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天地无用
【数年前的夏天白龙口日月崖】
一支三百人的队伍正小跑于白龙口的草原上,这是一支全员穿着雪白色军服的队伍,所有士兵清一色手持一柄四尺长的铁剑,看样子似乎还都没有开刃。领军之人正是身穿白色抹去了太极标志的纯阳道袍的宁敬远,一柄青锋背在身后。队伍的前方是白龙口一处军事据点——日月崖。突然,周围响起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宁敬远剑眉一竖,猛一抬手,所有人进入临战状态警惕地环视四周。
毫无征兆地,四周竟冒出了至少五百名神策军,清一色手持制式重弩,全部对准了白衣队伍。
“嗒、嗒。”一双重铁履踩踏在草原上才能发出的声音由远及近,从身穿金鳞衣的神策军队伍中走出了一名将领模样的人。宁敬远眉心微蹙片刻,随后露出温和的笑容示意对方放松警惕,当他目光触及来者的时候,却也莫名的一愣。
来者头戴银色铁盔,灰白的长发顺着头盔下沿披下,前胸微微隆起看来是名女将。其全身上下均披挂着银色的锁子甲,两侧银色护肩向上挑起,宛若鹰翼,脚踏一双打磨发亮的银色铁履,腰间佩着一把黑色剑鞘的长剑。她眼神中似乎充满着难言的苦寂,白净无瑕的脸颊淡粉的唇没有弧线,透露着将帅的威严。她背后系着的黑色披风上绣着一只白凤,宁敬远似乎在凤阳王府见过一件与之相似的披风,只是那件绣着白龙。清冷的声音响起,这名女将大约三十年纪“来者何人?本将军并没有听说这一带有你们这支队伍。”
宁敬远平和地作揖,冠下两束墨发垂在脸颊两侧,道“在下凤阳王府宁敬远,此番受凤阳王之令训练军队,故来此。”
那女将微微挑眉“哦?可本将军并没有见过你这支军队。如何证明。”
宁敬远仍旧是一脸平静“吾军乃是苍月军下踏雪大队。”
女将嗤笑,“踏雪大队?不是扫雪大队?”话音刚落,神策军队伍也是一阵哄笑。
此话一出,踏雪大队的士兵们顿时按耐不住了,在这种关头,宁敬远立刻叫停,不是用语言,而是忽然拔出背后的银色长剑,一声空灵的剑鸣在平原上空盘旋。
神策军队伍立时安静,白色队伍也早已鸦雀无声,银衣女将露出一丝感兴趣的表情,嘴角微微咧起“阁下用剑,已有门道?”
宁敬远反手拨剑置于臂后,依旧是一副谦态“不敢不敢,素闻苏将军谨慎边防,今日一见果如传言。”
银衣女将一愣“你知道本将军?”
宁敬远淡淡一笑,多年之前苏烟梅这个人率领三千凤阳军大破南诏军,直接将其避回暗雪关再不敢出扰唐境,实在是太如雷贯耳。他点头说道“晚辈若不知当年升天谷大捷,岂敢妄谈兵法与练兵。南诏小孩,若听见‘南蜀之剑苏烟梅’的名号,如闻当年文远将军之名一般,夜不敢啼。”
银衣女将苏烟梅听到这句话,却并没有什么喜悦的表情,相反,神情中有着忧伤,宁敬远看不出这忧伤来自什么,只是她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一股冰冷的杀气透出,苏烟梅竟忽然拔剑直指宁敬远。
“这么多年了,没有再遇到一个论剑之人。”苏烟梅语言里充满着孤寂与哀伤,目光灼热,“若你肯与我比试一番,便不追究你擅闯防地之名。”
神策军与踏雪大队同时向四周后退,让出一个三十尺见方的开阔地。让宁敬远疑惑的是,苏烟梅竟既不打算解开披风,也不打算卸下盔甲。穿着这样笨重的装备,在他看来,根本无法发挥剑的灵巧。
原应该是燥热的夏季,宁敬远却突然觉得四周流窜着微冷的空气,让他微微打了个寒战,就在那一瞬间,苏烟梅动了,银色身影竟如天山云豹般迅捷,骤然而至,一剑斜劈,宁敬远感觉到扑面而来的不只是剑风,还有……霜风!
