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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月华清冷如水,撒下一片静谧,我将自己置身于一朵漂浮的云上,随着徐徐微风悠悠飘荡。一弯月牙从墨蓝如绸的东边悠然升起,不多时,月亮的旁边亮起了一颗星星,接着是两颗、三颗、四颗……渐渐的,星光布满了整个天空。

        那月,那星,亘古依旧,那人,那事,已非往昔……

        魔界的夜晚没有星星和月亮,灰蒙蒙的起了雾,那些突然揭开的记忆一刻也不停歇,在我脑海中翻来覆去不肯罢休,我在魔宫中四处乱逛,想要找些事情来分散一下注意力,而偏偏整个魔宫安静得让人思绪混乱。

        八角亭中,小香梨静静的坐在那里想着心事,蛊千秋已经回妖界去了,向他父亲说明他们的事,并约好半月后再在魔宫中见。

        我走了进去,问小香梨道:“小香梨,如果蛊千秋忘记了你,你怎么办?”

        听到我问,小香梨偏头想了一阵,“我会给他讲我们之间的事,一遍一遍的讲,不厌其烦的讲,直到他想起我来。”

        “如果他不愿记起你呢?”

        “不愿……”小香梨眨了眨眼,十分肯定的道:“不会的,他要是忘记了我一定是因为别的原因,他一定不会不愿记得我的。”

        我忘了小香梨是幸福的,她不会感受到我的伤痛。

        我没再说话,看着头顶的雾气发呆,不一会儿,我觉察到小香梨的目光在我脸上转来转去,我见她欲言又止,眼神闪躲,最后还是忍不住的问道:“姐姐,你真的不去看他吗?”

        “看谁?”我淡漠的问。

        我当然知道小香梨说的是谁,小香梨不知我已去过了一次,还看到了我不想看到的画面,而我还要再去看他吗?他又真的需要我去吗?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小香梨自知失言,眨了眨眼,不再言语。

        清晨,灰蒙蒙的雾气散尽,小香梨陪我熬了一夜,正倚着亭子的石柱睡得迷迷糊糊,我吩咐侍女将她送回了房,招手唤来了一朵云,这腾云术还是他教我的,记得初学时,不是招来的云落不下一只脚,就是一踏上去就散开,如今,我对此术也能如此的驾轻就熟了。

        乘着云出了魔界,那云在风中忽而上忽而下,也不知这风想把它吹向何处,我躺在云上,任由它带着我在这天地之间漂浮。

        不知飘了多久,一道亮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我睁开眼向下望去,发现自己已经飘到了云海廊桥上空,云海沟渠平静得如同一块镜子,将它上空的一切都映照得清晰明朗,我终于还是又来到了这里。

        降下云头,我落到了廊桥上,廊桥早已修缮得完好如初,曾经的我无数次的从这桥上走过,何曾想过有人会利用它作为陷阱,想要取我的命,如今回想起来,难怪玄磊带我绕道,叮嘱我不要出宸佑宫,原来他早就知道这里有埋伏,也不知这计划又有多少人参与了?

        前面就是宸佑宫,我的脚步沉重得如坠了千金,却依旧踏出一步又一步。

        宫门开着,是为了迎接我吗?当然不是,我早已不再是宸佑宫的座上宾了。

        跨过宸佑宫高高的门槛,一如当年初来时那般费力,却少了他宽厚的手掌带我轻松的跨过门槛。

        宸佑宫中依旧是不见一个人影,他的随侍一直只有小逸和舒兰,几个小童都在后院,不常到这前院来,只因他不喜吵闹,而我一直是最吵闹的那个,他是否曾厌烦我的吵闹,却因盘古石而不得不忍下。

        天井中央的那株枇杷树依旧枝繁叶茂,硕果累累,我刚来宸佑宫时它不知害了什么病,花落叶枯,玄嚣让我去移栽一棵新的,我总是出门就给忘了,后来它又恢复了生机,是否是玄嚣施法将它救活,还是早已不再是同一棵了。

        他的寝殿门扉紧闭,依稀听到几声隐忍的咳嗽声传出,我站在门口,没有勇气去推门。

        他睡得很不安稳,咳嗽声不时的传出,他每咳一声我的心就又揪紧一分。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我转头看见舒兰端着一碗汤药站在拐角处,她似乎知道我会来一般,欣慰的神色一闪而过,她看着我没有言语,我看着她亦没有言语。

        舒兰走近我,将手中的托盘递向我,又帮我推开了门。

        我有些颤抖的接过托盘,没有犹豫的走了进去,有些事是时候要做一个了结了。

        寝殿内的光线很暗,我却看得很清楚,他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棱角更加的分明,好看的眉头紧锁着,一定很痛很痛吧。

        我放下托盘,坐在了床沿,即使在病中他的睡颜也是那么好看,轻抚他的眉心,想要把他的眉头抚平。

        我拿出了一颗药丸,这是大哥炼制的专治内伤的药,我轻轻捏开了他的嘴,给他喂下。看!其实我早准备好要来看他,那朵我招来的祥云,它随着我的意志飘动,风怎能吹得动它,不过是借风来骗骗我自己罢了。

        片刻过后,他的眼皮轻轻跳动,低低的一声:“水……”

        听到他的低喃,我连忙起身倒了一杯水,回到床边,玄嚣已经坐起了身来,我将水杯递了过去,我看着他伸过修长白皙的手来,却在距离杯子一指的地方停住。

        他缓缓抬头,那一刻,他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那是由心底发出的欣喜笑意,我心念一动,不由自主的就要向他靠近。

        心尖一阵刺痛,我惊醒过来,不行……不行!!我慌乱的连连后退,手一松,茶杯坠地,摔得粉碎。

        我转身就要走,身后他失落的声音传来:“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们忘了它,不好吗?”

