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顾影空谈
两人分站南北半天，残疏剑与残青剑皆半刃泛紫，紫色的剑气化作阴阳互相对冲。
易画影飞剑而起，剑势宛若滔天巨浪，暴潮折转。此乃易画影赤雪剑之“血海听霜式”。
李吟伤剑走刀锋，剑如残月，凌空摘星一般斜劈而下，易画影前空翻以剑直刺，而李吟伤剑锋斗转，一瞬间以极快速度斩下三剑，并与此同时出了另一道残影，以几乎瞬移的速度划出另外三剑，南明湖湖水颤动，竟有水花被这剑气所引上半空！“碧落杀阵！”
易画影自然不甘示弱，毫不犹豫，左手反手接过右掌内的残青剑，一剑尾扫，炎浪灼息之剑气爆发，数十道赤色剑流如同衔火之龙一般打向李吟伤的攻势，“赤雪剑·炎龙烈焰！”
所有站在栈桥上的人感觉到紫色天空仿佛下起了纷飞大雪，只是这雪色一片赤红，宛如飞舞的落叶红枫！
这就是师父巅峰下的赤雪剑吗……顾青疏感叹着，深深地为李吟伤担忧。
“咻咻咻！”两剑的持有者同时感觉到剑中似乎有什么声音在放声大笑，而瞬间剑气漫天横飞，谁也没想到，呼啸流动的紫色剑气化作不同方向的六道圆环，圆环中心重合，所有圆环互相呈六十度交错。“哐哐哐！”在场所有人的武器忽然全部升空，仿佛被吸引了一般铺满那道在水平面上的圆环。
李吟伤与易画影同时落于水平圆环上，没想到竟然有如履平地的触感。瞬间，二人在圆环上疾走，两剑之舞激起火光无数，新月之光，残雪之碎，卷起巨浪滔天！
“砰！”两剑相碰，世界突然出乎意外得安静了。
立即，李吟伤和易画影不受控制地同时升入更高的空中，两个人仿佛是被剑控制了一般，不停地挥剑出招，星空中星辰震动，月光变得黯然失色，紫色的剑气不住地外溢，剑气化作一条条流窜的电蛇，不断吐出紫色的雾气。“这只手！”李吟伤发觉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右手，右手仿佛不是自己在操纵一般握着剑一再进行攻击。李吟伤猛然想到“这是残剑中二位长老的意识试图支配自己！”
渐渐地，李吟伤的攻势越来越弱，身体也在不断退后，已然站在圆环的最末端，“嗖”随着易画影最后一剑的进攻，李吟伤仓促相挡，“砰！”之后残疏剑竟脱手离去，直入易画影的左手。
然而易画影没有丝毫停止攻击的打算，他眼睛一片血红，剑锋一转，竟然指向顾青疏！同时被吸引到半空中的武器全部噼里啪啦落下，众人纷纷接起自己的兵刃。
“危险，快跑！”李吟伤朝身后大吼“剑雪要取你的血来祭剑！”，顾青疏方才如梦初醒，立刻沿着栈桥向着岸边跑去。
易画影全身被紫气与赤色剑气包围，化作一道流星冲向顾青疏，“慢着！”霜玄白木强行支起身，刀在手。
“砰！”东洋刀被瞬间击碎，易画影一剑挑开霜玄白木。
然而眼前突然出现两股红色旋风，一大一小“此路不通！”顾景之左手旋转长柄枪，右手挥动短柄枪，一守一攻，拦住紫剑在去路。易画影双剑合流，对着顾景之震天一劈，南明湖栈桥铺着的两叶木板断裂，顾景之与双枪落入湖水之中。
此时此刻，闻卿意拨弓上箭，琥珀色的金虎大弓满弦如月，“嗖！”射出的飞箭直朝易画影心脏冲去，后者双剑交叉横扫，两道剑气，一红一蓝撕裂空气，愣生生震碎箭羽，闻卿意松开弓弦，她的虎口发麻，嘴角出血，显然受了内伤。
易画影势如破竹，剑锋马上就接近顾青疏的后背，突然整个南明湖被巨大的蓝光一闪而过照耀，易画影一个后空翻，停下了脚步。
蓝光闪耀之后，所有人察觉到，挡住易画影的，仍旧是李吟伤，而此时的他，左眼一片碧绿、右眼一片腥红，挡在身前的右手缠绕着幽蓝色的荧光，一股冰冷的空气席卷而来，触及他气息的瞬间，竟纷纷凝结成冰，形状酷似长剑！这样的冰剑，足足有十二把，仿佛守护天使一般围绕着李吟伤旋转。
而易画影竟没有震惊，反而是仰天爆发出极为得意的大笑“成了，终于成了！新月断天式第八重，无月之朔！哈哈哈哈哪怕吾人今日持剑暴走，也不虚此为！”
而这句话之后，震惊的却是李吟伤与顾青疏。
“我问你们，如若有仇，为什么不想报仇？”宁武声音有些气愤，举起手指了一遍四周，而后紧紧盯着隐元会唯一在场的地字三号。