他猛地向后跨了半步,右手回旋长剑半周切入左手,反手一剑横挡,他的银刃与苏烟梅的黑刃相错,迸出火光。苏烟梅身子没有丝毫停顿,借着斜劈的势头转过一周,更加迅猛地劈出下一剑,宁敬远侧身躲开,不料对方竟转劈为刺,直指胸膛。
他右手正手握剑,拨剑下劈,瓦解苏烟梅之刺的同时,直接如一只仙鹤般展翅越起,在半空中身子如弯月一般向着苏烟梅背刺一剑“凌虚碎雪!”这是易画影所传授的赤雪剑之招。
苏烟梅显然露出了极为惊讶的表情,但不慌不乱,右手握剑向后一挑,“砰!”只是减弱了宁敬远的势头,却在那一瞬间忽然变挑为撩,以极快的速度连挥四剑,如同四方形一般,不但化解了宁敬远的进攻,还将之包围在内。后者竟完全看不穿这一套路,落地瞬间,脖颈已被苏烟梅的剑刃所架。宁敬远手中的长剑回旋着下坠,扎入了他身后五步外的土壤之中。
“从未见过的剑招,苏将军令晚辈大开眼界。”宁敬远深吸一口气,败的心服口服。“敢问,刚才那招是……?”
“这套新月剑,自从他去世之后,我再也没用过。”苏烟梅放下剑,轻轻闭上眼,转身向自己的队伍走去“我与你有传剑之缘。那人死后,我也怕此剑绝世,不如赠与你。”
“明镜止水……”宁敬远忽然是想到了什么似得,顿悟一般望着苏烟梅的背影。
冰屑四散破碎,琅无脸上已经露出了很大的疑虑,她举残剑轻抚了脸颊上的鲜红,残剑顿时沾血再放紫光。“天蛛吐冰蚕,并非自卫,而是,狩猎。”
“轰!”宁敬远四周的土地竟突然爆裂,九只大小堪比马车的巨大蜘蛛嘴边流着紫色的黏液从泥土里森然钻出。
“嘶!”一只大蜘蛛率先朝宁敬远扑来,宁敬远足尖轻踮,一脚踩在那蜘蛛的后背上,负剑而疾走,施展轻功,仿佛仙人一般朝半空中跃去。
“天地无用。”宁敬远跳到一个高度后,转身俯视峰上,眼神中显现着浩瀚星海,身后竟然出现了一、二、三……十二团青色冥火!十二团冥火呈黄道十二宫之位依次陈列空中。
“这果然是……新月!”琅无脸上突然出现了诧异与惊恐“宁敬远,住手!”
但是宁敬远身上爆发的无限杀气与剑气已经硬生生阻断了琅无的呐喊。
无奈之下,琅无再度吹响手中的幽笛,冰泉冷涩笛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所有蜘蛛随笛声而动,朝琅无身躯扑过去,那些蜘蛛散发着恐惧的气息。
半空中那十二团冥火无限聚合,竟然形成一把青色巨剑,“天地无用,剑绝天!”这把青色巨剑形成瞬间,宁敬远嘴角溢出了鲜血,左手捂住胸口,右手将手中的长剑抛出,嵌入巨剑身形中,巨剑猛然间似乎被灌输了巨力,好像有一个巨灵挥动它一般,轰然劈下……
琅无手中吹奏的幽笛突然碎裂,一条白色的小蛇发出一声狰狞的吐舌音,高高跃起,直扑宁敬远的胸口,小蛇两双青色的眼睛散发毒光!
