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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屋里能听到风呜呜地吹过窗边的声音,山风劲烈,树木簌簌吹成一团。她吃完饭后,张志与将碗筷放到了厨房,一边洗碗,一边生火烧水。

        其实洗完手和脚,钻进被窝就不太想起来了。

        檀玲玉叹了口气,自己的到来完全就是个错误,成了他的拖累。原本他一个人守孝守的好好的,她一来,他的计划全都乱盘了。

        大部分时间都给了她。

        “你不要生气,志与是好人,他帮了我,少陪了你。明天我的脚好了,一定陪去祖屋陪你说话。”檀玲玉心里默默地对张志与的母亲说。

        她也不懂说什么,张志与他母亲在天上,眼睛雪亮雪亮,什么不都像明镜似的,她和张志与的假结婚能瞒过家里父母亲,可想瞒过死去的人吗?

        举头三尺有神灵,但愿他母亲不会怪罪于她。

        张志与拎一桶水放在了卫生间,走近房间喊她去洗澡。檀玲玉裹着被子坐在床上露出个头,像颗粽子。

        他走近才看到,她不是在坐着,她跪着。

        她见他来了,说:“真不好意思,我不能下去祖屋陪你守夜,我就在这里吧。”

        张志与摇头,在手机上写,“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了。今晚你洗了澡,先睡一觉,我就下去了。”

        檀玲玉看完,拉住他的手,说道:“不如今晚我和你下去,我们把被子抱下去一起。”

        张志与正在帮她铺好床铺,她跪在床上,双手握紧他紧实的手臂,再次说道:“一起下去?”

        他将手放置她的后背,示意她不要跪着,对脚踝不好,檀玲玉非要倔,道:“我说好陪你的,要是你决定丢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就跪到天亮。”

        她是害怕的,非要什么都不说,张志与看出她的小心思,顺着她的意,写道:“那你先洗个澡,我们再下去。”

        见他答应了,檀玲玉不禁得意少许。

        在洗澡的空当,她还哼起了小曲,张志与应她的要求守在卫生间门口。村里的条件不比得外面,卫生间简陋,一盏黄灯照亮一两米的距离,看起来像是鬼片的开头。

        檀玲玉非要他在门口守着,理由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卫生间没有挂钩,他帮她拿着衣服。

        他拎着一个塑料袋,不想拆穿卫生间里面就有一个挂衣服的地方,安心地守在外头。

        她洗了个战斗澡,穿衣服哆哆嗦嗦,将内衣塞进袋子,整理好衣着再出来。张志与觉得她洗完后,好像身高都缩小了,显得更像小孩子。特别是她将头发裹成一个发髻在头顶上,几缕湿湿的粘在锁骨处。

        她笑着:“冷啊,快进去。”

        檀玲玉坐在床上等着张志与洗个澡,她清理了下弄破皮的地方,试着小跑,还是有点小疼。要是重心不放在左脚,走得还算利索。

        方才醒来的片刻,净顾着去找张志与,没有仔细打量屋子。

        这里像是翻修过,墙壁还有窗户,不过大木床还是有古朴的雕花床栏的,床单像是上了年头的,绣着龙凤呈祥,洗得很干净。

        她到抽屉拉了一格,什么都没有,灰尘还是蛮大的。

        正巧她看见了屋内一个悬空处放了盆塑料花,用透明袋套着,蒙上一层灰,可她想看一下花是什么样的。

        檀玲玉搬着凳子,踩上去踮起脚,手够着花盆的边边,挪一下,再推向一下自己。

        顺利地拿到了塑料花后,她打开那层透明袋,没什么新奇的盆栽,两朵大红花配上几张绿叶子。她之所以想看,无非是想起小时候去外婆家看到高高悬放在伟人相旁边的两盆塑料花,也是套着一个透明袋。

        当时她想拿下来看,却被外婆呵斥了一番,说是伟人附近的东西都动不得,对伟人不敬要受罚。

        她那时小,不晓得外婆说的伟人是谁,后来稍微懂了点,外婆死了。葬礼上还焚烧了那两盆花,透明袋子从始自终都没有拆开过,塑料花成了一个谜。

        现在她得以看到庐山真面目,总算弥补了小时候的遗憾。不过,还是没看见的好,神秘感一旦破坏,就如她此时,并不是很满意地拨弄塑料绿枝叶。

        “有点丑啊。”

        檀玲玉评论完后,像做贼似望了一眼门外,偷偷将袋子套回去,站在凳子上推着塑料花放到原来的位置去。

        等她拍着手下来,不知何时,张志与站在了门外。

        她捂着心口,一瞬间的慌乱,“吓死人了,也不知道出个声。”

        说完,她咳了咳,不自然地说道:“我没那个意思,你要···下去了吗?”

