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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有终了


第十四章

        一片永夜天空照耀下的茫茫大野,像是布满了乌云的皎皎白天。

        一地的狼藉,一地的残败,萧索的风,吹动着存在了下来的人的衣角,这景象但凡有人看到,无不会心生悲悯磅礴。

        还没有安静一会,朝舍就揉着额头吃痛的醒了过来,他缓缓立身,看着这茫茫大野里的狼藉一片,没有发现自己的父王,只看到了地上的三个人,他也没有管他们,以为是父王已经胜利回了神王殿,也就扭头,回去了。

        待朝舍的身影刚刚模糊,原本枵悟亓华他们奋力要撕裂的地方,就忽然炸开了一团强烈的白光,白光渐渐柔和之后,出现一个巨大的裂缝。

        一身黑袍的殊俞出现在了裂缝口,他缓缓降落到了这荒芜之地,敛着眉眼慢慢的看着四周,似乎感应到了有大战留下来的痕迹,忽然,映入眼帘的就是躺在地上,仿佛三具尸体的枵悟亓华和妃径。

        殊俞快步走到他们身边,伏身试探他们的气息,还好,还好,全部都还活着。

        可是,卿安呢。

        殊俞只迟疑了一会,仿佛猜测到了什么,就大袖一挥,带走了枵悟亓华和妃径,一路脸色凝重的回到了瀛州岛。

        妃径是第一个醒来的,她醒来之后,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就在瀛州岛卿安特地给自己备的房间里,她垂了垂眼眸,忽然起身大叫“卿安!卿安!卿安你在哪!你在哪里!”。

        面色如常的殊俞慢慢的从远处走来,看着连鞋子都没有穿的妃径,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我的判断方向没有错的话,卿安,可能,我们以后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妃径如五雷轰顶,呆怔了一会,开始笑,一边笑还一边对殊俞手舞足蹈的说道“不可能,我们怎么会见不到他,他还能躲到天涯海角去不成?他那么喜欢瀛州岛,他怎么可能不回来,不可能,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不可能,不,绝对的,不可能……”。

        一旁的殊俞眼眸里幻化着些许心疼,但是又不忍心看着妃径继续这样兀自的自言自语下去,就实话实说道“卿安,是死了,和神王同归于尽了”。

        只见妃径沉默了一会,然后对着殊俞大叫道“不可能!殊俞你别在这里危言耸听,卿安不可能死的!他是上古帝君,他是天地之间孕育出来的优秀生灵,他怎么可能会死呢,他不会丢下我的,不会丢下我的,不会的……”。

        有些神经质的妃径一边自顾自的说,一边眼神空洞的看着一切,双手仿佛是在比划些什么,那模样,在殊俞看来,真真是失了心智,殊俞不忍心再看着妃径继续这样下去,就继续说道“我到了魔界的时候,只见到你,枵悟和亓华,我在带你们走的时候,感觉到了那里,有着强大的破碎力量,亦正亦邪,没法辨别,直到把你们带回来,给你们救治的时候发现,你,妃径,你的元神是破损过又被修补的,而修补你元神的力量,我可以清楚的感知到,那些是卿安渡化给你的,他自己的元神”。

        “你闭嘴!你不要说话!你在骗我!在骗我是不是?我知道的,你一定是在骗我的……骗我的……”妃径忽然站起来打断殊俞的话,殊俞也不急也不恼,只是默默的,继续开始给妃径说出了事实“而我刚刚到魔界感受到的,那种混乱的破碎力量,大概就是神王和卿安同归于尽以后,留下来的气息”。

        “卿安没有死!没有死!你!给我出去!快!出去!我不要你诅咒卿安!快!出去!”妃径听完以后,猛的跑到殊俞面前,直直的看着殊俞,指着殊俞的鼻子大声吼叫,一边训斥着殊俞,一边流着眼泪。

        她妃径怎么会不知道卿安不在了呢,她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原本应该已经死了自己,被一股熟悉的力量滋养着,所以她难以置信的开始寻找卿安,直到殊俞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她一开始的猜测没有错,卿安,真的是,舍了元神,救了她,救了他们。

        殊俞安静的看了一会神经质的妃径,一声不响的默默离开了,只留她妃径一个人,在这个房间里自顾自的说着话。

        就在殊俞离开不久后,妃径忽然就不说话了,痴痴傻傻的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神色宁静,然后她慢慢的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

        这里的一切,都是卿安给她的,这里的字画,也都是卿安自己亲手画给她的,这里的摆设,都是她硬赖着卿安要来的。

        她慢慢的坐在床上,抚摸着被褥,这套被褥,也是她从卿安那里要来的,她伏在床上,抓着被褥,哭的不知天昏地暗,这里充斥着的,都是她最熟悉的,属于卿安的气息,不管看见什么,仿佛殊俞都还在,那西窗前的火烛,卿安曾为她剪过,妃径还记着,那天,妃径和卿安说了人间一对有情人共剪西窗烛的故事。

