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食君之禄 忠君之事
东阁之内甚是压抑，二长老虽是静静坐着，额上的冷汗却不自觉地冒了出来。本来他还想伸出衣袖擦上那么一擦，可是在拿眼瞧了瞧正专心致志品着茶的白沐之后，便只好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
时间无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二长老已经可以清清楚楚听见自己的汗珠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正在此时，白沐之却是不疾不徐地开口了。
“方才沐之所说之事，二长老考虑得如何了？”
趁着白沐之说话的功夫，二长老得空把自己额头上的汗水擦拭干净。不料，白沐之话音一落，那些汗水竟有卷土重来之势。
二长老习惯性往自己左边看了看，可惜左边唯有一盆兰花静静绽放，却不见半个人影。二长老不由在心中苦笑了一声，与大长老共事那么久，如今还是剩下自己一人面对了。看来是自己性情过于软弱，才会这般轻易被人拿捏，不然，王子殿下为何不连大长老一起请来？
见二长老还在思索，白沐之也不催促，只是一手托着茶盏，一手微微支起额头，好似浑不在意。
眼见实在是避无可避，二长老斟酌了许久，终于在背叛女君和得罪白沐之之间拿定了主意。
“殿下，属下……”
“二长老当真想好了？”
似是知道二长老想要如何回答，白沐之慵懒的声音在上座响起。不知为何，二长老却觉得那声音就在自己的耳边，话到了嘴边竟生生咽了下去。
怎么办？怎么办？王子殿下这不是为难自己吗？女君素来信赖大长老与自己，多年以来青丘的诸多事务都是大长老和自己帮着处理。如今，王子殿下要自己听命于他，而殿下与女君素来意见不合，那岂不是要自己对女君阳奉阴违？
二长老的眉头紧紧拧在一处，内心也在挣扎。若是不答应王子殿下，自己势必得罪了未来青丘的君主；若是真答应了王子殿下，自己有何颜面去见女君？
正在二长老左右为难之时，白沐之抬起头看向二长老，问道：“二长老，若是沐之没记错的话，您的孩儿桑格似乎刚满三百岁，不知何故却迟迟修练不出第三尾……”
二长老一听，立马想到自己那不争气的小儿，顿时长长叹了一口气。
“殿下莫要再提我那不成器的孩儿，若是他能有殿下一半的聪慧，也不至于满三百岁却连三尾都修练不出！”
闻言，白沐之但笑不语。
那二长老提到自己的儿子便停不下来，大约是为人父母的通病，一时竟忘记了白沐之的身份，忘记了自己的处境，絮絮叨叨说了许久。白沐之只是静静听着，也不打断。
末了，二长老摇着头对白沐之道：“属下此生是指不上桑格了，只盼着将来能为他寻访一位名师，好好替我教导他，不至于得道不成，堕入红尘无限轮回！”
“咚——”碰巧白沐之手中的茶盏在二长老的话音落去之时也放在了桌上。
二长老幡然醒悟，登时看向白沐之：自己真是老糊涂了，眼前不就是一位难得的师父吗？!白沐之却是毫无觉察一般，自顾自把玩着一个做得颇为精巧的茶宠。
“殿下……”二长老为难地开口，似是想说些什么，可又碍于情面，面露出些许羞惭和尴尬。
“为人父母，自是时时处处要为子女思量。二长老的一片苦心，想必桑格早晚定会明白。”白沐之不知何时放下了那小茶宠，对二长老道：
“若是二长老信得过沐之，不妨让桑格来东阁陪沐之一段时间。东阁的书房里，有许多古籍无人翻阅，许是快生虫子了……”
一闻此言，二长老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即刻跪在地上，冲白沐之道：“殿下此言差矣！殿下天资聪颖，又修炼得法，不足千岁便已跻身四海八荒神力前十的高手之列。若桑格有幸能得殿下指点一二，那便是桑格前一世修来的福分！纵使桑格资质平庸，也定能有所进步。只是……”
白沐之看向二长老：“只是什么？”
“只是属下惭愧啊……”二长老微微垂首，叹息道：“属下愚钝，承蒙殿下不弃！可属下方才却对殿下诸多猜疑，真是罪该万死！”
“二长老对母君一片忠心，是沐之让二长老为难了！”一面说着，白沐之一面起身搀起地上的二长老。
“二长老快快请起，沐之担不起二长老如此大礼！”
那二长老缓缓站起身来，面上神色甚是激动：“不不不！属下不为难！是属下太过腐朽，身为女君看重的臣子，却诸多顾忌而不敢直言勇谏，以致千年来我青丘一味避世。长久避世虽然免却了不少纷争，可也让我青丘在六界中的地位不可避免地呈下降之势！如今的青丘只剩一个空名，再不复当日的辉煌！”
“二长老看得透彻，沐之自愧不如！”白沐之静静地看着二长老，十分真诚道。
“不……”二长老面有愧色：“殿下高瞻远瞩，且能沉得住气，乃是天生的王者之风！属下怎能与殿下相提并论……”
“二长老不必妄自菲薄，您比沐之多了上千年的阅历，以后沐之若有做的不对之处，还要靠二长老多多提醒！今日天色已晚，沐之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就不留二长老久坐了。”见二长老这边已经搞定，白沐之也没有过多精力与他寒暄，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处理。
见白沐之如此，二长老也不再多言，向白沐之施了一礼，便要离去。
不料，二长老刚欲退去却被白沐之叫住。
“二长老，大长老与你共事多年，劳烦二长老多劝一劝他，趁早明白审时度势的道理，免得以后沐之为难。”
白沐之明明面上带笑，二长老却是听出来了他言语之间的警告。若是大长老执意不肯与殿下合作，只怕是落不了好。说不好，殿下会亲自动手清除异己也不一定。
罢了，看在自己与大长老这么多年的交情上，有空还是提醒大长老一二吧。
于是，二长老冲白沐之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东阁。
许是天色将暗，许是走得过于匆忙，二长老并未看到有一道狐疑的视线落在他的背影之上。细细一看，那人竟是方才白沐之二人提到的大长老。
“王姬姐姐！王姬姐姐！”
宝宝？宝宝回来了!
