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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关府宴风波久不断 七


关兴立即端肃起来,金氏收回了手,望着关兴的双眸中情意绵绵笑意浮动,转头见关凤淡笑着望着自己和丈夫,不由俏脸一红。

        自进了关府,有二哥铁骨柔情,有二嫂娇俏爽利,有两个侄儿活泼可爱,关凤只感到一种流传全身的温暖,心也充实了起来。这里将是她以后的家,比她想象得要更温暖,她曾怕自己格格不入,也有过若因为多年未见和从未相见,二哥和二嫂对自己只是泛泛,那便继续淡淡地活的想法,可现在,她的心再次颤动了。

        她原以为自己此一生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时候,爹爹和大哥的离去带走了她所有的热情和鲜活,即便重新拥有,也不过曾经沧海,巫山非云,却原来,自己的心自从经过今生前十几年的洗礼,已经如此容易被触动。还是……她内心深处有着太浓烈的渴望,所以在能拥有的时候,便如此心动而忘了辨认。

        半个月后,庆祝关凤回家的宴会在关府小花园举行。

        关兴在前厅招待男子宾客,而那些宾客的夫人乃至女儿们则直接去了小花园,由金氏招待。关凤则要等到宾客到齐了之后,祭拜关羽和关平之时,才会千呼万唤始出来,出现在大家面前。此时外面虽有些嘈杂,行动都是井然有序的,关凤端然坐在闺房之内,听着已经由暗处转为明处护卫的檀月向自己汇报着外面的一切,轻轻点头,心绪平静。

        二嫂看起来娇俏天真,实则该懂的事情,一点不少,二哥好眼光好福气,竟有这样的贤内助,两个孩子有这样的母亲和嫡母,也真是幸福得紧。

        也是在入府之后,关凤才知道自己的两个侄儿并非都由二嫂金氏所生,次子关彝乃是庶出,生母早逝,是南蛮女子。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关凤挺不理解的,二哥和嫂嫂感情那么好,竟也有第三者存在,还生下了孩子。关兴不曾提过那个人,而嫂嫂在提起那个人的时候,神色一如寻常,仿佛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一般。关凤听她只说是南蛮女子,没有详说的意思,便再没问起。

        嫂嫂既然能对关彝视如己出,什么都与自己亲生的关统一样,便是早已看开了,她何必因一时的好奇再提?若她真的想知道什么,让云盟去查就好了。调查的结果是,关兴原本打算娶的是那位南蛮女子,可是身份使然,他不能那样做,可也没娶诸葛亮和张飞和关羽协商后为他安排的那位贵族女子,竟去娶了那位南蛮女子的主子——那位南蛮女子正是金氏的贴身丫鬟。

        关兴能娶到金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金家虽不是贵族,也不是官胄人家,祖上姻亲却都很厉害,大多是隐居的名士,世间人只能远观而无法亲近的世外高人。这样子的金家在世人眼中,本该是个仙气飘然的书香门第,却不想人家尚武,在刚刚萌芽的武林世界中,威望极高。

        对于生了九个儿子终于得了个闺女的金老太爷来说,女儿的婚事比什么都重要,敢娶他女儿的,可以不识字,没文化,却不能不会武,还得武艺超群,至少打得过自家闺女,于是便很是引人侧目地办了个“比武招亲”。

        若是在中原,这种行为定不能为世人所容,可偏偏是在南中边境,又是金家做出这样的事,不仅金氏没有被世人唾弃,比武招亲那日的场面还非凡地热闹起来。上场比试的都要先自报家门,唯有关兴连脸都蒙着直接开打,最后还赢了。

        金老太爷亲手去摘了关兴的面巾,看到眼里依然觉得陌生,场下的人有些却叫了起来:“是关二公子!”

        金老太爷这才知道眼前的少年乃是汉寿亭侯关羽次子关兴,便再不反感关兴初始的“无礼”,反倒称赞他不以身份哗众取宠,当场就应下了关兴和金氏的婚事。这下诸葛亮和张飞都无法反对,只好纷纷给关羽写信,说金家女儿如何如何好,好不容易没让关羽发火。

        可成婚后,关兴对金氏百依百顺,却从不理会金氏的贴身侍女。金氏原本就觉得,自己要嫁的男人就该比自己强壮厉害,见父亲都发话了,那就嫁了吧。后来见关兴待自己那般好,日久也就生了情,可渐渐地,有些风言风语就被风扫进了她的耳朵。

        那时她正怀着关统,问贴身丫鬟,却只见她支支吾吾一副似有还无的样子,心中立即便有了气。犹豫了几天,同时对关兴发了几天看似莫须有的脾气之后,她终于忍不住要去问一问关兴,可当她见到关兴的时候,也看到了衣衫不整依偎在关兴怀中的贴身丫鬟。

        她早产生下了关统,尽管之后听说,关兴再没去找过那丫鬟,也再没对关兴说一句话。不久之后那丫鬟也有了身孕,她二话不说给抬了侧室,好好照顾,一直以来无限忍让的关兴终于忍无可忍,奔到金氏面前,只说了一句话:“你还记得那年杏树下,酸的要命的九颗杏子吗?”

