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无数星辰化作尘埃般的光点流向宇宙深处，目之所及的远方，片片璀璨星云洒下点点光辉。
星际航班在这万籁俱寂里飞速航行，载着满仓沉沉睡去的游客穿越茫茫宇宙。
而此时，航班内一处不起眼的双人座上，被乘客硬生生用精神力隔开了一片狭小的、寂然无声的空间。
诺亚看着自己垂着头缩在窗边的小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今天他才发觉，自己看起来天真无邪、有时候甚至显得有些蠢的小弟，内心竟然背负着这么沉重的情绪。
虫族的雄虫诞生并不是没有规律可言的，从女皇继位伊始，越早生下的孩子越有可能继承到强大的天赋，诺亚和菲利克斯就是如此。
他们是女皇最早生下的那几批孩子，也如他们的雄父所期待的那样，拥有着远超同侪的天赋，而和他们同一批诞生的兄弟中，无论是出现b级以上雄虫的概率，还是他们的生存几率都远远比后降生的雄虫们大得多。
泽维尔排名第七，在他之前本该有六个s级雄虫，却只有最早诞生的诺亚和菲利克斯存活下来了。
在他们长到十来岁的时候，女皇已经很少再生出a级雄虫了，几乎全族都默认了他们两个是虫族唯二的s级雄虫。
就在这种情况下，泽维尔诞生了。
在那一批雄虫中，他是唯一的高阶雄虫，除他以外的雄虫等级最高的还不到b，甚至连化为人形都做不到。
在泽维尔很小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越高阶的雄虫在年幼时就越弱小的定律，还是和他的反常降生有关，他无论是学说话还是学走路都比别的雄虫慢许多，也显得格外的脆弱，好像一不留神就会夭折。
对于这个意料之外的幼子，女皇从不掩饰自己的偏心，在女皇生下的所有的雄虫中，只有s级雄虫有资格称呼女皇为母亲，而三个s级雄虫中，只有泽维尔称呼他为妈妈。
但就算是这样的偏心疼宠，当女皇压制不住其他雄虫的暴动时，还是毫不犹豫地将他们三个送了出去。
泽维尔那年才五岁，却连走路都还走不稳，就这样被扔进了豺狼虎豹窝中，好像一只即将被猛兽剥皮拆骨的小白兔，看起来是那么的惊惶无助。
诺亚和菲利克斯失去了四个兄弟才保下来的弟弟，怎么可能再眼睁睁看着他遭遇不测。
无论是诺亚还是菲利克斯，都曾无数次挡在泽维尔的前面，抗下来自于比他们更年长、实力更加强横的雄虫的攻击。
诺亚一直以为自己护在身后的只是一只稚嫩而不谙世事的幼崽。
却没想过，那个被他困在怀里拼命挣扎着、试图脱出他的怀抱在那只握着长鞭或棍棒的手上狠狠地咬上一口的幼蛇，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他那在疼痛时哪怕将手臂咬的血肉模糊也没有动摇过想要保护他的决心的哥哥。
可是他无能为力。
他的哥哥们用血泪换来了教训，微不足道的反抗只会换来更激烈残暴的对待，所以在带着剧毒的蛛矛落下时，他们只能禁锢住一次又一次想要迎上去的弟弟，告诉他——不要反抗！
可是年幼的弟弟并不听劝，在一次疏忽中，泽维尔被幽灵蝎雄虫捉走，在反抗中用自己的毒牙狠狠地给了自大狂妄的幽灵蝎一个教训。
幽灵蝎怒不可遏，剧毒蝎尾就要落到尚且不过拇指粗的蓝长腺珊瑚蛇身上，是菲利克斯扑过去挡下了那一记攻击，幽灵蝎的毒液注入他的身体，菲利克斯的嗓子也因此被活生生毒哑。
更甚至，要不是菲利克斯自身就具有极强的毒性，说不定在那时就被活生生毒死了。
从此，泽维尔收敛了自己带毒的獠牙，甚至连有力的蛇尾都抛之脑后，一次次地用自己最柔软的头部去攻击敌人。
因为他生怕自己的攻击再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始终记在脑海中的，就是哥哥们在他耳边带着呼出的血腥气息的叮嘱——不要反抗。
良久，诺亚呐呐地说：“你那时候才五岁多一点，我以为你不会记得的。”
泽维尔沉默了一会儿，才带着浓重鼻音回答他：“大哥，你以为超忆症是我长大之后才得的吗？”
那些残酷的、痛苦的、裹挟着他无边的愤怒和悲伤的记忆从来没有退去过。
泽维尔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禁锢在了一座只有他一个人的电影院里，被迫看着银幕上反复播放那些他恨不得挖空脑海倒出去的那些画面。
——无论他怎样用尽全力去遗忘。
诺亚一拍脑袋：“好家伙，我老是不记得你脑子有病这件事。”
泽维尔：“……”
他转过头，抬起长而密的眼睫，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
“你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偷偷骂我。”
诺亚趁机一把把他搂进了怀里，哈哈大笑：“小样儿，转过来了吧，还跟你哥在这玩儿抑郁，抑郁什么啊。”
泽维尔：“……”
泽维尔自始至终想不通一个问题，他二哥觉得他笨就算了，他大哥这个智商，怎么好意思鄙视他的。
幼稚！
诺亚呼噜着他的脑袋，笑嘻嘻地开口：“老想那些不开心的干嘛？你看你二哥干了那么多缺德带冒烟的事，他有觉得有半点不好意思吗？”
