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远方的风吹拂而来，将发丝完全拨乱。
泽维尔靠在栏杆边眺望着远方。
他所站的地方是一方不大的平台，位于温特行宫顶楼，专门用来停放机甲。
“怎么不去参加军部的会议？他们正在商讨主动进攻帝国的事宜，你不感兴趣吗？”
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明晃晃的调侃。
“你还是军部司令官呢，你都不参加，我为什么要去参加？”泽维尔反问。
理查德拄着他的拐杖慢慢走过来，靠在他旁边，他把自己的袖口的纽扣解开，袖子往上折了两道，配上他那大敞着的领口，活像个流氓。
“我不去是不感兴趣，所以懒得进去浪费我宝贵的生命，”理查德笑眯眯道，“人老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贵，不珍惜不行啊。”
“那我也不感兴趣。”
“真的吗？”理查德问。
“当然。”
理查德用拐杖隔空一点他：“骗人可是会长长鼻子的。”
泽维尔嫌弃道：“你几岁了？”
“都说了人老了嘛，越老反而越要有童心，不然就会老得更快。”理查德道，“我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那时候的你还像个孩子一样，一眨眼你就长大了。”
泽维尔黑线：“我们认识总共也才不到一年吧？为什么你们个个都一副比我大很多的样子，跑来特别沧桑地说我变了。”
平心而论，他是真没觉得自己哪里变了。
他变了的只是对人的态度。
这些人觉得他变了，只是他不想在他们面前继续假装乖巧的样子了而已。
可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他是被诺亚和菲利克斯死死护在身后长大的人，他天真，不谙世事，偶尔还有些愚蠢，但是他不是真的傻，他有着正常少年该有的脾气和心智。
只是对着喜欢的人和亲近的人，他仍会是以前那个他们熟悉的泽维尔。
“因为你真的变了很多，”理查德说，“你之前和沐恩说话的时候我都听到了。”
“你第一次去帝国，到帝国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迦南，获取情报，得知诺亚去向后果断地选择了跟随修斯离开。”
泽维尔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我调过你来联邦之后留下的所有影像资料，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来到人族，来到联邦的时候，做了什么吗？”
泽维尔：“……我什么也没做啊。”
“是啊，你什么也没做，你随便找了条街，随便搭讪了一个路人，然后随随便便地就跟人家走了，人家建议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让你去哪你就去哪。”
“你没有自己的目的，也没有自己想要去做的事，完全是随遇而安的状态。”
泽维尔默了默：“那我能怎么办？那时候在人族我也不认识谁啊，我甚至连人族话都不会说。”
“人际关系的扩大怎么就不是成长的一部分呢？有人说旅行其实就是一种成长，当你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在那里认识新的人，看到新的事物，甚至收获一段感情，这都是对人生的丰富。”
“就像你来到人族一样，你在这里有了更多的朋友，有了喜欢的人，有了牵绊，这个地方对你而言就不再是宇宙中另一个种族居住的地方，而是有了确切的名字和意义不是吗？”
泽维尔挠了挠头：“你怎么突然……感性起来了？”
“因为我发现你在刻意地剪断这种牵绊，把自己变回原来的那个泽维尔。”
泽维尔：“……只是没去一场会议而已，阅读理解出题少了你，真是莫大的遗憾。”
“不只是一场会议，你刚刚看着远方的眼神让我觉得很熟悉，那是一种孤独的眼神，我师兄第一次上战场前就有过这种眼神。”
“？”泽维尔转过了头，想看看这文艺范儿的老头要怎么解读他走神走得两眼无光的“孤独的眼神”。
“对了，我没跟你说过吧？我师兄其实就是威斯特。”
泽维尔下意识偏了下重点：“你俩这么熟悉，都没发现他被人给替换了？”
理查德道：“别打岔，听老子说，这可是老子好几十年没跟别人说过的往事了，你一打岔我都要说不下去了。”
泽维尔示意他继续说。
“我们是同一批军校生，毕业后分到了不同的军队中，他在第五军团，我在第九军团。不过我们是同时踏入的战场，打仗的时候时间其实过得很快，就是身边的人也换得很快，等到战争结束后我俩碰面，才发现对方这二逼居然还没死。”
“战争结束后我们回到了首都星，因为军功，当然，也有我们背后的家族在里面斡旋的功劳，最后他做了司令官，我做了他的副手。”
理查德低了下头，把自己头上的贝雷帽扶端正。
“你问我为什么没发现他被人替换了，那是因为他和艾伯特从头到尾都是一样的人。”