        原来曾在儿时,关兴就见过金氏,金氏并非忘了,只是觉得能再见面,这样的可能太小了。那时他们都年幼,金氏率领九位哥哥出门游玩,途径江陵,把哥哥们都给支走了,自己则爬上了一棵杏树,去摘上面的杏子。

        那杏树长在江陵府外,那日关羽有事去了江陵府,关兴和关凤觉得在家无聊,便也跟着去了。关凤一直乖乖跟在爹爹身边,关兴就在江陵府中瞎晃了起来,便见到了树上的金氏。他从未见过这样淘气的女孩子,觉得好玩,便去吓了金氏一跳,金氏从树上跌落,恰好压倒了关兴,刚摘的十个杏子滚了满地。

        金氏却没哭,连忙打滚起身,更机灵地不出声,把十个杏子都捡了回来。关兴看着有趣,想着自己那样吓她,她竟然没哭,也不怪自己,歉意涌上心头,便开口道了歉。金氏听到了道歉,原本待出了这个宅子等到哥哥们回来再好好教训这个小子的打算,便就此算了。她问了关兴能不能带自己出去,同时把十个杏子放在地上整齐地排列起来。

        “这个是大哥的,这个是二哥的,这个是三哥,这个是四哥……这个是我!”

        关兴笑着答应,见小小女娃拿起自己的那个吃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分外甜蜜,呆愣了一下。金氏以为他馋了,便把自己咬过一口,确实很甜的杏子给了关兴。关兴受宠若惊,开心接过,一点不嫌弃金氏的口水,见金氏盯着另外九个杏子,咽了好几口唾沫终于动手吃了起来,不由微微一笑。

        可另外九个竟然都是酸的,金氏皱着小脸,把杏子都给扔到了一边,嘴里嘟囔着“哥哥们什么风水啊……”,把关兴逗得哈哈大笑。此后关兴说到做到,带着金氏走出了江陵府,正好迎上了急忙寻找着妹妹正欲报案的九位英俊少年。金家九位哥哥对关兴很是喜爱感恩,让他以后有什么需求,尽管到川蜀金家来。

        关兴至此记住了金氏和川蜀金家。

        至于那个贴身丫鬟南蛮女子一事,纯属误会。

        关兴是关羽的儿子,婚姻大事很难由自己做主,他想娶金氏,可金家虽然不错,却没有实权,只是看着好看而已,并不在诸葛亮的考虑之内——关兴议亲的时候身在成都,关羽则在江陵,关羽便把儿子的婚事全权交给诸葛亮,张飞只是凑个热闹。这些年来,关兴已经跟金家九哥搭上了线,知道有关金氏的一切,为了能让自己成功娶到心中所念,才设计了所谓要娶一南蛮女子的事。

        南蛮女子,又是丫鬟侍婢,这一事必然惊动众人,此后再无世家贵胄肯将女儿嫁给他,一了百了不说,还可以跟诸葛亮有了周旋的余地,再偷偷去参加比武招亲,让金家有了定夺,诸葛亮便唯有答应这一途可走——当然,比武招亲便是关兴让金家九哥帮忙才有的,在那之前关兴早已确定自己能够打赢金氏。

        可这一切,关兴没让金家九哥说出去。关兴从未见过那贴身丫鬟,只知道她的名字,已经得偿所愿,他自然一如从前不认识那丫鬟时一般对待。那丫鬟却是芳心暗许,听到这些闲言闲语之后,便真的觉得自己是关兴所爱,一直以来是因为金氏的狐媚,才会使得关兴再也看不到自己。见金氏因传言的事而生气,跟关兴发了好几天的脾气,她觉得自己的机会到了,便去找了关兴,想要安慰他,却不想被关兴怒斥。

        她怀恨在心,给关兴下了春药,没想到上天如此眷顾自己。她才刚刚把自己交给了关兴,金氏就来寻了关兴,还因此早产。可恨的是,金氏和孩子终究还是活了下来,那孩子还是个男孩,好在不久之后,自己也怀孕了,可是关兴虽再没去见金氏,也再没有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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