“我告诉你们，全部告诉你们！新月派与逐日派当年在这里，南明湖一战决胜负，新月派长生十二宫三百七十三人，逐日派二十周天三百六十一人，大战整整三天，双方皆受重创……”宁武说到这里，突然把所有话语吞入口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骤然而至，堵住了他的嘴。
因为南明湖此时竟然飘起了黑雾，浓浓的黑雾，这黑雾到底是来自于谁？
“人莫鉴于流水。”黑雾之中，一个黑暗中闪耀的光影从黑云缭绕的正南方湖面上踏水走来。
“而鉴于止水。”另一个光影从正北方湖面上踏水而来。
“唯止能止众止。”第三个光影从正西方湖面上走来。
“上善若水，明镜止水。”第四个光影从正东方向湖面走来。速度与前三个光影一致。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第五个光影从东北方向走来。
“福祸无门，唯人自招。”第六个光影从西南方向走来。
“冤冤相报，何时可了”第七个光影从东南方向走来。
“本来无物，何惹尘埃。”第八个光影从西北方向而来。
八道光影一步一步向南明湖三栈桥的重合处走去，在光影重合瞬间，那地方，出现了一名束白发而戴长冠，着白衣而持玄箫，容颜如弱冠隽秀少年的人。他闭目禅坐，手结子午连环八卦印。而李吟伤看到这个人时，身躯猛然一怔，“宁师兄？”
然而这个白衣人却并没有打算回答，而是继续说道“当年之事，且让当年人述之。”他轻声说道，嘴角挂着浅笑，手中的箫缓缓抬起。
黑雾顿时化成半透明的白雾，又瞬然而逝。
顾青疏想开口说话，却发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甚至连身体也变得半透明，动弹不得。
这是梦？还是……
不止如此……打断众人思绪的，是南明湖上忽然站满了人。此时所有人都站在南明湖其中一座栈桥，这座栈桥是与另外那栈桥平面互相垂直的。如果没有现在脚下这座栈桥，那么可以看成南明湖只有一座栈桥。
顾景之刚刚从湖中爬上桥，却发现整个桥也变得半透明。
此时此刻所有人发觉，南明湖没有变成半透明的栈桥上，已经站满了两股风格大相径庭的人！
通向北湖方向，清一色身着白蓝青三色。
通向南湖方向，清一色身着黑红紫三色。
宁武，琅无二人，突然望着他们，热泪盈眶，跪地泣不成声。
“第七日了，梁门主。你仍旧不承认你逐日派技不如人？”
“伍门主，你不觉得才不如人的是你新月派？”
正邪两派掌门仍是互相较劲。战斗再开，整个南明湖仿佛湖水沸腾一般衬托着正邪派比试之激烈，剑气满天，流光溢彩！
突然，一颗巨大的紫流星出现在空中，所有人抬头，发觉流星越来越大！
“不！”可惜，没人能听见宁武琅无两人内心深处的呐喊。
南明湖泛起巨浪，水火无情，瞬间吞没了将近五百人！
然而变成半透明的众人却丝毫没受到影响，仍旧站在半透明的栈桥上保持半透明的状态。
“正邪两派搅乱武林，不顾天下，乃祸根，吾九天隐元会奉神帝号令斩除之！”天空突然明亮了起来，一个激昂的声音响彻在南明湖半空之中。听到这句话时，地字三号冷汗连连。
从天而降的六人瞬间杀死了数十名正邪两派人士，随后，身着隐元会黑衣的百名刺客同样从天而降，把大部分惊慌失措的正邪派人士所格杀。
“皓天君真是让人佩服，一剑就钉死了邪派五位神药长老！”身着白袍的苍天君静无瑕一剑飞舞，蓝色的剑流锋芒毕露，将邪派企图逃跑的两人杀死。
“叶某不过雕虫小技，天石落下将他们内力耗尽罢了。苍天君，邪派那边有九人要跑，看来是长老！”皓天君一剑横扫，邪派凝海四长老被击入湖水之中。
“你们三人，你们一定要逃出去，这里由我们断后！”六名邪派血河长老举剑站在南明湖最后一段栈桥前，在他们身后有着二男一女，拼命想逃离此地。
“邪派妖孽，休想离开南明湖！”皓天君拔剑向天，天空中落下无数气刃剑雨，六名血河长老竟然同时隔断手腕上的血管而咏唱着什么，那些血液在流淌之中竟化作一把巨大凝血长剑，呼啸向天，竟抵消了皓天君一剑诀之力。苍天君前来，与皓天君共同击破血剑，然而栈桥突然出现漏洞，四只手突然从桥下钻出，抓住了苍天君和皓天君的脚。