        忘,我何曾不想忘,我要忘记了,偏偏又会记起,我一次一次让自己不要爱上,偏偏在不经意间,他的一切就在我心底烙下深深的印记。

        “玄嚣,有些事我忘不了,也放不下。”我不敢回头,我害怕回头看见他温柔哀伤的目光就再也无法转身离开。

        “所以……你选择忘了我。”他声音哽咽,一字一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玄嚣,我们之间早在我跌下瑶台那一刻就结束了,你想要的东西也早已不在我这了。”我紧紧的握着双手,指甲嵌入了肉中,疼痛能让我保持片刻的清醒。

        肩头一重,他迫使我转过身去,回头,我心中一惊,他的样子是我从未见过的严肃凌厉,“你说什么?你把东西给了谁?”

        盘古石早就碎了,你还来问我给了谁,“你难道不知道吗?”我猛然推开他,夺门而出。

        我一路飞驰,身后是他追逐而来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兮儿,停下。”

        停下?“你凭什么命令我。”我头也不回的大声喊道,脚下越发的快了。

        将玄嚣远远的甩在了身后,行至宫门,就见舒兰将三青拦在了门外,三青一见到我便冷笑着对舒兰道:“难怪你不让我进去,原来是她来了,事到如今,你还敢这么包庇她,你是想上钉仙柱吗?”

        舒兰冷冷的瞟了一眼三青,正色道:“是非自有定论,一切都还未查清楚,三青姑娘还是莫要胡说的好。”

        “定论与否你难道还不清楚吗?你这样做无非就是想讨好她,你和看门的畜生有什么区别。”

        “啪”的一声,三青的脸上立时印上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五指血印,我收回手,毫不掩饰的看向三青,扬声道:“这是打你侮辱了舒兰。”

        她捂着脸回过头来,哆嗦着泛白的双唇,如烈焰的怒火从她眼中冒出,直直燃向我。

        我快速抬手,在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又重重的打了她一巴掌,“这是打你当年关我进密阁。”

        “贱人!”她突然爆发,发疯似的向我扑来,我一个侧身就躲开了她,她犹不甘心的祭出了一柄短剑向我刺来。

        舒兰被突然而来的剑气击中,踉跄的后退,却还不忘提醒我,“仙子小心。”

        我瞥见舒兰并无大碍,挥袖挡开了一击,“你昨日想要杀我,我好心放了你,今日你还如此不知死活,休怪我痛下杀手。”言罢,真气凝于指尖,坚硬的指甲长出寸许来长,左手卡住了剑身,指甲滑过剑刃,擦出一连串刺目的火星。

        右手并起两指,直取她的双眸,一声清冽的破空声快速逼近,一片枇杷叶从我手腕翩然滑过,割开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直流,我吃痛的手一偏,在三青脸颊上划下了两道血痕。

        只听三青尖叫一声,眼前,一个黑影迅速略过,“兮儿,你如今怎么变得如此暴虐?”玄嚣一手揽住就要瘫软在地的三青,一手接过三青的剑,挥舞间将我的指甲齐齐斩断,剑尖翻转直指我的眉心。

        “暴虐?”我冷笑一声,“玄嚣,你说错了,我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暴虐,你让开,我今日要杀了她。”

        玄嚣站在那里,如山般岿然不动,他看我的眼神就如从不认识我一般陌生,惊痛。

        我看着三青哆嗦着倚在玄嚣怀里,茫然得如同受惊的小鹿,“她不过是姚仙殿的一个侍女,值得你如此。”

        “无论是谁,我都不会放任你随意伤害。”

        “我偏不呢?”

        “兮儿,你不要一错再错了。”

        “错,我有什么错,错的是你们,你父君为了盘古石杀了我母亲,你也为了盘古石想要置我于死地,凭什么你们神族杀了人可以冠冕堂皇的说斩妖除魔,我们却是作恶多端,玄嚣,你是不是觉得很可惜,我没有如你的愿死在瑶台下,我现在好好的活在你眼前,你是不是想再杀我一次!!!”

        玄嚣怔愣的放下剑,满是诧异的神情,“兮儿,你说的这些,我从不知道。”

        我在心里冷笑,天帝当年在面对我母亲的质问时不也是这般吗?“莫非,你吃了什么忘尘的药,也同我一样忘记了,呵呵!”我痴痴的笑出声来,“玄嚣,要忘为什么不忘得彻底一点,偏偏还要记得我呢!”

        “兮儿……”他睫毛轻颤,“我不知道……不知道是这样的,我从未忘记你,也不会忘记你。”他扔下短剑,颤抖手向我伸来。

        他那哀痛,悲伤的神色,此刻在我看来是多么的虚伪。玄嚣,你怎能如此,怎能如此……你怎能做下了伤害我的事,又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厌恶的挥开他的手,指着他怀中的三青道:“玄嚣,她的命我记下了,你最好能时时刻刻护着她。”

        言罢,不等他言语,我立即转身,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宸佑宫,跑了好久好久,身后安安静静,他没有追来,没有追来……当年的李瑾烨没能为了我再多走出一步,如今他却是连一步也不愿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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