白蕊之远远望见宝宝迈着小短腿往自己寝宫跑来，面上不自觉挂上笑意。
“宝宝！这些天你去哪里玩了？终日跑得不见人影，就连姐姐也寻不到你。”
宝宝急急扑在白蕊之的怀中，小嘴一噘，甚是委屈道：
“宝宝才不是故意要离开王姬姐姐一个人出去耍呢！是龙哥哥告诉宝宝，东海海岸处的红树林里长有一种奇花，朝落一籽，迎风而长，待到正午便可长出五颜六色的骨朵，开出最美丽的花朵；等到太阳归于虞渊之时，那花儿便凋落，长出籽儿来，日日相复……”
一听这话，白蕊之便知晓又是龙昀覆信口杜撰出来哄宝宝玩的，不禁笑问道：“真有这般神奇之花？”
宝宝深信不疑地点了点头：“嗯！龙哥哥说他亲眼见过！”
白蕊之在心中将龙昀覆骂了一通，都一千岁的人了连一个孩子都要整蛊，面上却是装作好奇道：“哦？那你龙哥哥可曾告诉你这花叫什么名字？”
宝宝十分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才回答白蕊之道：“龙哥哥告诉宝宝说这叫蜉蝣花！”
蜉蝣花？白蕊之怔了一怔，继而笑弯了腰：“宝宝，你龙哥哥说什么你便信什么吗？姐姐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花，只知有一样虫儿叫做浮游，朝生而暮死，你切莫被你龙哥哥忽悠了去。”
宝宝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似是难以置信，好半天才弱弱道：“王姬姐姐说的都是真的？龙哥哥真的是在骗宝宝？”
不待白蕊之回答，宝宝又接着道：“宝宝原想着王姬姐姐最喜欢花了，听闻红树林有这般神奇的花儿，便想上岸为王姬姐姐收集一些花籽，却不料竟是龙哥哥骗宝宝的……”
听了宝宝所言，白蕊之十分心疼，出言安慰道：“宝宝能有这般心意姐姐就知足了，等会儿姐姐便找你龙哥哥讨个说法，为宝宝出气……”
宝宝一听顿时开心了，连忙讨好地在白蕊之怀里蹭了蹭：“宝宝知道，王姬姐姐最疼宝宝了……”
话未说完，宝宝却是被人从身后揪住衣领拎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王姬姐姐快救救宝宝啊……”
不用猜宝宝也知晓，身后抓着自己的必是那条大臭龙无疑，故而一边拼命蹬着小腿儿，一面冲白蕊之扮着可怜。
白蕊之连忙起身从龙昀覆手中夺过宝宝抱在怀中，瞪着龙昀覆，嗔道：“你多大年纪了，也要跟宝宝计较！”
龙昀覆虽觉得宝宝欠收拾，可是自家夫人发话了，总要给她留几分情面，只好摸摸鼻子不说话。
看着龙昀覆，白蕊之忽然想起那个什么鲛人公主此刻还在龙宫住着，心里莫名将龙昀覆怨上了。又加上宝宝才被龙昀覆欺负了去，白蕊之索性转过身和宝宝说话，再不理龙昀覆半句。
龙昀覆眼中有些疑惑，却是平日寡言惯了，倒也没说什么，只径直走向内室的大床。
不料下一刻，刚欲进入内室的龙昀覆却被白蕊之挡在外面：“太子殿下的政务处理完了？”
龙昀覆虽不解其意，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还没有。”
于是，白蕊之勾唇笑道：“既然太子殿下还没忙完，龙族政务又不得耽搁，那今晚便委屈殿下睡书房了！什么时候处理完了，便什么时候回寝宫。”
说完，白蕊之抢先一步进了内室，将内室的门阖了上。
龙昀覆在门外呆呆站了许久，方才确定自己今晚是被夫人赶了出来。想要抬手敲开门又觉得拉不下脸面，只得在门外站了会儿，随后缓缓转身离去。
寝宫内的两位侍女看到自家太子殿下吃瘪，这情景竟是自她俩到龙宫当差这百年来都不曾见过，不由掩嘴窃笑。直到龙昀覆听闻声响，往两位侍女的方向扫了一眼，二人才慌忙收了笑，端端站好。
龙昀覆见自己的威严仍在，心里稍稍好受了些，拂了拂衣上并不存在的褶子，便认命地朝书房的方向去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第二日早上，龙族威严神武的太子殿下被太子妃娘娘赶出寝宫睡书房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龙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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