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苍月破晓
天子峰下寂静的宓谷之中,剑圣的身影忽然停了下来,而在他身后,仅有一人。
剑圣转过身,冷冷地望着三十步之外那个身裹黑色披风的男人,套头的帽兜下隐约露出少许白发。夜晚之中二人的目光不经意间碰擦之瞬间,黑袍老者手中的长剑顷刻间变成一片赤红,跃起直劈剑圣,剑圣挥剑平挡,而前者的身影竟在剑刃相触的瞬间消失,他只感觉身后炎风顿起,立马反身横扫“砰!”寒芒四射的正阳之剑与黑袍人手中的红色长剑相撞,整个宓谷在刹那间被金光一晃而过,暗夜之中,黑袍人反身旋起,原本挂在腰后的一件缠绕铁链之物被他抓入左手内。剑圣震惊之余,身体猛地向后一退,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天字·葬魂刺?”疑句刚落,黑袍人左手的刺拳上三根铁链携带着刺锥化作三根极细的红线,从三个角度刺向剑圣,黑袍者的身躯则如游鱼般直贯而去。后者抬起手中重剑,刚隔开第一根红线,黑袍人的身影猛然一抖,仿佛飞鱼跃出水面般挽着两道红线,一剑撩起,拖拽着血影穿剑圣而过!
“天行之剑!“
剑圣则挥动重剑,一记重砍“一剑诀·至胜绝剑!”,宓谷响起一道炸雷般的轰鸣后,与之擦身而过。
剑圣“咚”把笨重的剑插在地面,背对着黑袍人“隐元会天字零零壹,既然你都追到这里了。不如和我说说,这天子峰上缭绕着的雾影,究竟为何。”
百年之前
南北朝格局愈发混乱,自北魏以来历经数朝,最终形成北齐北周格局。而南方历经四朝,终于进入陈霸先所统治的陈朝。
而此时,天下武林,更是分成三派。
玄鹭派主和,讲究武林界协助北周统治,不得以任何借口与人发起争斗。
逐日派主战,依托北方的东云关霞之谷,与北齐各大武林门派组成邪派,不断挑起南北争端,并想吞并南朝正派。
新月派名谓平乱,实则一心想依托打开南北争端、以北伐为名消灭邪派,其以南屏山龙隐山据点广发中原英雄令,不断发起与邪派之争。
中国华夏之大地黯然失色,黎民百姓饱受战火涂炭,横行之武林的各种暗杀又使得改朝换代变得频繁无常。原本三大门派鼎立的时代,忽然刮起一阵阴风——北周玄鹭派在玉山的总观被逐日、新月所灭!与玄鹭派交好的北周将军杨坚,决定号召天下,评定这个乱世。
终于,天下那九个人站了出来,他们或是富甲天下的商贾、或是剑绝八荒的侠客、或是谋惊鬼神的兵家、又或是万人之上的皇子。
他们决定以自己的力量,扭转华夏局势,让这片大地再度宁静下来。
谁能料想,逐日新月两派居然倾巢出动,在双方默许不抵抗之下,同时袭击玄鹭派在玉山的总部。玄鹭派上下损失惨重,门主陆北亭双手皆废,镇派神器之一的白鹭霜皇笛失踪,玄鹭派在陆北亭率领下远遁昆仑。
随后,正邪两派在玉山南明湖发起了南北朝历史上最大的一起武林斗争,双方所有高手战了三天三夜,在最后决胜之时,天空中竟出现两颗异星冲入黄道,一柄煞气横飞的魔剑与陨石从天而下,整个逐日新月瞬间覆灭,史称“血湖之变”。而这一切,皆是九天神算家族的一笔重彩。
那一天,生还者寥寥,从此武林,黯然失色。阳天君心仁,将逐日派的家属遣至昆仑雪原保护起来,命世代幽天君看守。而天宝四年,无名却毁了这个村庄,只因为,神算家族留下一册不知名的禁断之术,上书“灾后魔剑,一分为二。残青残疏,互不相容。血则引青,鬼则招疏。双剑若合,天地变色。剑界将溃,无剑可摧。阴日阴月,血融二刃,刃灭神州。剑心通灵,破剑之怨,剑浮九天。”
三根铁链卷回名为天字·葬魂刺的刺拳上,黑袍的天行者挥剑直指剑圣“你们九天,只为了这戾世魔剑,就灭掉了你们保护了上百年的逐日后人村落,毁掉了自己立下的承诺!”
