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水源之争
六月三十一日晴
诸事不宜，大事勿用
一年没有下雨了，夏天的水份蒸发得快，用水量却比平常大得多，纵贯长兴的曲河已经断流，整条河只有刘家村的这一段还有一个池塘大小的水面，其它的地方都已经见底了。
人们开始四处打井，四处寻找新的水源，可惜全部都失败了，能挖出一个小泥坑就让人兴奋不已，那点泥浆水被澄清之后一滴不剩地带了回去。
最开始刘家村的村民们还能容忍别的地方人到这里取水，毕竟是乡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可眼看水位越来越低，水越来越少，仍不见丝毫下雨的征兆，大家都心慌了。
经过全村共同商议之后在到村子的必经之路上竖了木牌，标志不允许外人进入，可是这块木牌形同虚设，仍有人不时进入取水。
无奈之下，刘家村用抓阄排定了轮流值班的顺序，白天黑夜三条路上均有人值守，一有外人靠近立即驱离。
这样的方法同样无效，因为外村人又找到了进入刘家村新的一条小道，他们从小道源源不断地进入了刘家村，而且来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只要进了就没有人拉得下脸面赶人家走。
本来就不多的河水最后只剩下一个取水点，也就是村里的小孩子们每天挑水的那个位置。再发展下去将不堪想象，村民们都不干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允许外村人来取水了。
取水点有村里的长者看着，每一天每一个家庭取多少水都有严格的控制，只够用于吃喝。
除了喝水吃饭，几乎每一滴水都经过了反复利用，先淘米，再洗脸，然后再洗碗筷，最后还要喂牲口。在大热天里洗脸、洗澡、洗衣服是奢侈的，人人都头发打结，面目黝黑。衣服也是这件穿脏了就换一件比较干净的，等脏得不行又在脏衣服中挑一件，谁也不要嫌弃别人，全都一股酸臭味。
“一滴水也不能给外人”、“保水就是保命”、“节约每一滴水”……这些是刘家村连三岁孩童也会说的口号，还用石灰写在了各家各户的墙外。不是太吝啬，只是怕，谁也不想成为难民流离失所。能够多撑一天就多撑一天，自身都难保，吃斋念佛的老妇人对邻村的苦难也默不作声了。
周围四个受灾最严重的村派代表来交涉，表示愿意花钱买水，价钱好说，可是刘家村所有村民都不同意，水就是命，再多的钱也买不回命。
既然协商不成，为了生存就只有走下策了——偷！
外村人都认为刘家村太小气，见死不救；刘家村则认为外村人没脸没皮，鸡鸣狗盗，道德低劣。
今天又抓住了一个暮云村偷水的，在拉扯中把守水的女人摔了一跤。无巧不巧，这女人正是李雩曾偷看过的胖媳妇，她当场就坐在地上撒起泼来。事情闹大了，刘家村人把那人扣下，这成了一个导火索，一个月来积累下的矛盾终于爆发了。
暮云村的壮劳力都拿着铁锨、扁担、筢子、粪勺、铲子等农用工具赶来领人，那架式放人也得放，不放也得放——不过就是几滴水而已，那是从天上落下来的，难道就成了刘家村的了吗？
刘家村都要炸了窝了，这还了得？怎么？偷了水还想打人，刘家村的男人们就不是男人了吗？
有眼尖的回来报了信，刘家村的男人们就也带着家伙什到了村口，与暮云村的人在大碾盘会合了。
先是打嘴仗，公说公有理，婆说理由长，你一句我一句，个个都情绪激动，指手划脚，不甘示弱。乡间俚语要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从前见面还有说有笑的乡里乡亲竟然如同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早有六耳弥猴通风报信，李雩放下手上的书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站在高高的村冠上把一切都尽收眼底。
他的身旁是全家老小，反正凡人之间的争斗伤不了他们，也就用不着躲着了，看一看也无妨。
李雩的双手合抱放在胸前，似乎只想当个看客，不时发出一两声冷笑。
没有人相信如果打起来他会袖手旁观，看着刘家村的乡亲吃亏，只是他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插手的问题而已。
暮云村有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正是他自己看来是大人，而在大人看来他还是孩子的年纪，他趁着闹哄哄的他混在人群中跟着来了，他要向大人们证明自己是个不能被忽视的男子汉。他早就气不过了，悄悄地捡起一个圆圆的鹅卵石朝刘家村的人丢了出去。
从男孩弯腰捡石头时厚朴就发现了，转头看了一眼李雩，还以为他一定也会出手，没想到他一动不动，只是嘴角扬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似乎很有乐趣，就象希望看场好戏的大男孩一样。
