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二十三
(1)
翌日清晨,阳光早早拜访整座京城时,沐娘就被秋菊喊了起来。
“姑娘,姑娘,快醒醒!大少爷都在外面等了许久了!”
那句“大少爷”一出,还赖在被窝里的沐娘蓦然想起来昨日莫阳要约她出去来着,眼一睁,骨碌就爬了起来。
随后,默默缩了回去。
“好冷……”
秋菊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接着就把她拉出了被窝。
约摸两刻钟的时间后,早早等在屋里喝了几杯茶的莫阳终于等来了沐娘。
只一眼,手中的瓷杯就险些不稳地掉下来。随后,问,“真……有那么冷么?”
沐娘低头看了看硬生生被衣服撑得胖了一圈的自己,抱着手臂抖了两下,“冷!真冷!”
莫阳无奈,只得过去,牵住她的手,使劲儿搓了搓,“呐,我的手热,给你暖暖。嗯,待会儿先去吃早饭,吃完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京郊有一片开阔的地界,离城不远,重点是景色美,草儿肥,极适合放牧养马,不远处还有片小森林,飞禽走兽不少,所以引得很多人来此打猎。
如今是秋季,草黄了,禽兽出没少了,故极其适合做马场。
莫阳说的“好地方”,便是这处。
沐娘从马车里下来时,莫阳就将拉车的两匹枣红骏马放了出来,随后拍了拍马身,朝沐娘一笑,“小沐娘,我来教你骑马。”
沐娘先小小的惊讶了一番,随后脑子一热,一颗心激动地“砰砰”直跳,“骑马!好好好!我要学我要学!”
接着风一般掠到另一匹骏马身前,吓得骏马当时就撅起了蹄子。
莫阳很无奈,忙上前安抚住骏马,随后把另一匹牵给了沐娘,“它叫巡风,比较温驯,适合女孩子来骑。”
闻言,沐娘友好地伸出手,冲巡风笑了笑,巡风则蹭了蹭她的手。
于是她立马就得意起来,“好了就它了,本小姐决定今天要一展雄姿,学好这马术!”
莫阳配合地鼓了鼓掌。
就这样,在他的教导下,从日出到日落,除却中午午休吃饭的时间,沐娘倒还真的学到了一些骑马技巧。
之后的日子,沐娘一有空闲就会到这里来,牵着巡风,久之摔得次数多了,也意外地学了简单的马术,单身一人骑马绕京城一圈也不成问题了。
只是北方的天空很深,秋天的气息逐渐趋向冬意。白云稀薄,幽深空旷的蓝天时而略过几只苍鹰,在这样的环境下骑马,能感受到风与脸颊极其亲密的接触。
这种感觉是很自由,但不知为何,她总能在这自由的时候想起水乡那一片天空,那里有个小镇子,还有个总是喜欢和她拌嘴的少年。
数载春秋的时间,她和那个少年一起度过,如今,南北分隔。
洛君——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吗?
(2)
时光晃眼,十一月在落叶声里款步而来。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冬天,虽还未落雪,但已能在大清早见到白霜,附了霜花的窗棂是有意境,涂霜的院子美则美矣,但——
实在是太!冷!了!啊!
沐娘现在真如打蔫儿的茄子般,戚戚捧了个小暖炉,裹着大氅蹲在花园子里,在一盆同样被打蔫儿的菊花上捋了一把霜碴子,“小菊花啊小菊花,风吹雨打都不怕,为何蔫儿在白霜下……”
一开口,就哈出一阵白雾,末了还沾沾自喜一番,“啧,我真是天才,顺口就是一首诗。”
“姑娘,”陪在一旁早就看不下去的秋菊终于开口了,“这已经是姑娘第五次这样说了,若实在是无聊的话,姑娘可以去找三位小姐解闷的……”
沐娘立马四十五度抬头,“哼,她们三个最近不知为何迷上了刺绣,天天拿着个绣花针引线引线的,早把我忘脑后去了!小雅好歹惦记点儿我,送了我个荷包……啧啧,虽然我到现在还没看明白她绣的是鸭子还是鸡。”
秋菊一边忍着“可姑娘您绣的也让人看不出来”没说,一边道,“三小姐绣的是孔雀。”
“咦?孔雀!不愧是秋菊,一眼就看出来了,厉害!我前几日不是也学着绣了个老鹰嘛,唉!可费了一番功夫,不如就送给秋菊你了,记得要天天带啊。”
“不不不……”秋菊赶忙理智地伸出右手,“姑娘还是自己留着的好,唔——对了,今日二少爷和三少爷要去聚香楼看账,姑娘也可趁机一起去……”
话音未落,沐娘已经蹦哒起来了,整了整毛茸茸的衣领,做出一副矜持的样子,“如此这般,我便也随行去看看生意罢——不管了!秋菊快走,我好久没吃过糖葫芦了!”
说完竟以极快的速度跑了出去。
秋菊在后揉了揉脑袋,“这变得也忒快——不管了!姑娘等等!我也想吃!”
(3)
聚香楼,二楼雅间。
沐娘默默喝了一口暖烘烘的菊花茶,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
秋菊默默夹了块紫薯糯米糕,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
沐娘默默咬了口糖葫芦,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
秋菊默默把糕递给沐娘,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
前面——老二和老三正临窗而立,背影颀长,好一派玉树临风之资。
“三弟,你看这楼下客来客往,粗人雅士,莫不点上一壶菊花茶,可见这茶是多得人心。”
“二哥莫再说,我怎瞧着点酒的客人多些,可见爱辣味的人士总多于爱苦味的人士。”
“三弟话虽如此,却也该多喝菊花茶,提神去火,颐神养性,虽说微微苦涩,但我特嘱厨子添了冰糖,故三弟千万莫拂我一片好意。”
“可——二哥,我真不喜欢菊花茶。”
“哦?”
到这沐娘默默看了秋菊一眼,小声问,“秋菊,这茶是老二特别给老三准备的?如果我喝完了他会不会恨我?”
秋菊严肃地点了点头,“是的姑娘,会的姑娘。”
沐娘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往嘴里塞了块糯米糕。
“这……既然是二哥特嘱厨子熬制的,还加了冰糖,那我等会儿喝了便是。”
“嗯——咦?三弟方才可是吃了糖酥饼?嘴角沾了些许碎屑。”
“这——确实,方才有些肚饿,就吃了一点。”
“来,抬头,我帮你擦掉。”
“嗯,好。咦?二哥快看,那楼下是发生了何事,我怎看着像闹架似的?”
老三话音刚落,就听楼下忽的传来一阵嚷嚷,嘈杂不堪,间接还有桌椅碰撞的声音。
沐娘和秋菊也顾不上看两兄弟的手足情深了,连忙挤过去凑热闹。
还未站稳,就听到楼下一个汉子的声音,“这位姑娘,我不过说了你长得俊俏,你怎就踢了我的凳子呢?”
又一阵嘈杂声,但好似都在替那汉子说话。
沐娘终于站稳了,刚要抬头,就蓦然被楼下一句清朗且熟悉的声音直愣愣地钉在原处。
“我是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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