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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春夜折金枝


自从二七之年天癸至,此后每每月信来时,她都要痛上一两日。∵八∵八∵读∵书,.↗.▲o那种从身体深处渗出来的疼痛感,难言也难忍,药石调理也无甚收效,太医说,需得婚嫁之后,阴阳调和,方才能根治。所以,每每疼痛难耐,只能饮些姜糖水,再用皮囊子盛了热水敷一敷,权作缓解。

        而这一次,夜云熙发现,有比这姜糖水和热水囊子更管用的法子。那人从后面将她抱得紧实,再搓热了手掌,往她小腹上贴了,轻揉慢按一番,几炷香功夫,就觉得丹田淤散,后脊生暖,说不出的舒坦熨帖。

        三月十七那日,她是有些煞风景,那人连饭都不想吃了,猴急着将她扔上床,衣裳半褪,真情毕露之时,她突然嚷到肚子痛,当时凤玄墨脸上的表情,真的很丰富,如饿兽忍口,饕餮止馋,那箭在弦上之人,硬生生将潮水般的欲念压了下去,剩下一脸的委屈与隐忍。

        她便许他,过几日,等身上干净了再说。这几日来,那心急之人,就问着问着地来,先问她肚子还痛不,要不给她暖一暖,也不管她回答与否,只管趁机将她贴在怀里,搓揉一番,又小意问她,今夜可不可以不睡书房了?

        夜云熙听得好笑,新婚之夜,这人一脸骄色,撇了她去的书房,到这后来,反倒变成了她的错?当下只笑着不松口,心里暗自嗔怪,罚让他多睡几日冷衾孤床,才解气。

        可这月信也就那么几天,这一世里,许了他的,千难万苦,留给他的,迟早要兑现。

        这日入夜,她早早地沐浴更衣,收拾妥当。也不像前段时间那样,绷着劲,伙同青鸾紫衣两个,费大周章折腾了,只简发素衣,干干净净地坐在堂中看书,等他。

        偏偏那人估计是营中有事,迟迟未归。夜云熙手中的书册子顺着翻了一遍,又倒着翻了一遍,将那些精工图画,斜眉眯眼细细地看了一遍,又将那些花间词调,逐字逐句默念了一遍。

        倒得后来,闭着眼睛也能倒背如流,一弯下弦月牙儿出云端,上中天,花树照影,窗外婆娑,那磨叽之人,终于回来了。

        听着紫衣来说,大人在浴房沐浴更衣呢,夜云熙反倒开始有些心慌了,纸上谈兵多年,空负荒乱名声,却是从未动过真章,多少有些怯场。

        待凤玄墨进来,见着那微湿散发,玉琢容颜,冲着她似笑非笑,一身广袖宽袍也不好好穿,衣襟半敞,从肩颈锁骨一直到腹下精肌,都隐隐看着见,腰间袍带,亦松松垮垮挂在腰骨上,仿佛一扯就要散掉。

        她更是感觉,自己脸上有些燥热。赶紧垂了眼皮,极力稳坐在锦屏前的矮几地席上,依旧翻她那本册子。那是柳河洲今日才送来的,说是龟兹画师的秘品,取曦京宛转含蓄之旖旎画意,又有西域铁线重彩之写实风格。

        凤玄墨一边朝她走过来,一边与她陪小心:

        “今日营中有些事耽误,让公主等久了。”

        “不久。”她依旧看着那书册子,也不抬头,漫不经心地,原谅他。

        “公主看什么书?”那刚刚还立在画堂中央,矮几对面的人,转眼间移到她身侧,正屈身坐下来,探着头来看,要与她共读。

        “《诗三百》!”她赶紧将那册子“啪”地一合,随手搁在矮几上,她哪知那人身形动作那么快。

        “我也看看。”凤玄墨抢手拾起来,打开一看,顿时脸上精彩无比。那是诗经的书皮,锦缎硬面,刺绣精致,春宫的内里,重彩精描,逼真火辣。

        “我……看看,哪一式比较好。”夜云熙绷着脸皮,讪笑着说来,想伸手过去夺回来,生怕他突然冒一句,每一式都来一遍之类,那看着木纳寡言之人,其实,内里藏着一肚皮的风骚。