剑圣漆黑的眼瞳中不知闪过是同情还是愤怒“看来,无名已经叛变。九天已然分裂。天字,你多年隐匿江湖,若你现世,天下剑魁不知鹿死谁手。”
天行者轻蔑一笑“剑魁有何意义?如若逐日不灭,你区区一莽撞剑客,怎会被冠之以剑圣。”
剑圣横眉,似是动怒,正阳剑下土壤轰然爆裂,整个宓谷仿佛在颤抖,天行者一惊,剑风已经迎面到来,他横剑一挡,流淌着血光的长剑竟瞬间被一刀两断!
天子峰上,李吟伤与顾青疏还沉浸在宁敬远死去的悲痛之中,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落下,那是身穿黑色皮衣,外裹黑羽毛披风的中年男子,李吟伤一愣“师父?”却在说话间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残疏剑。
“敬远死了?”来者正是他们四人的师父——剑雪。他半膝跪下,伸手覆在宁敬远的胸口,原本紧皱的眉间竟忽然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
“吟伤,青疏,去追查凶手,为师带敬远安葬。”剑雪伸出双手抱起身穿白衣的宁敬远,眼神依次划过李吟伤与顾青疏,随后飘然而去,隐没在暗夜之中。
天宝十三年七月,南诏王旧疾复发,欲绞尽最后一口力气率军攻下融天岭,听闻凤阳王以及苍月军不在,出动蛮兵总计八万抢攻苍月关,苍月关仅有踏雪军团七千人以及民夫三千。
夜晚,宁武、诗韵站在苍月关城墙上,前者眯眼遥望后者静立无声。南诏大军连营数十里,出云岭高地上遍插南诏军旗,声势浩大。
“敌军来势,还真是前所未有。”身穿白色踏雪军服的宁武眯眼把大致的营盘都瞧了一遍,“敌军大概料想我们以为他们势大一定会采取正面进攻,所以他们偏偏要来个夜袭。韵韵,你的神机营最远能将箭射到哪里?”
“请别这么称呼,万一被人……”诗韵还没说完话,宁武抬手打断了她“这里就你我两人。”说完,托腮笑眯眯地看着诗韵的脸颊,尽管后者戴着的面具遮住了半张脸。
诗韵噎住了说不出话,扭过头取下面具,凝望远方,时不时伸手测量着距离“这个高度,夜晚,射程大概是三百四十步。精确射杀是一百二十步。”
诗韵的话说完后很久,宁武都一言不发,城墙上死灰般的沉默让前者忍不住朝他看去,却只见宁武竟然只是饶有兴致地盯着诗韵脱下面罩后的白皙脸颊。诗韵哼了一声,没好气瞪了宁武一眼,转身准备走下城墙,只听宁武悠悠道“今日亥时,率神机营城门上集合。对了,通知一下段十一,让他带震雪营全营两千人来城楼布防。”
宁武回到自己房间,正打算卧榻,半醒不醒地思索着今晚的情况,明明自己很困,却感觉有什么事情缠绕自身无法安眠。此时,突然房门被推开,诗韵匆匆忙忙奔进来,脸色并不好。宁武一惊,立刻从榻上坐起,立时睡意全无。
“宁武,段营长在房屋内被人……!”诗韵一把拽起宁武的手臂,边拉边说道。
“什么!”宁武头皮一麻,顿时睡意全无,甩开诗韵的手一个人飞奔出去。
房间中,段十一静静地坐在靠椅上,像是因为太过劳累而睡着了一般,然而从那白衣上一点绽开在胸口的鲜红可以看出,他已离去。
“十一……”宁武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发觉另外两个营长——峦清吾与李道剑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他们都是青年将军,出身皆是剑南道一带的住民,甚至从小就相识,突然而来的意外给了他们精神上沉重的打击。而踏雪军团副统帅慕青泽,此刻猛地捶了一下桌,举起壶中烈酒猛饮了一口。“一定要查出凶手!”
“是刀伤。”诗韵看了宁武一眼。宁武眼神却显得飘渺不定,看不出是悲是哀。
“峦清吾!”宁武忽然大喊了一声。
跪倒在地仍在抹泪的年轻营长,此时有些恍惚地抬起头,宁武却又立刻喊了第二声“圣雪营峦清吾!”