        张志与擦着头发点头,香烛差不多该燃完了。她帮着忙折被子,套进个大麻袋,和张志与说道:“我们俩扛下去。”

        张志与实在不放心她走夜路的技巧,怎么能看见他就撒腿狂奔过来呢,这环境至少要观察观察再走动。山里不像水泥路,多得是看不见的深坑,万一掉进了天坑她就不能像今晚一样欢快了。

        他一手包揽了被子,背对着她弯腰。

        檀玲玉都全副武装好,手套都戴好了,就等着干点苦力弥补一下,谁知他的手竟那么大,一下子卷到了腋下,像玩具似的。

        张志与见她愣呆呆,扯过她两只手挂在胸前,托着她的臀背起人。轻的像什么一样,被子都比她重上几斤,他背着她几乎没怎么感觉到累。

        路上檀玲玉充当人工移动手电筒角色,照着他的脚下,因为说话他也听不见,她就不说了。他的体温比她高,随着走动他沐浴后的香味传到鼻子。一开始她还伏着身子,后来她微微直起上半身,一只手撑在他宽厚的后背。

        他感受到她的不自然,步子加快了不少,往祖屋走去。

        一到了祖屋,檀玲玉马上跳下来,不妨又扭到了。张志与无奈摇头,继续抱着她走进去。祖屋亮着灯,张志与进门后转身关上了门。

        这里经常有人守孝,所以有个空地是可以放被褥的。檀玲玉慢慢走到烛台点燃香火,她身子稍稍□□,燃起来后,张志与刚铺好床。

        他过来插好香火,檀玲玉跪在被褥上。

        张志与跪在旁边。

        两人跪了半个小时,张志与叫她歇一会儿,干脆睡一觉就得了。

        檀玲玉梗直了脖子,道:“不如,你跟我说说话,我就不困了,顺便还能陪陪你。”

        他看了眼母亲的照片,对她点头。

        他掏出手机,写写画画,删了又删,只有一句话,“谢谢你能来,陪我。”

        眼神真挚,看得檀玲玉怪不好意思的,她可是有过临阵脱逃的念头,就是在看见他孤零零地跪在祖屋里挺得直直的背影,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要留下来陪着他。

        他再继续写道:“你请了多少天的假?”

        “三天。”

        连着周末是五天,周末有选修课,来回废掉了一天半,差不多下周一才能回到学校。

        檀玲玉问:“你打算回来多少天,你的公司都不管了?”

        张志与:“五天。我想多陪陪妈妈,你不用担心,我回来前已经安排好事务了,有林威帮我看着公司,不会有什么事的。”

        “噢,你挺相信他的。”

        “还行。他为人正直,运营几个公司不在话下。”

        檀玲玉都惊了,说道:“什么!你的公司都给他运营了?你心好宽啊。”

        “他确实是个得力助手,我有他帮忙可以得空时常下乡帮帮村里人。”张志与看着她缩着脖子,拿过一张被子披到她身上,继续写,“你是不是这段时间没休息好,瘦了点。”

        她像拼命三郎一样,做了那么多份兼职,还上课完成课题作业,能不瘦才怪。可是她确实不能瘦下去了,再瘦胸都没了。

        她苦着一脸,下巴缩近被子,嘀咕道:“还不都是你害的么。”

        她的头太低了,他只能看见她头顶上的两个漩涡,见她嘴唇动动,分辨不出她到底说了什么。

        “你刚才说什么?”

        檀玲玉撇嘴,道:“没事,我想起有钱还你了。不过不多,才八千,你一定一定要收下。”

        他拒绝,“没必要,你留着钱给自己买点吃的。营养不良很难养回来。”

        檀玲玉:“你妈妈有没有教过你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他点头。

        “那不就得了。我家欠你钱,该还你就要收下。不然你陷我于什么境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买了我。”

        檀玲玉讲完,非要拉过他的手,举到耳旁,对他道:“在你母亲面前,你得让我保持一个良好的形象是不是?”

