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出征
这些韩卒毕竟是当过城卫的,基本的军事素养还有。一听到渑池尉喊“列阵”,立即全体起立,于亭前排成五排的方阵。公大夫缓看了,满意道:“诚素练之师也!”他对着韩卒们高声道:“观汝之能,以战必盈,取爵受田,如拾草芥耳!”
大多数韩卒听不太懂公大夫缓的话,但知道他一定在说一些鼓舞士气,于是按在韩国养成的习惯,用力地跺脚,大声喊道:“嗬!嗬!嗬!”
公大夫道:“汝其推勇而有义者为长,五人推一!”然后他就一一从队列中走过,数道:“一二三四五,孰为勇义?”这五人相互观看了一下,推出其中一人,不等那人推辞,公大夫即道:“二步~前!”那人就只得出列,向前两步站定。当然,大多数被推举出来的,也都是原来被渑池任命为伍老的人。
公大夫道:“五人为伍,如人有五指;其长者,拇也。五指分则力弱易折,拳则力强折人。拳者,虽五指并力,而拇最著!折人或折于人,汝其思之!进则当思合则力强,并力而前;退则当思同袍之义,毋遗被创!须知,己亡一人,必斩一甲士乃平;若亡伍老,全伍皆死!凡我同袍,当本生则共生,死则同死,慎勿起彼死活我之心。五人亡一,余者皆受其罪!”
公大夫在队列前侃侃而谈。这一次,韩卒们大部分都听明白了,并立即引起士卒的一片惊讶声。公大夫问道:“汝何惊也?”
一名胆大的伍老向前一步道:“微庶等闻诸上司,但输粮于洛阳,不闻与战也!”
公大夫疑惑地望向渑池尉,渑池尉喝道:“输粮于洛阳,且受秋训,何独输耶?”
公大夫道:“受征出阵,义也。复有何疑?丈夫立天地之间,必建功名,焉能与草木同朽!纵身死沙场,亦足留名于乡里,世得血食!汝等既名列行伍,自当奋力向前,造福于子孙、乡里。”
公大夫慷慨激昂的一番话,让出头的伍老回不了言,他深施一礼,退回队列中。公大夫指着那一百秦人道:“秦公士愿为什长、伙长、大夫,渑池韩尉则为营督!”显然,秦公大夫并不很了解韩国的官制,他对军队建制的描述混杂了各诸侯的官职,但基本意思,韩人听明白了,从什长到百人长都将由秦人担任,而渑池尉为他们的统领。
在韩人的惊诧中,公大夫对渑池尉道:“愿尉指任官长!”就把位置让给了渑池尉。
渑池尉虽然早就知道,这五百人说是到洛阳受训,其实是要去打仗,但真的从公大夫口里说出真相来,他还是感到难以接受。他对公大夫道:“臣奉教征五百韩民至洛阳秋训,大夫言将战,敢问何战?”
公大夫毫不隐讳地回答道:“东周谋秦,秦将伐之!”
渑池尉道:“大夫以臣为营督,盖出何人?”
公大夫道:“必也,出于秦相!”
渑池尉道:“韩王其知之?”
公大夫道:“昔者,韩王朝秦,约于王曰:韩之所有,尽秦之有也。秦王薨,韩王衰绖入吊,人所皆知也。秦相所教,即韩王教也!”
渑池尉道:“臣惟奉韩王令,他者未敢闻也!”
公大夫道:“尉将逆命乎?”
渑池尉道:“未敢!然……”
公大夫打断道:“必欲奉韩王命,秦相将命于韩王也!尉但往洛阳,以待王命!尉若不欲往,可辞于渑池大夫,别任他人!”
渑池尉道:“正要报于大夫也!”说完扭头就走。行出未数步,两把长戟夹在他的颈上,锋利的长刃几乎要割破他的皮肉。渑池尉没想到秦人会来真的,面色顿时煞白,公大夫道:“叉入营帐!”指着一名大夫道:“汝其入帐,面报尉逆命之事,请令而行!”两名秦卒叉着渑池尉,大夫跟在后面,返回驿站。公大夫面色铁青,站在韩卒阵前,一言不发。韩卒虽多,却感到一阵阵凉意,不敢稍有反抗!
少时,吕不韦、渑池大夫和渑池丞都来到韩军阵前,渑池尉则几乎瘫软在地上,被秦卒拖了过来。渑池大夫道:“尉逆秦相命,依律当斩!念其守渑池有功,罪降三等,笞四十,罚十万钱!”