“到!”峦清吾身躯一怔,有些踉跄地爬起身。
“率领你的圣雪营,立刻打开苍月关城门朝南逃,记住,队伍一定要乱,动静一定要大。”
“开城门?出逃?”所有人都是一愣。“还想不想报仇!”宁武又吼了一声。
而诗韵又注意到,整个屋子似乎有被翻动的痕迹,她又想到今天手下汇报过存放剑刃的武备库的锁被人撬开了,然而没有一把武器失窃。这两者会不会有关?是不是歹人在找什么剑。
午夜亥时,原本准备就绪的一千名南诏敢死队战士已经在出云岭大营集合。“报!将军!”突然,哨骑飞马奔至营前。
“将军,苍月关瓮城城门突然打开,从里面正不断跑出士兵,看衣服服色,正是凤阳军!”
“这是怎么回事?”南诏军谋士匆匆从大帐里走出,表情有些错愕。
“哈哈哈,军师不要大惊小怪。这也不算什么喜事。定是苍月关料想他们区区数千人挡不住我八万南诏大军,所以弃关而逃。”南诏大将的声音从大帐中传出。过了好一会儿,南诏大将才穿着衣服缓缓走了出来。
“不能太大意,斥候,再探!”
不一会儿,又有两名哨骑返回,“报,他们队伍很乱,匆匆忙忙赶路,看样子,至少走了有一千来人了。”
“拿我的刀来!为了吾王,为了南诏!”身材魁梧的南诏大将喜上眉梢,大吼一声“南诏先锋营去追杀守军!敢死队与本将军杀上苍月关城楼,以耀国威!”
南诏大军开赴到苍月关城下之时,瓮城中的守军已经全部逃走,南诏大将仰视着苍月关城门口的匾额与大开的城门“进城!”
南诏先锋大军五千骑兵缓缓开入静寂的苍月关瓮城之中,“是座空城。”副将四处张望,丝毫不见人影。
然而远处的喊杀声突然变得嘈杂喧哗了起来,一名南诏骑兵匆匆策马赶到苍月关城门外,身上挂着伤,对着城内喊道“不好了将军,我们……”话音却戛然而止,随着城门突然的关闭!
“南诏屡犯边境,不肯和战,那吾等将士唯有捍卫边疆!”苍月关瓮城城墙之上,突然立起数千名弓箭手,那些弓箭手,身着白色战袍,外裹月白色护臂、护肩以及下摆直到腿部的蓝色盔甲。两面大旗升起,军旗是白底青边绣着蓝色雪花,六角形的雪花外缘是两条头咬着尾的五步蛇。
“踏雪军!”
一时之间,万箭齐发。瓮城之中惨叫之声连天。
天宝十三年九月,李吟伤率领苍月军团回到苍月关,宁武与慕青泽倒是没忙着邀功,却被另一个消息所打击得体无完肤——苍月军月韧营长柳陌风被人用刀所杀。
李吟伤是脸色阴沉地回到苍月关的。苍月军这边得知了过去的一个月,宁武与慕青泽击退了南诏大军七次进攻,敌军伤亡逾万。而踏雪军得知苍月军团返回途中,月韧营营长柳陌风遇刺身亡,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李吟伤停留数十日寻找凶手无果,只得率军先行苍月关。
“王爷,探子来报,出云岭南诏军队大营已经空了!”
“什么?”苍月、踏雪所有指挥官皆是一愣。
当李吟伤、顾青疏、慕青泽、宁武、踏雪军团神机营营长诗韵、踏雪军团圣雪营营长峦清吾、踏雪军团碎雪营营长李道剑、踏雪军团震雪营副营长步盈袖、苍月军团墨剑营营长周陌尘、苍月军团黑枪营营长苏炎洲、苍月军团暗弓营营长孙忧悯、苍月军团月韧营副营长木子欣全体登上苍月关城楼时,还是被这个景象震惊了。
南诏大军,五万八千人,骑兵列于前,步兵随于后,旗手扛着惨白的大旗,第一排的骑兵清一色裹着素衣白甲。领头的将军左臂上还缠着绷带,那是第一次夜袭中了埋伏而留下的。当然,最为显眼的莫过于大将身旁的那一口棺材。
“愿我大王在天之灵,佑我们夺下苍月关!”
“不灭凤阳,不回南诏!”