        她拉着他的手,一个手打字根本打不快,她将他的脸抬起一点,道:“别打字,看着我。我说,你得让我在你妈妈面前树立一个好形象是不是?只许说是,不是。”

        这招学他,学得还挺精髓。

        他扶额,迟疑地点点头。

        檀玲玉长舒一口气,“好了,我回去会给你打钱过去,你把卡号给我。”

        张志与摇头,这个小女人真是烦到不行,一通大道理说下来,明着看起来挺在理,细想他妈的就不是那么一会儿事啊!

        这就是诡辩。

        不过为了两人片刻的友好相处,他决定服从。

        “好。”

        檀玲玉记下他□□号,拍着他的肩膀说:“放心,我挣钱很快,争取在三五年内还个···十几万,少是少,你别嫌弃。”

        张志与和她并肩坐下来,她揉着膝盖,侧过脸问他:“你跪了那么久不累吗?”

        “不。”张志与写道,“妈妈养了我十几年,我跪的时间根本比不上她操心我花费的精力。”

        “你还会让人操心?”

        张志与想起一些事,笑着点头,不介意写出来与她分享:“以前,我很皮,撞破了脑袋流了很多血,妈妈看见我头皮缝针吓得晕过去。让她很担心。”

        “留疤了吗?”

        张志与放下手机,指着左边脑袋一条露肉的白痕,那里没有长出头发,一条痕迹细长,如果仔细观察便会发现。

        以前檀玲玉没把心放在他身上,自然没想着问他怎么回事。

        她扒着他短短的头发,吸了一口凉气,口很宽,不难想象绷紧的头皮缝上十几针会有多痛。

        她的手停留了片刻,冰凉的手指和热头皮。

        张志与心一动,笑了。等檀玲玉身子弯回去,他敛去了表情,甚至有点好笑看着她摸着手臂的鸡皮疙瘩。

        “我是想到如果这针缝到我头上,该多疼。”

        张志与的大手轻轻压了下她的头顶,像打蘑菇一样,她缩起脖子,歪着头嗔怪:“别动手动脚,你妈妈看着呢。”

        两人后面又在细聊了会儿,檀玲玉还是最关心他的公司。

        “你平常都做什么,公司不管的话不会出事吗?”

        张志与:“看书。林霆会帮我看好公司。”

        “你是不是每天签签文件,视察下属工作就差不行了?”

        “恩。还有不可避免的应酬。”

        “啊?那你还有时间看书?”

        “有时间就看和农业有关的书,我还在攻读农业技术方面的硕士学位,只是由于项目的保密性,我就不说我在哪个学校了。”

        “你以前读哪个大学,这个总可以回答吧?”

        张志与写道:“高中学历。”

        檀玲玉不可置信看着他,“只有高中吗?”

        “差不多。我高考时发烧了,我妈妈担心我的耳朵出现并发症,给我吃了好多药,可能有催眠的作用,我考试发挥得不是很好。”

        檀玲玉看他写完了一大段话,说了个和话题没关的事情,“写得手累不,要是我懂手语我们俩沟通就顺利点了。”

        她笑起来,酒窝若隐若现,狡黠的小狐狸。他又想拍她头,不过为了避免她撇嘴,还是罢了。

        “这样也行了。我写得不累。”

        檀玲玉裹了一晚上的被子终于想起要跟他分享,“也来盖一点?”

        张志与巴不得,从善如流,和她的距离又进了点。这样一来,他就能堂而皇之侧头端详她的脸,她因为怕冷而皱起来的小鼻子。

        她说:“所以林霆说的,你真的对公司一窍不通?”

        张志与一笑,并没有回答,只觉得她单纯可爱,他写道:“我不想管那些事情而已,有必要我会出面的。对了,你喜欢什么花?”

        花?风牛马不相及,檀玲玉随口说:“风信子太自我,勿忘我、玫瑰烂大街,大概喜欢的就剩下花菖蒲了。”

        她看他怔蒙的样子,拉过他的手掌,沁凉的手指在他手上写下“花菖蒲”,写完后她抬起头对他笑笑,“三个字都有草字头,这是一种像蝴蝶的花。一株茎可以开五六朵花,白的粉的蓝的紫的,都有,风一吹整个花园就像有千万只蝴蝶栖息于此,多美。”

        张志与慢慢地合上手掌,两人静默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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