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恍然如梦
两个青衣宫女手捧衣衫雨具，走进凉亭，躬身下拜：“拜见太子殿下，拜见节义郡主。”给英姿二人行了礼，才对着芙蓉道：“娘娘，奴婢们来晚啦。”
芙蓉幽雅的笑着，挥手让她们起身，好像刚才浮现的痛楚只是英姿的错觉。她将大红华袍递还给英姿，轻笑道：“多谢郡主了，改日有空到我那坐坐。”微一点头，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逶迤而去。她的纱衣半干，微风拂来裙裾飞扬，像是欲乘风归去的仙子。
英姿雨前大汗淋漓，吹了风雨不说，又把外袍借与容妃，待她离去，自己反而打个喷嚏，咳嗽起来。冰冷的手抚上她的额头，英姿如遭雷击，马上闪身退开。
他的手好凉，一如他的心：“装强逞能，自己倒受凉了，有点烫，传个太医瞧瞧吧？”萧炀的声音出奇的温柔。
英姿一时恍惚起来，眼前这个温柔如水的男子，果真是刚才那个唇枪舌剑欲致自己于死地的太子吗？
银练一案中，神兵山庄伤亡那么多人，柳逐风也身受重伤。她一路逃亡，受过的伤痛不计其数，而这一切都是眼前之人指使的。
如果他不是太子，英姿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尽管她极力忍耐压制，可心中的恨意还是忍不住要流泄而出。
萧炀精密布置的计划被她破坏，墓穴那么隐秘庞大的密室暴露，再加上往日拒婚，父亲不肯俯首为他效力，新仇旧恨之下，萧炀心中定是也恨她入骨，两人都在拼命压抑着想杀死对方的意图。
太子此时的温柔就让人觉得恍然如梦，他将华服轻轻的为她穿上，体贴的有若最痴情的情人，英姿回过神来，再温柔的毒蛇也是蛇。
“不用了，我最怕吃药了，回去躺躺就好了。”
萧炀也不勉强，唤来自己的软辇，亲自扶英姿上去，又叮嘱轿夫们抬稳些。绰不知他的温柔殷勤让英姿的汗毛直竖，心中暗忖父亲真是英明，若让她嫁给这样的人，不出一年她的心脏保准停摆，吓也要把她吓个半死。
两人俱都满面含笑，可真实的心思只有天知道了。
那器宇不凡的黄色人影慢慢不见，巍峨庄严的皇宫逐渐倒退，英姿松了口气，才觉得心回到了胸腔，刚刚暖干的内衣又被冷汗濡湿。
英姿缓步走在仪庭的曲廊，雨后的空气分外清新，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抬脚进了正厅。她依然身穿着晋封时的华服，脸色沉静，更添了几分尊贵大气。
满屋的人见她进来，全部跪下见礼：“参见节义郡主，郡主金安。”
英姿的脸一抽，有气无力的说：“你们见我没死，很失望是吗？想着合伙把我气死。”
明文抬头，终于看出她的脸色不对，忙挥手让众人起身，英姿无力的瘫坐在椅上：“怎么不见华阳和杨赞。”
“他们去领旨了，三天后回东阳。”
英姿如死灰般的脸上，焕发出光彩：“那你们还磨蹭什么，快去收拾东西，咱们也回去。”
明文都不忍心再看她，低下头道：“圣旨只让华总兵回返，没……”
正说间，华阳与杨赞相继而入，门框上有个黑点一闪，落入华阳衣领内。
本已精疲力尽的英姿忽然弹跳而起，扑向华阳，用力撕扯他的衣服。众人大惊失色，一时间都怔住了，未及阻拦。
“英姿，你怎么了，英姿……”华阳说着，抱住疯狂的南宫英姿。他的衣领被撕破，露出古铜色强健的胸膛。英姿从中翻出一个蜘蛛，想是风雨袭击，以致蛛网破裂，从门廊上掉落。
英姿却不管，丢在地上重重的踩踏，眼神更是犀利的扫过厅堂，双手翻卷，几根银针已隐在指尖闪烁。利啸声起，几只蚊虫已被钉在廊柱上。
英姿的声音颤抖的如风中落叶“虫子，看还有没有虫……”话未说完，人已无力的滑到。
华阳将她放在地上，半抱在怀中，她的脸色苍白，光洁的额头布满了汗珠，扯着华阳的手臂。即使拼尽了全力，声音也暗哑的几不可闻：“虫子，兄弟们……”
华阳抱紧她，温声道：“没有虫子了，英姿，没事了，弟兄们都很好。大家都在你放心吧。”大手轻抚着她的肩头，温柔的安慰劝解，可英姿的身子还在不停的颤抖。
众人扫过银针刺中的虫子，心中都已明白，脸色不由沉了下去。怎样可怕残酷的事，能将这个坚强如斯的女子，逼迫到如此境地。
英姿伏在华阳怀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从小到大都没这么哭过，所有的委屈，一路所经历凶险的煎熬，所有的痛苦似乎山洪爆发，决堤而出。
明文挥手带着众人默默退了出去。
“雨那么大，我又累又饿，那些乞丐也很饿，可他们得了食物不抢。大家分着吃，还给我吃，可是我连吃东西的力气也没有了，就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他们就成了一堆白骨。我还看见心脏在跳……心脏在跳动，许多许多……虫子，把他们吃了，许多虫子……”
英姿抽抽嗒嗒哽咽着，语无伦次的将她一路的艰辛告诉华阳，她说的颠三倒四，可华阳也听明白了。
虽未亲历，可一路的凶险艰难，不言而喻。他用力抱紧，几乎想要把她揽进骨子里：“英姿，那只是一场噩梦，只是一场梦，已经过去了，忘记吧，英姿……”
华阳把她抱进房内，笨拙的大手，将她发间的金饰一一取下。动作细致轻柔，生怕弄疼了她，退去她厚重的外衣，鞋袜，自然的没有丝毫犹疑，英姿也没反抗挣扎，好像他们早已如此亲密。
英姿的脸已烧得酡红，人也有些模模糊糊，恍惚之间，似乎又回到双柳镇外的小河旁，华阳正微笑着握住她的脚……
苦涩的药汁涌入口中，半昏迷中的英姿倔强的咬紧牙关，摇着头，乌黑的药汁顺着嫣红的面颊流入她的脖颈。
华阳温柔的声音似乎从天边飘来：“乖乖把药喝了，睡一觉就好了，英姿听话把嘴张开。”
“我不喝药，好苦啊，不，我不……唔……”柔软霸道的唇舌，强行撬开她的嘴，药汁淌下竟已不觉得苦涩。已陷入昏迷的英姿自觉的咽着，他的舌头好软，英姿忍不住去碰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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