“他们同样出身名门，顶级权贵世家出来的顶级alpha，他们有着同样的傲慢，彼此既是宿敌也是兄弟，在我还不认识威斯特的时候，艾伯特都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们的友情终结于他们二十岁那年，唔，就跟你差不多的年纪。那一年人族还没能在太空中站稳脚跟，但是已经招致了太空原住民们的愤恨，战争在酝酿，谁都知道有一场大战即将到来，无论是帝国还是联邦，都在疯狂地增加人口。”
泽维尔从他的口气中听出了些不好的东西。
果然，理查德长长地叹了口气，从他望着远方的眼神中，泽维尔无端看出了几分叹息与悲凉。
“从古地球时期起，强迫omega发|情就是足以入刑的重罪，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战争时期。”
“为了获取大量的人口，没有自保能力的omega们在战争中沦为了生育工具，为了保证前线兵力供给，几乎没有哪个omega能够幸免。”
“艾伯特生性残暴贪婪，尤好女色，在那段时间，他有家世背景，又有政策赦免，过得极为肆无忌惮，玩腻了平民omega后，他就盯上了贵族家的omega。”
泽维尔低声道：“迦南的母亲？”
“对，你见过迦南，他长得还不错吧？”
泽维尔想了想，保守道：“还行。”
理查德笑了声：“你说得还蛮客气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和他的母亲比起来，其实说得上是丑陋了。”
泽维尔听得挑起眉梢，迦南长相清秀，胜在那一身妩媚的气韵，但绝说不上丑，如果说他母亲能把他衬得丑的话……
“那是首都星最耀眼的玫瑰，全联邦alpha的梦中情人，也是威斯特的未婚妻。”
泽维尔愕然：“那他还……？”
“艾伯特这个人傲慢极了，傲慢的人什么都想要最好的，女人也是一样的，而索斯菲亚·米勒就是全联邦最好的女人。”
“他暗恋了索斯菲亚很久，可是索斯菲亚最终却选择了威斯特，这让他暴怒不已，联邦下达最新政令的时候，他从中看到了机会。”
“他并不是想把索斯菲亚抢过来，只是想侮辱她，报复她当初对自己的‘嫌弃’。他笃定了索斯菲亚不敢告诉威斯特，所以格外的肆无忌惮。”
“在开战前夕，联邦对alpha的优待到了极点，哪怕是普通alpha都得到了战后优待的承诺，更何况是他那个级别的alpha？他膨胀到了极点，专门挑了开展前去找索斯菲亚，企图侮辱她，这样的话哪怕是被威斯特发现，威斯特也不敢对他怎么样。”
“他没算到的是，索斯菲亚是个高危omega，信息素里含着剧毒，索斯菲亚被他诱导发|情后，信息素弥漫了整个庄园，除了身强体壮的s级alpha艾伯特活了下来，庄园内的其他人全在那一晚死去了。”
“但哪怕他活了下来，也没比死去的人幸运多少。索斯菲亚的信息素入侵了他的腺体，将那块无所不能s级alpha腺体变成了一块亟待摘除的废物，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了，而是变成了他所最不齿的废物。”
“他也因此恨透了索斯菲亚和威斯特。”
泽维尔无语道：“他这是自作自受吧？”
“傲慢的人怎么会觉得自己做错了呢，就算错了也一定是别人的错，是全世界的错，总归不是他的错。”
理查德收回自己视线，朝着泽维尔弯了弯眼睛。
“可是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就像我对你们开会要说什么同样不感兴趣一样。”
“你在这看了很久了，觉得今天的联邦和往日的联邦有什么不同吗？”
泽维尔摇了摇头。
“那你觉得，同样是开战前，我口里说的那个联邦和今日的联邦，有什么相似吗？”
泽维尔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这就是了，联邦对上帝国的胜率有几成谁都不敢打包票，也不是没人提出放宽政策增加人口，这些提案每一天都会被送到沐恩手边，但是每一次，他都将这些提案压下来了。”
“你知道沐恩做这些，需要背负多大的压力吗？”
泽维尔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政治，不知道沐恩做的到底对不对，只能静静地听他说。
“首当其冲的，万一战败了，这口黑锅就会被扣到沐恩的脑袋上。”
“人们会说，看啊，都是那个妇人之仁的omega，非要阻止联邦正常的战前准备，搞得联邦最终战败了。”
“他都知道，可是他还是选择了这么做。”
“这么大的压力他都能扛下来，你有什么不能坚持的呢？”
泽维尔靠在围栏边，风将他的头发吹起，遮住了他眼底一闪而逝的光。
理查德道：“——你想逃离开人族，回到虫族去，对吗？”
“或许不用孤独，用懦弱来形容你的眼神，会更恰当一些。”
“威斯特因为面对未知的战场和随时会到来的生死而恐惧，但他克服了恐惧踏上了战场，你呢？准备当逃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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