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萨迦山脉。
菲利克斯含笑望着自己的小弟，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是想回人族去，还是想留下母亲的命？”
泽维尔定定地看着他，出乎菲利克斯预料的是，他竟然没有像往常那样眼泪汪汪地扑上来求饶。
虽然他看起来那么难过。
陈旧的大殿内落满了灰尘，兄弟间寂静得宛如一座坟墓。
枫丹还在一声接一声地呻|吟，他发不出别的声音，只能把期盼的目光放在泽维尔身上，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像是无声的恳求。
“别沉默，宝贝，你的沉默会让我很为难的。”菲利克斯遗憾地说。
泽维尔像是被惊醒了般，突然间回过神，视线顺着菲利克斯的视线落到了枫丹身上。
此时的枫丹看起来实在是过于狼狈了。
他全身都是伤，荆棘深深地嵌入了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阻碍着他的自我愈合，但这些其实只是小事，真正要命的还是菲利克斯刺进去的那一刀。
锈蚀的王座上沾满了鲜血，旧王被绑在废弃王座上等待行刑。
“你可以继续犹豫下去，但是母亲可能撑不了那么久了哦。”
菲利克斯拽着枫丹的脸让她仰起头：“来，跟你的乖儿子求个情，让他乖乖留在虫族，别去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枫丹闷哼了一声，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嗓子里往外挤：“泽，泽维尔，我的孩子……”
菲利克斯垂下眼眸：“多可怜啊，母亲，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他瞟向泽维尔，道：“明明只需要一个保证而已啊——只要我们的乖宝贝答应乖乖留在虫族，我就放过你。”
泽维尔皱起眉。
他听懂了菲利克斯的意思，他并不是真的想杀了母亲，但他是真的不想自己离开虫族，所以，哪怕冒着母亲提前死亡的危险，他也要用这样的方法来威胁自己留下。
“二哥，母亲伤害过你吗？”很久之后，泽维尔轻声问。
菲利克斯耸了耸肩：“没有。”
“那你为什么……这么坚决地痛恨她呢？”泽维尔问，“你非要她死不可吗？”
菲利克斯道：“倒也不是非要她死，但是小弟，你要明白一件事——”
“什么？”
“我们是她的亲儿子啊，”菲利克斯微笑着说，“诺亚继承了她的软弱，你继承了她的蠢……”
泽维尔：“……”
其实这个问题他也好奇很久了，菲利克斯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骂他蠢？
“当然也有儿子，继承了她的恶毒和自私。”菲利克斯道，“那个儿子就是我，所以，我这样做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泽维尔低落地道：“你还知道自己恶毒啊……”
菲利克斯险些笑出了声：“为什么不知道呢？可是我不恶毒不行啊，小弟，虫族总是需要女皇的，你和诺亚不愿意做女皇，我就必须去做这个冤大头，再不恶毒一点，我就要被坑死了。”
泽维尔说不出话来，他很想反驳，但菲利克斯说的是事实。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做女皇，无论是从年龄、能力、心性来看，还是从想做女皇的愿望来看，他都不是个合适的女皇人选。
当初看到菲利克斯那样渴望枫丹的爱和皇位时，他就下定了决心，绝不染指哥哥们想要的东西。
虽然现在他已经知道，菲利克斯并不是真的想做女皇，他只是想用这件事来影响自己的观念，推动自己的计划，但是这件事早已深入了他的脑海，在里面植入了一个下意识的念头。
菲利克斯道：“别的不说，我一旦成了女皇，寿命是一定会受到影响的啊，我的傻弟弟。”
“不过，幸运的是，我们的母亲已经为我们探索出了一条延长寿命的方法，”菲利克斯笑容诡秘，“那就是献祭同族，越强大的同族，就越能延长女皇的寿命。”
枫丹在他的眼神下颤抖了一下，却不敢抬头和他对视。
确实，她是虫族最无能的女皇，却也是虫族百年来“最长寿”的女皇。
踏着兄弟和亲子骨血走出来的“长寿”。
泽维尔惊悚地看着自家二哥：“你该不会也想这么做吧？不行！！！”
菲利克斯道：“开个玩笑，别紧张。”
泽维尔却不敢放松下来，依旧警惕地看着他，菲利克斯觉得他这副样子也挺有趣的，又把问题拉回了自己感兴趣的方向。
“好了，聊也聊了这么久了，母亲血都快流干了呢，你还没做好决定吗？”
泽维尔艰难地问：“你就非要……”
问这种让人难以抉择的问题。
菲利克斯苦恼道：“其实不难选啊，那个人族对你而言真有这么重要？让你犹豫了这么久？”
他还以为自己一提泽维尔就会屈服了呢，毕竟那人族还好端端地待在联邦里，又不是快死了等着他去见最后一面。
眼看着泽维尔脸上越发苍白，他明白，这个弟弟的心理防线已经在逐渐崩溃了，只需要他再推一把——
“我不会选的。”泽维尔说。
