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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从未央宫驶出。

        车内坐着汉朝皇后――上官小妹。

        上官小妹不到六岁就进宫,这是她第一次走出长安城里的重重宫殿。

        她从小就被教导一举一动都要符合皇后的身份,要温婉端庄华贵,要笑容亲切,却又不能笑得太过。可是现在,她无法克制自己的兴奋,忍不住地咧着嘴笑。

        皇帝哥哥竟然派人来接她去温泉宫,她就要见到他了。

        虽然身在后宫,可她隐约明白祖父、外祖父和皇上之间的矛盾。

        她知道自己是祖父和外祖父强塞给皇上的,她甚至能从皇上周围太监的眼睛中看到厌恶和提防。可是最该讨厌她的皇上却从没有对她说过一句冷语,甚至还吩咐于安要保护她的安全。

        他总是隔着一段距离,似乎没有任何温度地淡淡看着她。他从不走近她,她也从不敢走近他,可她能感受到他疏离淡然下的理解。

        在整个皇宫中,也许只有他明白她的痛苦,明白她也痛恨皇后这个位置,她所渴望的哪里是什么母仪天下?

        祖父死后,宫里的人一边幸灾乐祸于上官氏的覆灭,一边又因为外祖父霍光,对她更加畏惧。她知道自己在他们的心中,未免凉薄。

        她对外祖父十分亲昵,亲昵到似乎完全忘记了祖父、父亲、母亲、兄弟因何而死。

        可这难道不正是在皇家生存的法则吗?要学会忘记,学会假装一切都十分正常。

        何况她相信,霍氏的结局一定不会比上官氏好,她一定要活着,活着等待那一天的来临,她要亲眼看见霍氏的结局。

        当她能光明正大的祭拜父母时,她会细细描述给他们听,让他们黄泉之下安心。

        上官小妹一直从帘子缝里向外看,当看到车舆未沿着主山道向上,直去温泉宫,反拐到侧路上,忙挑起帘子问:“怎么回事?不是去见皇上吗?”

        太监七喜声音平平地回道:“这都是的皇上吩咐。”

        上官小妹不解,但知道这些太监不会给她任何关于皇上的消息,只能放下帘子。

        几重不大不小的院落,没有富丽堂皇,却清幽雅致,很像她起先在路旁看到的普通民居。

        上官小妹突然觉得自己的一身华服、时兴发髻都十分不妥当。出门前,花费了大功夫,精心修饰了很久,可在这里,她只觉得格格不入。

        七喜领着她走到后园,指了指前面的屋子,对上官小妹说:“皇后娘娘,奴才就领路到这儿了。”说完,行了个礼,未等上官小妹发话,就自走了。

        上官小妹举目望去:几树白梅开得正好,疏落间离,横于窗前。一个女子临窗而坐,正认真的看着手中的书简,夕阳斜斜洒在窗前,轻薄如蝉翼的光韵流动中,梅影扶疏,人影婉约,仿如画境。

        上官小妹不能举步,怔怔看了许久,直到于安在她身前轻轻咳嗽了几声,她才惊醒。

        于安向她行礼,她忙让于安起身,终是没有沉住气地问:“那个女子是谁?”

        于安笑着说:“皇上命人接娘娘来,就是想让云姑娘见一下娘娘。”

        于安没有用“拜见”二字,而且说的是让云姑娘见一下她,而非她这个皇后见一下云姑娘。于安早已是宫中的精怪,他绝不可能因为一时口误而如此僭越。

        上官小妹心中剧震,盯向于安。

        于安虽微微低了头,却没有回避上官小妹的视线,满脸带着笑意。

        上官小妹点了点头,“多谢于总管提点,本宫明白了。”

        云歌早已听到屋外的动静,本以为是抹茶或七喜,抬头看去时,却发现是于安,而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华妆打扮的小姑娘,约摸十二三岁的年纪,心中蓦然明白。

        她知道他当年处境艰难,明白他的无能为力,也很清楚这么多年来,他一个女人都没有,所以年近二十一岁,都还没有子嗣。可每当想到他还有一个皇后时,却总会觉得心里怪别扭的。

        七天,云歌微微叹了一口气,她给了刘弗陵七天的时间。

        或许她真的错了,错的不是说出了一切,这些事就像是他们之间的一个□□,至少从她的口中说出来,总比有一天他从别人的口中听到的要好,错的只是高估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她试过了,失败了,却不会再留下遗憾。

        上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不是让她浪费在情情爱爱中的,没有爱人,她还有家人、朋友。

        别忘了她是谁的女儿,君既无心我便休,当初她娘亲能做到,现在她也一样能做到。

        云歌忽然低头笑了,更何况她也得到了一份很珍贵的礼物,只希望回家的时候爹爹不要太过‘惊喜’就好了。

        没一会儿,于安就带着上官小妹进了屋子。

        云歌自然不能再当做没看到,摆正了心态之后,人也轻松了许多,便起身向上官小妹行礼,“民女见过皇后娘娘。”