“二哥才没有，上次让他帮我想办法收拾安东尼他都想不出来。”泽维尔闷闷不乐地说。
诺亚一脸的孩子你还是太天真了：“你真以为他想不出来，老二那货坏主意最多了，他就是怕你学坏了不想告诉你而已。”
怕他不信，诺亚随口拈来一个例子举给他听：“还记得那只把菲利克斯给毒哑了的幽灵蛛吗？”
泽维尔：“……”
这个人揭人伤疤真的很有一手。
诺亚把下颌搁在泽维尔头顶上，嗓音依然是悠然自得的，漂亮的桃花眼里却溢满了隆冬般的寒意。
“那只幽灵蛛是受到了一只母巢雄虫的蛊惑才会跑来抓你的，菲利克斯查到了这些之后，直接把那只母巢雄虫送到了幽灵蛛的床上。”
“然后带着妈妈去捉奸？”泽维尔好奇地问。
“——然后那只母巢雄虫就死在了幽灵蛛的床上，母亲从他身上检测到了幽灵蛛蝎尾上的毒。”
“幽灵蛛残杀同族，还是最娇弱珍贵的母巢雄虫，母亲因此震怒，将幽灵蛛扔入了母巢，化作了母巢孕育下一批母巢雄虫的养料。”
泽维尔：“我们不是没有生育能力吗？”
诺亚反问：“你没长丁丁吗？”
泽维尔：“……长了的。”
诺亚又问：“你难道从没有过那方面的冲动？”
“有的，”泽维尔羞愧道，随即恍然大悟，“所以我们是可以做的吗？”
他想起自己曾在梦中被沐恩医生压在墙上的场景，不由得小脸通红。
诺亚看着他满脸的春情盎然，饶有兴致地一挑眉：“你可以找你那未婚夫试试，不过你俩生不出孩子而已。”
泽维尔求知欲十分旺盛：“是要先性转成为女皇才能和沐恩医生生孩子吗？”
“怎么可能，”诺亚残酷道，“两个0是没有未来的，你要是去性转了你俩就成姐妹了。”
泽维尔：“可是你和大嫂不也在一起了吗？”
“两1相遇，为爱做0，你个小孩子怎么会懂什么叫为了爱情献身！”
泽维尔眨巴着他那双大眼睛，无比的天真纯洁：“可是，我还是觉得是因为你打不过大嫂诶。”
诺亚充满威胁地眯起了眼睛，泽维尔的直觉小雷达瞬间开始闪红灯，他立刻改口：“不过一定是因为大哥在让着大嫂，人族哪有我们强。”
诺亚满意地拍拍他的头，泽维尔郁闷了。
他这一天都被诺亚拍了无数次脑袋了，虽然知道诺亚是想转移他注意力，但是……
大哥他真的不是在携私报复他吗？
……因为之前他嘲笑他路痴什么的。
等星际航班缓缓落地，诺亚才收敛了自己不正经的表情，带着泽维尔走出航空中心。
泽维尔抬起头，漂亮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远处——这是一座比薇若拉星繁华了无数倍的城市。
流光溢彩的霓虹映亮天穹，就连星辰都在这样的景致下黯淡无光，这里的建筑比薇若拉星更夸张也更奢华，甚至有了几分琼楼玉宇、桂殿兰宫的意思。仅存在于薇若拉星军营深处的机甲在这里随处可见，甚至就如同小儿玩具一般摆在橱窗里出售。
诺亚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回神了。”
泽维尔弯弯眼眸：“大哥，这里好漂亮啊。”
诺亚满不在乎地带着他往前走：“这里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你那个狗窝看着舒服。”
泽维尔：“……那是我的小窝！大哥你太过分了！”
“好了好了，”诺亚把他四十五度转了个方向，“走这边，我突然想起来威斯特他儿子好像快过生日了，你大哥应该就在他老师家，我们直接去找他。”
泽维尔经过在山洞中眼睁睁看着诺亚用穷举法找路的经历，对自家大哥的找路能力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了，路过指路标的时候还专门伸头过去看了一眼。
难得的是，诺亚这次还真找对了路。
两人很快到了位于首都中央圈层的司令官府邸，绕过警卫翻了进去。
泽维尔小声问：“大哥，这次你怎么找的这么准？”
诺亚更小声地回答他：“你大哥身上有我的气味，我闻得到。”
泽维尔不解：“你走过的路不也有你的气味吗？”
“那太淡了。”
“……”泽维尔缓缓回头，眼神惊悚。
你俩是干了什么，才能让你隔着这么远都能闻到味？
诺亚没好气道：“看什么看，快走！”
两人顺着“诺亚的气味”摸到了一处安静的院子里，这小院也算是位于司令官府邸中心，却奇迹般的连一个守卫也没有。
而那个带着诺亚留下的气息的人就在这小院里。
诺亚狐疑地走上前，悄悄推开了窗子。
“谁？！”
屋内传来一声厉喝，几乎是眨眼间，原本只是掀开了一条缝的窗子被人一脚踹飞出去。
诺亚听出了这是瑞文的声音，动作极为迅捷地退开两步避开窗户，刚想呵斥，就看到那个披着浴袍站在窗边的高大男人满眼阴鸷地朝他看了过来。
看清他的一瞬间，男人眼里的怒火化作了惊愕和慌乱，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就传来了一道甜美轻快的嗓音。
“瑞文，怎么了？”
容貌秀美的omega推开浴室的门走了出来，湿漉漉的淡蓝色发丝披散在脑后，水汽蒸腾后的皮肤白得几乎透明，越发衬得眼角一点泪痣妩媚动人。
他抬头看向窗边，微微一愣过后，轻轻地笑了起来。
“这是，你的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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