菲利克斯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他说的是……他不会选？这是什么见鬼的答案？他以为他在做选择题？ab看不顺眼就自己开辟一个c选项？
“你让医生来治疗母亲吧，我先回去了。”
泽维尔拍拍自己身上沾的灰尘，麻利地转身准备离开。
菲利克斯有些懵：“你答应了？”
“答应个屁，”泽维尔难得爆了句脏话，“我还会跑的。”
菲利克斯：“……那我为什么要医治母亲？”
这小子是不是被他给气傻了？
泽维尔道：“二哥，其实你自己都说了。”
他露出点笑意：“你其实并不想母亲死，无论我选什么，你都不会杀了母亲的。”
泽维尔很少露出这种似笑非笑表情，像是完全看透了对方的内心，把一切都掌握在了手中。
菲利克斯：“…………”
“你找医生吧，我有点饿了，去找吃的了。”
眼见泽维尔走远，菲利克斯心情越发复杂。
泽维尔回到自己寝室，那股胜券在握的气势瞬间就如同泄气的皮球，一去不复返了。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不擅长撒谎，也做不出表面答应背地里搞小动作的事，只能实话实说。
他不想选。
一点也不想从这两个选项中选一个出来。
枫丹和沐恩都是很重要的人，绝不是能为了其中一个放弃另一个的关系。
所以，他选择赌一把。
赌菲利克斯那句不想枫丹死不是在阴阳怪气，而是真心实意不想她死。
如果菲利克斯表露出一丝杀意，泽维尔……只能尽力阻止了。
幸而，他赌赢了。
他裹着被子躺回了床上，气得满床打滚。
把自己的床滚得一团糟之后
不行，他真的得跑！
菲利克斯态度越坚决，越说明人族的局势有多紧张！
菲利克斯并没有完全禁锢他的自由，除了不允许他出皇宫外，他想要什么都行。
泽维尔拿着虫族每天收集来的、人族的情报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有些苦恼。
虫族对人族渗透有限，能拿到的情报都是很表面的，当然，也可能是被菲利克斯处理过了，真正重要的情报并没有送到他手里。
泽维尔抱着文件，把里面提到沐恩的那几句翻来覆去地看。
菲利克斯从外面走进来，泽维尔连忙用被子蒙住头，用屁股对着他。
菲利克斯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巴掌，没好气道：“你干嘛？讨打？”
泽维尔蒙在被子里嘤嘤嘤：“你打，你再打，我今晚睡觉不盖被子，我冻死我自己！让你失去你的弟弟！”
菲利克斯：“……”
他没好气地朝着他被子下的脑袋抽了一巴掌：“出来，有事跟你说。”
泽维尔钻出一个头：“做什么？你终于决定放我走了？”
菲利克斯道：“你做梦！”
泽维尔又把头收了回去，继续嘤嘤嘤。
菲利克斯沉默了一会儿，泽维尔有些困惑，偷偷掀开一条缝，疑惑地瞅着他。
菲利克斯闭着眼靠在床边的立柱上，轻柔的白纱在他头顶缓缓飘荡，艳丽的青年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疲惫。
“二哥，你怎么了？”
泽维尔裹着被子挪到他身边。
菲利克斯张了张嘴，望着他白白净净的小脸，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嗤笑了一声：“你像个毛毛虫一样。”
泽维尔脸黑了：“你到底来干嘛的？”
“来看你冻死你自己的。”菲利克斯说，“你不盖被子睡吧，我走了。”
泽维尔：“……你刚刚还说有事要告诉我。”
菲利克斯悠悠道：“现在没有了。”
他站起身，拍拍屁股，不带一粒灰尘地走了，只留下泽维尔满头的疑惑。
“殿下，还是没有消息。”温桑恭敬地跪下。
他是菲利克斯的同胞兄弟，他们之间感情不错，菲利克斯软禁枫丹后，忙于收拢权力，便把很多细碎的事务交给了温桑去做。
“一个周了，”菲利克斯淡淡道，“我给了你们一个周，你们连半点线索都没找到？”
“诺亚殿下失踪的时机太过于凑巧了，联邦那边……”
“我让你们关注联邦了吗？我让你们盯着诺亚！结果你们为了什么狗屁联邦把诺亚给跟丢了？”
温桑低下头：“是我的错，殿下。”
菲利克斯动了动唇，见温桑低垂的、温顺的眉眼，那些尖锐的词句莫名说不出口了，他挥了挥手：“继续去找。”
等温桑离开，大殿重新空荡下来。
菲利克斯撑着下颌，静静地望着远方。
他坐在那个位置能看到的东西其实很有限，往外看也只能看到半片天空。
那半片天空碧蓝如洗，白云翩跹，偶尔有飞鸟越过天际，他的视线就追逐那只鸟一段时间，等它飞出视线了就收回目光，等待下一只鸟出现。
不知过去了多久，殿外有侍卫骤然闯进来，一身狼狈地跪在大殿中，眼神里的惊恐还没散去：“殿下……出，出事了！”
菲利克斯回过神，有种如梦初醒般的失落，莫名觉得心底有些空荡荡的，像是一片投入石子也激不起多少涟漪的死水，他皱起眉：“谁准你进来的？”
侍卫这才发现自己情急中竟然直接闯了进来，还没来得及求饶，就听菲利克斯问：“出什么事了？”
侍卫咽了口口水：“泽维尔殿下他……他跑了……”
菲利克斯：“？”
“刚才泽维尔殿下突然出手打伤了十几名护卫队，从皇宫中强行闯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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