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商队抵达淮西郡的第一站是涂城,魏潇一进了城就和商队告辞了。沈露白坐在马车里,看着他一个人走远。
李大夫瞥过来:“月娘小姐莫不是情窦初开了?”
沈露白咳了一声,放下帘子:“没有啊。”她问李大夫:“我刚才看见进城的人好多啊,今天是什么日子?”
李大夫常常和沈家商队一起出行,来过这边很多次。他告诉沈露白:“今天是涂城的集会,晚上不设宵禁,还有庙会可以看。”
“庙会?”沈露白说,“那有什么可看的?”不就是些杂耍、唱大戏吗,在电视里都看过了,也没有什么有趣的。就是这些杂耍再惊险有趣,难道还能比空中飞人或者大变活人更精彩?
李大夫似乎看出了沈露白的不以为然,他也并不反驳,只是呵呵笑着说:“这庙会嘛……当然有他的出彩,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来看了。”
那只是因为生活太无趣了,沈露白想。即使是她,每天也只能看看书、写写字、学一些风雅的东西陶冶情操,因为这里的娱乐活动实在是太缺乏了。不过庙会,也算是一种娱乐。
“庙会在哪?”
沈万福听到沈露白要去看庙会,看了李大夫一眼。陈伯劝着沈露白:“月娘小姐,今晚人多,不安全,这庙会也没什么意思……”
沈万福说:“陈伯,让月娘去吧。”
陈伯顿了一下,口中答“是”,低头退回了沈万福身后。
沈万福为月娘整理了一下衣服:“记得和护卫一起,小心一点,不要走散了。”
“嗯嗯。”沈露白心不在焉地答应着。
“月娘。”
沈露白回头,看见沈万福笑了一下。她觉得这笑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只是她看不懂:“爹?”
“月娘,你穿那件月白色的衣服吧,好看。”
“嗯。”
庙会其实还是很有趣的。
街上人头攒动,以沈露白的身高只能看见无数的黑色人头,恍惚间竟然有一种回到从前,在旅游景区看人海的错觉。
庙会上的人太多了,只是一眨眼,她就和护卫失散了。
她担心了一下,却又转眼被杂耍的艺人吸引了注意力,满心欢喜地喝彩,她挤在人堆里,踮着脚尖,想看清里面的表演。
“喂。”
沈露白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
她想转头去打招呼,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却被他出声打断了:“别回头。”
“嗯。”沈露白眼睛还看着杂耍的方向,眼里却无笑意,她闻见淡淡的血腥味,“你……还好吗?”魏潇站在沈露白身后,她看不见魏潇的脸,但是她猜想他的脸色一定很不好。
魏潇轻笑了一声,似乎带着自讽:“还好,死不了……沈姑娘,可以帮个忙吗?”
沈露白心里叹了口气:“怎么帮?”
“有人跟着我,请你帮我摆脱他们。”
沈露白从杂耍的围观人群中悄悄退出,进了一家成衣店,去买了几套衣服,然后到了一个民居等着。
这个民居,应该就是魏潇的私宅了。
她没有问魏潇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这么狼狈地出现在这里。他们本来就不是很相熟,沈露白也不是那种古道热肠,自以为能够帮到所有人的圣母,她能做的,就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对方一把。
更何况,魏潇也绝不会接受一个陌生女子的相助。
魏潇在后面赶过来,换上一套短褐。沈露白看到他换下来的衣服,才发现他身上受的伤居然还在流血,她收衣服的时候,弄的一手的血。也幸好他穿的是一件玄色的衣服,血色并不明显,若是他穿了一身白色的衣服,只怕刚才在大街上就要被抓起来。
“你这样不行的,”沈露白擦了手,把一小瓶创伤药放在桌上,“这个药还可以,你先用着吧。”
“谢了。”魏潇说。他是那种骨子里清俊的美少年,哪怕穿着一身并不合身的短褐,也显得气质出众。衣服紧紧绷着他的身体,他似乎有些不适,皱着眉头。
“我不知道你穿多大的衣服,所以有些小了……”沈露白解释,这些衣服都是她凭着印象买的,她没有想到这个外表清俊瘦弱的少年居然也有这么高。
魏潇背过身去上药,沈露白本想做一番正人君子的样,目不斜视,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
好白啊……
魏潇换过了药,便穿好略小的短褐。沈露白暗自松了一口气,问他:“你这里安全吗?”
魏潇说:“不知道。”
“……”沈露白本想说,既然你安全了那我就回去好了,没想到魏潇完全不按理出牌,她被噎住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那……你怎么办?”