厚朴勉强才忍住出手的冲动，他现在对李雩越来越看不懂，因为看不懂就不敢干预，怕好心办坏了事，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做的并没有太出格。
紫苏疑惑地看了看厚朴，现在他是名符其实的哥哥了，他不动，紫苏也就不动。
家里的那几个女人更是没有实力，也不知道该不该管，应该怎么管。
其实就算他们想管也管不了，新来的四象唯李雩的马首是瞻，只要李雩没有发话，谁敢动他们就不答应，而他们的实力加起来远远的超过了他们包括厚朴和紫苏所有人的总合。
这块石头打中了刘涛的头，受伤并不太重，却流了很多血，看起来一张脸血糊糊的吓人。刘家村群情激愤，刘波见大哥受伤更是气得火冒三丈，他带了个头，全村人叫着嚷着就冲了上去。
李雩象是终于等到了时机，摩拳擦掌也跟着冲了上去，有暮云村的一铁锨打来，李雩就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虎子爹眼看就要挨了一记勾心拳，李雩便挡在身前，拳头落在虎子爹身上就像是挠痒痒，虎子爹不知暗中有人帮忙犹在大骂人家没有吃饭没有力气，还不如小娘们。
村长本不想开打，只是阻止不了，无奈也被裹挟了进去，躲过一记扁担后只想用筢子把对方推开，李雩却在筢子上重重地踢了一脚，那汉子被踢飞三丈远，一pi股坐在地上生疼，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秃顶大肚子的老头，想不通怎么会有此神力，村长则一脸抱歉地看着他。
桂嫂她男人和暮云村的一条汉子扭打在一起，双方势均力敌，谁也占不了便宜，李雩飞起一脚踢在那汉子腰眼上，那汉子痛得松了手，桂嫂她男人顺势骑在了他的身上。
因为人看不到神，谁也不知道是李雩在暗中使坏，他玩得起劲，很久没有这么任性地玩耍过了。他每次恶作剧后就笑着吐吐舌头，耸耸肩，眼睛变成弯弯的月牙，十足原先的小捣蛋鬼模样。
一边玩着，李雩还招手叫大家一起来。
厚朴和紫苏看傻了眼，可是所有人，甚至连窦王氏也跟着冲到战阵里去了。大家都和刘家村的村民有了感情，总觉是自己这边吃亏了，哪怕明明占了上风仍然觉得不够意思。
没多久暮云村的人就一个个倒在地上痛苦地**着，而刘家村人却几乎没有损伤。
这一仗打得真过瘾，刘家村的男人们都觉得自己有如神助，却不知道真的有神相助。
“咳咳，大家都别再打了。”村长终于喘够了，拉住自己一方最后一个还不解气想踢一脚的年轻人，“暮云村的乡亲们，我不得不说几句，这回的确是你们做得不太对。
我们早就在村口做了警示，为什么还要悄悄地进来？不是我老汉心狠，现在的水已经连我们自己也不够用了，实在没有多余的给你们。
老汉知道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神仙保佑我们刘家村还有点水，可也禁不住那么多人用啊！这都是各人的命，不是为难你们，我们自己也很不够用了。你们看，看看咱们村里人的脸，多少天没洗过了，不就是缺水闹的吗？
丑话说在头里，以后再也不要到咱们村子来取水了。如果被发现偷我们的水，还是会象今天一样不讲客气的。你们也已经试过了，打是打不过我们的，不要再来挨打了，回去自己想点别的法子吧！”
村长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还踮了踮脚，大秃头向后仰，语气里充满了由衷的自豪感，而暮云村的男人们一个个垂头丧气。
好一阵子沉默，暮云村的村长也站了出来，拱了拱手说：“刘村长，也请听我们说几句吧。不要说得那么难听，什么偷不偷的，要不是一年没下雨，谁会大老远到这里来取水？我们……”
暮云村村长本想要说几句好话求刘家村让点步，又不想太委曲了自己人，开场白措辞有些欠思量，一石激起千层浪，刘家村的村民都不满意了，双方又开始了对骂。
“没有经过主人的同意就来拿，怎么不是偷？”
“一条河里的水，凭什么说从刘家村经过就是你们的了？”
“就是我们的，就是我们的！我们又没有到暮云村取水，你们也不能到我们这里来！”
“乡里乡亲的，你们就没有到我们那里用过水磨坊吗？一点儿不值钱的水，用用又怎么了？”
“你说什么？不值钱的水？你有钱也没处买去！是呀，你们偷了我们那么多水，还从来没给过钱呢！拿钱来，拿钱来！”
说着刘波和暮云村的一个小子一步步靠近，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推搡中两人的脾气越来越大，下手也越来越重，刘波挥起拳头就要打向那小子。
李雩脸上一个坏坏的笑，抓住刘波的手要帮他使点力，他自己的手却被一双粗糙有力的大手牢牢地抓住了。
;
https://www.bqvvxg8.cc/wenzhang/44/44805/243081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vvxg8.cc。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m.bqvvxg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