慕容临江此时此刻瞳孔放大,发自肺腑地呼喊道“敬远!”可惜当事人却没有听见他内心深处的呼喊。天子峰仿佛一个喝醉酒的人一般摇摇晃晃起来,“啪!”慕容临江手握的长剑竟然折断了!慕容临江还未反应过来就跟着断剑一同坠入深谷之中。
巨剑劈在琅无那九只蜘蛛组成的防御之上,绿色的黏液四处飞溅,而巨剑也化作荧光点点,很快消散于空气中。
巨剑散去之时,琅无默然凝视着自己那把跟随自己多年如今却碎裂的幽笛,弯下腰轻抚着垂死的蜘蛛时,一口紫黑色鲜血从她口中喷出,血液被她那件黑袍所渐渐吞噬。而宁静远,从半空中如流星般坠地,落下之后,生死不明。
“……”宁敬远呆呆地躺在地上,遥望着天空中一轮皓月。“……新月……未落……”他咧起一丝微笑,咽下了气。
李吟伤更是用极为震撼的目光看着这一切,“天地冰云,这是兄长所授剑谱中的第五式也是最后内容,师兄怎么会……还领悟到了更深的程度。”
就在此刻,无数蓝色气剑从空中如梨花般落下,逼得琅无不得不匆忙闪躲。
“顾青疏!?可恶,他居然失手了吗!”琅无声音中有所惊讶,身影却在剑圣的气剑消失的同时一起消失,融化在了夜幕之中。
果然,剑圣的身影从黑暗之中出现,同时顾青疏也跟在他的身后,而李吟伤也自行解开了捆缚,他一点没有被迷雾之毒所困。
“贼人休走!”剑圣与李吟伤同时跃起,起身追赶琅无,却扑了一个空,后者身影如鬼魅般疾走于暗夜之中。李吟伤快步捡起地上一把长剑,迅速消失而去。
琅无在黑暗之中,双手与前倾疾走的身体平行,以极快的速度流窜于草木之中,反手握着的残疏剑偶尔于漆黑森林中冒出几点紫荧光,就在此时,背后突然风声如刀锋一般刺耳了起来!“砰!”反手残疏剑与之身后的人短兵相接之后,琅无尽力跳起,映着那轮苍月在天空中化作一道劣弧。然而背后的阴风再度席卷而来,在那轮苍月之下,李吟伤与琅无同时出剑相争!映着那一轮月,双方同时看见了对方惨白的双眼。
无数冰尘冰粒一点点形成气旋朝着李吟伤手中之剑汇聚而去,琅无瞳孔立时放大!这,又是新月剑!?
不等李吟伤出招,两团紫色光影从他左右两边散去,“残疏剑!”李吟伤眼前一亮,便朝着残疏剑存在的那团紫色光影而去,一把抓住了残疏剑。
而顾青疏凝视着死去的宁敬远,湿润的双眼难掩悲伤地为之阖目,却听闻身后脚步声密密麻麻。
“大家……这,究竟是谁干的!”一名隐元武卫的语气异常愤怒,尽管他戴着飞狐面具根本看不见其表情。他蹲下身,揪起一具尸体“杨国忠的神策天风营?”在月光之下,乱尸之中,竟有什么闪烁着。
“这是……凌雪阁刺杀令!?”那个隐元武卫语气中显然是充满悲愤情绪。
什么?!顾青疏和返回的李吟伤四目相对,互相都震惊不已。
“王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人缓缓站起身,质问李吟伤。
“你觉得会是凌雪阁做的?那为什么宁敬远会死于此地?”李吟伤却发问道。
两人眼中都是充满了不满情绪,最终不欢而散。顾青疏低下头默默望着李吟伤手中仅剩两尺长的残疏剑。
黑色的披风裹着琅无受伤的影子不断跳跃在南屏山之中,剑圣却依旧不依不饶,继续追赶。
突然,在一个嘶风的峡谷中,琅无止住了脚步,望着那黑羽披风的背影,剑圣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九天要灭了。哈哈哈哈!”突然整个峡谷之中回荡着另一个狰狞的声音。
“本以为仇恨会平息,谁料……”另一个长者的声音同样回响起“谁料你们九天再度铸下大错!昆仑雪原村之仇,今日必报!”
两道黑影并排出现在剑圣身后,同样是一件黑羽毛披风。
“卢延鹤已死,无名重伤,现在该轮到你了,皓天君。”
剑圣却一动不动,语气依旧冷静“在下不知道什么雪原村。”
“呵,狡辩。那你说,无名是不是你九天之人!?”
“无名……隐元会……”剑圣忽觉困惑,而暗夜的山谷之间,竟开始纷飞赤色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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