“你不用担心我,”魏潇说,“这里翻墙过去就是别的街区了,你可以从那里离开。”
“……”沈露白沉默了,“我不会翻墙。”
魏潇:“……”
“我为什么不能走门?”
“……”魏潇。
“你从后门走吧,”他说。他起身带路,沈露白跟在他后面。
刚刚站起来,他们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的声音。这声音在寂静的屋内尤其响亮,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没有动。
接着就是大门被踹的声音,门应该是比较结实的,因为那些人踹了好几下,那扇看起来很破的木门都还坚强地屹立着。
追兵来了,不过不是那天的蒙面黑衣人,而是官差。
“你刚才就是在被官差追?”沈露白快崩溃了,魏潇看起来也不像是通缉犯的样子啊,难道是今天犯了什么法,才被官差盯上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帮助他的自己,不是就成了同伙?
“私人恩怨,我没有犯法。”魏潇抓住沈露白的手,就往后门走。他明明没有回头,却好像知道沈露白的想法,说得沈露白脸一红。
“该死,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因为他们有狗啊。”沈露白说。
犬吠声越来越近,沈露白能感觉到魏潇抓住她的手也越来越用力。他的手背上,青色的脉络微微鼓起,这双手抓得她有点疼。
后门也被包围了。
当他们听到后门的寂静时,突然不约而同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对手并不蠢,他们敲门,踹门都只是为了震慑他们,让他们以为还有路可逃,然后一头撞进圈套里。
怎么办?
胡四终于踹开了门,他骂骂咧咧地“呸”了一声,心里祝愿他的上司生儿子没□□。
他是涂城的一个衙役,今天本来该他轮休,陪着自己的爹妈老婆儿子逛一逛庙会,却被上面一个命令给弄了回来。
上面要他们去抓一个少年,原因没有。
他们只需要接到消息以后,带着狗去抓人就好了。他对这一套轻车熟路,找到地方以后就让人去后门埋伏好,他就带人在前面吓唬吓唬,屋子里的人沉不住气,自然会从后门溜走。
狗倒是比人精神多了,拽着他一路往前走。他使劲儿扯着绳子,才稍微让这条狗不至于把他拖着走。这条狗也是别人给的,他看着狗油光水滑的皮毛,心里想起了狗肉锅子。
这间民居是最普通的那种,常年无人居住打理,院子里的草都长到了他的腰那么高。狗一边嗅着,一边往前面凑,胡四也跟着往前面走,心里暗道这次抓的家伙倒是沉得住气,只可惜再怎么精明还是要被他抓住。
“阿嚏!”胡四看了一眼,发现狗打了个喷嚏。
狗他妈还会打喷嚏?胡四看了一眼面前的围墙,傻眼了。
他们要抓的人,翻墙走了。
“……”魏潇眼神复杂地看着沈露白。随身携带伤药他可以理解,随身带着香料……就有点那个了。
沈露白受不了他的眼神,解释道:“别人给我装的。”自从莺莺知道她要跟商队一起走,便为她准备了无数东西,伤药和胡椒粉不过是其中的冰山一角罢了。
他们躲在角落里,看着狗被官差带走,松了一口气。
但是还不等他们完全松懈下来,一群蒙着脸的人就偷偷摸进了院子。他们察看了所有房间才离开。
怎么还有?沈露白弓着身子,忍得实在难受。
魏潇的脸色变得很奇怪,沈露白问他:“怎么了?”
魏潇说:“不是他们。”
“什么?”
“跟着我的人,不是这些人。”魏潇定定看着沈露白,“他们跟着的人,是你。”
沈露白沉默了一下:“都是蒙着脸的,你还分得清是哪批?”
魏潇说:“我认识那些人。”
所谓的认识,指的一定不是被追杀途中认识的了,那么,他是被他自己认识的熟人追杀?沈露白为他默哀了几秒钟,然后发现,她自己的情况也不太好。
这群人跟着她,所求为何?
魏潇想起沈露白的父亲,他直觉这群人跟着沈露白与沈万福必然有关系,他说:“……我送你回去吧。”
可是当他们回到沈家商队下榻的别院时,才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别院的门关着,门口没有人。
魏潇迟疑了一下,看了一下别院周围,翻墙进去了。他从里面打开门的时候,沈露白勉强地笑着和他说:“没想到你翻墙的技术挺好的。”
“……”魏潇走在前面,一间一间地推开了别院的所有门。
全都没有人。
书房里,一盏热茶已经变凉,厨房里,都还摆着切好的菜,马厩里的马甚至都好好地呆在原处,看见他们过来时还不耐烦地打了个喷嚏。
可是商队的所有人,都失去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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