“是!认罪是很重要,但是证据才是判罚的关键,您说万一……当然也不可能,但是,就是……”李汀兰觉得对着一个封建皇帝大讲司法精神实在是太有穿越感,“算了,说了你也听不懂……”
“哈哈!还有朕听不懂的?”皇上满脸不屑,“来来来!跟朕好好讲讲,朕倒是看看,有什么是朕不懂的!”
李汀兰看皇上的眼神就像学霸看学渣,学渣非让学霸给他讲题,学霸掂量着沟通成本并不想给他讲。“也不是说您一定不懂,这样吧!我说一下刚才你的判罚的问题所在,您要是觉得我说的对,您就赏我样东西,如何?”
皇上眯着眼,“破天荒啊!我们见过世面的南唐公主居然主动跟朕要东西了?”
“您就说行不行!”
“行!”
李汀兰摆开架势和皇上科普证据在给犯罪定性的过程中所起到的重要意义:哪怕罪犯自首,哪怕有证人作证,都不能成为定罪的唯一标准,而是要有一个闭环的证据链,尤其是要有关键证据才能对一个人定罪。不然替别人定罪,或者证人受贿栽赃都可能导致误判。
“就刚才吕垂烟这事,您就应该让我对比针脚,用铁证证明她就是嫁祸我的,吕垂烟才会无话可说,不然,后期她翻供怎么办?当然她也不敢,但是后宫那么多人会怎么想,怎么说?肯定会认为是皇上偏心我,背地里编排我的话又有了新素材呢!”
皇上忽然笑了,“原来你也知道朕偏心你啊!”
“当然!我又不傻!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皇上刚才的处罚是缺失证据这一环节的!”
“这些事朕还用你教!”
李汀兰望着皇上漫不经心的表情愣住了。“你知道这些啊!那你还……”李汀兰的气一下子泄了掉了,“是,您看不起我们后宫这些破事,一场闹剧还用得上三司会审的牛刀吗……”李汀兰嘟嘟囔囔很不高兴。可皇上高兴,他觉得他的兰儿终于对他上心了。
“虽然如此,但朕还是能遂了你的心,说吧!你想要什么?”
“真的吗?!”
“居无戏言,谁让朕偏心你呢?”皇上甩了一下辫子,觉得神清气爽。
“皇上,吕垂烟的那些宫女太监能不能交给我处置,毕竟这事与我相关。”
“就这?”
“是啊!就这!”
“朕准了!”
“哎呀!妾身谢皇上!皇上英明神武!武功盖世!世间无双!双管齐下!”
“什么双管齐下,应该是双栖双宿!”
“是是是!皇上的成语接龙也是极好的!”
皇上喜笑颜开,尤其是自己那句“双栖双宿”说得心里喜滋滋的,一抬眼却看见张起书在朝他使眼色。“朕今晚再好好疼你一番!”皇上勾了一下李汀兰的下巴,扬长而去。李汀兰到门口恭送皇上离开。
“哎呀!我怎么忘了?”李汀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撬我箱子的事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忘了最好!永远都不记得才好呢!”荷萍把李汀兰拉回了屋里。“公主!怎么说他也是皇帝,你要是当众戳穿他,他面子上下不来,肯定迁怒与你,到时候遭殃的还是公主!”
“我也没说要戳穿他,我就是指桑骂槐的讽刺一下他!”
“人家都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你倒好,天天逗老虎玩?说不定哪天让老虎咬着,哭都来不及!”
“哎呀!我知道了!都听你的!刚才皇上同意让我来处置吕垂烟的那些人了,你去找春茗,让她去把人带来,然后赶快回来,我有事和你商量。”
“正好!荷萍也有事跟公主说。”
等荷萍办完事回来与李汀兰一核对,发现两人说的是一个事。
李汀兰仔细把皇上没走完的“司法程序”,全部走完了。恪仪的四个宫女一个太监中三人完全不知道吕垂烟的计划,两个贴身宫女知道。李汀兰还在考虑留用那三个不知情的人,毕竟吕垂烟的宫女大多数是南唐跟过来的,但荷萍强烈反对。两人反复商量合计,直到午饭后才把事情处理完。
接下来就轮到金芙了。金芙就是那个帮吕垂烟放小人的人。
金芙踏进正殿时,脸上的表情视死如归。荷萍还没试探她两句话,她就认了。
“你能说说为什么吗?”李汀兰说。
金芙深吸一口气,吐气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我只是不服气。”
李汀兰不明白,而荷萍默默摇了摇头。
“我与你同时进宫,入得赵东来门下,”金芙看着荷萍说,“我比你聪明,比你机灵,比你会讨主子欢心,我样样都比你强,可为什么?为什么我却处处不如你?你有什么?不就有个当细作的妹妹吗?若不是要留你在南唐做质子,你怕是进宫给主子们刷马桶都不配!可你却当上了御侍,还在最得宠的公主身边做大宫女,来了北清又做最得宠妃子的贴身宫女,主子啊!您睁开眼瞧瞧,她又笨又蠢,我比她好十倍千倍……”
“荷萍救过我的命,你要比这个吗?”李汀兰神色不悦。
金芙哑然。
“荷萍生性善良,这点你也比不上。”
“善良?”金芙哈哈大笑,“善良在这后宫最没用!”
