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梦

我唤作杜夕。

        夕阳垂暮，余晖灿灿，河岸的芦苇荡荡，偶有几枝轻点圈圈涟漪，留下细长的波浪，和粼粼的波光。我喜欢夕阳，喜欢黄昏，喜欢听潺潺的水流声，喜欢享受一个人的恬静。

        及笄那年，我与爹娘辞别，独自一人，游山玩水，浪迹天涯。我不愿做闺门之妇，只因我胸中有山水天地，琴棋书画不如扬鞭策马来得快活自在，我追求的，是快意人生。幸好，爹娘是支持我的。

        在那一年后，我在云州遇到了两个小孩。她们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手上的道道血痕触目心惊。我环顾四周，瞧见坡上有两个背篓，心想她们应该是从坡上滚了下来。我探了探她们的呼吸，尚存，未死，便给她们疗伤。那段时间很漫长，我几乎彻夜未眠:她们的伤大大小小遍及全身！每每想到这点，我不禁深深蹙起眉头，这两个小孩，比我想象的要可怜和坚强。

        待她们痊愈后，已有两载。我本打算继续行于山水之间，她们挽留了我。我答应了。

        那晚，夜幕星河，我们三人围坐在河岸旁，烧着火，烤着鱼，烟火阵阵翻卷，就像月儿的纱衣，飘飘欲仙。

        年纪较大的那个女孩，乌发碧瞳，柔软中又透出刚毅，长得很秀气。小一点的，黑发金眸，小巧可爱。她时常撅着嘴巴，眼睛斜看，时不时乍现精光。我知道，她心里的小算盘很多。

        一个叫绿豆，另一个叫黄豆。

        我失笑。“是不是你们的爹娘特别喜欢吃豆子啊？”我忍不住调侃道。“才不是呢！是我们自己取的！好听着呢！”黄豆朝我吐着舌头，翻了眼皮，“真没眼光！”她转过头去，笑了笑，“绿豆姐姐，你说是吧？”

        “嗯。”淡淡的，没有一丝情感的注入，我看向她的眼睛，深处是一片森绿。我知道，她是外冷内热。黄豆，是她最疼爱的妹妹呢。

        晚风托起她的青丝，纷扰着，迷乱了我的眼。在月光的影子里，我看见的竟是草药与背篓，也许，我不会后悔留下来吧。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一道甜糯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我愣然，自己与她们朝夕相处两年之久，竟是没告诉她们名字吗？河水淌过我的身边，我低首，河面倒映着我的脸，赤红的眼瞳让我失神了片刻。

        我忽然想起，许多年前，风吹碧草，杏花开遍山野，鸟儿鸣唱，那人，在我桌前放了一袋相思子。

        “我叫……红豆。”不知怎的，我笑了，笑得很开心，连眼眶都溢出了泪水，滴落，沾湿了我的衣襟。“红豆…”我撇过头，不愿让他们瞧见我落泪，太害臊了。

        “啊！红豆姐姐！姐姐竟也是云州人吗？”黄豆雀跃着在我身旁蹦来跳去，“姐姐这般飒爽美艳，不似云州的娇柔秀美，我当姐姐是外乡人呢。”

        “红豆。”

        我听见了，是绿豆唤我的声音。

        阳光斜射入窗口，楼下街巷的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吵得我的头隐隐作痛。“唔…绿豆，外面好吵，我头疼。”翻身，“啊…绿豆…这枕头怎么这么咯……我想睡觉……”

        “你怎么回事？昨晚怎么喝这么多酒！我已经让黄豆去给你煮醒酒汤了。起来，别睡了，我们还有要事呢。”

        要事…什么要事啊！大脑瞬间清醒过来，“土豆已经走了吗？”我睁开眼，看着绿豆，她的眼底一抹青灰。“你怎么了？……是不是没睡好”

        “还不都是在找你！明明说好的，探完口风就回家的！结果半夜了连影子都不见。我和黄豆到处找你，最后终于在这家客栈找到了你。结果就看见你喝得酩酊大醉倒在桌上，老板拉都拉不动你！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啊！”

        我看见了，绿眸中毫不掩饰的担心。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我再也不会胡乱喝酒了。”我歉意的笑了笑。“真是，你怎么会去喝酒呢？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嗯”绿豆疑惑的望着我。阳光洒在她的发丝上，“走吧，去办要事。”下次绝对，不会再被他扰乱心绪了。

        我看见他了。他把我忘了。于是呢，我就用钱袋还了他当年的相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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