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枪声与血
远处“砰”的一声响，好似是在放礼花，萧凌嘴边噙着笑意，想起了小时候过年的情景。
再过了几分钟，远处多了几声“砰砰”声响，居然盖住了那个带着白色狮毛面具的人捏爆气球的响声。
萧凌回过神，注意到有些围观这群小丑表演的人面部渐渐变得僵硬苍……
不少人表情僵硬，恐惧慢慢没上他们的头顶。
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她下意识地捏住胸口的玉坠，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不安心慌。
“啪！”
她旁边那位女士猛地合上了电脑，倏地一下站起来，目光犀利地朝窗外开始轰乱的人群望去，两秒后身形如豹一般敏捷地晃过茶桌。
在她余光瞥过旁桌一脸迷惑的萧凌。
电光火石之间，她毫无犹豫拉起她。
那个女人踢开脚下的高跟鞋，用力扯着踉跄的萧凌，转过头来，薄薄的红艳嘴唇开阖，向她大叫道，“跑！那是枪声！”
枪？
……
枪！
萧凌眼瞳瞬间放大……
在大脑刺激下，双腿就像被输入了能量，身体已经比思维更快地跟上了牵着她混入人群中的女士的脚步。
人群脚步混乱地向枪声响来的相反处跑去。喘息，枪声，尖叫，血液，哭喊，和眼前晃动失去平衡的画面，在萧凌的精神界限狠狠地压制着她，让她接近崩溃。
她在奔跑中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肌肉的紧致和神经的紧绷让她的身体如同一个上了发条的木偶，机械地满心惊恐地疯狂地跑着。
枪，那是枪……
原来就是它，让自己的父亲毙命，她眼前的景象忽然变得摇晃又雾蒙。
萧凌似乎看见了她爸爸胸前空荡的血洞，火焰舔舐着，吞下他的肉骨，然后褪下，只余焦黑的……
后面一个人摔倒被人群踩过，发出哀嚎和尖利的叫声，还有被分散的孩子在一旁恐慌哭喊。
那些声音刺透了她的耳膜，死死压住她的神经。
她不敢回头，甚至不敢发出声音，或者说，她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那连贯的枪声越来越近，就如同即将降临的死神，挥舞着镰刀逼近，收割人命。
而这时，前方的绿色通道指示在惊慌的人眼中如同一根救命稻草，萧凌的眼睛里疯狂地浮现出希望的影子，脚步加到更快。
她要活着，她不能再以这样的方式让陈瑾……
“砰砰——”
而还未到出口，他们的前方又响起同样的枪声，随着绝望又凄厉的短促尖叫，那个女士的身体一顿，手兀地松开了她，以僵硬怪异的姿势直直地向后倒来。
萧凌还来不及看清她的衣摆，就被她的身体带倒在地，背脊重重地撞上地砖。
一瞬间肌肉的酸疼在麻木过后澎湃袭来，她疲惫又绝望地瘫在冰凉的地板上，眼前迷雾四起……
会死吗？
为什么？
她一动不动，听见快速逼近的脚步和枪声，瞳孔渐渐涣散。
妈妈，爸爸，安轶……
慢慢地，一股温热的液体打湿了萧凌腹部的衣布，浸到她皮肤，萧凌屏住了呼吸，身体如同僵成冰块，心脏沉入冰窖，眼瞳猛然放大。
血……
那蜿蜒着的，粘稠的，一点点渗入的，是血……
那个女人的身体渐渐失去了体温，僵硬又冰冷地压萧凌的身上，萧凌吃力地偏过头，那个女人苍白的手臂正搭在一旁。
微弱闪亮的，光辉流转的。
那只手，无名指上的精致戒指正隐约发出的晶亮光芒，狠狠刺进萧凌的眼睛。
“啊！”慌乱的人群又被冲散开来，前面的人转过身向旁边奔袭，绿色通道那里，两个持枪的身影出现，他们疯狂地举起枪，向那些人开火。
萧凌的左臂小臂被两三个人踏过去，那是皮鞋硬底的踩踏，被碾过的知觉让她疼痛得抽搐起来。
但是很快，她就强制性压住那直接冲向心脏的痛楚，因为离她不远的地方又响起了枪声。
“砰！砰！砰！”一个持枪的黑衣人留下来，对着倒在地上的人又进行了一次补射。
“唔！”随着一声闷哼，一个在她两三米处和她一样倒在地上的男人被一枪击中在胸膛，瞪大眼睛了眼睛，而后瞳孔发散，垂头死去。
那些人似乎是在做最后的确认，萧凌死死咬住颤抖相磕的牙齿，她嘴里铁锈味渐渐弥漫，似乎牙根已经渗出了血来。
噩梦一般的枪声终于停下了。
萧凌身体僵硬，一分也不敢动弹。
通道外蓦地警车警笛声近了，一点点拉近距离，这个持枪男人警惕地朝通道口看了看，上膛又大略地向地上射了几枪后，匆匆离开。