        当天晚上妃径因为卿安寻来了上好的佳酿,自己一不小心贪杯,就喝多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自顾自的躺在了床上,卿安为她铺床喂水,最后剪了烧尽的烛芯,当时卿安还说“不能共剪西窗烛了啊”,妃径醉的迷迷糊糊,但还是听见了,记下了。

        如今看着这物是人非的景象,妃径流着泪走到了西窗旁边,抚摸着烧了一半的蜡烛,忽然之间,泪如涌泉,不止不息,悲恸一切。

        那里摆着的那道屏风,是妃径有一次得到了一批霞影纱,带回来以后,发现做衣服太薄,做纱帐太轻,妃径一时之间,双手捧着那难得的霞影纱纠结了好半天,也没纠结出一个所以然出来。

        直到卿安把霞影纱从妃径怀里拿走,妃径的表情才开始有了好转,妃径跟着卿安来到了妃径的书房,只见卿安铺平了霞影纱,沾起了一些廷圭墨,肆意挥笔,不一会儿,一副简单的山水游舟的水墨画,就出现在了他们两个的眼前,妃径一个劲的夸赞的卿安,卿安只是不作声,找来了沉香木,一点一点的亲手制作出来一个屏风,上面的雕画栩栩如生,在把霞影纱给固定在屏风上面以后,越发的秀丽高雅,他们花了好久的时间,做了好多的屏风,而她房间里的这个,就是当初卿安亲手做的,第一个。

        墙角花盆里的那棵小树,现在依旧是小树苗的样子,一点没变,记得当初她如获至宝的带着那些种子回来的时候,卿安问她“你这次带回来的种子,是什么?叫什么?”。

        这话问的妃径当时就傻了,她傻笑着说道“嘿嘿,我忘了它叫什么了,我只知道它结的果子可以补血益气,反正是好东西”,他们亲手把种子种下去以后,妃径是天天浇水天天看,那模样让卿安嘲笑了她像一个小傻瓜一样,过了好久以后,那些种子才只长出来一棵小苗,这可把妃径难过坏了,她对着那棵小苗自言自语道“你们是怎么了?只有你活过来了,你的兄弟姐妹们呢?它们不喜欢这里么?”。

        这让卿安听了以后笑了很久,笑完以后打断了正在自言自语的妃径,然后把小树苗挖出来,种到了一个大大的花盆里,送到了妃径的房间里,卿安说“这样你就可以更好的照看它了”。

        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它也只是长到了半人高,本来说好的一起吃它的果子的,卿安,你怎么先走了呢?

        那把太师椅,是卿安从殊俞那里找来的香楠木,特地给她量身定做的。

        记得卿安给她做这个,还是因为她有一次外出,脚踝受了一点伤,等她回到瀛州岛的时候,卿安关心的不得了,立马遣人去殊俞的长离宫要来了他好久以前就看中的香楠木,连天加夜给她制作了一个休息的太师椅,这样她坐在上面,双脚正好放在连为一体的脚踏之上,身体可以舒展的躺坐在上面,无聊小憩的时候,正好可以借力一摇一晃的,好不舒服享受。

        还有那茶杯,妃径从来只喝雾里青,卿安就给了她一套卿安自己烧制的白瓷釉杯,就在妃径泪眼朦胧看着这一切的时候,忽然,那椅子上出现了卿安,他还和往常一样,眉眼温和,气质出脱,他素手倒茶,慢慢的品了一口,对着妃径说“泡茶的手艺有长进哦”。

        “卿安!”妃径不管不顾的冲了过去想要一把抱住她的爱人,可是,等她扑过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茶杯还是摆的好好的,也没有茶水氤氲的雾气,她的怀里,也没有坐在那里品茶的卿安。

        妃径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颓然的坐倒在地上,眼泪湿润了地面上的地毯,她忽然蜷缩在桌子旁边,抱着膝盖,哭的是那么无助,那么可悲。

        此刻殊俞在另一个房间里,看着对应的两张床上,躺着的枵悟和亓华,一个白眉的老人给殊俞微微的行了一个礼,语气凝重的说道“亓华帝君在此之前,大概是有过消散元神的念头,他体内的元神只够维持生命了,醒来与否,还只能看老身给他服下的药,他能吸收多少了”。

