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家原来是这样
“时间过的真快啊，一晃眼少爷都长这么大了，比我高出一头还多！”云生几人顺着回廊向后宅走，既然是回来看爷爷的，当然要先去他的十全居。
那个从来没见过的旗袍女一直表现出很熟稔的样子，跟在何叔身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何叔就挂着常年不变的微笑几不可察地点着头。原来他是在回应身边的旗袍女吗，云生以前一直以为他是年龄大了走路才会微微前后晃悠！
不知怎的，看着何叔跟他身边的女人，云生忽然想起自己和小田螺。
“我现在只要一闭眼就能想起少爷小时候的样子，还没有一臂长，像个糯米汤圆，小小的软软的。”旗袍女像变魔术似的忽然拿出个相框，双手举着端详了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又掏出手绢擦了擦眼角。“那时候夫人身体不好，少爷一直都是我带的，可亲近我了！后来……不说了，不说了，现在可好了！”
云生瞄了一眼她手里的照片，一个穿着大红绣金桂五福肚兜的胖男娃，挥舞着戴金镯子的小胖手向前抓着，笑眯眯地露出两颗小乳牙。胖娃娃身前飘着一个缀满五彩铃铛的金环，精致的仿佛透过照片都能听到清脆悦耳的铃声。
那一瞬间太短暂，胖娃娃又太抢眼，云生似乎看到胖娃娃被抱在一个眉目清雅的女人怀里，仔细回想又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一个很模糊的影子，仿佛刚刚看到的只是幻觉。
再要细看，旗袍女忽然翻手将照片收起来，那张足有十六寸的照片就像出现时一样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云生抬眼时正好跟女人慈爱的目光撞到一起，女人很期待，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云生，希望他能跟自己说句话。
云生默默移开目光，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何叔垂下眼，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权作安慰。
这些年何叔何婶在何家大宅照顾主人一家，最是本分守己，何叔明白妻子的期待，他自己也十分疼爱想念少爷。但少爷那么多年不在家，刚回来也不可能跟他们很亲近，他还能得一声“何叔”，妻子连存在都让少爷很惊讶吧！
结合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扭头看看小田螺，云生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是一时还有些接受不来……他大约知道为什么有时候做恶梦会看到奶瓶和拨浪鼓在空中飘了。
那时候太小还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再长大一点，他的家人发现他“看不见”之后，估计比他还惊恐吧。后来，他们就将这一切隐藏了起来，为了如果他一辈子都看不到，至少有普通人的常识，能够在正常人群中生活。
忽然想通了，云生觉得心里都轻松不少，吐出一口郁气，觉得脚步都轻快起来。
其实他一直都无法理解父亲和爷爷在他十岁那年将他送走的决定，如果这个家实际是这样的状况——云生看看四周飘来飘去的符纸和明显物种不明的工作人员——一直都看不见的他确实不适合在家里生活。
今天的田螺有些沉默，显然她也察觉到这座大宅院的不一般了，一直老老实实地趴在云生背上，大眼睛警惕地盯着四周，只有何婶拿出胖娃娃照片时她才伸着脖子往那边看，显然十分感兴趣。
照片被收起来的时候田螺有些失望，她戳了戳云生的后背。云生安抚地摸摸她的头，于是她又老老实实地趴回去，将下巴搭在云生的肩膀上，大眼睛叽里咕噜地四处看着。
再远的路都有走到头的时候，何况何家大宅虽然大，到底也只是一座宅院，不多时他们就走到了老爷子的十全居前。
一直默默跟在后面那两个小伙计快步上前推开十全居的院门，何叔做了个请的手势，和何婶一起站在院门外不动了。
这就是让他自己进去了，这是自己爷爷的居所，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没什么可畏惧的！
云生压住所有的近乡情怯，抬步就要往里走，田螺却忽然从他后背上飘落，规规矩矩地站在地上。
“我，我自己走。”田螺有些窘迫，双手绞在一起，见云生看着她没动，才将自己的担心说出来，“我第一次见阿生的爷爷，就这么空手进去，是不是有些不礼貌。”
云生笑了：“没事，你送的礼物他已经收到了。”
“什么？我什么时候送了？”田螺晕乎乎地就被云生拽进了院子，直到进屋还在担心见面礼的问题。
云生却不担心，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串，有什么比让唯一的孙子获得通感还宝贵的礼物，爷爷和父亲一定已经全知道了这次才会叫他回家——有何磊在他的秘密也藏不住——否则以前他在附近拍戏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叫自己回来。
独自留守在摄影地三楼最东端房间里的何磊狠狠打了两个喷嚏，疑惑地看向一片黑暗的山脉深处。
云生刚进门，一个五六十岁的老爷子就迎了上来。
“哈哈，我的宝贝孙子回来了，长高了，壮实了，就是太瘦了点，不好不好，来来来，这一大桌子都是你何婶做的，全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老爷子在云生身上一顿拍打，然后就将他拉到堂屋里，那里放着一张大圆桌，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
老爷子将云生按在桌子边坐下，伸手抄起一双筷子塞到他手里，还对田螺直招手：“你就是小田螺吧，来来来，别干站着，坐小卓身边，想吃什么吃什么，你何婶子的手艺着实不错。”
云生看着自己的爷爷，他鬓边的白发似乎多了又似乎没多，仔细看看似乎跟十几年前他离开家时没什么不同。爷爷又是这种态度，顿时什么离愁别绪都没有了，他估计自己不论是离家十几年还是离家十几天，爷爷都是这个态度。
“爷爷，现在都十点了，吃夜宵都嫌晚，我现在当演员得保持身材。再说我这么多年没回家，进屋什么都不说就吃饭么？”
“民以食为天，当然是吃饭最重要，爷爷保证你吃了不会胖，来来来，先吃完饭我们爷俩再好好聊聊。”
爷爷很坚持，云生没办法只好拉着小田螺一起在饭桌边坐下。饭菜确实很合他胃口，跟小时候吃过的是一个味道，怪不得这些年他觉得吃什么都一般般，原来是小时候被何婶把胃口养刁了。
田螺吃的也很开心，这些菜她不仅能吃，味道还特别好，她以前觉得王姨就很厉害了，现在又发现了新偶像。她在想，以后有没有机会跟何婶拜师学艺。
吃完饭，爷孙俩终于可以好好聊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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