“应该是最稀少,正是因为稀少才珍贵。”李汀兰望向荷萍,荷萍依旧低头不语,眉间似有千万般的情愫。李汀兰又对金芙说:“你要是真聪明,怎么还留下把柄?如果我没猜错,小人上的字是你写的吧?你不给吕垂烟出个好主意就算了?怎么把自己也折进去了?吕垂烟她信自己,你也信她?”
“奴婢当然知道吕氏的愚蠢,”金芙挺直了腰板,颇为自豪地说:“我会模仿别人字迹,以假乱真,即便最后对字迹也漏不出破绽。”
“那你为什么进门就认了这事?”李汀兰疑惑,荷萍在一旁无奈地摇头。
“因为奴婢知道主子您已经怀疑我了,奴婢不该在人群中瞧你那一眼。”
“金芙~”荷萍的声音颤抖,“我认得你的字迹,即便伪装我也认得你的字迹!”
金芙的脸色变了。
“自从来了北清,我们这几个数你最要强,七喜可乐都知道,把能让给你表现的机会都让给了你,可最近你忽然偃旗息鼓了,你以为大家都没发现吗?一连几个月都干了些什么,你自己清楚我也不糊涂,可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要害公主!你别忘了,是谁把你从赵公公手里救了下来……”
“那为何把我带到这里却又不重用我!”金芙声嘶力竭地喊道。
李汀兰、荷萍都愣了。
“我在南唐后宫活了半辈子了,我已经熟悉那里的一切了,忽然又换到北清后宫,一切都要重新开始,我能怎么办?主子不重用我,我只能自己想办法求一条生路!”
“求生路?”李汀兰挑了一下眉毛,“我不给你生路吗?你在咏春宫受苦受累吗?我可有打骂你?我倒是很想问问你,你要的重用是怎样的重用?你想替代荷萍?荷萍在我心里什么位置你不会不知道吧?你是不是有些不天高地厚了?”
“我没有!”金芙慌了,“主子,你都能给可乐安排活儿,为什么不能给我安排?”
“可乐办事稳妥,又有亲和力,宫里的太监宫女都爱和她说话,派她去打探消息是最合适她的,派你去?你能行吗?”
“我可以的!我可以!”
李汀兰生气地挥了一下手,“你说你聪明机灵,可我只看到你做事只管表面光,从来不肯沉下心来,你要是想得到重用,只有找准自己的优势,自己努力,可你只在乎也只会做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算了和你说这些也没用……”
“主子,我知错了,您大人大量饶过我这次吧!”金芙磕头。
“我说过不许磕头的话,你是不是也忘了?”
金芙跪在那里手足无措。
气氛安静了几秒钟后,李汀兰又说:“我问你,为什么不说我是假公主的事,这件事才足够致命。”
金芙眼神飘忽,嘴巴张了又合,“主子!奴婢不想真的害你啊!奴婢只是心有不甘,希望能得到主子赏识,可不想给南唐招来大祸啊!”
“算你还有良心!”
金芙重燃希望。
“既然你说你在后宫生活了大半辈子了,你肯定知道像你这样被冠以‘叛主’的罪名会是什么下场吧!”
金芙心如死灰。
“但你也知道,我不会处死你。”
金芙拼命点头。
“可你跟吕垂烟勾结的时候,就已经不顾我死活了,我不能留你在身边了。”
金芙心里七上八下。
“跟吕垂烟那两个贴身宫女一样,去体验一下这宫里最苦最累的活儿吧!”
“主子!奴婢知错了!奴婢不是有心要害主子……”
“不要和我说这样的话!你这还不叫有心什么叫有心?!”李汀兰生气了,“我不处死你,不是因为我善良,是因为我心里自有量刑的尺度!你要是能知错改错,也可以回来,但你再胡搅蛮缠,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也不是不考虑重罚!”
金芙心死了。
傍晚,李汀兰搬了把椅子坐在正殿门口,非要荷萍陪她看夕阳。
“荷萍,你希望我饶过金芙吗?”
“公主,您的判罚已经算是很轻的了,说句实话,荷萍私以为金芙之所以做出这种事,就是看公主平时好说话,她怕是早在心里盘算着公主一定会饶她一命的。”
“我有我的原则,金芙罪不至死,但也不能免罚。”
“这么多年了,荷萍心里也明白,公主才不是什么小孩心性,更不是无规矩的人,公主心中有杆秤,是非优劣自有主意。”
“要说彩虹屁技术,荷萍当属第一!”
“荷萍说得可是心里话……”
“既然我都这么厉害了,那么以后换做我来保护你吧!”李汀兰从荷萍的怀里钻了出来,硬把荷萍的脑袋按倒自己肩上,荷萍不好意思,被李汀兰半推半就。
“看!夕阳多好看!”
“夕阳无限好……”
“荷萍,你听过一首歌叫《夕阳红》【注释】吗?你肯定没听过!来,我唱个你听。”
“最美不过夕阳红,温馨又从容,夕阳是晚来的爱,夕阳是陈年的酒,啦啦啦啦……有多少情爱,化作一片夕阳红~”
红色的夕阳洒在荷萍的脸上,笑容与阳光融成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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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歌曲《夕阳红》,词:乔羽,曲:张丕基。原句是“夕阳是晚开的花”,李汀兰唱成了“夕阳是晚来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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