“不夺此关,天灵难安!”南诏士兵们此时此刻,士气高昂。
李吟伤身穿深紫色金边贵气直裾,手里仍是摇着自己的描金折扇,他悠然凑到宁武身旁,打趣地说“你把病猫给惹怒了。”
宁武耸了耸肩膀“王爷的意思是怪我咯?”
“连帐篷都烧了,这还真是背水一战。”慕青泽不由得感叹了一句敌军阵容。
“连帐篷都烧了,还有什么资本一战。”李吟伤冷冷地补上了一句。
“他们在喊什么?”慕青泽张望着大势而来的南诏军队,皱了皱眉。
“在喊拿你的人头呢。”宁武伸手敲了敲慕青泽的脑袋,带着诗韵二人一同先下城墙而去。几个营长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笑出了声。
被宁武说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慕青泽瞪了踏雪军团那几个营长“王爷,我们怎么打?”转头问李吟伤。
“你觉得该怎么打?”李吟伤饶有兴趣地瞧了慕青泽一眼。
“敌军士气正足,当然是避其锋芒,坚守不出了。”慕青泽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呵呵……”李吟伤只是淡淡一笑表示回应,不禁让慕青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随后他拍了拍慕青泽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正、面、迎、敌。”
“什么?王爷!苍月、踏雪、再算上民兵,满打满算就一万八千人,对面至少还有六万。”慕青泽听完这话差一点暴走,但是看着李吟伤平静的目光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慕将军淡定。”顾青疏都有点忍不住了,过来同样拍了拍慕青泽另一个肩膀,这下他被拍得简直莫名其妙。
“末将觉得是因为,继位的南诏王年幼,如果正面大败敌军,南诏十年之内就不敢动兵了吧。”踏雪军团圣雪营营长峦清吾低声说。
“不错,峦营长说得很对。”李吟伤看了对方一眼,点点头。“慕将军也不必多虑。宁将军已经去调动了,接下来听从安排吧。”
“宁将军?宁将军回来了?”慕青泽又惊又喜,但是看到李吟伤的表情暗沉了下来,顿时又不知所措。
“我刚才说的是宁副统帅。宁敬远他……已经去了。”李吟伤用沉重的语气说完了这句话,之后整个城墙上,噤然无声。
天宝十三年九月初二,南诏王图谋中原计划功败垂成,病魇缠身,含恨病故。
九月初九,南诏大将谷绪背水一战,火烧出云岭南诏大营,率领南诏步兵三万六千,骑兵二万六千人直逼苍月关下。
秋风萧瑟,几只孤雁盘旋在苍月关上空。李吟伤、顾青疏登上城楼,放眼苍月关外开阔之地,身着素衣白甲的南诏士兵一字排开,南诏旗手们高举着白幡悼念着逝世的南诏王,悲壮的战歌和丧歌响彻苍月关下,所有南诏军人的眼中皆是泪水。
“吱嘎吱嘎……”苍月关城门轰然大开,只是早在多年之前暗雪关即被流星击毁,这一次,只剩下苍月关傲然屹立于融天岭!
苍月关城门中,呼啸的马蹄声不绝于耳,从城门用出的骑兵分成两拨,数十面苍月军的雪月苍箭旗在左边的骑兵手中高高扬起。这支骑兵全体跨白色乌蹄罕见的绝尘战马,身着深蓝色盔甲与深蓝色军服,所有人头戴黑色飞鹰头盔,手持一把漆黑色一丈长的长铁枪,这是苍月军团黑枪营第一次正面出战。数十面踏雪军的雪花双蛇旗在右边的骑兵手中高举着。这支骑兵全体跨灰色骏马绝群,月白的盔甲雪白的军服,所有士兵头戴银色飞羽头盔并且手持银色的双月重戟,此乃踏雪军团圣雪骑。
两支骑兵列队排开,中间空出一条大道,李吟伤身着紫色华服戴着鎏金的护肩护臂,顾青疏着灰色刀宗剑道服,两匹黑色战马并排从城门中走出。李吟伤嘴角还挂着淡笑,待黑驹走至队伍最前列,他在马上拱手一揖,“谷绪将军,自凤阳过后,别来无恙?”多年前,南诏奇袭凤阳,带队者便是面前这名南诏将领。
南诏大将谷绪此时此刻左臂仍旧缠着绷带和纱布,他听闻此言,直接把绷带撕开,丢在地上“今日就是苍月关被焚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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