        上官小妹赶忙向前几步,扶起了云歌,“姐姐不必多礼。”

        一旁的于安也赶紧上前解释,“皇上是担心云姑娘孤单,便请了皇后娘娘来,皇上一向待皇后娘娘如妹,自家人无需多礼……”

        上官小妹娇笑着拍手,“皇帝哥哥派人来接我玩,我还想着,不就是一座山,比长安城多了些树,能有什么好玩的?没想到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姐姐。姐姐可别和那些人学,明明个子比我高,可总喜欢把自己弄得矮半截,让我都不好意思和她们多说话,也不知道我有多闷!”

        小妹本就个子娇小,此时语态天真,一脸欣喜,更显人小,四分顽皮六分可爱,将有些尴尬的气氛化解了不少。

        小妹对云歌说:“我叫上官小妹,姐姐可以叫我小妹。”

        云歌微微点点头,却并没有再说话,反正已经下定决心准备离开,云歌并不希望再和这里的人有过多的牵扯。

        屋内沉默极了。

        “煎熬”二字,为何底下是火形,于安第一次真正明白。

        这几日,皇上不就是如同在火上慢慢地烤着吗?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若是二人一直这样,于安打了激灵,不敢再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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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月前,很多官员和百姓还不知道孟珏是谁,今日之后,孟珏的名字会如霍光的名字一般,为人熟知。

        一个月前,霍光举荐孟珏,请皇上为孟珏册封官职,并呈报了几个官职空缺供皇上选择。皇上却随口封了孟珏一个百官之外的官职:谏议大夫。

        众人都幸灾乐祸,知道这位孟公子和霍家小姐走得极近,皇上如此做,霍光心中的不痛快可想而知。

        也有见过孟珏的良官贤臣,感叹一个大好人才却因为君臣暗争要被闲置了。

        可不料,今日朝堂上,就是这位百官之外的谏议大夫,霍光亲口举荐的孟珏竟然洋洋洒洒罗列了霍光二十余条罪状:

        身居高位,虽修了自身,却未齐家,此为罪一。

        霍府家奴冯子都仗势欺人,强霸卖酒胡女。此为罪二。

        霍夫人的亲戚依仗霍府权势,压抬粮价,低收,高卖,欺行霸市,谋取暴利。此为罪三。

        王氏管家与官员争道,不仅不按法规民与官让路,反教唆手下当街殴打朝廷官员。此为罪四。

        ……

        都是些说重要吧,朝堂内官员一个转身就会想不起来的罪行,也许仔细找找,家家都能找出一两件来。可说不重要吧,民间百姓专吃这一套,几乎每一条都触到了百姓的心尖上。

        百姓怕什么?他们可不会管你什么人做大司马,什么人做大将军,他们只怕官员以权欺人、以权谋私、以权愚民。

        孟珏为民利益,不畏强权、刚正不阿的形象随着他弹劾霍光的奏折传遍了朝堂内外、长安城的街头巷尾。

        百姓交口相庆,出了一个真正的好官,是个真关心他们的青天老爷。

        卖酒胡姬重得自由,又开始当垆卖酒。

        买酒的人排成了长队,既是买酒,也是听故事。一个是流落异乡刚守寡的美貌少妇,一个是依仗大将军大司马权势欺人的恶霸,故事可谓有声有色。

        有人酒兴之余,将胡姬的故事写成了诗赋,很快就在酒楼茶肆间传唱开。

        “今有霍家奴,姓冯名子都。依倚将军势,调笑酒家胡。

        胡姬年十五,春日独当垆。长裾连理带,广袖合欢襦。

        头上蓝田玉,耳后大秦珠。两鬟何窈窕,一世良所无。

        一鬟五百万,两鬟千万余。不意金吾子,娉婷过我庐。

        银鞍何煜爚,翠盖空踟蹰。就我求清酒,丝绳提玉壶。

        就我求珍肴,金盘脍鲤鱼。贻我青铜镜,结我红罗裾。

        不惜红罗裂,何论轻贱躯!男儿爱后妇,女子重前夫。”

        偶有见过孟珏的人,在讲完胡姬的受辱后,又会浓墨重彩地讲述孟珏的言行,因为他的刚正凛然,才有胡姬的自由。

        还有人回忆起当年霍府宴请贤良时,孟珏的机智才气,翩翩风姿。

        谁家少年足风流?

        孟珏出众的容貌,无懈可击的言行,傲视权贵的铮铮铁骨让他成了无数长安香闺的梦里人。

        在歌女温软的歌声中,在满楼红袖招的风月场中,孟珏的名声伴随着歌中的故事传唱出了长安,甚至传到域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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