        “那……公主挑好了吗?”果然,那人略略侧身,一个抬手,将那册子高举了,不让她够着,嘴角梨涡浅漩,幽幽地问,却是摆明了逗弄她。

        “我……”她起唇又止,不想与他说了,这妖精打架之事,再是伶牙俐齿,说得过又有何用?转身取了矮几上,早就备下的两杯酒,执一杯在手,递一杯与他。

        凤玄墨搁了画册子,伸手接过合卺杯,拈指擎了,又抬眸问她,不知她何意。

        “合卺酒。”夜云熙答他,这迟来的洞房,花烛早已燃尽,可是合卺酒却一定要补上。

        遂挽手交杯,四目相视,盈盈水润,脉脉含情,正要同饮杯中酒,她突然反应过来,这手臂交缠,执杯而饮,自己喝下的还是自己手中的这一杯,赶紧支吾着喊停,将二人手中的杯子调换了一下,再陪着笑,示意那人与她一起,一饮而尽。

        凤玄墨黑眸中闪着幽光,深深地看着她,微微挂了嘴角,却终是未作声,勾缠了她的手臂,将她调换于他的那一杯酒,仰头饮了。

        夜云熙亦趁他仰头之际,喝下了自己手中的杯中酒。待放了合卺杯,抬手轻拭唇角,正觉得松了口气。那人却突然一个倾身,猿臂将她一箍,跟着头就凑过来,四唇紧压,撬齿搅舌,将他口中那杯酒,尽数喂了她。

        她被灌得无奈,又呛得难受,想着这自作自受现世报的小心机,更是欲哭无泪,一边咳喘着,一边苦着脸,凄惨说到:

        “那是柳河州送的西域秘药,要管三天三夜的……”为什么她这辈子,总是只有把自己药到的命?

        凤玄墨一听,那一脸一直隐忍着的笑,终于如幽昙般,层层绽放,灿烂无比,那低低沉沉的笑声,将她笑得无地自容,恨不得就地寻个窟窿钻进去。从地席上爬起来,转身作势,就要走。

        那人赶紧跟着她站起来,双臂一伸,从身后缠住她,将她后背贴他前胸,低头过来在她耳侧吹气,哑哑沉沉的声音,带着委屈与责备,问她:

        “公主是怕我,不行吗?”

        “……”她僵着一脸别扭,不答。心中却暗骂自己,脑子进水了,才会听柳河洲的谗言,说什么不防万一,就怕一万,说什么闺中助兴,浪一点也……无妨。

        “公主想要三天三夜,直说便是,哪用得作什么秘药……”那哑哑的声音,就绕着她耳根子,一丝一丝地入脑入心来,将那腹中火辣酒意,还有绵绵药劲,一点一点搅了起来,搅得她双腿发软,任由他捉在怀里,在颈间的轻吻,渐渐变成了啃噬。

        那人又将她翻转过来,面朝着他,四肢缠上来箍紧了,一阵轻啄猛嗅,煽风点火。那急切模样,比她更像服了那西域秘药的反应。

        “公主不知道,你现在这模样,比那劳什子秘药,管用千万倍……”

        眼看二人就要重新滑到地席上,滚作一团,她赶紧娇娇地说来:

        “我不要在这地上,我要去床上。”那药劲虽猛,却只焚身灼心,不上头。故而脑中清醒,还能讲些挑剔。

        凤玄墨就赶紧将她抱起,往内室去。

        “等一等,窗户还没有关……”她想起一件要紧事来,这旖旎花月夜,不要泄得满庭春光才是。

        “关它作甚!”那人丝毫不理会她的担心,径直入了内室。

        “那先把灯灭了。”她又觉得那满室灯烛太亮,还要赤诚相见,照得人忒不自在。

        “灭了灯,我看不见公主。”那人依旧我行我素,不去灭灯,只管将她往床上放了,牢牢禁锢住,用他自己的肉身,灭了她的那些旁门左道歪心思。

        ……

        “阿墨,轻些,我怕疼。”

        “公主念几句诗吧,就当移一移心神,很快,就不疼了。”

        “那……你想听什么?”

        “诗三百”

        “……那就关雎吧……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阿墨,我念不下去了……”,

        “继续念吧……好听……”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那些幼时就滚瓜烂熟的诗三百首,彼时跟着宫里的太傅正襟危坐,摇晃着双丫髻,朗朗念来,何曾想过,用着今日这般功效。

        起先是为了转移心神,缓和那破瓜之痛,到得后来,那些四字诗句,平仄韵脚,合着那人掀起的汹涌潮汐,一浪一浪地将她没顶。

        于是,从关雎到静女,再到绿衣,从子衿,到蒹葭,再到桃夭,诗经中的男女情事,灼灼情诗,一首接着一首,银铃宛转,尾音绕梁,柔媚如水,念得辛苦,又念得起兴,活活将那诗三百,念成了靡靡花间词,又将那花间词,碎句断字,念成了水磨腔调的嘤咛""。

        春夜清风入画堂,将那水漫金山锦屏前矮几上,散乱打开的龟兹画师的精工重彩图画册子,翻过一页又一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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