四名秦卒上来,将渑池尉按在地上,掀起衣襟,露出两股。两名秦卒各执竹板,一左一右站立。渑池丞一声“行刑”,两名秦卒抡起竹板,向渑池尉打去。竹板在空中带起呼呼的风起,每一下都是一道血痕,渑池尉发出凄厉的惨呼声。大约二十板后,渑池尉的叫声低了下去。四十板打完,渑池尉从腰到大腿,密密麻麻全是血痕,渑池尉也疼得几乎昏厥。一名秦卒往他头上浇了一罐冷水,将他激醒过来,秦卒将他拖到一旁。
渑池大夫道:“渑池尉抗命,归候王命!今则复任丞为营督!”然后讨好地看向吕不韦。吕不韦拱手行礼,严肃地上前来,用严厉的语气道:“秦韩一家,先王盟于韩王也。今则有宵小,欲离两王,而逞其私,妄设彼我之见。今本相再申:秦韩一体,勿有彼此,秦即韩,韩即秦也!韩人有难,秦将救之,秦人有难,韩人亦如之!渑池大夫深明此义,切责于尉。本相有言,秦人若有妄言秦韩之别者,大夫以下皆斩,大夫以上,监候!”
众人皆应道:“喏!”
吕不韦道:“本相奉粮于亭,将与诸士共鄉。尉妄议悖逆,致有迁延。愿丞指任什佰,挖灶而炊!吾将与诸士同食!”行了辞,与渑池大夫一起离开。渑池大夫叫来渑池尉的家臣,悄悄吩咐几句,两名家臣急扶着渑池尉上了车,回城。
有了渑池尉的前车之鉴,渑池丞不敢怠慢,按秦士的爵位一一指定了什长、伙长和大夫,共六十五人,其余三十五人则为营督亲卫。被任命的军官们指挥自己的士卒各自散开,于亭周围挖灶、拾柴、升火、汲水,然后搬来鼎和粮,开始炊粥。
五百人分为十伙,这一百人带来了五十筐粮食,每伙竟然能分成五筐粮食,这能让韩军饱饱地吃一顿,还有富余可以凉糇粮。韩卒来当城卫就是为了吃粮,但在渑池,一般都是半食,根本吃不饱。秦军来了以后,带来了这么多粮食,也带给他们能吃上一顿饱饭的希望,这让士卒们兴奋无比,秦士们的命令都抢着执行,不一会儿就升起了火。
五筐粟米全都被秦士倒进鼎中,几乎有占了鼎的一半,加上水,满满一鼎。这炊出来就不是粥了,而近乎粟饭了。粟炊熟后,每人都给盛了满满一碗。
就在韩卒进食之际,吕不韦带着渑池大夫来了,渑池丞跟在他们的身后。吕不韦在每个火堆中都停下来,询问谁是伍老。伍老起立叙礼,吕不韦过去慰劳了他们,还从他们的碗里撮了一口粟放进口里品尝。他对韩卒道:“秦律,以军功授爵。昔者惟秦人当之。今秦韩一家,亦当行之。惟韩人众,今自诸子始。后有军事,必与韩也,以为建功之本。”
十堆火走罢,韩人的心态竟然发生了微妙的改变,觉得自己为秦人打仗似乎成了一个了不起的机会,放过了十分可惜。
吃完这一碗,秦士也不再续盛,将剩下的粟分五十个布囊盛了,分给每个人。秦士道:“秦人出阵,皆食炒粟。而韩人不及,故与糇粮。比及洛阳,若有战,当与炒粟。”肚子吃饱了,韩人连秦音都觉得亲切,听了秦士的吩咐,一个个应喏不及。如果每顿都有这样的饱饭吃,就算去打仗也没什么遗憾了。
韩人就在火堆旁休息了一夜。虽然天气寒冷,但有大国挡住的寒风,腹中有食,又有火堆熊熊燃烧,大家也还都睡得不错。次日鼓响,全体列阵点军。
早餐就没有热食了,秦士自食几口炒粟,韩人只能吃昨天准备好的糇粮。昨天的粟饭经过一夜的风吹,已经结成冻块,有人掏中心部分还没有冻结的部分吃,有人则将冻结的部分含在嘴里,用体温将它化开。
二通鼓响后,全军开始套车。秦军车乘大约有二百乘,皆用毡布盖着,每乘有二人押送。其余一百秦士则是骑士,牵马列阵。而韩卒则是步卒,有一百辎车。吕不韦下令,让韩卒分二百人到秦军的辎车上,这样每乘辎车都坐上三名士卒。一声鼓响,车骑依次皆行。吕不韦与渑池大夫拱手相辞,对渑池大夫道:“自此至城,皆有亭驿,并无盗贼,大夫可无虑。”渑池大夫俯首称谢。吕不韦上车而去,渑池丞则上了自己的车乘,由自己的家臣驾驶,随吕不韦而行。渑池大夫目送吕不韦远去,才登车返回渑池。他仿佛做了一场梦:昨天还是大队而来,今天则单车返回;渑池丞没来由地率军远征,他还要回去向他的家人解释;而渑池尉则更是遭遇了无妄之灾,被自己打了四十板子,回去之后还不知道要发生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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