        听罢,殊俞微微皱了皱眉,看着亓华问白眉药君“多久会醒过来”。

        “看他造化,要是见效好的话,不出三月,他的元神就可以修补回来,不过,这每天,需要云中君渡给他些灵气,来助长他消散的元神,再长回来”。

        白眉药君又看着枵悟说“这,这枵悟帝君……”。

        此刻殊俞也看着躺在另一张床上的枵悟,眉头凝重的对着白眉药君道“说”。

        “枵悟帝君,他受的伤,可不是一般的严重,他的伤,不亚于亓华帝君消散了元神,他被邪气侵了五脏六腑,被巨大的打击震坏的金身肉体,只有把他放在钟灵毓秀的避世之地,慢慢的靠着天地之间大自然里的天然力量,给予枵悟帝君新的灵气,才有可能,有醒过来的可能”白眉药君说完看了殊俞一眼。

        只见殊俞神色惆怅的看着亓华,白眉药君又接着说“老身有一位挚友,长年隐世避俗,栖身之地也是一个上古仙地,不如,让老身将枵悟帝君送至那里,试且一试?”。

        听罢殊俞招手叫来一直站在一旁的怀俟,对着怀俟说“你就在这里,看着妃径不要让她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我再渡给你一点灵气,你每天定时渡给亓华,一定要照看好瀛州岛,不出三日,恭连就会从远方赶回来,如果恭连来了,三日之内,我还没有回来,就照老样子,寻着我的气息来找我,叫恭连看着瀛州岛,一定要严加防守,我怕魔界有动作”。

        一旁的怀俟低首听完之后说“帝君,其实我自己的灵气还是可以支撑着渡给亓华帝君的,还有,既然帝君也没有把握安全的带着枵悟帝君去到目的地,那就等着恭连帝君来再走吧”。

        “枵悟撑不了那么久,我得尽快,万一魔界发现我的行踪,数十万大军找来复仇,我真的怕我自己,保不住枵悟”殊俞看了看亓华,继续说“我要用自己的力量,救活亓华,一定要救活亓华”说完就把素白精致的手,覆在了怀俟的额头上。

        待殊俞渡完灵气收回手,转身对着白眉药君说“好了,药君,带路吧”。

        随后殊俞和药君带着枵悟离开了瀛州岛,怀俟就开始组织从长离宫带来的亡灵军队开始防御,细心的照看妃径,默默的渡给亓华灵气,怀俟永远都是这样,殊俞只要交代过,他就能不辜负殊俞的期望,全部做到最好。

        三日之后,恭连如期抵达瀛州岛,怀俟一边说着殊俞吩咐下来的话一边把恭连带到亓华面前,看到亓华的那一瞬间,恭连仿佛老了好几岁,他轻轻的坐在亓华的旁边,看着亓华问怀俟“还有救么,殊俞怎么说”。

        “亓华帝君有救,云中君说过了,他一定会救活过来亓华帝君的,恭连帝君一定要相信云中君”怀俟说完之后看着恭连,恭连他给亓华的被掩了掩,又抚平了亓华有些凌乱的头发,对着亓华说“怎么那么冲动呢?”。

        整日魂不守舍的妃径听闻恭连来了,终于下了床,她没有穿自己以往的海棠色衣裙,而是穿了一身素白繁复的衣裙,她坐在镜子前面,看着自己憔悴的似乎像一个女鬼的面容,开始梳妆打扮,最后在头发的后面,插上了银钗,戴上了白花。

        她三日来从未出门,等她被正好来探望的怀俟领到亓华和恭连在的房间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当时和卿安一起来救她的,还有枵悟和亓华。

        只见妃径走到亓华床边,看着躺在床上面容惨白气息微弱的亓华,眼泪又流了下来,怀俟赶忙上前扶住快要倒地的妃径,恭连走到妃径旁边说“不要担心,亓华还活着”。

        “枵悟呢?我记得还有枵悟,枵悟也和卿安一起去了,枵悟怎么样了?”妃径拉着恭连的手紧张的问他,恭连看着妃径几乎已经可以算是没有魂了的样子,轻声说“没有事,枵悟没有事,他只是被殊俞送去了一个地方,慢慢的救治,静养,不久以后,枵悟就能没有损伤的回来了”。

        一番话让妃径开始止住泪水,难过的说道“我对不起卿安,更对不起枵悟和亓华,枵悟,你一定要好好回来,亓华,你一定要醒过来,你们都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见状,恭连小心翼翼的问妃径说“妃径,可以,说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么?”。

        听到了恭连的话,妃径的眼泪又开始汹涌,她一想到那日,难过就抑制不住,她哭了好一会,把恭连和怀俟吓的不知所措以后,开始平了气息,慢慢的说了起来。

        “那日,我赶往瀛州岛的时候,路过上古荒地,不知怎么的,当时就被一股力量给扯进了撕裂的魔界通道里,我被扯进去以后,被当做侵入者,给带到了神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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