“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能让你们再杀我逐日一人！”那是一个凝海长老的声音。
毫不留情，皓天君与苍天君拔剑刺水，将二人的手腕斩断。然而之前那三人已经消失无踪。
同样，新月派在重重掩护与断后下，仅仅突围了寥寥数人。
突然，光芒一暗，所有人发现所有场景都消失了。
几乎是很久很久的沉默之后，仍旧禅坐的奏箫之人——宁敬远率先开口“想必所有人已皆知新月逐日之事。”
“但这终究是前朝旧事啊……”地字三号有些颤抖地说道。“易画影，你不觉得，那是争斗的报应？合久必分，这是血的教训。”
易画影却露出轻蔑的表情，边摇头边说“我不姓易，我姓陈。”
“当年九天攻破建业，唯独没发现宣帝陈顼之子陈墨，你是他的后……”地字三号还没问完便已从易画影脸上看见了肯定的表情。
宁敬远同样点点头，站起身，双眼睁开，众人惊讶的发现，他的左眼是绿色瞳孔右眼是红色瞳孔。
琅无却破口大吼道“剑雪，这就是你始终不肯和我说的事情！？”
顾青疏对着宁敬远问道“宁师兄，你也是陈朝后裔？”
李吟伤看了一眼那漆黑色显得古朴的玄鹤风神箫，神情严肃“不，他只是个普通人。”边说边站到了顾青疏身前“但是，师兄，你为何会站在师父那边？而且，我亲眼目睹你被琅无所杀，你怎么……”
宁敬远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吟伤一眼，用他那双异色瞳。“我在垂死边缘，心入剑界，窥见死剑界内的二位长老。随后发觉自己被师父所救活。”奇怪的是，就在他望着李吟伤的时候，后者的双眼，竟也同时变成了一绿一红。残疏剑、残青剑如今同时泛着紫色的光泽，竖直朝下围绕着宁敬远的身躯往复公转，“这两把剑，只差一点点了。”
琅无顿时明白了什么，“剑界？两位长者？难道是……”
宁敬远微笑着看了琅无一眼“前朝新月逐日二位掌门。如今逐日也并非报仇，而是想超度逐日新月两位掌门的亡魂，从而逼退残剑的怨气，残剑相合，死剑界也会散去。那时候，世人将再度领悟明镜止水，越来越少的人会走向剑器的杀戮之道。天下太平，兵灾将尽，君顾双星亦将陨灭。”
易画影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着“现世与神佛的转化，人与剑的交替，均有法可循。”
李吟伤听到此言，顿时一惊“敬远，你的意思是！”
宁敬远仍是保持着微笑“你一直以来以为只有靠顾青疏的至阴之血才能激活残剑。因此你保护了她这么久，对么？”
此话一出，顾青疏立刻用不可思议以及欣慰感动的目光看向李吟伤，而后者却愈发如一尊石像一般冰冷到了心里。
易画影也只是露出了一些无奈的眼神“走到今日，一切的一切，一步又一步，你终于悟到了与前朝新月门主相近的境界。”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吟伤的右手“如今只有你与另外一人超越了明镜止水之心，解救剑界，只能靠你们了。”
闻卿意听到这话的时候，忍不住问道“解救剑界？”
易画影转身，用后者难以理解的目光看着闻卿意“人有人界，佛有佛界，剑有剑界，佛有如来不动，剑有轩辕湛卢。人可圆寂成佛，自然也可消逝成剑。两位掌门被杀的怨气、双剑断裂的怨气极强，如今他二人终于可与之抗衡了，这就是超度的时候。”
“所以，敬远，你就是另外一人，对吗？”李吟伤手臂又痛了起来，让他忍不住皱眉捂住自己的肩部，他用难以理解的目光望着宁敬远“敬远，你觉得这是对的？”
宁敬远不可置否地点点头，“为了修正，”他望了一眼乌云缭绕的天空“这个错误的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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