一颗子弹，就在那时狠狠地擦过她的左腿，滚烫快速地掀起一层肉皮，萧凌紧紧闭着眼睛，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那处皮开肉绽，灼热火烫的烧痛。
钻心的疼成为了她身体最刺激神经的地方，攫住她的喉咙，所有的感觉都涌在那里，再直直冲向脑门，撕裂的痛加上无止的惊恐，心脏承受巨大的负荷，她的脸部不由她控制地扭曲。
只是幸而她的脸被藏在了那个女士的身下，没被发现。
她听着那那个人的脚步声在自己的周围响起，却不敢发出一声痛哼、加重一丝呼吸。
血也从她的身体里流出来，和刚才凝固干涸的血液一起匍匐在冰凉的地板上，一路浸湿到她的裤脚。
那个女人的血液已经冰凉粘稠地贴在她的皮肤上，萧凌咬着牙齿死死地扛着，她知道，如果发出一点声音，她就会像之前那个男人一样被枪弹射入心脏。
直到他的脚步声远了，那头警笛越来越响亮，通道口也闪烁着警车特有的彩光，萧凌的神经已经被巨痛刺激地失去了所有知觉，心弦一松，她的心脏便重重一沉，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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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骨碎片插入心脏过深，抢救时间有限……”
“萧淮同志理想信念坚定，保卫军人与忠诚卫士的政治本色，在生死考验面前，用生命诠释了人民警察和当代军人的核心内涵与价值观，我们向他致敬……”
“我们在此祭奠萧淮烈士英灵，全体脱帽、鞠躬、敬礼……”
……
萧凌站在一处绿山静陵前，呆呆地看着许多人手持一只白菊缓慢有序地走向一个墓碑，目色庄严地敬礼。
她在哪里？
她低下头，摊开自己小巧的手掌，米妮图案的裙摆和小皮鞋并入她的视线。
“凌凌，”她的身后有人唤。
那是一道熟悉的，久违的声音。
萧凌蓦地转过头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色警服站姿笔直的男人牵着一只威猛高大的警犬站在她身后，正朝她微笑。
“爸爸！”
萧凌眼睛突然一亮，裙摆一扬，奔向那个男人，一把环住他的脖子，吊在他身上，“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离开凌凌这么久？”
“爸爸一直就没有离开凌凌啊，”那个男人嘴边因为笑意而渐渐浮出两道浅纹，他看着萧凌的目光慈爱又温柔，“大虎也是。”
“可是为什么那上面刻着你的名字？”萧凌委屈地瘪着嘴，指向那个冷冰冰的墓碑，“他们都说你躺在那里。”
“爸爸换一个方式陪凌凌，不好吗？”那个男人摸了摸萧凌的头，他的眼神如同一汪平静大海，含纳百川。
“为什么要换？”小小的萧凌望向他，纯真的眼睛里闪着不解与迷惑，“妈妈生病了，她每天都哭得很伤心很伤心，爸爸你快回去看看她吧。”
那个男人的目光一下子柔软又哀伤，他的目光投向那座墓碑。
一个瘦削不已、面色苍白的女人在另一个高挑女人的搀扶下走到了墓碑前，递上了一束三色堇，那是代表思念恋人的花，也是萧淮赠与陈瑾的定情花，它的名字里有陈瑾姓名的一部分，就像对陈瑾的思念已经烙进萧淮脑海中一样。
“那是妈妈，”萧凌惊喜地叫着，她搂着那个男人的脖子，不住地恳求，“你快去看看她吧，她很想你的。”
大虎突然“呜汪”了一声，它的声音一向浑厚有力，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此时它焦躁地在男人脚下立起来，抬起爪子扒拉着他的裤脚。
“大虎让爸爸走了，”那个男人最后看了一眼远处那个怔怔盯着墓碑不言不语的女人，轻轻拨下萧凌的手臂，安抚地对大虎打了一个手势。
在萧凌的视线里，那一人一犬慢慢地向后退身形渐隐。
“爸爸你要去哪里？”萧凌扑过去，却无法再触及那个男人分毫，她着急地一遍一遍地尝试，也抓不住他的一个衣角，“不要丢下凌凌。”
“不会丢下凌凌，”他温柔地笑着，看着萧凌，“爸爸一直会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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